苏厨全文阅读 第109分节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蔡卞(为白银盟主老E先生加更)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蔡卞(为白银盟主老E先生加更)
不过军机处到现在都没有对外宣布自己的职能,就赵顼但是随口说过一句“助朕襄占军国要事”而已。
因此苏油让蔡京跑到枢密院来要资料,没少吃冯京的白眼。
好在蔡京实在是能干,领导交代的任务,从来都是不打折扣还要外加利息地完成。
冯京是富弼的女婿,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蔡京又是蔡卞的亲哥哥,这个任务的难度不是一般大。
但是人家蔡京是本事儿人,不跟冯京从这边论。
苏油有大佬族兄,蔡京也有大佬族兄,这个族兄就是蔡襄蔡君谟。
蔡襄也是能臣,还是如今当世定论的书法第一大家。
富弼和蔡襄的关系是很好的,他们和欧阳修是一派。
不过富弼和欧阳修他们当权的时候,蔡襄还苦逼地被贬在泉州。
蔡襄在福建做小龙团御茶,让富弼和欧阳修大感惊讶。
欧阳修评价:“君谟士人也,何至作此事!”
富弼评价:“仆妾爱其主之事,不意君谟亦复为此!”
但是蔡襄虽然能给皇帝做团茶,可也敢拒绝皇帝要他书写《温成皇后墓志铭》的请求!
用蔡襄的话说,这叫:“事可做则可做,不可做则不可做。”
后世传下的富弼书法手稿《温柑贴》,就是富弼答谢蔡襄从福建给他送柑橘,并且委婉请求蔡襄给自己母亲写墓志铭的书信。
但是根据历史考证,蔡襄大概率是没有写。
不过这也没有影响富弼在丁忧之前,蔡襄突然被调回京。
所以大佬们之间的政治斗争和感情瓜葛,那叫一个纷繁芜杂,根本不是局外人可以想象的。
总之就是富弼很馋蔡襄的书法,作为气度性格和富弼非常相似的女婿冯京,也很馋。
蔡京和蔡襄的关系,远不如苏油和苏颂的关系那么好,但是几幅族兄的字帖,呵呵呵,恰好不缺。
历史上能被列入奸臣传的人物,除了王安石这种冤大头外,绝大多数都是能够让人如沐春风的。
即便是蔡卞,冯京都只能说大家立场不同,但是对蔡家兄弟的文翰风华,那也必须道一声服。
一来二去的,枢密院不少东西都被蔡京给掏到了军机处。
小弟铺好路,才轮到大佬出马,苏油和冯京经过一次促膝长谈,冯京才意识到了枢密院的严重不足。
因为苏油提出了“综合国力”的概念。
而这个概念,枢密院因为专注于自己的现任职能,忽略了,或者说压根没有机会看见。
枢密院,三司,中书,陛下不可能让谁的事权大到能干涉另外两个部门。
而军机处就是干这个的,但是和台谏一样,必须放弃部分权力,才能平衡。
这个权力,就是决策权。
军机处负责的是对国家全局战略的制定,需要的情报,必然要综合三个部门统计档案,对国家的军,政,财,必须有全面的掌握和了解。
但是军机处对三个部门,只有建议协调之权,却没有干扰它们决策的权力。
这个权力归于皇帝,军机处要想自己的建议能够在三个部门施行,就必须得到皇帝的认可。
关着门解释到这一步,冯京的心气就平了,拱手抱愧:“岳丈的眼光,冯京自愧不如,竟然误会了明润。”
苏油也赶紧还礼:“世兄在朝堂之上为愚弟抱不平之鸣,苏油只有感激莫名的份,主要是军机处新立,事务繁多,没来得及与世兄解释。”
“如今诸事规模初具,这不就赶紧先过来拜见世兄了吗?”
冯京哈哈笑道:“晚点来也好,来早了,只怕是忠惠公的书法还见不到呢!”
……
蔡京现在就站在苏油的身边,而他们的对面,是邵伯温,还有高丽王子大和尚义天,以及桃太郎平正盛。
邵伯温在礼部培训了好几个月,还有苏颂给他开小灶,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宋一名合格的礼部官员。
礼部员外郎,芝麻大的七品小官。
义天穿着御赐的紫袈裟,过来跟苏油行礼:“多谢少保成全小僧。”
义天在大宋,已经整整呆了七年。
七年时间的学习,义天如今的佛法,已经不亚于其师父,不光在高丽,就连在大宋天台宗,都有其一席之地。
此次回去,赵顼恩旨,特赐了两千册的经文,以及诸多的佛像,佛龛等精巧器物,作为给义天的礼物。
连义天的父亲,高丽国王王徽都得了不少的赏赐。
当然还有高丽使臣采办的大量商品,美术品,工艺品。
苏油对义天的学习态度和学养是非常佩服的:“大和尚此番回去,高丽文化佛理又得精粹,可喜可贺啊。”
“要是有机会再来,我们一起去叨扰道隆,让他再给我们整一席。”
想起这事,义天也不禁莞尔,苏油拉着他去拜访大相国寺,死乞白赖地要道隆整治一桌酒席赔偿,说他用了不正当手段得到自己辛辛苦苦从南海打捞的大法螺。
然后又摸出一串椰蒂佛珠,讹了大和尚两百贯。
不由得再次合什:“少保乃至性之人。心无关碍,行事便如清风明月,不待人而出,不因人而动,举止自然皆是禅机。”
苏油赶紧摆手:“别,我不懂佛法,不过是打小没拿自己当大相国寺的外人,道隆大和尚坑了我的显微镜,我要吃他一辈子。”
这天太不好聊了,义天感觉好尴尬。
苏油将一本小册子塞到义天手里:“傅贤妃将我园子的萝卜白菜种子带去了高丽,我就送佛送到西天,这是大相国寺酱菜园子的方子,你带去给她。香料鱼露跟虾酱,獐子岛上就能买到。”
金尚过来:“少保,我朝北方不安宁,大宋如今军器犀利……”
“听不到听不到……”苏油脑袋摇得呼噜呼噜的。
见金尚大失所望,苏油这才低声说道:“给你支个招啊……看见那边那小子没?”
说完对着平正盛将嘴一努:“这事情你得找他姐夫。”
码头上来了一从仪仗,正使蔡卞到了。
蔡卞和改革派众人渊源很深,自己是王安石女婿不说了,入朝的推荐人是邓绾,去年入国子监直讲的推荐人是张璪。
本来按规定,须年满四十以上,有老成之器,堪为监生表率者,才可任国子监直讲,而蔡卞到今年才三十四,可见学识渊博。
本来这趟差事赵顼是准备让集贤校理,同知礼院林希去的,结果林希听说要走海路,害怕风波不测,宁愿被贬官都不去。
蔡京知道后大喜过望,立即跑去找自家弟弟,少保的船可是越来越难上了,林希那傻缺根本看不清局面,弟弟你赶紧的啊!
其实蔡卞也很害怕,但是哥哥的脑子灵活他是晓得的,于是上了一道奏章,说得很客气:如果朝廷里边没人可派,陛下又不嫌弃臣粗鄙,不担心损坏国格的话,臣愿意去。
赵顼果然大喜,直接任命了蔡卞为礼部郎中。
本来赵顼还打算等林希回来升修国史院編修官的,这时候也大手一挥,这个官职也提前给蔡卞了!
在等待风候的几个月里,正好赶上台谏分列,赵顼大手再次一挥,我看蔡卞不畏艰险勇于任事,同知谏院一职也让他来!
才短短三个月,蔡卞又兼任上了同知谏院。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使节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使节
蔡卞可真没拿自己当谏院的外人,没有把这个职位当做过渡性的职位。
当了同知谏院,不弹人怎么行。
第一炮弹劾陕西路转运判官“才品素下”,贪污公款。
正好赶上清理仓漕,陕西重地岂容硕鼠?转运判官转眼罢职。
紧跟着,弹劾检正中书孔目房吏房公事王陟臣“身无特操,才乏他长,惟以从谀附贵,苟且取容为事”,使之罢去检正中书孔目房吏房公事的提拔,回任原来的度支判官。
很明显,这个贵,指的就是中书俩宰执,王珪和蔡确。针对的是其官员任免权。
第三炮,直接炮轰宰相王珪之子,同知礼院王仲修,这货在请假回乡祭祀途中,在扬州竟然公费晏饮,由签书判官邵光陪吃,还与官妓调戏胡来。
这个可就太丢人了,官妓陪宴是常态,那也是官妓的职责,但是官员与之进行不可描述的活动,那是朝廷法度不允许的。
或者你偷偷做不被抓到也行。
结果王仲修被抓住了把柄,“有逾违之实”,还是发生在回乡祭祀的途中,简直就让王珪颜面扫地。
结果王仲修罚铜十斤并调动工作,邵光降职。
苏油将蔡京叫来,你弟弟最近表现很亮眼啊,这里头要没有你的鼓捣,那才是见鬼了!
蔡京呵呵笑,要是我弟弟胡乱瞎弹,那我也不会容他,可问题是,他并没有弹错啊?
苏油哑口无言,是啊,的确没有弹错,可问题是……算了不说了。
问题是这操作骚得有些过头了……三个弹劾紧密结合当前政治形势,还顺便除掉了竞争对手!
王仲修和蔡卞,都是同知礼院!
顺便上了自己的船,还站得稳稳的,还给皇帝留下了深刻印象,还在短短三月内,将一个过渡性职位,变成了履历上一辈子的亮点!
因此苏油就有些感慨,有这样一个兄长,蔡卞你这弟弟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其实蔡卞的人品是不错的,见到苏油看着他发怔,便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虽然苏油比自己还小一岁,但是他和自己的岳丈王安石,从来都是平辈论交的。
自己和大苏还是同榜进士,大苏却是苏油的侄儿。
因此苏油要是真摆谱,蔡卞还真得捏着鼻子叫世叔。
好尴尬啊……
好在苏油很快就醒悟了过来,又从袖子里边抽出一张单子:“这是天师道玉局观肥儿粉的配方,我家夫人听说高丽国内小孩夭折得多,让你将这个带给高丽傅贤妃。”
义天和金尚眼泪都快下来了:“多谢少保,多谢国夫人。”
苏油摆摆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高丽冬季时间长,人参的药效比太行参还要高出一筹,这次元度涉海,还请带几支回来。”
蔡卞赶紧躬身:“定不负少保所命。”
蔡卞也是聪明人,难怪苏油和自家兄长能走到一路上去,肥儿粉配方的意思,就是要傅贤妃珍重那个孩子,说明大宋很看重。
其次就是替自己的这次出使打通了高丽的上层线路,让自己事半功倍。
只要能够平安回来,那就是铁定的功劳。
难怪兄长对少保这么上心,有这样善解人意的上司,感觉真是太好了。
苏油一招手,张麒送上来两套书籍:“这个是大苏的诗集,收得比较全了,包括这次闹出风波的那些,也都在里面。”
见到义天和金尚眼神发亮,苏油笑道:“没敢多印,所以就只好辜负金使臣了。这是给贵上准备的私人礼物。”
金尚拱手道:“没关系,我抄,我在船上抄!”
和高丽人交代完,苏油这才与邵伯温和平正盛交代。
平正盛一身的戎装,身上的铠甲是西夏铁鹞子那种新款龙虾盔甲,明晃晃的能亮瞎人眼睛。
不过甲片上使用了蚀刻技术,密密麻麻全是天师道的各种符文,驱邪避鬼的能力更胜一筹。
头盔上的金翅翼展三尺,是如来佛祖坐下金翅大鹏鸟的抽象。
头盔上还模拟了天球,用镶金工艺布置了日月和二十八宿。
头盔后的护脖,是铁环挂着的一个桃子形象。
在平正盛的心里,有了这道铠甲和压胜钱蜻蜓切的加成,自己和平将门可以一战了。
何况自己身边还多了一位能够神机妙算推运天机的小邵先生,要是这都还搞不死平将门,那自己就……
那自己就跟着小邵先生回来,再不回日本了。
看着平正盛那一身苏油就又好气又好笑,那套符文平白无故给铠甲增加了一千贯的成本,石鍮是越来越坏了。
“这还是在大宋境内,你至于不?”
平正盛不以为意:“我这是先与宝甲沟通交流,免得到时候大家意见不一,出了岔子。”
懒得理你!苏油只好对邵伯温说道:“到时候能帮就帮,不过不能让自己陷于危险,记得自己是大宋使节,不是日本国主的谋臣。”
邵伯温拍了拍背着的皮革招文袋:“雷火之下,神鬼辟易,少保你就放心吧。”
苏油点了点头,才对蔡卞说道:“元度大可不必担心风波险恶,此番去往两国的,还有随行的商队,路上自有相互照应,不至于有什么大凶险。”
“等你们载誉归来,陛下那里自会更加看重,努力吧。”
蔡卞躬身:“此次出行,朝臣多以蔡卞不免,只有少保认为我必定能回来,就凭这份信赖和祝福,蔡卞也将不辱使命。”
苏油点头:“去吧,早点到杭州,还能熟悉熟悉航海事务,那是另外一门有趣的学问,顺便还可以考察一下海运漕粮的制度。”
蔡卞躬身道:“处处留心皆学问,蔡卞明白的。”
也不知道少保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年讽刺大苏诗文不行,被老丈人嘲笑的事情……
刚想到这里,就听苏油说道:“路过江宁的时候,记得替我向王相公问声好。”
你还是摆谱了!你到底还是忍不住摆谱了!
……
辽国,南京道,归义城,白马河边。
辽国参知政事陈义,正与苏辙和晁补之告别。
陈义对苏辙施礼:“就只能送到这里了,过了白马河,对面就是大宋白沟驿,山长水远,与先生可能后会无期了。”
苏辙也对陈义还礼:“半年来多蒙陈参政照顾,苏辙也多谢,如果异日能再相见,再尽欢一饮。”
陈义对苏辙和晁补之心悦诚服:“先生与三元,短短半年之内,规劝君上,厘清史馆,巧护皇孙,我大辽有识之士,同感盛德。”
“两位的胸襟气度,识问雅望,令北地六月逢春,朝政为之一振。可惜各为其主,陈义不能从先生门下奔走,请再受陈义一拜。”
苏辙和晁补之这趟差事,完成得非常的圆满成功。
刚到辽国之时,辽主耶律洪基对大宋传过去的《回音院》非常不满,拒绝接见苏辙和晁补之。
苏辙和晁补之不以为意,每日里与辽国文人诗词来往,随便小露了几首,就引来了辽人的大肆吹捧。
耶律洪基要去摸鱼儿海游猎,又设置了障碍,要求各国使臣能射箭,七十步靶子五中四鹄,方可进陪。
苏辙摸出苏油给他准备的古怪铁弓,百步外五发五中,皆破的,辽人大惊。
经过陈义做工作,苏辙和晁补之终于见到了耶律洪基。
等到耶律洪基责问《回音院》的时候,苏辙缓言道,大宋和辽国乃是兄弟之邦,要是大宋发生皇后被废,太子身死非命这样的惨事,只怕群臣早就纷纷上章谏诤了。
不管怎样,事情都不会如辽国这般平静。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帮助辽国(为白银盟主老E先生加更)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帮助辽国(为白银盟主老E先生加更)
而在萧皇后一事上,宋人甚至比辽人还激动,以致无聊文人写成戏剧,希望它传入辽国打动君王。
效果如何先不说,但毕竟是作为兄弟之邦,对辽国政局的不正常情况表示担忧啊。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过听闻太子还有皇孙血脉,不知道能不能请来一见?
耶律洪基似乎有些明白了,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很快皇孙就被接到了耶律洪基身边,紧跟着大辽政局开始发生悄然变化。
此举让苏辙在辽国士大夫中获得了崇高的声誉,士大夫们不再称苏辙官职表字,直以先生称之。
而耶律洪基对苏辙和晁补之的态度也开始回转。
在萧禧的宴请上,萧禧又对苏辙和晁补之提出了宋辽边界问题。
晁补之起身对答,引用了宋辽两国关于边界问题历年来的档案卷宗,将萧禧辩驳得哑口无言。
萧禧恼羞成怒,说要是我查到的内容和三元你说的不一样,休怪我不客气。
晁补之淡淡一笑,如有一字有异,那就请斩晁补之于帐外,算是给冒犯大王虎威谢罪吧。
对了你们辽国对于文书档案的管理方式,不过听闻有些混乱?如果查不到的话,我可以提供线索。
萧禧将国史宬的官员叫来,官员说我们辽国的档案简单,就是按档案签署的年月日来保存的。
晁补之说那就好办了,之后便将引用过的所有边界文书签署的年月日,签署的宋辽两国使臣的名字,都一一抄录了下来。
拿着晁补之给出的单子,国史宬的官员很快找齐了所有卷宗,打开翻阅,一字不差!
大宋大三元的水平,彻底震惊了所有辽人,加上晁补之年轻帅气,风度翩翩,一时间只要宋国使臣出行,街边都会有无数闻风而至的百姓围观。
辽人的风气比大宋开放,年轻女子对晁补之尤其疯狂,每次上街都能听见有女生喊:无咎公子!晁三元!我要给你生孩子!
在庆贺辽国太孙受封梁王的典礼上,耶律洪基做了一首诗,命群臣和使节陪和,自然又是苏辙和晁补之夺了头彩。
耶律洪基大喜,晁补之趁机对耶律洪基说辽国档案管理方式过于落后,导致宋辽来往交涉时花费了不少时间。
据自己所知,以前两国交涉的时候,不少辽国的档案……都不见了?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就相当于遗失了一段历史,后人想要追怀前代丰功伟烈的时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耶律洪基问那该怎么办?
晁补之说好办,将制度树立起来就行了,将国史馆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其下又根据各房档案分柜,比如吏房,可以分官,流,政,地各柜,如此建立一个档案目录树,再以年月排序,方可纲举目张。
大宋朝廷的做法,不得朝廷许可他不能说,不过汴京苏家可贞堂,就是用的这种办法,每月借书的读书人不下千余,从来没有出现过资料找不到的情况。
辽国知国史馆萧林远大喜,请求耶律洪基让晁补之入史馆,为辽国建立档案管理制度。
在这上头辽国长期被宋国欺负,一些地方归属权的历史资料,人家宋国那边保存得好好的,然后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对宋国不利的资料,他们肯定不会拿出来,每次都是那那些对辽国不利的出来打脸。
于是耶律洪基大手一挥,那就麻烦宋国三元了,我给你家陛下去信,多留你们几个月。
三个月后,辽国史馆焕然一新,各类账档条类分明,朝臣们查阅资料方便快捷,资料出入皆有制度,大家众口一词的好评。
耶律洪基大喜过望,可惜这是外国臣子,多的赏赐给了也没用,见苏辙对啥都没兴趣,只对产自北地的一种驮马赞赏有加,干脆选了五十匹作为国礼,送给赵顼,让苏辙带回去。
晁补之入驻辽国史馆,萧林远盯得还是很紧的,片纸都没有让晁补之带出馆外。
晁补之当然也不会干这么下作的事情,每日里除了指导工作就是看书,没事儿还要拉着萧林远请教里边的学问,尤其是关于辽国与宋国不同的风俗,礼仪之类。
比如辽国的春礼“捺钵”,里边包含的东西就很多,晁补之给予的评价也极高,说是虽然与中原典章不同,但是一样历史悠远,这种东西,叫文明积淀。
对辽国文化的尊重,好学好问的态度,让萧林远感到骄傲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啧啧称赞。
要不人家能成大三元呢,看看什么叫洵洵君子,什么叫谦恭有礼,什么叫兼收并蓄!
学渣遍地的辽国,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真正过目不忘之人。
就算有,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背下整整一个史馆的资料!绝对不可能!
另一支使节队伍走了够来,那是辽国为了答谢大宋派出的使节。
萧禧对苏辙拱手:“此行能得先生相伴,萧禧不胜之喜。”
苏辙也拱手:“萧大使多礼了,这次无咎帮贵国整饬了史馆,又有很多官司要打吧?”
萧禧嘿嘿笑道:“哪里哪里,陈参政奏报吾皇,说岁币的事情上,我大辽吃了大亏了,这次上京,就是要与贵国再理论理论。”
苏辙大惊:“那我可否预知其详?”
萧禧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不过事先说好,萧禧虽然景慕先生,但是国事归国事,要我大辽让步,恐怕不大可能。”
……
西夏,兴庆府西侧平原,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帐。
诸藩朝觐,大捷献虏,梁氏的声威在今年达到了顶峰。
朝阳升起,号角声此起彼伏,兴庆府城门缓缓开启。
太后銮仪,天子仪仗,之后是丞相梁乙埋的车驾,依次而出。
所有部落都跪伏在通道两边,恭迎这彩旗翻舞,甲兵辉煌,锦衣绣缎的队伍出行。
梁太后的銮仪当先,满脸兴奋之色,秉常的仪仗在后,骑在马上,面无表情。
李清在秉常驾后,小声提醒:“陛下,御帐都总管,枢密副使大振国威,此乃喜事,一会要好生抚喻,莫要失礼。”
秉常扭动了一下甚至,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声音里却充满了苦涩:“知道了。”
仪仗停了下来,面向西方,背对朝阳。
一位俯伏在地的蕃人,突然发现自己身前的小水洼,泛起了为不可见的涟漪。
渐渐的,地平线上泛起了一些亮点,接着成为一丝白线,那是从远处反射回来的日光。
轰隆隆的蹄声越来越大,一支马匹包裹着黑色皮甲,骑士全身包覆着雪亮钢甲的盛大骑兵,猛然出现在远方。
甲光映日,士气如龙!
梁太后虽然已经中年,但是今天特意盛装打扮过,容颜依然娇美。
就见她将手举起来:“擂鼓,与我大军更壮声威!”
隆隆的鼓声响了起来,对面当先一名银甲武士对身边另一武士点了一下头,两人将直立的骑枪放平,紧跟着,身后五千甲士开始变阵,加速。
长枪排林,马蹄翻飞,蕃落中已经响起了惊呼惨叫。
鼓声更加激烈,待到重骑大阵离大营尚有一箭之地,梁太后猛然再一挥手。
鼓声戛然而止,当先两名武士猛然将长枪立了起来。
如臂使指一般,所有重骑的骑枪也跟着树立起来,然后在极短时间之内,从横阵转成纵队,灵活得如同两条游鱼,从大营两侧灵活的掠过。
单骑原地转身改换队列!要是种诂见到这样的干货,一定抓狂暴躁,将自己的学员们再赶起来狠狠操练一回。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体罚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体罚
这样的变阵方式,即便精锐如西夏铁鹞子,也会造成短暂的混乱,不过在那些跪伏的蕃人眼中,这等装备,这等技能,已经如天兵天将一般。
待到两军绕着大营各自完成半个圆圈之后,混乱已经神奇地消失了,重新变成了整齐的纵队阵列,集结在梁太后的銮驾之前。
重骑停定,当先两骑将骑枪挂在鞍边,奔行出列。
左边一骑熟练地用覆盖着细甲的手套将护目抹了上去,然后取下包裹着整个头部的头盔,对梁太后笑道:“娘娘这是考较侄儿来着,饶了侄儿甲胄在身,未能全礼。请娘娘治侄儿冲撞銮驾之罪。”
另一边家梁也取下了头盔:“家梁见过太后,尚请太后恕罪。”
梁太后轻轻一笑:“击鼓而进,鸣金而退,号令当前,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面是万马千军。”
“哪怕……前面是我和天子的仪仗!这,才是万胜之军!”
“永能和家先生扫荡三千里,所占皆克,为我朝增蓄蕃部三十万帐,剿灭不臣十三处,虏获牛羊马匹无数,一举震服国内那些蠢蠢欲动之心,居功至伟,之后自有封赏。”
“千里来归,儿郎们辛苦了,命他们解甲吧,带着哀家的赏赐,回家看看亲人,在部族当中夸耀夸耀。”
“陛下。”
秉常骑马上前,躬身道:“母后。”
梁太后似乎是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秉常的表情:“你不与你两位臣子说些什么吗?”
秉常再次躬身:“是。”
说完才直起身来:“两位将军此番安定北方,震慑辽国,为大夏建立殊勋,朕已在武英殿设了宴席,特为两位将军洗尘。”
梁永能和家梁一起拱手:“臣,谢陛下隆恩!”
秉常这才又对梁太后躬身:“母后,那就摆驾回宫?”
梁太后笑道:“陛下与两位将军自去吧,哀家就不用了,这里这么多头人还等着接见呢。”
秉常一脸愧色:“是孩儿无能,还要劳累母亲。”
梁太后嗔道:“说什么呢,母亲也只是暂时帮着你料理一二,这天下本来就是你的,去吧。”
秉常点头,这才转身,开心地对梁永能和家梁说道:“今日便让朕替二位干臣先导!”
家梁对秉常拱手:“陛下,臣等岂敢如此僭越,不过请为左右护卫,陪陛下先去儿郎们阵前检阅一轮。”
秉常瞥了眼梁太后的脸色,梁太后眼睛里都是笑意:“去吧。”
梁永能一摊手:“陛下,请!”
秉常拨马向前,梁永能和家梁一左一右,落后秉常半个马身,陪同而行。
铁鹞子们树立着长枪,齐声呼喊:“万岁!万岁!万岁!”
看着威武雄健,士气如虹的军队,这一刻,秉常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路,只希望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
嵩山,皇家军事学院,一个胖子正在课堂上,讲解抛物线的原理。
“平抛运动的运动轨迹,相关公式元素包括:位移,初始速度,平抛时间,平抛高度,重力加速度……”
“平抛运动可视为以下两个运动的合运动,其一为物体在水平方向上不受外力,由于惯性而做初速度不变的匀速直线运动。”
“其二是物体在竖直方向上初速度为零,只受重力作用而做的自由落体运动。”
“这两个分运动各自独立,又是同时进行,具有分运动的独立性和等时性……”
种诂也坐在讲堂的最后,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在笔记本上拿铅笔做笔记。
前面几个小子在传纸条,当自己没有看到。
讲课的老师,是王中正调练新军的大宝贝——郭隆。
这位来为学生们传授炮术,可是费了种诂和军机处知教育厅事折继祖好大的周折。
炮术,涉及到物理,数学,什么抛物线初速度质量重量炸药当量,听得种诂一个头两个大。
种诂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笨蛋,好歹也是大儒之后,又是兵家,数学和文字理论都是没有问题的。
原来将一枚炮弹准确送到千步之外的预定目标处,蕴含了这么多的道理。
种朴在给钱谷递纸条,中间还有姚雄,折可大,苗履当二传:“这位谁啊?”
不一会儿纸条传回来了,上面除了钱谷写的是“西军二十万禁军教头,炮团指挥郭隆。”
剩下的还有几行字“郭猪头讲天书”“郭大炮”“王姥姥姘头”。
然后种朴就感觉背后有凉风刮过来,顿时知道不妙,正要将纸条毁尸灭迹,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了过去。
这回完蛋了,军校的规矩,没有实证是不能随意处置学生的,这回……人赃俱获。
六月正是日头毒的时候,炮三班的日常体罚又开始了。
炮三班一人一条绳子,拖着钱谷跑操场。
军校学员们早都见怪不怪了,拿着自己的搪瓷饭盒朝食堂走的时候还不忘打趣:“嘿这回齐整,我说哥儿几个这又是干了啥?”
有的还不忘那筷子敲盆子底:“钱秀才你赶紧的!你这样子离被背着走就差一点了,新妇进门儿呢这是?”
“要说体力还是服姚墩子,这要不是在辕上拴着,墩子指定跑得比他媳妇箭还快!”
“最惨是君万大哥,每次都被这帮小子连累……”
“炮三加油!今天轮到一班帮你们打饭了!放宽心痛快地跑,饿不着!”
等到大校场四圈跑完,王君万带着这帮小子来到校场边种诂为郭隆支着的遮阳伞旁。
“报告山长,炮三班体罚完毕!三千两百米跑完!请指示!”
种诂还给郭隆摇着大蒲扇:“郭教头,我们要不接着整?这帮小子再来四圈没问题……”
“别别别……”郭隆赶紧阻止:“够了够了,山长赶紧让他们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种诂这才扭头对炮三班说道:“郭教头替你们求情,就暂且饶过你们这遭。”
“教头堂堂正牌进士的功名,来杀才群里给你们授课,知不知道我和折老费了多大的功夫?”
“最后还是鱼国公跟陛下求得圣旨,高节度才放的人。今后谁敢对郭教头不敬,五天禁闭不少一个时辰!”
一群小子听得猛一哆嗦:“是!”
“滚蛋!”种诂挥手将这帮小子全都赶跑了,这才笑眯眯地从边上招文袋里摸出一个本子:“郭教头,今天布置的几道题,有一道没整通透,麻烦你再给俺点拨点拨……”
……
六月,庚子,同判太常寺王存言:“近诏秘书监刘几,赴详定郊庙礼文所议乐。伏见礼部侍郎致仕范镇,尝论雅乐,乞召镇与几参考得失。”
范镇致仕之后,居住在汴京城外之东园,每遇同天节,即乞随散官班上寿,赵顼体恤老臣,下诏:“范镇之班以前是在翰林学士上,今后致仕官远遇诞节及大礼上朝,依旧列于旧班。”
后来范镇入对之时失仪,合门请诏放罪,赵顼再次下诏:“自今致仕官造朝,失仪勿劾,着为令。”
范镇对音乐有研究,因此王存请陛下召见他协定律乐。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件,关系到给音乐定音的问题,也是一个让大宋纠结了一百年的事情。
秘书丞、同知礼院杨杰就曾经上书:“十二者,律之本声也;四者,律之应声也。本声重大,应声轻清;本声为君父,应声为臣子,故其四声或曰清声。”
“自景佑中李照议乐以来,钟磬箫始不用四声,是有本而无应,有倡而无和,八音何从而谐也?”
“今巢笙、和笙,其管皆十有九,以十二管发律吕之本声,以七管为聿中之应声,用之已久,而声至和协。伏请参考古制,依巢笙、和笙例,用编钟、编磬、箫,以谐八音。”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音乐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音乐
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乐律与时序,度量衡,天文,朝制,礼仪皆有极大的关系。
一句话,这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音乐问题,还是华夏民族一直用来指导民族进步的哲学理论。
音乐和哲学,看起来似乎并不属于一个范畴。
音乐遨游在情绪的天空,被用来描述最深刻、最细腻、最广泛的人类情感世界。
哲学则行走在理性的石阶上,以缜密的思考,严格的逻辑,揭示人类与自然界本质上的规律。
但是两者也有共通之处——同属于人类最高级的思维活动,都超越了语言的羁绊,没有国界的限囿,都是人类共同的财富。
而华夏民族,可以说是最早将它们联系起来的民族,很早就赋予了音乐以“宇宙信息”的属性。
所谓“奏律歌吕,合阴阳之声。”“圣人作乐以纪中和之声,所以导中和之气。”
夏祭之后,百官们又开始了继续关于礼乐的撕逼,定音,就成了重要的一个争论点。
礼乐礼乐,乐和礼是配套相成的,大宋之立国以来,先后三次定乐,然皆不尽如人意。
其中一项就是标准音高的问题。
太常寺收藏的大乐钟磬一共有三种:王朴制作的乐器,李照制作的乐器,胡瑗、阮逸制作的乐器。
其中王朴之乐,其声太高,太祖皇帝曾经明确表示不满意。
这个问题很严重,因为还是有神秘学因素和情绪体验在里边——“音高则悲,亡国之音也。”
于是仁宗景佑中,又命李照定乐,参照律法以取黄钟之声。
但是这又不符合大宋人的当下习惯,似乎过于低沉,所谓“时人习旧听,疑其太重,李照之乐由是不用。”
到皇佑年间,胡瑗、阮逸再定大乐。比王朴乐声音略低,而声律分布相接近。但是铸成的大钟,音色又出了问题,声音弇郁,所以还是不能用,于是郊庙依旧用王朴旧乐。
但是太常寺乐工在使用王朴旧乐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若用王朴乐,钟磬即清声难依,如改制下律,钟磬清声乃可用。”
搞了一百年,朝仪礼祭的音乐始终没搞好。
致仕赵抃也是大音乐家,上书朝廷,陛下此事非我朝乐律大家苏油苏鱼公不可决。
于是在朝会之上,赵顼将这项光荣而重大的任务交给了苏油。
苏油当时都傻了,我啥时候成了我朝乐律大家了?!我手上事情多得一逼,赵公这是要整死我吗?
赵顼呵呵笑,明润你就别谦虚了,当年你可是凭乐律之学,从赵公手里赢取了大白龟的,此事赵公早就给你记在小本本,啊不,笔记里了。
十二岁发明十二平均律,这么巧,你敢说不是天意?
看到群臣投过来的充满对神秘事物的景仰目光,苏油都无语了,这……这也太牵强了吧?!
没办法了,苏油只好接下了这个差事。
这差事不简单。
大乐之作,包括了琴、瑟、埙、篪、笛、委、箫、笙、阮筝、筑,镈钟、特磬、编钟、编磬。
其中镈钟、特磬、编钟、编磬使用最多,所谓“于众乐中声最烦数。”
而宋朝郊庙之乐,则先奏文舞,次奏武舞。
而文舞容节,殊无法度,难称盛德。
而武舞容节,则记录着大宋的建国历程,包括淮扬底定,荆湖来归,邛蜀纳款,兵还振旅等内容。
每一首都有歌词,出自神童出身的家杨亿之手,称为《太常乐章三十首》,是太常寺大礼仪的保留曲目。
但是武舞也是乱七八糟,起码出场方向的和当时宋军进军的方向都不对。
因此不光音乐有问题,连舞蹈也要跟着改。
好在苏油也不是完全的门外汉了,手底下同样有一大帮音乐人才。
其实十二平均律出来之后,整个礼乐定制,对于苏油来说就只有一个问题——定黄钟。
只要确定了黄钟音高,其余所有的音高都能通过数学运算计算出来。
而黄钟,是华夏最重要的基准音。
《吕氏春秋》把这一发明归于皇帝时期的乐工伶伦。
这是一个神奇的音律,《后汉书·律历志》:殿中候,用玉律十二。惟二至乃候灵台,用竹律六十。候日如其历。
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引《续汉书》:“候气之法,为土室三重,户闭,涂衅必周,密布缇缦於室,中以木为案,每律各一,内痺外高,从其方位,加律其上,以葭莩灰实其端,案历而候之。
其月气至,则灰飞而管通,盖音声之道与天地之气通,故取律以候气。”
黄钟这根律管,在冬至日这一天,会“灰飞而管通”。
冬至,是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全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长的一天。
对于古人来说,这是最容易观测的一天。
《汉书·律历志》还记载,黄钟是一个用竹管做成的律管。它的长度为九十分,截面积为九平方分,容积为八十一立方分。
十分为一寸,八十一立方分为一龠,两龠为一合,十龠为一升,十升为一石。
往黄钟律管中盛入黍米,可容一千两百粒,重为十二铢,它的两倍即二十四铢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
因此《国语·周语》有这样的记述:“……是故先王制钟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律、度、量、衡于是乎生。”
所以这不光光是一个音乐基准音,还是华夏民族长期使用的节气观测工具,长度单位,体积单位,重量单位。
但是周代的这个单位已经丧失了,历史上的律长也一直在变化,也没有真正能够实用定音的黄钟律管传下来。
这就导致了到了宋代,黄钟到底是怎样一个音高,变成了历史的大谜团。
争论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苏油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他没有浪费很多的时间。
度量衡功能已经不重要了,苏氏度量衡,同样包含了宇宙神秘学的重要内涵——地球本初子午线的两千万分之一为一米,结合水这种物质,同样可以确定体积和重量。
这也是众多士大夫对理学认可的重要原因——合乎天道。
只用了一周的时间,苏油就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总理商周考易局司马光,在洛阳收集到了一口编钟,经考订,乃是十二律中的清声之一——太簇。
苏油已经揭开了声音的高低的秘密——频率,并且给频率确定了一个度量单位——振次。同时发明了测试音高的工具——音叉。
这些是理工之前就已经成熟了的手段和设备,钢琴调音就是靠的它们。
经过推算,周代的黄钟,其频率正好在八百六十四振次。
神奇的是无独有偶,这个音降一个八度,正好与如今流行的钢琴,键盘中间那个音,频率完全一样!
那个音是大宋音乐专家们为了得到与人声最和谐的应和,经过多年调整后最终确定的。
古今神奇的相契,冥冥之中,似有鬼神!
疯了,士大夫们又疯了!
苏油功成身退,献上了司马光送来的西周太簇编钟,理工新制的黄铜律管,标准音高测试用音叉,以及在十二平均律基础上,由绿箬和王从之分别撰写的音乐理论著作——《律吕清要》和《五音正义》,这事情就算结束了。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定音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定音
苏油在奏章里边还提到,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其实就是一个共振问题。
这个现象华夏古人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庄子》里就提到过:“为之调瑟,废于一堂,废于一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
晋代有人蓄铜澡盘,晨夕恒鸣如人叩。乃问张华,张华告诉他:“此盘与洛阳钟宫商相谐,宫中朝暮撞钟,故声相应。可错令轻,则韵乖,鸣自止也。”如其言,后不复鸣。
沈括的试验就更加清晰明了:先将琴或瑟的各弦按平常演奏需要调好,然后剪一些小小的纸人粘在各弦上。当你弹动不夹纸人的某一弦线时,凡是与它共振或者谐振的弦线,其纸人就发生跳跃颤动。
绿箬还进一步发现,凡是发生谐振的弦线,都在音高相同或者相差八度时的弦上。
这就进一步夯实了十二平均律的和弦说,同时也证明了十二平均律实现自由升转调的必然可行性。
这些东西,都在《律吕清要》讲述得非常清楚,士大夫家家都有琴瑟,要证明起来也是非常简单。
六月丙辰,诏书下达:“黄钟,大吕,清不可太高,重不可太下,使八音协谐,歌者从容而能永其言,乃中和之谓也。”
“周乐古器重现,时人新律允合,是乃天人相合,古今一契。”
“太常律吕不谐,而学士大夫置而不讲,考击奏作,委之不文,如之何不使雅、郑之杂也!”
“召设议乐局,审调太常钟,依典礼用十二律还宫均法,令上下晓知,则郑声无由乱雅矣。”
“就太常钟磬王朴、李照、胡瑗所作,及石磬材不少,择其可用者缮之,其不可修者别制。”
“考成新乐,以验议者之术。”
绿箬和王从之因在律吕上的独到见解和著述,让大宋的音乐理论水平发生了质的飞跃,都得到了赵顼奖赏。
王从之主中太一宫,赐紫服,金带。
绿箬被大宋朝廷册封为思濛乡君。
出身卑微,却靠自己在乐理上的学识和修养,活生生挣得了一份诰命!绿箬,成了大宋女性里边新的传奇。
其实赵顼现在已经不差钱了,更不差铜不差石材,但是苏油的建议还是缝缝补补又三年。
标准音叉就在那里摆着,将编钟锉一锉,石磬修一修,就能得到标准音。
剩下实在没有的再单独补足,这样的花费不大。
关键是,秋礼,冬日大朝会,都赶得上。
这将是大宋第一套能够实现自由升降转调的礼乐,不少大臣如杨杰,王存,在这一点上还提出了反对。
因为古代先人说用的,乃是三分损益法,他们认为不用三分损益法,就是“有违祖制”。
但是这一点是明显站不住脚的。
道理很简单,将十二平均律管一排就明白,那是一道优美的曲线。
而先人们所用的三分损益法律管,排出来的却是直线。
曲线,是自然界中存在最广泛的线条。
日月星辰,江河季风,四季轮回,其运行轨迹,都应该是曲线。
因此十二平均相对于三分损益,明显更加接近“天道”。
选择天道,还是选择祖制,对于如今的宋人士大夫们来讲,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
在他们心目中,这才是真正的复古,真正的祖制,这是上追三代的光辉和伟大。
而且苏油还提出了一个观点,这个东西,从理学上来说,叫“误差”。
先人在他们当时的数学水平之上,采用三分损益法,那已经是他们能够达到的极限。
按照他的解释,在一个圆或者椭圆的轨迹巨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截取其中的一段来看,其实和直线差不多,只存在细微的差异。
古人便是在这个理论的实践上,用三分损益法这个当时最精密的算法,去最大趋近律管的正确发音。
但是先人们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会存在误差的,古往今来无数的论述中,都曾经提到了这个问题。
从后来的六十律,三百六十律,也能够找到他们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的证据。
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地减小音律的误差。
现在的十二平均律,是真正揭示出了乐音的本质,究明其物理,将直线和阶梯状的音高折线,变成了平滑的曲线,得到了更加精准的律音,还实现了自由和谐的转调。
这不是有违祖制,而是对祖制更好的继承与发扬。
正是继承了先人对真理孜孜以求的执着精神;全面继承了先人们总结的乐理,数算,律制;对他们发现的那些现象进行了精准,仔细的研究;引入了更加先进的数学工具,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祖制中需要继承的,不是那些条条框框,而是其中蕴含的理念和精神。
继承祖制,正是要继承这种宝贵的理念和精神,而不是墨守成规,拘泥文字。
这个观点,引来了更多的大佬如赵抃,司马光,苏颂,范镇纷纷上书论证,大为称赞。
苏油当真厉害,直接端了杨杰,王存之辈的锅,将这个问题的两分逻辑,变成了“让祖制更加合乎天道”的递进逻辑。
最终赵顼认为,苏油的理论,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是经得住推敲的,是得到了如今知识分子精英们普遍认可的,同意按照苏油提议的方案执行。
这是理学的一场巨大的胜利,远比天文台,钟表,水泥厂,炸药更加巨大的胜利。
理学,第一次在形而上的领域,发出了自己振聋发聩的声音,成为华夏哲学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且占领了相当的高点。
从此以后,它可以正大光明地指导社会伦理,影响国家体制,深入百姓生活!
大佬如司马光,王安石,二刘等,将之作为儒学的重大发展和进步,并加以颂扬。
而这一切,都是理学这次“扶正律吕”所带来的巨大影响。
困扰华夏千年的难题,被理学完美地解决了!至正至美的黄钟大吕,标示着理学,正式成为了华夏显学!
连王珪都逢人就夸,将苏油和大小苏分别开来。
这可是他任中的巨大政绩,苏明润,太给力了。
甲骨文溯文字源流,平均律定华夏正音!
自己死后的谥号里,一个“文”字,已经抓得死死的了!
因此完全可以想象,为了得到这个议乐局的差遣,一干大佬是怎样争得快打破了头。
最后赵顼一拍桌子,都别吵了!
为了朝堂和睦清宁,这个提举议乐局,嗯……朕勉为其难,亲任!
一干大佬被雷得人仰马翻,陛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
太学,苏迈和苏迟正在与同窗讨论这个律吕问题。
按照苏油现在的级别,恩荫名额手里有一大把。
不光是子弟,亲戚,外姓亲戚,甚至就连仆从,都可以推荐两人。
不然大宋的冗官问题怎么来的?
苏油对此嗤之以鼻,从来不用这样的名额,他推荐人才都是上章中书,推荐现任官员里边的能力者。
很多人那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甚至被推荐人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而且苏油还规定了,苏家人,今后不能走恩荫的路子。
不过苏家重视教育,苏油上书,将苏迈和苏迟塞进了太学。
其实太学也教不了两人,拿苏迟来说,已经得了张载和邵雍的真传,那就是关蜀学派的正宗继承人,在国子监当个老师都随便够格。
苏油安排他们来太学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和同学们交往。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大苏的传闻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这是一条异常神奇的曲线,神奇到开一个数的十二分之某次方。
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太学生来说,十二律的推算,这道题超纲得有些严重。
苏迈和苏迟不得不引进理工的知识,用一个物理基准音,二百五十六频次,来讲解这个问题。
这个数开方起来比较容易,但是一样可以得到十二律弦长之间的对应比例关系。
再用这个比例关系套到基准音黄钟律管的长度上,那这道超级难的开方题,就简化成了一道等比关系数学题。
即便是这样,让太学生们理解到这个方法,也讲出了两人一身汗。
当然也收获了一波牛牛牛。
两人赶紧摆手,这个不敢当,这是小幺公当年发明的简化算法,方便我们理解而已。
如小幺爷,二十一节度,景润学士,苏太常,苏县君……还有理工学院的原诗们,他们可都是能够毫不取巧,实打实直接硬开的。
再一打听,太学生们才知晓这套化简方法,最初目的只是当年鱼国公为了讨好国夫人,为了从赵学士那里赢取白龟搞出来的。
十二岁!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
就在这时候,刘正夫急忙忙地跑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维康,伯充,夫子他,他,仙逝了!”
苏迈和苏迟惊得猛然起身:“断无可能……报纸给我!”
……
苏油将制乐的差事丢给了别人,重新一头扎进了军机处的草创工作当中。
苏辙和晁补之回来了,苏辙因为使辽成绩非常突出,朝廷任其为筠州知州,已经带着家小上任去了,就将苏迟丢在了京师。
苏油听闻晁补之记了一肚皮的辽国档案,直接安排了一间小屋子给他,别的工作先暂时缓一缓,命童贯配合,将机宜厅辽国房的资料先充实起来。
这一天苏油正在和折克柔探讨军队后勤,一名中官来到军机处:“鱼国公,陛下宣见。”
苏油站起身来对折克柔说道:“锭子药也是后勤司的重点,除了锭子药,还有酒精,碘酒,乙醚,纱布绷带,手术器械,担架,新军中的医务兵必须配置到襄卫一级,这是征交趾得到的宝贵经验。折兄你多劳心。”
现在军中用的成药,分量很大,像一块块银锭,被大家称为“锭子药”。
折克柔说道:“国夫人替我看好了眼疾,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谢,明润,多谢贤伉俪了。”
苏油摆手:“陛下宣见不能耽搁了,以后再聊这个,其实也不用谢我,嘿嘿嘿,这眼疾好了,那后勤这一摊我可就撒手了。”
折克柔没有多说话,只行了一个捶胸礼,表示一定尽职。
待得苏油匆匆赶到偏殿,却见赵顼一脸的不快。
苏油上前:“未知陛下因何宣见为臣?”
赵顼将奏报和报纸交给苏油:“大苏仙逝了。”
“啥?仙……仙逝?”苏油吓了一大跳,我还等着前后《赤壁赋》呢,这是闹哪样?!
赶紧将报纸和奏章接过来翻看。
报纸是汴京时报,不过这几天苏油太忙碌,吃住都在军机处,连扁罐漏勺都好几天没见着了,更没有时间看报纸。
报纸现在也是读者至上,内容变得半文半白,难度比最初的报纸内容降低了很多。
就见上边登载着一条消息:
岳州商贾传言,黄州仲夏,大苏与数客饮讫独归。
江面际天,风露浩然;月色莹皎,动静可人。
大苏有当其意,乃作歌词,挂冠服与江边,拿舟长啸,飘然而升仙。
其词曰: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靠!
再看奏报,乃是岳州太守送来的,内容和报纸刊登的差不多,也是说大苏这首词哄传江南,州中人多说大苏命舟入海,羽化登仙了。
看了奏报,苏油这才松了一口气:“都是传言不实之词,陛下不必烦恼,没有的事情。话说这都第几回了?”
第三回。
第一回是苏轼在黄州得了红眼病,一个月没有出门,过客相以为死矣。
有人告诉了当时在许昌的范镇,范镇伤心不已,痛哭一场,命儿子送金帛去吊哀。
儿子说这只是传闻啊?要不父亲你先写封信……去问问清楚再哭?
结果派仆人去一问,“子瞻发书大笑。”假的!
第二回是苏轼移东坡,城里人不知道,结果又传言苏轼死了,传到京师赵顼正在吃饭,推案而起,叹息再三,直说:“才难。”
还是侍讲蒲宗孟劝道:“日来外间似闻此语,亦未知的实。”
最后又是一个大乌龙。
结果这次又来,赵顼皱着眉头:“一而再,再而三,就怕成真啊……”
苏油将报纸和奏章放下:“陛下放心,多半是大苏这首词作性灵勃郁,的确有几分仙气,传到外州被人加以牵强附会,编造成了故事。”
“至少臣前段时间收到的家书里,大苏只说眼疾已经好了,加上劳身节食,感觉更加清健,也没提别的事情。”
赵顼又担心了:“更加清健,这不还是要……”
苏油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黄州如今也是运粮入洛的重要中转地,到任之后开荒种地,手自衣食,这是一州通判该干的事情?!”
“因此我去信切责了他,要他对运粮之事上点心,哼哼哼,‘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是颇有怨言啊……陛下,要不再罚他一年的俸禄?”
开什么玩笑,这事情太后都被惊动了,现在只要他还活着赵顼都开心,连连摇头:“想必京中议论已然蜂起,明日朝堂上又会有波折。”
苏油笑道:“不如镇之以静,想来黄州知州徐君猷很快也会有奏章送到,甚至大苏的谢表也会代呈上来。”
“陛下,大苏到了黄州,颇近释老之学,作出这等词章,不足为怪。”
“最后两句,不过是词人的寄托而已。我就不相信他舍得下家小,美食。”
“陛下你看这首词作的上阙,明明就是喝酒喝到超过了限刻,被自家新妇关在门外还不敢叩门嘛!”
赵顼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算了吧,自己惧内,非要拉着别人遮掩……说起来,你家大苏可是苏家第一个勇于纳妾之人。”
说完一副鄙视苏油的神色:“其余的人嘛,呵呵呵……”
他纳妾他还有理了?!人家苏辙侄儿如今三子两女,现在二十七娘都又怀上了,也没说纳妾!
大苏经过诗案一事,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在徐州时招收的仆妾尽数遣散,就带上了王朝云。
就这样一大家子也有四十来人,大苏在黄州开了六十亩地,养了牛,那架势是真要发奋自省,自食其力。
他管这个叫修行,王闰之和王朝云还由着他胡闹。
苏油却认为这是钻牛角尖,还特意去找了王珪和蔡确——我实名举报,黄州通判成天摸鱼不料理政务,你们还管不管了?
把王珪都给气笑了,通判就是知州的副署而已,人家黄州知州都没有说什么,你闹什么闹?虽然我也很讨厌大苏,但是起码的制度规矩得讲吧?
此议驳回。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驮马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驮马
苏油说道:“陛下毋忧,如今黄州运输很重要,四通商号已然派了得力干将陈慥过去打造班底,有陈季常看着,应该不会再有没那么多的无聊传闻了。”
赵顼有些惴惴:“这悄没声的消失一两个月,立刻就传言纷纷。要不就还是别拘束他了。”
“传言大苏在黄州,每天起来,不是请客上门就是出门访客。所与游者也不择高下,这样就挺好,就挺好……”
大苏在黄州搞养生之道,搞得人家黄州太守一日三惊。
这娃给全家人规定,一天用钱一百五十文,每月初一分成三十串挂在屋梁上,每天取用。
早晚饮食,一爵一肉,有尊客来,加一道菜,绝不再添,还美其名曰“三养”:安分以养福,宽胃以养气,省费以养财。
但是——但是他还好客,也不挑人,谁都能上门,谁都能请他。
很多客人和他的文化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他也就不要求诗词,但是闹着别人起码得讲笑话。
要是别人说没有笑话,他就说实在不行可以讲个鬼故事呗?
别人说我鬼故事都没有,他就说那你现编一个都可以。
“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后去。设一日无客,则歉然若有疾。”
光这样是不会让太守头痛的,关键是他还爱上了远足!
布衣芒鞋,出入乡间,没事效仿蜀中张仙,约人拿弓挟弹击水。
要不就到处游山玩水,常常驾船越过州界,还经宿不返。
到处题字,而且越来越有仙气,民间开始有以“坡仙”相称。
比如那首《西江月·顷在黄州》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锵然,疑非尘世也。书此数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
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这个水平,已经远远甩出如今的苏油无数无数条大街去了。
其实苏油知道,这是大苏在开释精神上的苦闷,就连刻意节衣缩食,其实也是用物质上的苦闷来分担精神上的苦闷。
大苏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苦旅,还没有“洞彻明悟”。
不过他的这种苦闷,变成了太守的郁闷,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动不动就跑到别州去还了得?
你可是罚俸五年的谪居,老实点好不好?!
果然,三日之后,徐君猷的奏章到了,说是听到传言快吓死了,连忙命驾赶去东坡雪堂,“则子瞻鼾声如雷,尤未兴也。”
又是一个大乌龙!
……
洛阳郊外,四支军队正在进行列队换装仪式。
高遵裕一身新军制服,站在烈日之下,一动不动。
赵顼授予他的最新官职,是龙神卫都指挥使,右囤卫大将军,感义军节度使。
身边是两位监军,左监军王中正,右监军李宪。
身前四支部队,分别是镇国军,定国军,囤安军,控鹤军。
四支威武的队伍之前,站着几名将领。
曹南,镇国军节度留后。
王厚,知定国军军事。
苏烈,控鹤军节度使。
田守忠,知囤安军军事。
这是对外的称呼,在新军内部,四人将有一个新的头衔——协领。
协领以上,能统带三千新军,外加一个三百人炮营的新式部队。
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四军的军容风纪,就已经看出差别来了。
镇国,定国二军,军容还是一般整肃;而囤安,控鹤,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苏烈和田守忠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额角的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担心的。
“知囤安军军事田守忠,出列!”
高遵裕终于下了命令,田守忠松了一口气,走出了阵列。
高遵裕给他佩戴上领花,将旗帜授予他:“响鼓不用重锤,明白了吧?”
“是!”田守忠一个立正:“卑职回去,定当严加操练,不负都指挥使所望!”
“叫都领!”
“是!都领!”
接着苏烈上来,高遵裕也给他带上领花:“不容易,陛下这次让囤安军加入新军序列,朝堂上的压力很大的。”
“你们是西南夷人,文官们拿这个说事儿的多了去了,陛下乾纲独断,说囤安控鹤两军,功勋卓著,天下一家,他不以夷汉为别,只看功勋。”
“而苏烈的功勋,对得起这份待遇。”
苏烈满脸的激动和感激:“臣家父子兄弟,无论文武,必为陛下竭尽忠诚!”
高遵裕点头:“囤安,控鹤,待遇一直优良,现在拿上了朝廷俸禄,勉强和蜀中原来供应相当。”
“二十年间,蜀中父老为了供养你们这两支军队,所费不下百万贯之巨,你们的战绩,不光是自己打出来的,还是蜀中父老拿钱堆出来的。”
“鱼公的《武德歌》说得很好——足我蔬食,供我衣裳。何以有报,立盾扶枪。”
“这就是武人的本份,囤安,控鹤,战绩骄人,平日里这做派,却也有些骄横。”
“今日列阵,知道自己哪些不足了吧?”
“是!”苏烈一个立正:“卑职下去就整肃军纪,加强操练!”
高遵裕笑了:“那就好,铳械训练上,多跟控鹤军学学,你们都是乡邻,这平均一百二十步九十环,都直娘贼的是怎么练出来的……”
元丰三年的洛阳西郊,大宋西军的拳头力量,感义,镇国,定国,囤安,控鹤五部新军,悄无声息地正式成立。
高遵裕将当年留在渭州的沙盘地图全部搬到了西京,然后开始更戊,就是调换防区,训练军队的同时,按照军机处的要求,详细统计行军数据,统计部队对新军器的改进需求。
……
汴京,骐骥院。
五十匹健壮驮马是新型马种,骨骼肌肉异常强壮,蹄子也很大,性情温顺,是驮拉重物的良好马匹。
苏油和后勤司折克柔,骐骥院都管中官,正在检查这些马匹。
天子收到的国礼归天子,官员收到的礼品归国家,这是规矩。
所以这五十匹马归骐骥院。
骐骥院其实相当看不起这些马,现在大宋骐骥院里龙马成群,都是两年多的岁口,马匹一看就高贵绝伦血统不凡,体态步履处处透着美感,哪里是这些北地骨骼粗大的铁憨憨可比?
不过这五十匹马在苏油和折克柔眼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完美的实现战略目标,和游牧部落的军队对抗,部队骡马化是必须要完成的。
到现在大宋有了几十个新式牧场,改良了马种,骑马已经勉强说得上不缺了。
可问题是,驮马成了大问题,总不能全靠骡子吧。
要让炮队和辎重能够跟上骑军行进,苏油提出的要求是,炮兵的每日行军里程,要在四十里以上。
当年霹雳炮重量达到了一千五百公斤,这个重量远远超过了当时大宋最大的运输工具——太平车的载重。
打交趾的时候,霹雳炮几乎最后才上场,几乎都是依靠军舰运送全程,要人推马拉,估计郭逵得气死。
好在皇家理工学院及时研发出了四轮车架,经过多年改进,如今已经形成了炮架车,四轮厢车底盘等标准化运输工具。
合金钢轴承和冲压轮毂,复合地丁胶轮胎的研发成功,让如今的霹雳炮,总算可以在沥青路面上由单马拉动了。
不过即便如此,对马的要求也很高。
驮马的引进,已经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第一千零八十章 针锋相对
第一千零八十章针锋相对
因此当苏油听说苏辙带回了驮马,立刻拉着折克柔跑过来观看。
骐骥院的都监是势利眼,给驮马们的待遇很低,干苜蓿里边连饲料都没添加:“按照《马经》的标准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正经好马……”
苏油点头:“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好马。多少公多少母?”
都监点头:“里边十五匹公马,三十五匹母马。别看骨架子大,蹄子挺薄的,估计辽国人也不怎么当事儿。这些马放骐骥院,那是丢了官家的颜面。”
这是个很神奇的问题,即便到了宋代,马蹄铁都还没有完全普及,不止一个宋人将给马上蹄铁当做稀罕事儿,写到了自己的笔记里。
不过苏油的到来已经彻底从生产上解决了这个问题,钢铁产能的释放,让宋人已经不会再抠搜那丁点铁料了。
苏油往马槽里加了两瓢四通给骐骥院准备的特种马饲料,看得都监直抽眼角:“那我就去求请陛下,一半送给北苑监,一半送到狼渡原吧,这些玩意儿搁这里还真是浪费。”
这时候一名黄门过来:“鱼国公怎么来了这里?陛下召见。”
苏油拍了拍手:“那就走吧。”
结果召见的地方是在大殿,苏油一到就被殿中侍御史弹劾了一道:“臣劾鱼国公不成体统。”
苏油远远表示不服:“我这还没进殿门,陛下这不能算!”
赵顼又好气又好笑,的确,苏油注意得很,停下脚步的地方就在大殿门边,从理论上讲,真不算。
将掖在腰带上的袍角摘下来,将帽子后边别在一起的鲸骨幞翅打开,摘掉身上的干草,从招文袋里摸出象牙笏板,苏油这才轻咳一声,端着四方步,一摇一摇地步入大殿:“臣苏油,拜见陛下。”
赵顼看了看殿中侍御史一脸震惊的表情,知道这位新上来的朝官对苏油的做法还有些不习惯,笑道:“制度就是制度,不过鱼国公能每每游走在制度的边缘,总也是其心不诚的缘故。”
“罚一个月的俸禄吧。”
苏油好气哦,却也只得躬身:“臣,惶恐备至。”
赵顼说道:“召爱卿前来,是让你见一位老熟人。他有关于岁币的新建议。”
苏油上殿之时就认出来了,辽国萧禧,当年在雄州见过的,还被苏油用震天雷威胁过。
萧禧笑道:“当年和鱼国公也是不打不相识,以一舟之力,横身阻挡我四万大军,便知道不同凡响。今日再见,当日的俊美少年,已然是宋朝国公了,实在令故人不胜之喜。”
苏油也笑眯眯地还礼:“当年苏油实在是鲁莽,更是黑不溜秋谈不上俊美。好在使相宽宏大量,能以理折,这才轻轻放过,否则苏油岂有幸理?”
萧禧对苏油的反应非常满意,苏油也对萧禧的反应非常满意。
当年萧禧借大宋受灾相讹诈,属于私自发兵,结果吃了个暗亏,回去也没敢向辽朝反应大宋有了犀利的火器。
这就变相的替宋国保守了秘密,只凭这一条,苏油便觉得人家萧禧挺好的。
萧禧算是辽国最了解大宋的人,既然做了初一,苏油就立刻把握住了这一丝缝隙,继续拉着萧禧做十五。
宋朝在獐子岛和鹿岛的边境走私贸易,要瞒过萧禧那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一起发财。
大宋鱼国公,是有格调,有底线的好朋友,这就是萧禧如今对苏油的看法。
萧禧是辽国对宋谈判的主要人物,但是大宋从来没有用宋辽之间的商业利益,威胁过领土谈判,当真做到了吵嘴归吵嘴,生意归生意。
就跟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四郎,真的是世外野人,不受大宋管辖一般。
但是一般世界上出现了一些当政者的弱智行为,如果你真以为当政者是弱智,那就傻了。
看似弱智的行为,必然有着并不弱智的目的,这才是大概率的真相。
萧禧能成为与大宋帝国谈判的辽朝首席代表,当然是聪明人。
将辽朝的协议文本送上:“鱼国公,我朝的条款,其实并不过分。”
苏油将之接过,草草看了一遍,竟然是一本商贸协定。
萧禧说道:“如今獐子岛,鹿岛上的宋商,贸易规模非常庞大,他们在与辽国做生意,却没有向辽朝缴纳相应的赋税,这一点是不合理的。”
苏油立马怼了回去:“獐子岛和鹿岛,位于白龙江口,那是高丽的领土,与辽国并不相干吧?”
萧禧说道:“高丽是大辽的藩属。”
苏油立即针锋相对:“可同样也是大宋的藩属。”
萧禧说道:“但是贸易的确主要针对的是辽人。”
苏油不认账:“那你尽管收辽人的税啊,或者你让他们别去啊。”
将萧禧还要开口,苏油说道:“我还没用说完,獐子岛和鹿岛上的宋人,我们曾经调查过,他们只是海外豪商唐四郎的雇佣。”
“你们的生意主体,乃是唐四郎,跟我大宋没有任何关系,我大宋也不对两岛上的宋人行为承担任何相关义务。”
萧禧咄咄逼人:“那我朝可不可以理解为,要是我们对两岛上的宋人采取行动,大宋会坐视不理?”
苏油笑了:“萧大使不必说得这么客气,你们对两岛的行动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就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吧?”
辽国对两岛垂涎很久了,耶律伊逊曾经想过打劫,最搞笑的是,当时给岛上宋人通风报信的,恰恰就是眼前这个萧禧。
辽国水师刚出港口视线范围,就被挂着海盗旗帜的宋国海上使臣纵帆船打得片甲不留。
那帮杀才可是异常的残忍,甚至在夜间将残破的敌舰拖到了敌人的港口外,还在舰上竖起了“海上京观”,以示威胁。
这些底下的交锋,耶律洪基根本就不知道,苏油这是在提醒萧禧,就连耶律伊逊都动不了辽国沿海州郡这块大蛋糕,真要摆到台面上说,萧禧就算完成使命,回到辽国后的命运,怕是也不会太好。
萧禧脸色一冷:“大宋真不怕我铁骑兵出白沟?”
苏油也同样脸色一冷:“大辽真不怕我水师登陆耀州?”
“鱼国公慎言!”王珪都吓坏了:“两朝兄弟之邦,不言兵事几八十年,岂可动辄以刀兵相胁?”
苏油笑嘻嘻摆手:“王相公你多虑了,别说言语相胁,曹沫劫桓公的戏码,十几年前我与萧使相都在雄州对岸演过了。刚刚不过几句戏言而已,萧使相你说是不是?”
苏油将萧禧吃得死死的,在宋辽商务上,大宋占了绝对优势,加上武力威胁根本没用,因此主动权就完全把握在大宋的手里。
几次试探之后,萧禧见占不到一点便宜,只好对王珪拱手道:“一时被鱼国公说得恼怒,是萧禧失言,还请相公不要见怪。”
说完又对苏油拱手:“鱼国公乃是开明大度之人,这份协议,我认为对于大宋其实也有好处。”
王珪都傻了,你是辽国大流氓萧禧呢!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老子对你客客气气,你却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现在苏油对你喊打喊杀,你反倒对他如此低三下四?
苏油这才点头:“使相早这么说就对了嘛,这份协议关系重大,还需要分析利弊之后,方能答复使相。”
萧禧礼貌地躬身:“这是自然,萧禧这次,也只是送上吾皇的旨意,双方肯定还要磋商的。”
说完又对赵顼施礼:“陛下,那外臣先行告退,还请陛下与相公宰执们尽快商议,我在都亭驿等候消息。”
说完又对苏油说道:“待到鱼国公休沐之日,萧禧还要打扰,让国公一尽地主之谊,上次雄州外所赠小金沱的滋味,萧禧至今都记得。”
苏油笑眯眯地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我们去大相国寺,让道隆办桌酒席!他那里有的是好茶!”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衡山之谋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衡山之谋
待到萧禧退下,赵顼才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小金沱,只怕道隆那里,没有这等粗压的黑茶……明润这个萧禧可是难缠,大宋在他手里边吃了不少亏了。”
蔡确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候说道:“陛下,看来鱼国公和萧使相的交情还不错,要不,和萧禧谈判的事情,让他主理?”
苏油笑道:“说起交情,只有当年萧禧提兵四万欲渡黄河,被我拿弩炮威慑,然后揣着震天雷入营相胁的交情。那时候臣还是枢密副都承旨,这一晃眼也好多年了……”
王珪有些恍然:“难怪萧禧对明润你如此客气,看来夷人就是如此,畏威而不怀德。”
苏油拱手道:“王相公说得在理,讲理的国家,普天下就我一个大宋,至于别国……还是多从所得利益分析其行为动机比较实在。”
王珪对赵顼说道:“辽人这份协议,老臣觉得实在是不妥,他们要求开放通商,摆明了是想要侵占更多的利益,一年五十万贯金帛还不够,实在是欲壑难填!”
赵顼对辽国一直有些畏惧情绪,河北河东的实际情况,经过军机处奏报之后,更是如坐针毡。
关键问题在于,北方凋敝,即便是想增兵,北方经济和人口也负担不起。
据都水司奏报,今年的河情又不容乐观,说是极有可能爆发六十一年一遇的大洪水。
赵顼看完当时就摔了奏章,老子登基才多少年?这六十年一遇的大洪水都遇到几次了?!说好的六十年一遇呢?!
岁币问题是绝对的耻辱,辽国从以前一年十万贯,加到了现在的五十万贯,大宋也只有一次次退让,毫无办法。
看了看赵顼的脸色,王珪说道:“好在大宋这几年经济大好,他们要贸易,似乎也……”
苏油冷笑道:“辽人说得好听,贸易,他们拿什么来贸易?就他们现在的马匹,我们还真看不上眼了。”
“根据晁补之整理的辽国资料,契丹族本是游牧民族,畋鱼以食、皮毛以衣、马逐水草、人仰湩酪。”
“占据幽云之后,才开始营造绿洲,将掳掠的汉人填实其中,渐渐有了农业、手工业。”
“如今辽朝的经济,主要还归于群牧使司,他们的群牧司,类似我朝的转运司设置,这就说明其主要的经济出产,还是以牲畜为主。”
“其土地与大宋相似,分公田和私田两类。沿边置屯和募民耕种的在官闲田,算是公田,百姓领种十年以后,要对朝廷缴纳租赋。”
“同时也开放购买,占田置业入税的那些,便是私田了。”
“屯田多集中在北部沿边,私田则多在辽国南境。其国内负责耕耘的是汉人,与大宋无异,主要也是男耕女织。”
“这些人,多为历次战争中被俘掠汉人的后代,现在已经成为辽国腹心地区许多头下军州的主要人口。所出钱粮,除少部分需上缴,其余收入皆归头下主所有。”
“辽廷自圣宗澶渊之盟后,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时期,对内革除弊政,整顿吏治,任贤去邪,开科取士。对外表面与我朝息兵,暗中却支持党项。”
“为了鼓励百姓开辟荒地,辽圣宗立例,若成功开辟农地,可免租赋十年,一时间辽朝达到了鼎盛时期。”
“不过圣宗之后,政治昏暗,前后经历了兴宗朝萧耨斤之乱,当朝耶律重元之乱,废后废太子之乱,国事日促。”
“这些年我大宋灾害频繁,北方也同样如此,旱,蝗,前年上京还遭遇了一次大火,对于脆弱的辽国经济来说,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去年南京大饥,辽主不得不免其租税一年,并出钱粟振之。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有重要的一条,辽朝历代君王太后均大兴佛教,寺庙拥有大量的土地和佃户,这些多是贵族、官僚随同土地转赠的。”
“寺农既向国家纳税,又向寺庙交租,加上北方气候的关系,土地产量不高,佃农生计艰难,一遇饥荒,便只能流离。”
“其农业大致如此,手工业就更不用说了。”
“下层平民,多用皮,木,陶,虽然也有鎏金、鎏银、染织、制瓷、造纸之术,甚至有的工坊技艺还很高超,但是皆是为权贵服务。”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马具和钢铁。”
“但是他们的冶铁业,二十多年来,规模没有多大本质性变化。”
“辽东是其产铁要地,最初曾以横帐和大族置曷术石烈。”
“曷术,即契丹语‘铁’,曷术石烈,就是从事冶炼的军监。”
“曷术石烈在辽圣宗时因户口繁息,在首山、三黜古斯和柳湿河分置三冶,改石烈为部,其部仍以铁为赋。”
“契丹镔铁,曾经和他们的马鞍一起,被誉为天下第一。不过如今嘛……”
“其国能生产白瓷,青绿瓷,三彩瓷,品质连高丽人都嫌弃……”
“不过因为佛教盛行,烧大佛瓷像的本事倒也不弱。”
“至于商业,早期辽太祖在炭山北建立羊城,起兴榷务,买卖牲畜,以通诸道市易。”
“之后建成五京,才开始有了像样的商业发展。”
“境内也出现了富有的商贾阶层,但是经济规模实在是太小,小到连铸币都不用。”
“流通货币中,辽钱所占数量不及百分之二,而宋钱,舶来钱,占了几乎全部。”
“其国内情形,大致如此,可以说每年岁币的五十万贯,除去丝帛,剩下的二十五万贯,就是辽国的主要经济流通增量。”
“我们在发展,他们也在发展,如今看来,二十五万贯的货币流通增量,已然无法满足其经济需要。”
“但是根据晁补之记忆的资料,辽朝国内部的农,工,商业,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化。”
“因此这个经济体量的增长,只能是和辽国沿海州郡的贸易兴盛,息息相关。”
“而如今辽国沿海州郡的贸易,都掌握在我大宋的手里!”
王珪眼神顿时一亮:“衡山菁茅之谋?”
这是春秋时期管仲的谋略。
春秋时期的衡山国是一个擅长打造兵器的国家,各国都采购衡山国的兵器。
齐国想要吞并衡山国,管仲便大量高价采购衡山国的兵器。
衡山国人见有大利,于是全民造兵器,没人愿意从事农业生产了。
管仲又高价收购各国的粮食,使各国富余的粮食都流入了齐国。
这样,齐国虽然花了大价钱,却拥有了兵器和粮食,并破坏了衡山国的经济平衡。
之后管仲突然停止收购兵器,开始攻打衡山国。
而衡山国空有钱财,却缺少粮食,各国富余的粮食又都被齐国收购,无从筹措。
于是衡山国不战而败,俯首称降。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衡山之谋”。
这种经济谋略管仲还玩了很多,相似的还有“绨缯之谋”、“鹿鸟之谋”、“菁茅之谋”、“石璧之谋”。
都是以经济手段,为齐国谋取政治利益。
王珪蔡确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这些自然是知晓。
不过他们知晓,辽国人同样知晓,苏油笑道:“大家都是读过书的,辽国人现在怕也没有衡山,楚国那样好骗了。”
赵顼想想也是,《管子》都烂大街了,这几个典故谁不知道呢?
就听苏油接着说道:“不过手法大致还是不变的。”
赵顼不禁有有些雀跃了:“明润,说说看。”
苏油说道:“管仲的法子,其实就是制造一种虚假的供求关系,而这种供求关系,短期内看来,是利敌不利我,但是却严重影响了敌国的经济结构。”
“在敌国经济结构发生变化之后,一旦这种供求关系终止,会对敌国的民生,国力,将会带来严重影响。”
众人都是暗暗点头。
苏油说道:“但是遗憾的是,各国都有理智之人,他们的存在,会极大的提高国家政策的容错率,而只要是水准以上的君王,绝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赵顼心都凉了,那还说个什么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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