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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战壕

    第四百一十五章战壕

    王二跟着老张抬着梯子懵懵懂懂的狂奔后撤,西夏军士在他们身后追击。

    刚跑到一处光亮开阔处,就听得身后几声惨叫,王二一扭头,就见身后竟然有一处巨大的藏兵槽,一队藤甲战士左手持藤盾,右手工兵铲狂舞,转眼将追击的西夏人砍翻在地。

    脚步声响起,更多西夏人和更多的藤甲步兵在通道口聚集起来,顿时血肉横飞,场面惨烈。

    藤甲轻便非常,经过多次油浸,对付箭矢或有不逮,但是对付刀剑,特有的坚韧和弹性却非常得力。

    因为诸葛大丞相火烧藤甲兵的故事太过于印象深刻,苏油命眉山生产者们在其表面涂上玻璃水,还做了喷砂处理。

    但是乞第龙山的藤甲步兵防护再厉害,在西夏人以命搏命的疯狂下也有了损失,局面开始有些不利。

    王二一把拽住梯子:“张叔!别跑了!”

    老张头也不回:“撤!撤回寨子里同他们干!”

    王二不挪步:“叔,你看一眼后边啊!”

    老张扭头骂道:“你这娃……我去!

    王二将梯子往通道边一靠:“叔!上梯子,我给你上弦,射死那帮狗日的!”

    老张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弩拉开,人还没蹬上梯子站稳,弩矢就发射了出去。

    一名宋军甲士正被两个西夏人扑倒在地,一名西夏人扔掉手中的战刀,抽出腰里的匕首就要向战士的脖子扎去。

    然后就听噗的一声,一支短矢插入西夏人的右眼,直没到箭羽。

    重甲战士将身一翻,操起工兵铲将另一西夏人砍翻,喊了一声:“谢了兄弟!”又向正和同伴缠斗的同袍那边扑去。

    老张呸了一声:“你该叫叔!”

    接过王二递上来的鹤胫弩,又是一发射了出去。

    王二在老张身边喊道:“叔,我们人少,弩箭要救急,别见人就射!”

    老张端着弩瞄准前方,嘴里喊道:“就你狗日的机灵,知道了!”

    话没说完,却又是一箭射了出去。

    王二朝左右高喊:“控鹤军!还击啊!”

    这下子提醒了老张:“大家跟我喊!控鹤军,还击!帮夷人兄弟扛住!”

    藤甲步兵也跟着喊起来:“控鹤军,还击!”

    控鹤军,还击!

    无数撤退中的控鹤军听到呼叫,也停下了脚步。

    阿囤烈的习惯是永远与控鹤军一起行动,控鹤囤安二军,那真是十多年战斗下来的交情,两军中不少军士都是连襟,妻舅的关系。

    血浓于水,越来越多的控鹤军停下脚步,有样学样,开始在囤安甲步身后重新组织反击。

    有了弩矢压制,通道很快得到控制,西夏人堆积起来的尸体几乎堵住了出口。

    不过西夏人也不傻,杀入战壕的军士只见下去,不见出来,谁都能判断出战壕内的战事不利。

    好在他们有泼喜军。

    西夏是双峰骆驼的重要产地,而泼喜军正是一支骆驼背上的劲旅。

    他们的骑射装备,是装载在骆驼背上的小型抛石机——旋风炮。

    两军阵前,高大敦实的双峰驼背立着一架架扭力抛石机,把鞍袋里拳头大小的石头不断的射击出去,飞临的弹雨,曾是宋军害怕到骨子里的噩梦。

    “纵石如拳”,就是宋史对他们的注解。

    不过如今他们的旋风炮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敌人都在战壕里,只能听见喊杀,却看不到目标。

    然而,他们同时还是一支工程师部队,随军装备里还有大量的木料,可以组装成笨重巨大的投石机,发射巨大的石头笼子,摧毁敌方城头的防守设施。

    很快这些木材便派上了用场,在壕沟上搭建起一道道临时木桥。

    木桥架好,更多夏军能够从从地面越过壕沟,战壕顿时失去优势。

    这战就没法继续了,老张他们掩护着藤甲战士,最终全部撤回寨中。

    寨门打开,又是一大群举着巨大滕盾的军士冲了出来,挡住夏人的矢石,将部队接应回去。

    寨门上的千斤闸轰隆隆落下,城上的箭雨结束了西夏人的进攻。

    此战整整进行了一天,从黎明战至黄昏,西夏人成功占领了囤安寨外围所有壕沟,将苏油彻底困死在了寨内。

    不过损失也是巨大的,精锐的步跋子损失三成,其余军队损失近五千。

    这一战损失的都是西夏精锐,最后一道战壕,离囤安寨尚有百步,正好是鹤胫弩的打击范围。

    谅祚对作战成果还算满意,可对于囤安寨缺水的判断,终于产生了动摇。

    要不是梁屹多埋灵机一动反应及时,临时征用了因壕沟注定无法使用的巨型投石机,搭建成跨越壕沟的桥梁,战局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说。

    如此顽强的抵抗,哪里有一点因缺水而带来的焦躁不安?分明是比西夏军队还要凶暴强横斗志顽强的生命收割机!

    谅祚不知道苏油是怎么鼓舞士气的,难道真是用暴雨将至的骗局来维持?

    为了试探寨子中人守城的决心,谅祚连夜组织了一次试探性攻城,冒着城上的箭雨,堆积柴薪放了一把火,损失数百军士后,也终于明白了熟屈部的憋屈。

    囤安寨的松木城墙,直娘贼的点不着!

    ……

    囤安寨的火光,即使远在镇戎军的种诂,也能在城头清晰看见。

    姚兕和乞第龙山,如今是过命的交情。

    在苏油眼中,两个单身西班牙斗牛犬而已,找媳妇都有难度,却已经大言不惭地商量着结儿女亲家了!

    姚兕担忧地看着远处的红光:“知军,儿郎们渴战啊,鞍马军器,都是苏明润喂出来的,要真不救,不怕被陕西父老戳脊梁骨?”

    种诂紧咬着后牙槽:“才数日而已,客军未疲。”

    姚兕说道:“从囤安军消息断绝之后,我便绝了饮水,两日才过,便受不住了。”

    种诂看了一眼姚兕:“能傻到像你这样……也罢,这也是苏明润念破嘴皮的知行合一,实践出真知了。”

    姚兕说道:“不是,知军你想,我一个措大都忍不了两日,他苏明润一介文弱书生,能受得住这个?”

    说完又疯狂暗示:“苏明润可是我朝探花,要是有失,你我的项上人头……朝廷韩相公当政,这老头杀起武人来,手可黑得要命……”

    种诂又白了他一眼:“你是担心女儿还没出生就成寡妇吧?”

    姚兕怒了:“为什么不能是儿子?!女儿怎么能打仗?怎么给他爷爷报仇?!他乞第龙山才生女儿!必须生女儿!”

    种诂懒得理他这点怨念:“苏明润的死命令,白日里不见到三股狼烟,夜中不见到七星孔明灯,不可出击,否则就算胜了,他也一样要杀将!”

    姚兕脱口而出:“苏明润?他不能吧……”

    种诂第三次给了他白眼,这回都懒得说话了。

    姚兕这才反应过来:“当我没说,这娃手底下如今也是两万条人命打底……”

    种诂这才继续开口:“终于明白了?”

    “渭州城一年来花团锦簇,是个人都眼红。从谅祚找蕃人代理,同渭州进行交易那一刻起,便已经将饵吞下;囤兵天都山,就已经落入陷阱;过了石门峡,战局便几乎已经注定!”

    “这就是一个口袋阵,谅祚要入渭州,只能从口袋的边缘破起,过了石门峡后,就只剩下这条路。”

    “囤安寨,镇戎军,两个犄角,只能二选一,否则便有后路之忧。”

    “他苏明润成天摆出一副弱鸡模样,连我看着都想欺负两把,在谅祚眼里,就跟渭州的学宫馒头一般,皮薄馅大油水多,不咬他咬谁?”

    “这样想没错,可是真这样做,那就完了。”

    “夏军每一步,都被苏明润明里暗里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家八郎跟了他,眼界,学识,待人接物,哪一样不是大进?”

    “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对别人狠,不算什么本事儿。”

    “可把自己做饵,对自己能狠的人,连老子都害怕!”

    “你还替他担心?卖了你只怕还帮着数钱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神迹

    第四百一十六章神迹

    姚兕到底还是不放心,种诂回去高卧后,他还守在城头,向西方囤安寨方向张望。

    迷迷糊糊靠着城墙睡去,却黎明之时,被风中传来的隐隐欢呼猛然惊醒。

    “怎么回事儿?”姚兕抓住一个军士问道。

    军士看向十数里外的囤安寨:“不知道,听不真切,似乎是那边传来的!”

    ……

    西夏阵营,谅祚正在给军士们鼓气:“去年的今天,我派遣使节庆贺宋朝国主登基,可他们怎么做的?!”

    “拒绝我们纳贡的名马,拒绝给我们书籍,羞辱我们的使节,将之逐出国境!”

    “这样的耻辱,我无法忍受!你们,能够忍受吗?”

    西夏军士们抽刀向天挥舞:“不能!不能!不能!”

    谅祚说道:“今年,渭州对蕃人开放榷市,唯独将我大夏排除在外;七月,细作窥探天都行营,盗走我的龙驹;九月,骑军进逼天都山,几乎抢占了石门峡!我想问,我的勇士们怎么了?!你们的血勇还在吗?!”

    无数西夏战士眼含热泪,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死战!死战!死战!”

    谅祚抽出宝剑,指着囤安寨:“打破它,后面就是渭州!那里的钱谷,女人,牛马,美酒,丝绸,多不胜数!”

    “宋廷颠倒无计,派一个幸进少年担任高官要职,除了箭矢犀利,其余一无可取!”

    “囤安寨被围困了数日,寨中水源早已断绝,但是一场大雨,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

    “为了抵达这里,我们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无数生命的代价!”

    “我的勇士们,你们要与苍天争夺时间!让宋廷看到我们的力量与顽强!让他们知道,羞辱我们的代价!”

    “先登者,赏牛五十,羊五百,金五十,官一军指挥!”

    “斩获苏明润者,赏牛五百,羊千口,金三百,官州节度使!”

    “先入渭州者,即为渭州之主!”

    勇士们顿时欢呼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囤安寨里传来更加激烈的欢呼声:“益西威舍!益西威舍!”

    ……

    囤安寨中,苏油刚刚进行完一场大型迷信活动。

    十多名熟屈部大小头领被军法处置,苏油说这是祭祀泾河龙王。

    然后命工程部的人踩动水车,将水池中仅剩的一点水灌入两口深井之中。

    待到水满到井口,工程小组推上风车的离合,就见两眼深井之中,清泉自动地汩汩冒了出来。

    两口池塘,水平面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在教场观摩处决叛徒的蕃人,被这一幕惊得跪满了一地,老首领激动得振臂高呼:“这是神迹!益西威舍!天神护佑!”

    蕃人们齐齐高呼:“益西威舍!益西威舍!”

    苏油身着五品朝服,站在点将台上,迎着初升的朝阳,逼格满满:“夏人要战!那便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所有军士,乡勇,边户,熟蕃,这一刻齐身怒吼,杀气干云。

    ……

    最残酷的攻城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城头之上,一门门弩炮,架设在松垮的牛皮和绳网背后,士兵们咯吱咯吱地摇动转盘拉动弩臂,然后将坚实的瓷弹安放到位。

    乡勇也被组织起来,救护队,运输队,部分熟练的弓手,被临时发放了鹤胫弩,补充到弩兵队伍之中。

    蕃人们一边保护牛羊,战马,避免它们受惊,一边打磨甲兵,兴奋地准备出城作战。

    他们现在是对苏油最忠心的一群人,因为益西威舍的身后,是诸天的神灵!

    谁也不傻,渭州城外的战壕,立刻就被西夏人利用了起来,他们从周围山上伐来木头,盖在壕沟上面,既是前进的平台和桥梁,又是战壕的掩护,军士们可以通过下方的坑道,到战壕的尽头,离囤安寨仅仅百步的地方集结。

    鼓声在西夏中军隆隆敲响,大量的辎重兵抬着横梯越过木桥,冲向寨墙。

    墙上的弩炮和鹤胫弩开始射击,一枚瓷弹扫过奋进中的小队,顿时血雨纷飞,筋断骨折,梯毁人亡。

    更多的人则是带着弩箭倒在了进军途中,然而辎重兵们的亡命突进,还是让不少梯子搭上了寨墙。

    无数西夏勇士呐喊着从坑道出口出翻了出来,蚂蚁一般涌向有限的几部梯子。

    然而,梯子这东西只能安放在平面上,雪花棱堡的设计,注定了登上梯子的勇士,将迎接来自二百七十度范围的残酷射击!

    而且棱堡的设计孔设计还是多层的,整个城墙从上到下,还有无数通道和藏兵洞,弩手们躲在里边,让攀爬的西夏士兵尝尽了苦头。

    西夏人也立即反应过来,寨墙中有孔道!就像白蚁窝那般,坚固程度堪忧!

    梁屹多埋立刻调整战术,强弩手压上,压制城头火力,掩护主力攻城;

    泼喜军骑着骆驼紧跟其后,发射石弹,企图摧毁部分城墙。

    然而居高临下的巨型弩炮,打击得西夏人面无人色,强弩军除了压制住城头的弩手外,对堡寨藏兵坑中的宋军毫无办法。

    每一面弩炮的前方,还立着巨大的藤编弧形挡板,几枚侥幸越过绳网和浇湿的生牛皮阻拦的石弹,打击到弩炮上的时候,也被藤板独有的弹性和设计弹向两侧。

    泼喜军的射程尚短,十数骑果敢的勇士,驱使着骆驼越过平台,冲到寨门近处,企图利用机动优势移动射击。

    然而,中空寨墙的坚固程度,远超夏人想象。

    玻璃水,后世工程抢险用的土壤固化剂,早就被苏油通过预埋的竹管送入寨墙内部,此刻的囤安寨,坚如金石。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二林部的第一代弩炮手,是在船上玩弩炮的。

    从那以后,打击移动靶,或者在移动中打固定靶,一直是他们的一项实战科目。

    加上身边理工小组的帮助,很快就让冒失的泼喜军尝到了厉害。

    五斤的瓷弹,携裹着巨大的动能,即使大象都扛不住。

    一匹骆驼险之又险地躲过两枚瓷弹,就被第三枚瓷弹击中头部,令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响过之后,巨大的骆驼头颅化为血雾,无数头骨,牙齿四散飞溅。

    骆驼变成了一只无头的怪物轰然倒地,带血的瓷弹继续飞行了一段距离,撞到木头平台后再次弹起,扫过一匹骆驼下方,打断它的两条腿,最后撞入弩手群中,强行闯出了一条血肉通道。

    后方的鼓声敲得越发激烈,更多的战士无视空中飞舞的两白一红的制式箭羽,无视身边不断倒下的同僚,忘我地拖着梯子,冲向寨墙,然后横咬着钢刀,像暴雨来临前的蚂蚁一般,疯狂地向城头攀爬。

    景象惨烈异常,无数士兵惨呼着中箭,然后跌落到寨墙根,又被同伴们踩着,向梯子攀登。

    人命在这一刻,卑贱得不如蝼蚁。

    渐渐的,立在寨墙上的梯子越来越多,攀附在梯子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一锅锅金汤泼下,即将抵达墙顶的人顿时被烫得松开双手捂着头脸,本能让他忘记了位置的危险,惨呼着从空中跌落地面。

    一支支巨大的木磙,浸透了水以增加重量,从城墙上落下,沿着梯子一路下滚,所过之处非死即伤。

    城头上的乡勇们,疯狂地合力搅动绞盘,将数百斤磙收回到磙车上,喊着号子推向下一部梯子。

    剩下的小组用挠钩收起梯子。不少人在肾上腺的旺盛分泌下过于忘我,暴露出身体,被空中交织的羽箭射中。

    救护队冲上去将他们拖上担架,送往城下。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表面上的不利

    第四百一十七章表面上的不利

    后方的西夏人也在忙,几日停战的日子里,宋军忙着巩固城防,他们则忙着伐木。

    西夏人的驼马很多,如今将无数的原木拖来,战壕上方的覆盖空间越来越宽。

    在弩炮攻击范围的后方,战壕上方原木搭建出的平台上,数架巨大的木质结构开始搭建,巨大的底座,预示着那将是一件恐怖的攻城武器。

    阿囤烈指着那几处位置:“大巫!那是什么?要不要派小队出去毁掉?”

    苏油在忙着统计个小组送来的数据,抬头一看:“我去!这玩意儿西夏人都弄出来了?这是巨型投石机!”

    阿囤烈说道:“那我让乞第去放火!”

    苏油将望远镜丢给阿囤烈:“慌什么,这玩意儿不是一两天能弄好的,你先用望远镜好好看看,看看边上是不是有指导工程的人员,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和党项人明显不是一族的那种。”

    “看好那些人,等我们反击的时候,这帮人就是重点,通知全军,一定要给我抓活的!一个顶五个俘虏的赏格!”

    阿囤烈讶异道:“这么值钱?”

    苏油说道:“这么大的投石机,里边的工学力学技巧不是一丝半点,不会就让他们教,不丢脸!”

    说完又有些担心:“大巫这命就交给你了,你到底能守住不?”

    阿囤烈冷笑道:“你这寨子比对付木叶蛮那个黑心百倍!再说不是还有震天雷吗?我现在只怕西夏人跑得太快!”

    苏油看着城下远处西夏人给战壕盖木头盖子,摸着下巴说道:“震天雷西夏人似乎还不知情,那就最好了,我们能隐瞒多久是多久。”

    “我们的弩箭犀利,西夏人就利用战壕躲避箭雨,聪明啊……嗯,搞不好有机会再坑他们一波……”

    说完站起身来:“我估计过不了几天,西夏人就要撤退了,你这边得提防他们最后的疯狂。我先去和蕃人们打招呼,别阴沟里边翻了船才好。”

    阿囤烈颇为讶异:“大巫,你怎么知道西夏人要撤退了?”

    苏油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阿烈,到了你这个层次,要更地多从战略方面考虑问题。”

    ……

    惨烈的攻防继续了三日,几架恐怖的大型机械逐渐成型。

    寨子中抛掷出去的石弹,被西夏人收集起来,和四处采集的巨石一起放入竹筐,变成更大的弹丸,一个估摸着得有三十斤。

    壕沟逐渐被原木盖上,西夏人的进攻时越来越方便。

    城头上的弩箭逐渐稀疏,石弹也越来越少,一切似乎在朝着对西夏人有利的方向发展。

    不过苏油不这么认为,经过连日的大战,苏油每晚都召集参战军士们开诸葛亮会,成员从阿囤烈这样的高级将领,到各级指挥,节级,最后到普通的士兵。

    理工小组深入队伍,对军器,战法,行动操典,甚至医疗,饮食,进行全方面深入的意见采集,以期下一次的改良。

    城防战,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讨论中,越发的高效,不如开始那般,一股脑儿的乱射乱扔了。

    因此看似矢石渐渐稀疏,其实效率并没有怎么降低。

    囤安控鹤两军,十多年都是这样积累下来的,起步虽然艰难,但是如今已经渐渐显现出巨大的优势。

    几乎所有先进技术,都是从为战争服务开始的。

    西夏人地面上的部队,明显大量减少,这是理工观察小组的报告,他们早就掌握了西夏人在挖掘地道,藏兵地下的痕迹。

    再过一两天,就是梭哈的最后时刻。

    ……

    渭州城,李若愚心急如焚。

    他是内官,原为供备库副使、带御器械,是皇帝的贴身保镖。

    虽然是太监,却也是武艺高强,战策精熟。

    如今外放一路权驻泊兵马钤辖,兼权管勾秦凤路蕃部公事,另外还要负责一部屯田厢军。

    在京中听大佬们胡吹苏明润如何神机妙算智亚诸葛,可是到了渭州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苏探花,被西夏人围在了囤安寨里!

    种大质明明拥兵在十数里外的镇戎军,却借口敌人防守甚严,只肯做小小的试探,坚决不出兵相救!

    渭州城的文官,蔡确死守着小苏太守临去时的命令,安抚好渭州,管理好后勤,军事不得插手!

    几个推官,他们恨不得苏油死在外头才好!

    薛向和蔡挺,一个去了环州,一个去了庆州!

    渭州对面才是夏军主力!谅祚就在那里!这帮人到底懂不懂军事?他们都在搞什么?!

    想着临出宫时的那番场景,李若愚不由得一个哆嗦。

    知道自己要来渭州,太后特意召见。

    其实也没说什么,只说小苏探花本来在夔州好好的,是自己临时起意召他回京,本指望着让他享福两年娶房媳妇呢,结果遇到夏使无礼一事儿,一下子给支应到渭州去了。

    如今西事紧急,太后是个慈心的,就惦记这不能让眉山猴子没了下场,这媳妇还没娶上不是?

    后宫中波澜诡谲,是一个吃人都不往外吐骨头的地方,太后的闲话看似没啥,可她的身边,还坐着皇后,颖王。

    这就是皇室的意志,至少是两宫和储君的意志!

    不能让苏油没了下场!这是底线!

    还有一个小姑娘,穿着素净,在一边安静站着,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脸上自信沉着的神采,与宫中侍候人的宫女迥然不同。

    说句僭越的话,好些一二品的诰命,公主,在两宫和储君的面前,都没她那份从容。

    这位就是负责皇室小孩教育的小苏先生?

    李若愚一下子明白了!

    一个慈善彩票,卷了十六万贯,然后玻璃作坊,火柴作坊开得风生水起。

    福田院,育慈院,汴京城鳏寡孤独,皆有得养。

    冬日一到,扛雪的萝卜,菘菜,一**的上市。

    有钱人家忙着开地窖,没钱的忙着腌腌菜。

    加上灶台上的豆芽,官庄上的韭黄……

    只要端起饭碗,就能见到皇家的恩德。

    今年的大水灾,皇宋慈善总会一次反哺朝廷三十万贯,用于专项救济灾民,就连首辅和参政,都上表称颂。

    要是御史们敢掰扯什么收揽人心,明窗净几的房子里,吃饱了太学馒头的太学生们,就敢捧着书本上门,来来来,国朝华选们,替我们讲讲什么叫天心即民心!

    太后不止一次念叨,仁宗皇帝几十年的苦都白吃了,光节流怎么行,开源才是正经路子。

    如今的太后,皇后,整个皇室,在大宋其它地方不知道,在汴京城,那是声誉日隆。

    尧天舜日!

    在大家都受益的情况下,太后手一挥,挑了两处皇庄,建玻璃大棚,种反季节蔬菜!

    顾惜官家和宗室们的身体,又没花朝廷一文通宝,种点绿菜怎么了?!

    皇庄的主管是几名内官,主持此事的是一位寡老太,御史们再敢掰扯什么阴阳不谐,叫他们来寡妇老太太跟前说说,是不是要把老身这最大的阴阳不谐搬出宫去!

    李若愚终于明白皇室为何对苏油如此上心了,这一切,谁带来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义勇

    第四百一十八章义勇

    宫中也有派系,内朝的斗争比外朝更加的残酷。

    颖王爷是谁?不是太子的太子,这事情办好了,就是今后数十年的安稳。

    因此李若愚如今是真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的探花郎小祖宗咧,你怎么就跑去前线,还被人围了哟?!

    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哪些人可以用?下蕃军?那是要经过薛向蔡挺两位都转运使的;

    按察司巡检司?那是要经过渭州行政班子那些死脑筋的,而且人数不多……

    自己手底下倒是有一支大军,可直娘贼的乃是厢军废材,屯田种地那是一把好手……

    囤安寨据说还缺水!天老爷这一转眼就是十来天过去了,真真是要了亲命了喔……

    李若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就见一个小厮扑了进来:“将爷不好了!措大们反了!”

    李若愚不惊反怒:“寄食厢军?好不容易到了能吃饱饭的地界,他们反倒不想活了?!”

    唰的一声从墙上拔出明晃晃的长剑:“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还敢造反?将爷我会会他们去!”

    这个称呼是李若愚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自打除了京就让手下们必须这么叫,这样显得威武。

    小厮赶紧说道:“不是厢军措大,是……是渭州措大……”

    李若愚立刻转头,将长剑插回鞘内:“这怎么说起来着……本土的乡亲,有诉求该去找蔡确那老东西啊,怎么跑我驻泊司衙门来了?”

    想到蔡确那不是东西的东西,李若愚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官场上的琉璃猴子,简直就是磨芯轴儿投胎。

    自己去找他向囤安寨派援军,被他推得滴溜乱转,一百个李若愚加起来都不是一个蔡确的对手!

    待本将爷料理了这桩,再好好给你上回眼药!

    李若愚也是胆子大的,想来也是,能替官家飞身挡刀的肉盾,胆子不大还行?

    大步走出厅来,未语先笑:“呵呵呵渭州的乡亲们啦,是有何冤屈要诉与本官啦?尽管道来,蔡通判不与你们做主,本官替你们告到官家那里去……呃?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见到门外黑压压的人群,李若愚不由得心里打突,早知道这么多人,老子还出来顶这锅干啥?

    什么破小厮,就是没京中的机灵劲,回头打二十大板!

    眼前的人群都是精壮汉子,手脚粗大,一看就是干惯了力气活的粗人。

    不少人额头上刺着金印,没人说话,光在那里一站,气势都非常吓人。

    所有人都带着兵器,不少背着自制的长弓,长箭,大拇指上还戴着扳指,这些是开得两石半以上强弓的硬手。

    长短兵器都有,有的还有两柄,腰里一把三尺横刀,手里一柄光刀柄就四尺来长——这是朴刀,官府禁长枪之后的民间改良兵器。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太好了,还是位胖将爷!我们就拥戴他为主!”

    一时间,项羽立熊心当傀儡,萧何曹参立刘三那措大当靶子,本朝太祖黄袍加身……诸多典故在李若愚心里边翻腾了一遍:“等下!我是中使内官!”

    拥立我是没有未来的!

    一个老头喊道:“那就更好了!!”

    我日!啊不是我不能……李若愚都要疯了,你们这么不挑食的吗?

    就见那老头喊道:“如此我们更无嫌疑!就这位中使大人了!”

    不是造反?李若愚瞬间觉得所有力气回到了身上,官威立马抖了起来:“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头热切地说道:“将爷!带我们去就小苏探花吧!”

    “啊?”李若愚一愣,然后喜出望外:“真哒?!”

    “真的!我们就差个领头的了,将爷你最好!”

    一声将爷把李若愚叫得那个舒坦,这都没教过啊?想了想说道:“行军打仗你们会吗?”

    一个汉子拱手说道:“回将爷的话,小人五年前,乃渭州乡弓手队率,杀过不少夏狗的!”

    有一个汉子拱手:“小人做过渭州延边巡检都头。”

    接着越来越多:“小人五乡弓箭社社首……”

    “小人曾任料界斥候,熟悉道路……”

    “小人曾任步军指挥……”

    “小人曾任环庆马铺节级……”

    “俺们是坨坨部的!拖了最后一批羊毛过来!欺负益西威舍就是欺负天菩萨!就是欺负俺们的金刚不动佛,黑财神赞布绿那布!”

    “小老头是二十年前,从好水川杀出来的活人……咳咳咳咳……”

    李若愚一脑门子黑线:“这个就不用显摆了,几位少年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襕衫士子,你们也当过兵?”

    士子们彬彬有礼上前拜见:“禀将爷,学生囤安军军事推官,抚远大将军幕府掌印书记阿囤元贞……”

    “学生渭州转运使司计房通事,军事观察推官苏辐……”

    “学生商州胄案勾管器械事,渭州勾管军器房公事石鍮……”

    “学生陕西路转运使司知机密事,阖门使王厚……”

    李若愚都傻了,特么这几个娃报出来的官职,有的都够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得哭笑不得:“你们……你们还是想推我出来当傀儡……”

    阿囤元贞不管不顾,一把拉住李若愚的手腕:“姐姐!将爷他同意了!”

    一个艳丽的妇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囤安军副钤辖,在藜将军阿囤弥,见过将爷!”

    说完又拉出身后一个略微羞涩,背着书包的少女:“这位是我的中郎将,石武烈王之后石薇,苏探花的未婚娘子。”

    说完手按剑柄:“将爷,就等你号令了,去啊,还是去啊?”

    李若愚一拍大腿:“去!当然得去!且待本将披挂起来!”

    阿囤弥转身:“将爷同意了,那就各自回家,准备半月军粮,明日辰时城北集合,领马!”

    石薇赶紧补充道:“十六以上,四十以下,其余的……我替小油哥哥多谢大家了……”

    人群哄然散去,只剩下阿囤弥等几人。

    阿囤元贞说道:“姐姐,那我们也去了。”

    阿囤弥眉毛一挑:“从现在起,实行军法,重新见礼。”

    阿囤元贞和一群小子单膝跪倒:“是!谨遵将军号令!”

    阿囤弥一摆手:“去吧!”

    李若愚羡慕坏了:“本将手底下要是有这样的兵……”

    阿囤弥拱手道:“将爷,末将也该去准备。唐突了。”

    李若愚赶紧还礼:“去吧去吧,我得跟着好好学学……”

    ……

    连月鏖战,俘获的马匹不少,狼渡原的驻守蕃夷将马匹赶到城北,苏小鼠打开四通商号仓库,一水儿崭新的牛皮鞍鞯,藤甲,制式长箭,用四轮马车拉到校场。

    辰时未到,乡勇们以乡为单位云集过来。人数竟然聚拢上万!

    渭州民风彪悍,听得让大家养上猪羊,吃上白面的小苏探花,急人之难,菩萨转世的石小娘子未婚夫婿,被夏狗困在了囤安寨,立即闻风而动。

    又不是没有和夏狗们干过战,官府不救,老子们自己去救!

    除了农人,还有商人,各家商号的四轮马车也纷纷赶来,我们打不了战,跑运输可还行,步兵全部上车,商号的伙计运你们过去,不劳大家辛苦!

    有了车辆,不会骑马的乡勇们找到充分理由了,这下我们也能上了!

    兵器不够怎么办?就见渭州工坊的工人们跑了过来:“我们连夜用钢条磨尖,枣木棍子打个深孔怼上,这就是刺枪,管够!然后……队伍能加我们一个百人队不?”

    那干粮也不够啊?

    有有有,程三和董非跳了出来,伸手朝北方一指:“只要带够蜀钞,一路向北,沿村购买,还省了转运之劳了。”

    好吧,阿囤弥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原计划五千骑军的队伍,这下又多了五千步军。

    技能优长的组成亲军,弓马娴熟的组成斥候,然后分出前中后军,出发!

    李若愚带着百十来人的亲卫也到了,见到这样的阵仗,不由得赞叹:“军容鼎盛啊……”

    阿囤弥见李若愚的马实在太差:“将爷,招呼手下们换马吧。”

    李若愚眉开眼笑:“是是是,汴京过来的马真没法看。”

    诸事根本不劳李若愚操心,因为队伍骨干非常健全。

    阿囤弥任都指挥使,石薇任栩卫中郎将,阿囤元贞任军师中郎将,小鼠奉车参军,管后勤粮秣运输兼掌书记,石鍮任军械勾管,料理军中器械机械。

    至于李若愚,有个合适得不能再合适的差遣——监军。

    Ps:推书了……如果有个系统可以快穿汉末和现实u0014,你最想带什么?老周首先想到的就是套子……

    嗯,钢丝套子,天天吃野味,套到老虎还有奖励……

    书名:我在三国有套房》。

第四百一十九章 水火交逼

    第四百一十九章水火交逼

    除了核心成员,渭州乡勇的军事素质相当可靠,至少比大宋各路厢军厉害多了。

    指挥,节级,什,伍,斥候队,都是乡勇自行选举声威颇重的汉子担任,每人还配了一个工作队成员,负责解释军令,监督执行。

    工作队成员平日里深入田间地头,帮渭州各乡获得了大丰收,平日里还要负责指导生产,宣讲政策,乡间零售,疾病救治,照顾老弱,以及物资收集和调度。

    渭州千年来就没有经历过这么细致的管理方式,加之去年洗劫之后,豪强地主被西夏人清扫了一大片,死的死逃的逃,工作队作为小苏探花的代表,自然而然就替代了乡绅的位置。

    都是热忱明理的热血青少年,不但成为了乡民的主心骨,还成为了乡亲们的宠物。

    热情推动效率,李若愚骑在新换的大马上:“谁说我大宋军事不振来着?这民心渴用,军心渴战啊……”

    “监军你想太多了吧?”阿囤元贞一瓢冷水就泼了过去:“换一个官试试?看乡亲们还去不去救?”

    李若愚:“……”

    路过乡村,先期到达的工作队成员,已经组织好物资,在路边等着了。

    辎重队留在了后方,组织运输,其余人继续前进。

    冯里正不住地拱手:“儿郎们,一定要把小苏探花救回来啊……那是我渭州的福气啊……可不能叫夏狗给祸祸了……多拿俩鸡蛋,还有卤牛肉!吃了才有力气跟夏狗们干!”

    这支由士,农,工,商,蕃,夷组成的奇怪队伍,其行军速度还非常的快,一日六十里轻轻松松,只用了一日,便进抵陇关。

    陇关守将是种诂手下,一见这生力军都吓着了,这都没有军报啊!

    阿囤元贞上前:“渭州义勇,前出囤安寨救援,请守将开关放行!”

    守将觉得贼不靠谱,可是一验关防引信,特娘样样都是真的!

    连最新款式的监军都在里头,高配!

    赶紧放行。

    ……

    囤安寨,寨外尸积如山,西夏人还在忘我进攻。

    寨子弩箭和石弹似乎无穷无尽,用郭隆的话说,谅祚小儿敢拿命来填,老子们就敢收!

    西夏人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他们都被这卑鄙奸险的苏探花骗了。

    之前一切的一切,交易,佯攻突进,逐渐回撤,粗糙的松木城墙,缺水,主帅怯懦,乡勇不力……都是假的,都是欺骗,就是骗西夏人来强攻囤安寨!

    看似软弱的柿子,里边竟然是一个实心铁核!

    如今的西夏人,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巨型工程车眼看要完成,谅祚不信,什么土城墙能抵挡住三十斤的石弹的砸击!

    梁屹多埋进帐:“兀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谅祚用拳头顶在眉间,闭着眼睛搓揉:“怎么?快没粮了?”

    梁屹多埋有些无奈:“兀卒,我们已经攻伐三个月了。”

    谅祚叹气道:“不拿下囤安寨,这把就亏了啊……苏明润,小看他了。屹多埋,你说景宗在此,他会怎么做?”

    梁屹多埋说道:“攻城本非我夏军所长,若景宗在此……兀卒,如今骨干未失,景宗可能会诈败,将宋军从寨子中吸引出来,然后利用骑军在野外歼灭之!”

    这时候,帐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位红头发绿眼睛,一位棕色头发蓝色眼睛,头上包着头巾,身上是长到膝盖的褂子,下身是宽松的白色长裤。

    两人给谅祚深鞠一躬,其中一位说道:“年轻英俊的汗王,你要的大攻城机已经造好了,随时可以投入进攻。”

    谅祚说道:“来自西方的学者,你们的知识让我惊叹,库罗,艾尔普,请问你们的大投石机,能够击垮宋人的寨子吗?”

    库罗再次鞠躬:“宋军的首领,非常伟大,他建立的城堡,还有战壕,让人以为欧几里得的灵魂来到了东方。”

    艾尔普也跟着说道:“不管是空中还是地面,都充满了让人仰慕的几何美感。不过非常惋惜的是,以松木为架构的城堡,不管其数学原理是多么的精妙,都无法抵挡大投石机的攻击。”

    谅祚说道:“有劳两位学者,你们下去休息吧。”

    两人施礼下去后,谅祚对梁屹多埋问道:“地道挖得差不多了吧?那明日辰时,我们开始进攻。”

    ……

    苏油在指导厨子们煮羊肉:“羊肉要剔得净,切得小,煮得烂。营养多在汤里,然后汤和肉分装。”

    “这样能保证饮食营养,分配均匀,吃得更快。我们麻烦一点,士兵就方便一点。对了,盐不妨稍重一些,如此不会乏力。”

    见到种谊过来,苏油问道:“地道挖得如何了?”

    种谊反问:“我们的还是他们的?”

    苏油没好气:“两边的!”

    种谊说道:“他们停工了,监听小组用大缸监听动静,估计明天就要挖通。”

    苏油笑道:“那好,那我们明天起早一点,吃得饱饱的,辰时,送西夏人一个大礼!”

    ……

    傍晚,渭州乡勇在离战场十里地的一道山谷中过夜。

    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这地方是一位老乡放羊的时候发现的,离囤安寨只有薄薄一道梁子,却非常隐蔽。

    阿囤弥严禁用火,因此大家都就着凉水吃干粮。

    斥候回来了:“禀告将军,监军,夏狗就在梁子背后,属下没敢过于靠近!”

    阿囤弥说道:“知道了,元贞,安排好警戒,顺便在山梁上堆放柴薪,明日辰时太阳一出来,我们便烧起狼烟,告诉明润我们到了!”

    这一夜特别的安静,三方人马都害怕发出一丁点声响和亮光,全在紧锣密鼓的布置。

    铁鹞子除了是重骑兵,下马换甲,一样能当重步兵使。

    因为身强力壮杀伐凶狠,故而常常担任着攻坚的狠角色,先登的城池上,经常是他们和步跋子的身影。

    连日攻防,囤安寨的箭雨日见稀疏,有了带顶战壕的掩护,西夏人的损失小了很多,不过从地下通道出来再进攻,变成了无形的添油战术,战果没有丝毫进展。

    如今到了好钢要用到刀刃上的时候,大投石机造成,谅祚决定对囤安寨发起最后最强大的一击。

    就算失败,一样可以安然远遁,夏军也从不以撤退为耻。

    铁鹞子三千人,共分十队,隈才浪罗、细母屈勿是其中两名队率,如今他们就连同自己的属下们,躲在臭气熏天的坑道内。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跋山涉水纵掠如飞的步跋子,谅祚将自己的一半精锐,都压在了此次进攻上。

    头顶木头缝隙里透出星光,隈才浪罗直起身子,尽量将鼻孔抬高,呼吸着相对清新的空气。

    渐渐的,天色从漆黑转为深蓝,起风了。

    风来自地面,很细微,很轻,连狐皮领子上的细毛都难以吹动。

    可是一转眼,小风就变成了大风,沿着通道迎面涌来,和它一起到来的,还有一种奇怪的挥发性气息和通道前方传来的恐怖绝望的惊呼!

    水!好多好多的水!转眼壕沟变成了水渠,而且越涨越高。

    紧跟着,凉风变成了热风,无数向出口涌去的人被更多的人拥堵了回来,似乎前边有什么比淹死更可怕的怪兽一般。

    再一转眼,风变成了炽热的红色火光,拥挤的坑道内,一条火龙直窜过来,将前方恐怖挣扎的军士变成了一支支自动挥舞的火炬!

第四百二十章 冲击

    第四百二十章冲击

    隈才浪罗的瞳孔急剧收缩,这烈火地狱般可怕的情形让他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危急关头,他猛然举手向天:“给我开!”

    头顶巨大的原木,竟然被西夏勇士的神力推开,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然而这是更大的危机,新鲜空气狂猛地涌入,给坑道带来了更多的氧气,“轰隆”一声巨响,囤安寨前方百步处,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火球!

    爆燃!

    一朵高度超过囤安寨的红色蘑菇怪云翻卷而起,紧跟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与火光,从被隈才浪罗掀开的那个口子开始,沿着坑道一路飞腾而起,将无数的原木,死的活的军士,盔甲,兵器,泥土,残肢,还有无数火星,全部送上半空!

    身处爆炸中心的隈才浪罗,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老子运气真好……”

    的确,他的运气真好,相比那些还在原木下承受水与火煎熬的同袍们,能这样立即死去,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

    站在巨型投石机前准备督战的谅祚,被这末日天罚一般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竟然呆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梁屹多埋看着从坑道中窜出的火苗转眼逼近,将谅祚拖着奔离投石机,要知道,投石机下方也是坑道的入口!

    两人刚刚跑出十来步,就听见身后轰的一声,然后一股巨大的热浪,从坑道入口处喷出,将两人猛然推倒在地。

    西夏人阵地上,人马惊呼,来回乱窜,整个囤安寨,如同一处巨型魔法的中心,巨大的雪花型火焰迷宫,瞬间燃烧在囤安寨的周围!

    ……

    渭州乡勇正准备出击,山梁上三股狼烟刚刚升起,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球,让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石薇一声惨呼:“小油哥哥!”摘下鞍边的长殳,打马便冲了出去。

    阿囤弥一咬牙,抽出长剑:“全军都有!突击!”

    五千骑手,如同一股黑色洪流,朝着远方的火焰冲去。

    种诂这几日一直枕戈待旦,因为他与苏油早就分析过,西夏人作战,小战携带旬日补给,即便大战,也不过百日,最善于因粮于敌。

    如今时间已过去三个月,种诂预计,反击就在这两天。

    然而囤安寨的信号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来得惊天动地,虽然远在十数里外,巨大的火球,爆炸声和黑烟,也让望楼上的姚兕和他惊得目瞪口呆。

    种诂一咬牙:“通知全军,出击!”

    姚兕还记得种诂和苏油的约定:“知军,看不清啊,那是几股狼烟?”

    种诂已经翻身下楼了:“还管他娘什么狼烟,这么大的动静,只有苏明润搞得出来!赶快出击!”

    姚兕还未来得及跑到校场,就见种诂已经率领着六千骑军,挥舞着骑刀冲出寨门,杀向了山下一直相持的西夏军营。

    “嗨!”姚兕慌乱地从手下手里牵过缰绳:“等等啊!我才是先锋旗头!”

    三支军队中,反倒是苏油的一支没法行动,因为他估判错了局面。

    爆炸的时候,苏油和种谊,阿囤烈正在城头观看。

    连苏油自己都没有想到,将所有这段时间里提炼的汽油与池水一起灌入通道之后抛下火弹,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就想放把火来着,结果搞成爆燃了。

    纵然有生牛皮和弩炮的藤盾阻挡,三人都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后方,狠狠地撞击到寨墙上。

    紧跟着地动山摇,苏油亲眼看着一根巨大的原木从高空中翻滚着落下来,直接砸断绳网和牛皮,将一架弩炮砸得四分五裂。

    种谊一咕噜翻身站起来,狂猛的热空气撩枯了他的头发,百步之外的巨大火球,让他的身影变得格外的渺小。

    这娃丝毫不顾及身边嗖嗖飞过的泥块,木头和残肢碎屑,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那个巨大的火蘑菇,状若疯狂地哈哈大笑:“快哉!何其快哉!”

    苏油一把将他拉到垛墙下坐下:“你疯了?!你出事儿你哥会要我的命!”

    种谊大声回话:“老师你说啥?我听不见!”

    终于,天空中不再有东西落下,只有白的黑的烟絮上升后,三人才探头出去,观看下边的情形。

    坑道中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呼,交织在一起,结合这眼前熔岩洪流一般的烈焰图案,非人间地狱不足以形容。

    巨大的投石机也燃了起来,然后绳子被大火烧断,整个木架在火光中四分五裂,带着火焰跌落地面,如同几具巨人的骷髅散开了架子。

    乞第龙山带着几个蕃人头领上了城头,老蕃人只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接着喃喃地念叨这苏油听不懂的经文,匍匐着爬到苏油的身前,用额头不住碰触他的鞋面:“益西威舍,操控水火的上师,文秀俊雅的战神,瓦亭好水两川五十四蕃的寨堡,永远是你最忠实的仆从……”

    苏油扶起老蕃人:“起来吧,赶紧灭火,准备追击,我们去收服你们的盐泉,草场!”

    就在这时,阿囤烈惊讶地一指城下火圈的外围:“大巫!快看!”

    一匹大青马搭载着一个娇俏的身躯,在硝烟中狂飙突进,身后是一个锥形的骑兵阵,骑兵们手持这古怪的木棒,顶端是一根长长的钢刺,呐喊着直扑向谅祚的中军!

    苏油所有的镇静顿时灰飞烟灭,在城头惊得魂飞魄散直跳脚:“赶紧灭火!出寨!全军都特娘的出寨!去把我媳妇抢回来!”

    ……

    满脸黑灰的梁屹多埋在烟尘中看见远处一骑奔来,身后是不下五千人的骑军,心中阵阵发凉。

    牵过照夜白,将谅祚扶上马背:“兀卒快走!铁鹞子!挡住他们!六班直,护驾!护驾!”

    两支军队毕竟忠心,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事发仓促,还是有数十骑迎了上去,另有数十骑围在照夜白身周,向葫芦河谷涌去。

    不过今天的铁鹞子却注定铁不起来了,仓促间根本无法披挂,全凭一腔血勇争胜,希望为自己的兀卒多赢得一点时间。

    妹勒是第一队率,可在那巨大的爆炸声中,马匹已经惊惶奔散,数十骑几乎都不是自己平日里的手下。

    身上只有锦袍,手里只有一支随身铁锏,见到前方少女手持一支与自己身量完全不符的古怪长枪冲过来,打马恶狠狠地迎了上去。

    少女将后端枪柄夹持在腋下,枪尖正对妹勒胸口。

    二马相对,祁连骢马速极快,转眼枪尖便到了妹勒身前。

    妹勒举锏横击,企图用蛮力荡开枪尖,然后就见枪尖突然一个灵蛇头部般的小小摆动,奋力的一锏竟然击到了空处!

    完了!重心失衡中,妹勒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长殳一闪弹回,前方的剑刃在祁连骢的高速下插入妹勒毫无防护的身体,然后从妹勒的右侧身体切出,带着一溜血雾,几乎将党项人中最强壮的汉子切为两截。

    妹勒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高手!”

    然后身子跌落尘埃,被后续的骑兵们踏为肉泥。

第四百二十一章 威猛的石薇

    第四百二十一章威猛的石薇

    丝毫没有停顿,长殳或刺,或砍,或砸,或挑,加上祁连骢魔幻般的走位,石薇手下竟然无一合之将。

    不过渭州乡勇迫近的刺激,反而让恐慌的夏军重新组织起来,在撤退中战斗,已经是他们玩习惯了的招数。

    石薇转眼冲入阵中,见到军中还竖立着大纛,跃马上前,娇喝一声:“断!”

    狼纛的旗杆被长殳的剑刃一斩两段!

    大纛摇摇晃晃地跌入尘埃,就如同西夏人如今的士气。

    远处不明事态的西夏人,有马的,开始疯狂策马脱离本阵,往北奔逃。

    这也是他们的习惯战法,一击不中,千里远扬重新集结之后在回来打过。

    不过这一次,石薇不会给他们时间。

    浪讹移遇本是铁鹞子第二队队率,可如今已经失去了马匹,正组织步卒实施抵抗。

    见到青骢马一骑突进无人能当,浪讹移遇从一名士兵手里夺过长刀,冲到石薇身前挡住去路,狂喊道:“来吧!”

    石薇面无表情,也无动作,马速带着长殳直刺而至。

    浪讹移遇“嗨”地一声喊,长刀劈下,却被剑锋底部的刺球挡住,接着剑尖毫无阻挡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浪讹移遇喷血狂笑,丢掉长刀,双手一合,死命抓住刺球,任由其将自己的手背刺穿。

    石薇也不纠缠,轻轻说了一声:“算条好汉。”松开了手。

    浪讹移遇带着长殳转了几个圈,跪倒在地,不甘心地看着祁连骢继续向他的兀卒追击而去,再无声息。

    自家首领如此悍勇,连续阵斩两名强壮的队率,身后五千乡勇骑军顿时备受鼓舞,挺着刺枪高呼:“杀!”

    如林的刺枪放平,西夏人魂飞魄散,骑军丢下步军饱受屠戮,飞快地往北而逃。

    石薇抽出腰间骑刀,转眼追上骑军后队,一言不发开始砍杀。

    这一追就是五六十里,石薇马快,一直冲在前头,只剩下几个小子骑的都是苏油的好马,还在身后坠着。

    再往后,才是数千骑兵狂呼追赶。

    梁屹多埋正簇拥着谅祚奔逃,一转眼,那要命的小妞竟然追近到身后不远了,吓得大喊起来:“细赏者埋!理奴!截住她,快截住她!”

    谅祚身侧两骑默不作声地勒转马头,动作熟练而流畅,一人手持长枪,一人手持铜锤,向身后迎了回去。

    却听见“啪”“啪”两声脆响,谅祚被惊得转头,就见到自己的两名铁鹞子队率正自从马上跌落尘埃,而青骢马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几乎已经能见到它鼻孔中喷出的热气。

    “天亡我也!”谅祚惨呼一声,却听见身边梁屹多埋惊喜的声音:“兀卒,援军,援军!”

    前方一面狼纛高高立起,盾兵在前,弩兵在后,两侧是严整的蕃人轻骑。

    梁屹多埋惊喜地喊道:“家先生!是家先生的人马来接应了!”

    然而身侧的照夜白突然一个减速,紧跟着开始转身。

    谅祚疯狂拉动缰绳,想将照夜白马头拨转,哪知道照夜白同样疯狂地甩着脑袋,企图挣脱谅祚的控制。

    抬眼中,就见少女口中衔着一个铜哨一样的东西,在青骢马巨大马蹄翻溅起来的泥土中,一脸仇恨地向自己悄无声息地逼近。

    今天的种种遭遇,让谅祚如同陷入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连自己的爱马都背叛了自己,这不是天意天罚,还能是什么?

    谅祚心如死灰,撒手松开了缰绳,闭目等死。

    突然腰间一紧,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接着发现自己已经伏身到了一名骑士的身前。

    骑士拨马转回,谅祚就听见一个稳定而沉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家梁来迟,吾主休惊。”

    谅祚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一下子就昏迷了过去。

    ……

    谅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自己在一片没有树叶的林子中游走,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接着,树木的枝干变成了一条条火蛇,向自己缠绕下来。

    以往轻捷灵活的照夜白,却突然变得笨拙而蹒跚,让自己险象环生。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草坪,只要奔上草坪,自己就得救了。

    草坪上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少女,身材婀娜,容貌姣好,让自己失神。

    少女看着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勾了勾手指,让自己跟她走。

    自己赶紧拍马跟上,照夜白刚踏上草坪,草坪却消失了,下方竟然是烈焰深渊。

    在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中,谅祚感觉自己在飞速下坠。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帐篷里传出,惊动了所有人。

    “兀卒,你醒了?”梁屹多埋惊喜的喊道:“兀卒,你终于醒了!”

    “我在哪儿?”谅祚满头冷汗:“屹多埋,家先生呢?”

    梁屹多埋赶紧给谅祚擦汗:“家先生在布置军务,接应残军,我们如今已经过了石门峡,宋军不敢过来,已经回军了。”

    谅祚一把打掉梁屹多埋手里的毛巾:“赶快,将家先生叫来,我要立即见他!”

    ……

    石薇看着前方两百步外的军容齐整的军队,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小油哥哥,我没能为你报仇……”

    伸手抹去眼泪,石薇已经下了决心,这就回去准备,接着潜入西夏,找机会刺杀此僚!

    大咧咧地拨马而回,身前身后还有不少西夏残军,见到她就远远拨马跑开。

    一个孤身少女,竟然让血勇刚烈的西夏骑军心胆俱丧,无一骑敢上前接敌。

    骑了一阵,石鍮小鼠阿囤元贞等人才迎了上来,将石薇围在中间,成警戒队形向南而去。

    没人敢说话,小姑奶奶今天这次发威,不光吓住了敌人,连自己人都吓坏了。

    前方出现了一支身穿红色战袍的部队。

    宋承火德,火德尚赤。这是宋军正军的服色,镇戎军的前哨。

    很快,一名儒雅的宋将来到众小身前:“镇戎军知军种诂,参见石小娘子。”

    石薇压根没兴趣搭理他,任由祁连骢带着自己向前走。

    种诂继续参拜:“石娘子大展神威,果然不愧武烈王之后,巾帼无让须眉。”

    石薇停下马,眼神空洞:“你到底想说什么?”

    种诂拱手道:“如小娘子不弃,种诂想请小娘子先去军中休息,战场还为料理干净,我怕小娘子有了闪失,我没法向探花郎交代。”

    石薇眼神空洞:“交代,交代什么?小油哥哥都没了……”

    “啊?”种诂大惊失色:“什么时候?”

    一转念:“等等,小娘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石薇说道:“西夏那个大坏蛋国主,把小油哥哥烧死了……”

    种诂一下子伸手带住祁连骢的缰绳,正色说道:“石小娘子,你怕是误会了,那货……啊那火,我说那火,那火应该是你小油哥哥放的,是他把西夏人烧死了,不是西夏人把他烧死了!”

    “啊?”石薇眼里一下子充满了喜悦:“真的?!”

    种诂有些无语:“听闻小娘子与探花郎自幼青梅竹马,你家小油哥哥什么本事还不了解吗?那个比城头还高的大火球,西夏人施展得出来?放心吧。”

    石薇还有些不信:“那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们?”

    “这个……他多半自己被自己放的火困在了城里……”

    “那作战怎么办?”

    “呃……之前太守任命我全权负责渭州方面指挥……”

    “嗯,这倒是很像小油哥哥的风格,谢谢将军,那我们回去了。”

    种诂赶紧拦住:“别别别……石小娘子,如今西夏大军已经被你们冲乱,在方圆近百里内放了羊,万一冲撞了小娘子,那就是罪过了,不如去我军中……”

    石薇微微一笑:“不用了,我们有自己的部队,我也有军职在身,自然是同部下们在一起。”

    远远又是百骑过来,枣木柄上细长的条状枪尖非常怪异,石薇笑道:“看,他们来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捷

    第四百二十二章大捷

    百夫长率领队伍奔至,枪尖向上直立,肃然列队。

    石薇朗声道:“走!回程路上一路清剿,早日迎小油哥哥出来!”

    队率高呼:“中郎将——万胜——”

    百人齐声高呼:“威武!”“威武!”“威武!”

    种诂看着士气鼎盛的渭州乡勇骑军远去,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喃喃道:“探花郎竟然找了位这样的娘子……日后怕是难振夫纲哟……”

    囤安寨大战,影响深远。

    环庆方面,种锷立刻发动,率领养精蓄锐近百日的部下连续出击,跨区作战,将断后的梁永能后军驱逐到镇戎军东面的乾兴寨附近,与自己的大哥一起,合力歼灭。

    青唐方面,小王子董毡趁机出兵寇略夏人后路,携裹了大量的西夏熟蕃部落回归。

    种诂很忙,一边配合自己的弟弟,一个作铁砧一个作铁锤;一边派遣镇戎军主力直接重新占领九羊五寨,并在石门峡大宋一端大修寨堡,从此扼住了西夏人寇略渭州通路的咽喉,阻挡住西夏人残部的退路,取名为灵平寨,直接威胁天都山。

    镇戎军和种诂组织的渭州乡勇,以及石门之战后一直潜伏在寨子外的狼狫军一起,横扫葫芦河谷,将已经打散的西夏部队逐一清剿。

    李文钊趁混乱之际,招纳了不少散兵游勇和几个小部落,一下子扩充到了两千人,将六盘山北分水岭作为根据地,势力犹胜从前。

    两天之后,天降大雪,西夏人缺衣少食,处境越发艰难。

    囤安寨外的大火终于熄灭,受到惊扰的马匹终于安抚妥当。

    苏油率领囤安军,控鹤军,泸州蛮,两万乡勇民夫,两万熟蕃出寨,在毛衣手套的包裹下,加入了渭北扫荡。

    青储的作用这一刻就显现了出来,寨中的战马牲畜,在寒冬中仍然膘肥体壮。

    蕃人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带领着宋军四处出击,夏军终于再无处躲藏,开始大规模投降。

    只有少数部队,在残余步跋子的带领下,徒步翻越马衔山,回到天都行营。

    一路饥寒交迫,不少人走着走着,便倒地不起,僵死在山道上,然后被风雪掩埋。

    此战环庆方面歼敌七千,俘虏两千;渭州方面,歼敌三万,俘虏正军近两万,收拢葫芦川好水川之间的蕃落五十四部!

    伤亡方面,代价主要在后期守寨和清剿格斗时发生,苏油方面基本是蕃军和乡勇,加上几部战士,一共战损了三千多人。

    镇戎军损失也与之相当。

    清剿的物资主要是兵甲,战马,骆驼,旗鼓。

    巨大的爆炸声将西夏人的战马惊散,事后收集,总计缴获战马五万多匹,骆驼两万多骑!

    其中最重要的,夏主的金纰箭,狼纛,军鼓,大量的文书策集,尽数落入宋军手中!

    还有两匹龙驹,飒露紫和照夜白,这次怕是再要不回去了。

    一场绝对的完胜!

    薛向和蔡挺完全没有料到,战事竟然会在看似最危急的时候,以这样神奇的方式戛然而止。

    更想不到的是,这次战役当中,起决定作用的竟然是一支杂牌中的杂牌,连军队名号都没有,临时组建起来的渭州义勇骑军!

    在西夏人最混乱的一刻直杀中军,然后一路死咬着追杀五六十里,谅祚和梁屹多埋几乎仅以身免,直接让西夏大军完全丧失了指挥核心。

    最惨的是当世最强骑兵铁鹞子,连披挂的机会都没有,十大队率,偷城门时被射死一个,坑道中被烧死两个,一路追杀中被石薇干掉四个。

    还有一个熟屈则鸠,因为部族内应偷门失败,认为同僚与部族的死与自己失计有莫大关系,护送夏主穿过石门峡后,在石门峡口,面向南方挥刀自尽。

    大雪纷飞,暂时终止了人间的血火与纷争,也暂时掩盖了人性的贪婪和罪恶。

    苏油和石薇,终于在这漫天大雪中,重新见面了。

    石薇骑着缴获的照夜白纵马而来,看到苏油就从马上扑下来:“小油哥哥!”

    “哎哟!”苏油被石薇一下子扑倒在雪地里,幸好冬日里穿得很厚实,没被撞着。

    石薇看着苏油的脸庞,眼泪滴到了他的脸上:“小油哥哥……我以为你死了……”

    苏油轻轻拨去石薇头发上的雪花:“傻丫头,小油哥哥怎么会死?薇儿你瘦了……”

    石薇说道:“你也瘦了……”

    突然想起自己还带领着一大帮乡勇,顿时羞得想要跳起来。

    苏油紧紧地抱住她:“慌啥,再抱一会儿……”

    “不行不行……”石薇扭了两下挣脱出来:“小油哥哥你看我把谁找回来了?”

    照夜白和飒露紫站在石薇身后,亲昵地用头顶她。

    苏油支起身子看着两匹骏马:“我说是龙驹有灵自动来投吧,朝中大佬还说我是幸臣拍马屁……”

    石薇咯咯笑道:“明明就是……”

    苏油不等石薇说完,一下站起来,摸着两匹的脖子:“明明就是它俩想媳妇了!”

    ……

    汴京城,大雪压坏了不少百姓房屋,慈善总会,乡兵铺丁正在忙着救灾,扫雪,清理道路。

    一骑飞马奔来,马上战士身后插着两面小红旗,正以最快的速度狂奔。

    寒风在他脸上割出一道道口子,汉子丝毫不顾,只挥鞭喊道:“红旗急报!渭州大捷!闪开!都闪开!”

    扫雪的人连忙让开道路,士兵搅起一股风雪从人们的身侧呼啸而过。

    扫雪的人们相互打听:“听见说啥没?”

    “渭州,大捷?”

    “嗯,我也听真了,就是不敢信,你真听到是大捷?”

    边上的人也凑了过来:“是大捷!我也听见了是大捷!”

    之前的人质疑:“前两天不是还说夏主重兵围困囤安寨,苏探花临死不屈,谢国自尽了吗?”

    “我呸你个乌鸦嘴!要死也是先死种大那挨千刀的,为了意气之争见死不救,武人误国!大唐就毁他们手上了,还要毁我大宋!”

    “说话还是要讲道理,种家两代守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探花还是年少气盛,说句软话让种家军出马不就完了?非要赌这口气,带着两支厢军出去跟七万西夏精锐对刚,这下给围住了……”

    “瞎说!刚刚明明说大捷了!”

    “我不信!”

    “不信就关扑!”

    “关扑就关扑!”

    ……

    不说民间政治家们怎么吵得热火朝天,很快,宫内景阳钟响了起来。

    这是有重大事件,皇帝提前召集官员们上朝。

    接着,消息灵通的商人们将过年用的鞭炮都搬了出来,以皇宫为中心,噼噼啪啪的声音渐渐向外城扩散开去。

    很快便有无数商铺小厮上街边奔跑边喊:“渭州大捷!我们胜了!孙吉老号为贺大捷,所有年货八折喽……”

    “大胜岂能无酒为贺,张记胡货葡萄酒,果子酒,不交药榷便宜又好喝也……”

    “炮仗,马鞍镇大炮仗,个大声响赛过军中号炮,助威庆贺兼驱祟啰……”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战后

    第四百二十三章战后

    韩琦富弼率领百官,正在向赵曙宣读薛向,蔡挺,苏油,种诂,种谔的奏章,就听见宫外传来阵阵的欢呼和连绵不断的鞭炮声。

    大宋皇室亲民,宫墙外面密挨密就是民宅,当年仁宗想扩堵墙,钉子户不搬家都没办成。

    好些衙门左右两边就是商铺,因此宫外的喧嚣,很快便传进了宫中。

    韩琦皱眉:“怎么回事儿?”

    很快开封府尹来报:“陛下,首辅,是汴京城百姓听闻渭州大捷,欢欣鼓舞,一起拥到宫门外山呼呢!”

    韩琦气得不行:“又是小报!这帮商人真是无孔不入,胥吏见钱眼开,着实可恼!”

    富弼拱手道:“陛下,根据陕西奏报,此战两路边臣,一共歼灭西夏正军精锐四万,俘获近两万,收获蕃部辎重战马无算!也难怪百姓们欣悦,此乃我朝西事二十年中少有的大捷!”

    “我看不如将军报中可以摘录的抄摘下来,粘贴于宫墙之外,涨我大宋国威,也让百姓们过个开心年!”

    韩琦毕竟是老臣,更为稳重:“这奏报刚到,是否属实……”

    富弼开心得言辞都不讲究了:“我的相爷呢!就算奏报有假,夏主的金鼓,旗仗,书奏图章,这些难道是做得了假的?他苏明润,这是将人家的中军大营给端了啊!”

    赵曙万年不变的麻将脸,也终于露出了罕见的笑容:“枢密所言有理,便照此办理吧。翰林都承旨呢?将奏章抄录,张贴于宫墙外,与民同贺!另外抄一份送到慈寿宫,让太后也高兴高兴。”

    赵顼出列:“无劳父皇,孩儿亲自去告诉娘娘!”

    ……

    战后忙,很忙。

    以苏油和种诂的德性,又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用苏油的话说,老子委屈了一年当弱鸡,这下还不能伸伸腿儿了?!

    于是一伸就伸到了石门峡,种大质你也太抠搜了,灵平寨是什么鬼?格局太小!我们修城!就叫平夏城!

    然后就是交通,苏油的计划是修通连接五寨一城的大路,五座寨子全部按照囤安寨的式样,修成战壕围绕的棱堡的格局,威慑夏人的保泰军司和静塞军司。

    李若愚捡了一个超级大便宜,破袭西夏中军!获夏主旗仗金鼓狼纛甲兵!

    苏油不怕人分功,他巴不得有人帮着做事呢,老李你不是驻泊兵马钤辖,负责本路蕃部事务吗?那就正好了,两川五十四部,你去统计一下户口战力,帮他们恢复盐池,教他们种草,棚养牛羊,对了,还有去势育肥!

    李若愚顶着一张大胖黑脸去了,去你妈的势!育你妈的肥!

    不过等他一到蕃部,顿时明白苏油没有调戏他,工作队早就在此等着了。

    知道李若愚是益西威舍派来帮助他们的,还是大宋官家的代表,蕃人那叫一个亲热,奶茶青稞酒不算,夜里还给他塞女人进帐篷,说是借贵人种。

    在尴尬与幸福的交替折磨中,李若愚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泾原路得蕃人镇寨、城堡三十二座、强人三万二千、壮马一万五百余匹,分成一百一十甲、五百余队;

    按照各部落的大小,分成若干部分,发给各部旗帜,使他们各自修缮自己的城堡。

    与此同时,还发给此战的奖赏,以及此次缴获的武器。

    蕃人们表示时刻准备着,接受大宋政府的调遣,首战用我,用我必胜。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千万不能把他们忘了。

    工作队帮助蕃人在盐泉建水车,晒田;帮助蕃部老人、儿童体检医疗,发放成药;帮助蕃部搭建畜棚。

    苏油战前对他们的承诺,一丝不拉完全做到。

    渭州大胜的消息很快被满载着皮货,毛毯,呢料的董非带去了江汉大地,荆岳商人们闻风而动,大量物资通过汉水沿江而上,从唐时就衰败的御道水路,重新开始兴盛起来。

    趁着冬日大雪,苏油组织四通商号改造了一批雪橇大车,将大量的牛羊肉拖到了京兆府,大赚了一笔。

    这次狼渡马场获得的马匹等级又有了一次巨大的提升,乞第龙山开心坏了,四尺六寸以下的马全部汰出,一部分用于开春的农耕,一部分卖给各路军队,筹集军费奖赏。

    剩下的,就是春天用的种马了。

    照夜白,飒露紫,祁连骢,乌云烈,拳毛赤,栗子黄,这几匹肩高过五尺的骏马,要在狼渡马场形成自己的种系。

    渭州的民风开始发生变化,参战的一万乡勇,都获得了特殊的战役纪念章。

    纪念章获得者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处,就是以后工作队下乡,会先找他;有收粮收物资的诸多事务,会拜托他组织;可以搭乘工作队的马车进城;凡是四通商会控制的产业,享受贵宾待遇,不用排队。

    最重要的是,纪念章的持有者,可以直接求见苏油,任何州县胥吏,县令,不得阻挠!

    明面上说,这是苏油答谢渭州义勇们的搭救之恩,其实暗地里,这是苏油第一次让大宋政权下到了乡间。

    渭州非常特殊,当地豪强士绅的空白,将被这一万人填补,通过这种方式,苏油将渭州整治成了自己的铁板,他的意志,可以到达每一个村庄!

    这是大宋每一个知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他们只能和当地豪强妥协,拉扯着过,羁绊永远大于助力。

    军人,开始有了荣誉感和归属感,汉唐府兵的荣光,开始重新在渭州义勇身上萌芽。

    在苏油的规划里,渭州,泾州,凤翔,京兆府商州,将形成一个泾渭经济带,其中渭州的农牧加工业,泾州的运输业,凤翔的农业和竹加工业,商州的军工制造产业,将形成一个联动地区。

    同时还要辐射德顺军,镇戎军,原州,环庆,建立起完整的对抗西夏的国防体系。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蜀钞的运转,将零散资金集中起来干大事,让经济流通速度加快。

    有了金融这个加速器,西北的发展,一年将顶过去三四年。

    不过现在还不能急,自己的权力还远远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大事情,不知道这次大战的升赏,能不能达到满足他展布能力的需求。

    现在最重要的,是向薛向和蔡挺建议,在春天搞一次蕃,夷,汉诸军联合演练,在边境耀武,让刚刚大败,又经历了一个严冬的西夏人疲于应付,进一步严重影响他们的生产。

    所以他很忙,非常忙,忙到转眼都快要除夕了,还没来得及准备年夜饭。8)

第四百二十四章 平话

    第四百二十四章平话

    腊月二十七,汴京城,会仙茶楼。

    今天是治平元年最后一天生意,打烊之后,就要歇业了。

    茶楼里人山人海,除了最前边三排雅座,后方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连过道中都站得满满当当。

    雅座前头,有一张方桌,一把椅子,一块惊堂木。

    时辰一到,一个老头从幕后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拱手,然后落座。

    将惊堂木一敲:“老少爷们儿都到得不少,今日是《战渭北》最后一回,这书要不说完,估摸着大年三十儿都有上老头家捅门的……”

    人丛中都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头说道:“闲话少叙,来了啊——虏氛凭凌!”

    说完将惊堂木“啪”地一敲。

    熟悉这段的观众立刻接口:“汉塞前!”

    “将军喟老!”“泾渠边!”

    “草间萎马!”“抟枯髅!”

    “日下饥鹰!”“挂腐涎!”

    观众的吼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掀翻屋瓦。

    “檄羽交驰!”“绥北气!”

    “万生衰朽!”“渭南烟!”

    “追春捷报!”“销残雪!”

    “敢信人间——”

    老头在这里皮了一下,嘴里边拖着长音,手里惊堂木转啊转啊,就是不落下。

    众人都憋着一口气准备喊出最后三个字呢,结果这下全憋在了肚子里。

    长音似乎永远不停,一个憋得面红耳赤的胖子终于忍不住了,“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所有人都忍不住了,齐声换气,接着哄堂大笑。

    老头才收了尾音,一拍惊堂木:“敢信人间——换少年!”

    哄笑声中,老头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既为了这提气的诗歌,也为了老头这手无人能及的功夫。

    老头却翻着白眼:“每回开书,都要把小苏探花这诗来一回,有意思吗?”

    所有人都在起哄:“有意思——”

    老头一脸的无奈:“得,大家伙儿爱这么听,老头就只得这么说,谁叫大家赏赐这嚼谷呢?一会儿散场,就拜托诸位了。”

    说完一拍惊堂木:“讲故事不能瞎说捏造,这本平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就是当朝当今发生的真事儿。”

    “老头有个不争气的徒弟,叫尹常卖,在渭州码头混一份嚼谷,每日里将渭州发生的桩桩件件,写成信函,交付给商号的邮车送至家中。”

    “与朝堂奏报不同,事无巨细,虽说啰嗦,也算周翔。”

    “老儿因此敷叙成一段平话,名叫《战渭北》,单说半年来这场大战!”

    众人又是齐声叫好。

    老头说道:“在座不少生面孔,还有几位襕衫士子。想来是今科赴解的举子。因此还得交代几句,让新到的客人知道个梗概。”

    “话说我朝庆历七年,天降下一位神童,落到了大宋天府之国,巴蜀西南。”

    “神童姓苏名油字明润,三岁能言,五岁成诗。到了五岁半,已能收揽数十孤童,教其自立。仁宗金口亲许的仁性天生,种种神奇,自不敷述。”

    “单说神童长到十四岁,惯熟经史,精通礼义;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乃我大宋一等一的人才!嘉佑六年进京赴考,仁宗皇帝拔为三名榜眼,大家因其年纪尚小,呼为小苏探花。与他相比,不瞒各位,老头这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老头继续说道:“小苏探花治了一届夔州,料军理民,那是政通人和,汉夷两悦。因西事紧急,朝廷升他做了枢密副都承旨,转帅渭州。”

    “小苏探花来到渭州,只见旱涝频仍民不聊生,不由得闷闷不乐,一日在泾河边散步,得见一座破庙……”

    说完声音转低:“小苏探花用折扇轻轻扫去庙匾上的蛛尘……哎呀!”

    这声哎呀清亮突然,被吓着的不是一个两个,一位商贾一口茶碰到了前头人的背上,忙不迭的道歉擦拭。

    观众一惊之后,不由得轰然笑开:“咦——”嘘声四起。

    老头呵呵一笑:“这个跟老头没关系啊,要怪大家怪小苏探花去,他当时就是这样叫的。”

    众人起哄得更来劲了:“咦——”

    老头一拍惊堂木:“这一看不要紧,看出一桩四百年前的公案!原来庙上的牌匾,竟然有五个大字——泾河龙王庙!”

    “为何说是公案呢?原来当年唐朝太宗年间,因为袁守诚能够算出泾河水族的位置,泾河龙王深感愤怒,化作白衣秀士,去长安城寻袁守诚的麻烦,让他推算明日降雨的时间点数,并放言如若算错,便要赶他出城去。”

    “结果天庭突降圣旨,要求龙王明日降雨,时间点数与袁守诚推算的分毫不差!”

    “泾河龙王不愿服输,私改了下雨的时辰点数,因而触犯了天条。”

    “袁守诚让他寻唐皇李世民求助,唐皇承诺救他,但最终仍被人界天官魏征梦斩。”

    “龙王死后,魂魄一直纠缠唐皇,最后拉着唐皇的魂魄去了阴司对质。”

    “阴司偏袒唐皇,放其还阳,龙王的魂魄因此怨怼,每每在泾河兴风作浪,导致水旱不时。”

    “小苏探花也是星君降世,掐指一算便知因由,于是填了青词上表天君,免了龙王的罪过,使其回归正位,并为之重修廊庙,再塑金身。”

    “因此今年的泾原,果然是风调雨顺。牛羊满圏,稻麦满仓。官家朝廷又施了恩典,赦去渭州的钱粮,老百姓眼看着就要过上好日子。”

    “列位,说来也是我大宋倒霉,摊着个不靠谱的邻居——夏国。”

    “夏国国主年纪与小苏探花一般,可这人品,那就是两般了。”

    “和自家表弟媳偷情不说,为了王位,表弟媳卖夫求荣,浪荡子弑母杀舅。最后这奸夫做了国王,**做了王后!列位,幸好大家都是宋人,要是西夏人啦,这屋子就不能待了——骚气!”

    市井小民哪管别的,就觉得这种嘴炮抗敌的话语格外解气,不由得喝彩叫好。

    尹老常继续说道:“这样的两口子,加上这样的坏心眼,见到邻居过得好了,不思如探花郎那般开渠劝稼,举业兴商,施仁守义,理政安民,满脑门子来回就只有一个字——抢!”

    “于是夏主点了七万精锐大军,铁鹞子步跋子泼喜军一起上阵,只待渭州麦熟,便要入寇!”

    “这才引出了龙驹朝大宋,五小闹天都两套故事。”

    “小苏探花虽然是文官,但是治军也是不凡,带着义勇厢军抵抗,之后才有飞军夺五关,石门斩二将,水洛擒副帅三折话本。”

    “小苏探花虽然智计高绝,可毕竟是文官,两万厢军与七万夏军精锐角力,那是寡不敌众。于是连失五关,被夏人逼近渭州,困于了囤安寨!”

    “上回书我们就说到了这里,今天接续《战渭北》最后一回——”

    说完惊堂木一拍:“探花郎受困囤安寨,石娘子破阵六盘山!”

    “好——”观众疯狂叫好,采声远远传到了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