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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诛叛

    第四百八十五章诛叛

    兴灵渠边,景洵峨冠博带,一身儒服,和家梁面对面饮茶。

    看着滔滔的渠水,景洵说道:“投夏的宋人里,不是孱弱文臣,就是粗鄙武将。文武兼资者,唯元修一人耳。”

    “景洵不才,欲使夏国承华夏衣冠,行儒法,正明堂;去游牧,起农桑。元修因何不屑与我同道?”

    家梁剃了个西夏头,头顶空空如也,边上一圈薄发,耳朵上还挂了个大金环。

    加上一件蕃人的袍子,里外里的,是一个完全的蕃人。

    给景洵倒了一杯茶,家梁说道:“先生志向高远,我是佩服的,但是过于冥顽不化,不识变通,致有今日此劫。”

    “投夏之初,我便告诫过兀卒,西夏地狭民贫,要立国扬威,必须保持国人的战力和血勇。先生举效农桑,兴办学校,欲夏人敦敦然如宋人,这是南辕北辙之举。”

    “先生这是欲用董仲舒之术,治战国之世,虽孔孟复生,亦不能耳。”

    “夏人血脉中,尚利使武,这才是他们的立国之根。”

    说完拱手道:“这是特意从边境带来的峨眉雪芽,是蜀茶中最好的极品,先生尝尝。”

    景洵嘬了一口,感叹道:“宋茶清永淡逸的滋味,有时间没有品到了……元修,投夏的宋人,吴昊,张元,到我,似乎都没有好下场。夏人皇室,不过还是将我们投夏宋人当做工具啊……”

    家梁笑道:“先生不用往我心里埋刺,你们几位,其实都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夏人,总以为自己功勋卓著,又是宋地来的,高人一等,这才引发了众怒。”

    “我却不同,我妻子就是蕃族,我尊重他们的习俗,努力学习他们的文字,我如今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夏人,为国尽忠,为民用事,如此而已。”

    “你们啊……太高看自己,小视他人了,在宋不为忠,在夏,同样不为忠。”

    景洵自失一笑:“夏国提议用我换回朱令淩,宋廷没有同意?”

    家梁摇头:“先生结局,已然注定,不用再徒思脱身之计了。如今韩琦按陕,种谔复将,横山重定,大势已安。我大夏已然失去了最好机会。”

    “再加上新遭国丧,连嵬名山都放弃了,何况朱令凌?”

    “先生,时候不早了,还请上路吧。”

    说完,将一柄尖锐的匕首推了过去。

    景洵将匕首拿起来,怨毒地说道:“家梁,我便在黄泉路上等着!看你变成彻头彻尾的夏人后,他们会不会就放过你!”

    说完将匕首狠狠地扎进自己胸口。

    家梁一声长笑,扶着他慢慢放倒,在他弥留之际,于耳边低声说道:“夷服腥膻,赤心华夏;舒衣博带,禽兽衣冠。元修纵没,当列位大宋忠烈祠堂,勋昭后世,万众烝享,与宋奸永不同路。所以黄泉路上,自己走好,你,永远等不到我的……”

    景洵眼睛猛然睁大,想要说话,却只有一口接一口血沫吐将出来,猛烈地挣扎了数下,终于含恨断气。

    梁屹多埋上前,踢了景洵一脚:“要不是先生以言语折之,这老狗恐怕还得羞辱我们党项人一番才肯背气!太解恨了,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家梁摇头:“一介腐儒,何足道哉?收敛了吧,好歹替大夏卖过力。”

    梁屹多埋牵过马来:“走吧,这些让下人去做,国相还急等着见先生呢。”

    ……

    宜秋门,苏宅。

    苏油和石薇身着盛装,端坐在堂上。

    身穿新娘服色的小妹盈盈上堂,眼含热泪拜倒:“哥哥,小妹今日出嫁,叩谢哥哥十五年容育之恩……”

    苏油眼睛聚焦在棠外很远的地方,喃喃道:“没关系,今天我就搬到你隔壁去,要是陈昭明敢欺负你,我就翻墙过去揍他……”

    所有观礼嘉宾都忍俊不禁,石薇捅了苏油一下,苏油才反应过来:“哦……秦女弄玉,萧史乘龙;鹣鲽恩深,冰露佳从。柔顺持礼,敬亲笃良;士纲纯粹,妇德……孔张……”

    接着嘴巴开始一撇一撇:“我……我说不下去了……你们走吧,走吧走吧……”

    说完拿手挡着自己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

    陈昭明穿着彩服,陈恳地躬身:“兄长,我一定会善待小妹的……”

    苏油哭得都不行了:“你没把地图四色猜想证明出来,你就把小妹娶走了,你耍赖……”

    陈昭明尴尬得也快不行了,幸好这时候门外传来礼官的高唱。

    “太皇太后,赐新人白壁一双——”

    “太后赐新人抹梭金花翔凤锦两匹,月轮华闪锦两匹——”

    “皇上赐新人湖笔四十管,宝墨八铤,澄心堂纸十斤——”

    “皇后赐新人巫雨琴一张,湘云瑟一具——”

    宾客们大哗,苏油在堂上的洋相顿时被抛于脑后,皇室对这安安静静的女孩,竟然如此看重!

    ……

    熙宁元年大朝会,苏油以十五万斤精铜,四种神兵,对西夏局势精准预判的功绩,进官为中书舍人,宝文阁侍制,银青光禄大夫,护军,判三司胄案,兼判将作监,翰林侍讲,赐紫,佩金鱼袋臣。

    听起来贼带劲,其实中书舍人是贴职,压根不能参与中书省职务,不过可以提前知道一些信息而已。

    宝文阁侍制同样是贴职,多拿一份工资,这个是赵顼受了韩琦的提醒,成全苏油对仁宗知遇之恩的感激。

    银青光禄大夫,是散官,有了这个,苏油算是进入了三品阶层,不过是从三品,还是很虚的从三品。

    护军是军勋,因为发明了四件军器,军勋提升一阶,合情合理。

    赐紫是和佩金鱼袋搭配的,光一个金鱼袋穿不出来体面,赐紫后就能穿紫袍了,配合三品散官,算是辛辛苦苦混进了高官序列,

    翰林侍讲,是赵顼给他提供的接触通道,日常咨询策略,采纳建议,可以随时召见。

    苏油探花出身,义理,文学,数学,理工,皆有可观,蜀学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哲思体系,做个侍讲,问题不大。

    不过即使如此,也要经过考试,好在苏油一直笔头没有停过,平日里文章笔记也不少,献上二十五篇,再上了几篇时论,混了个中等,算是过关。

    正儿八经的要干的事情,就是胄案和将作监了。

    将作监是干什么的呢?是掌管宫室建筑,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的制作,纱罗缎匹的刺绣,以及各种异样器用打造的官署。

    手下是一群木匠,石匠,泥瓦匠,陶瓷匠,织造工人,也做一些军器,不过比较少,也不给政府,归入内库管理。

    这是皇家看上了苏油理工的奇技淫巧,准备靠着他大发横财。

    胄案,才是苏油的正经差遣。

    相比人家王安石简在帝心一年三转,吕惠卿直入馆阁备位咨询,苏油算是混迹高层,但是还是边缘人物。

    对苏油来说,就是可以在京城安安心心打两年酱油,过一任舒适的日子了。

    苏油都计划好了,这两年什么国家大事都靠边站,争取让薇儿给自己生个宝宝是正经。

    但是自己部门的业务还是要管好的,散朝之后,苏油立刻上了第一道奏章,内容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将作监和胄案,整顿账册,清点库存,明确职责,为下一步引进四通商号财务管理制度打下基础。

    第二部分是引进理工人才,组织考核,分出优劣,为下一步确定研究方向,组织专项攻关打下基础。

    先将这两件事情做好,其余的,今后再说。

第四百八十六章 铁腕计相

    第四百八十六章铁腕计相

    胄案将作的作风,就从这份奏章开始起步,只说自己目前能做的,有规划的一步步脚踏实地,而不是好高骛远摆空谈放高炮。

    赵顼如今对神机铳入迷至极,还曾经打听过有没有条件刺杀谅祚,被苏油直接说陛下你想多了。

    如今的大国,都有一套既定的制度,也有相应的储才机制,没有春秋战国那种离了谁就转不开的情形。

    所以刺杀敌国君主,除了能造成极短时间的混乱,并无大用,万一上台的是个明君呢?大宋更加哭瞎。

    神机铳的正确用法,是十万人人手一支,一路碾压——当然这是另一种想多了。

    但是有了第一支就总有第二支,这就是苏油的任务。

    指望胄案另开口子给这头吞金巨兽提供资金,苏油表示陛下我们不如自力更生来的实在,赵顼说那京中能给挣钱的就是将作监了,这是我的钱袋子,你要是给我搞瞎了我要你好看。

    苏油说我来搞的话物资流转可能会很快,因此今年嶲州得有六十万贯铜钞要交给我运作才行,一年之后还你。

    听苏油说还要还,赵顼高兴坏了,都忘了跟苏油谈利息的事情,准奏!

    其实进贡十五万斤铜对苏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朝廷里大多数官员都认为苏油拿那么多精铜买个三品官是亏本生意,真正能够看透苏油此举真相的,整个大宋只有一个人。

    张方平。

    只有他知道,借给先帝营造山陵之势,在汴京发行钞票,尤其是能够深入民间的小额面值的钞票,才是这十六万斤精铜的根本目的!

    拿下汴京,就是拿下大宋最后最大一个经济发达地区,纸钞的流转,将在蜀中,杭扬,汴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金融的威力,会渐渐展示出来!

    当然,这些是后话,首先得去三司报道。

    胄案现在归三司管,现在的三司使,也是刚被赵顼召回京城的,一个超级超级大铁头——唐介唐子方!

    一人独战外戚张尧佐,最后仁宗都怕了,甩锅说任命老张不是我的意思啊,是中书的意思。

    唐介转头就弹劾当时的宰执文彦博,吴奎,很多朋友都说老唐你要完,你要被丢去蛮荒。

    唐介说道:“臣忠愤所激,鼎镬不避,何辞于谪。”

    把老子做成红烧肉老子都不怕,还害怕出远差?

    仁宗大怒,丢他去广州,没办法又将文彦博、吴奎免职。

    但是毕竟仁慈,怕唐介路上被张尧佐暗害,派专人护送他就职。

    唐介一夜之间,以“直声动天下”。

    朝臣皆称:“真御史必曰唐子方。”离京那天,前呼后拥来为他送行。

    李师中赠他诗句:“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如山。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

    赵顼即位,召还朝廷,任为三司使,掌管盐铁、户部、度支,统筹国家财政。

    如果说司马光是碎碎念比较讨厌的话,唐铁头和赵铁头一样,可是有亮瞎眼的战绩打底的。

    然而苏油好像有铁头缘一般,赵铁头在苏油眼里,就是一个喜欢占自己小便宜趁饭趁东西的老头,而唐铁头跟他一见面,就是拉着他聊渭州之战。

    一聊才知道,原来老头去年知太原府,还跟辽人刚了一回,辽人在山上修城堡,老头说那山头是我们的,一把火给人家烧了。

    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就算山头是你的,可木头也是人家辽人辛辛苦苦拉上去的好不好!

    不过这话不能说,苏油要多谦虚有多谦虚,从渭州经济规划讲起,只突出解释了先有钱后打战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在渭州是怎么弄钱。

    至于大战,呃,最好的方式,就是拿钱砸部队砸装备呗。

    唐介是绝对不懂经济的,赵顼安排他到这个位置上,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勒紧口袋,一文钱不准给我乱用!

    说到这里,苏油就不由得呵呵冷笑。

    老唐因为不懂经济,一直非常苦恼:“明润,有话就明说,陛下让我任三司使,要是能够不尸位素餐,解国家财政之急,我唐介不惜豁出老命,再贬蛮荒!”

    老头看重的是名声。

    苏油笑道:“唐公,知道什么来钱最快不?”

    “什么?”

    “挖!坟!”

    老头胡子都吹起来了:“混账!”

    苏油赶紧按住:“别慌,我说的是计司这座老坟!”

    老头彻底糊涂了:“什么意思?”

    苏油说道:“自打韩子华韩公整顿三司后,条例职能已经梳理顺畅了,如今三司运转,算是有法度可依,陛下要唐公来,即是要严格制度的执行,对吧?”

    唐介很不好意思地点头:“萧规曹随,韩绛办了大事,却让老夫得了便宜。”

    苏油有些哭笑不得,银根紧缩背景下的三司使,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最得罪人差遣好不好——呃,等下,好像老头你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这事情落到你头上,还真成了便宜!

    苏油摇头暗赞,赵顼这回算是知人善任。

    抛开这些念头,苏油说道:“不过如今三司运转依旧艰难,为什么?因为积年的账务并没有清理。将作,胄案,军政,河务,常平借支,地方积欠,漂没,火耗……经年累月,越积越多。”

    “边军欠地方,地方欠三司,三司欠边军。这里边一大堆的债务要是能清理明白,该追索的追索,该勾销的勾销,计司便能盘出大量空余资金。这是不是类似挖坟挖出大宝贝来?”

    老头有些转不过脑筋:“明润,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些?”

    苏油耐心解释:“比如胄案要负责一段河渠修造,需要五千方石料,报告打到三司,三司同意拨款十万贯。”

    “这五千方石料,该由开封府置办,于是开封府便找来石工开采。”

    “然后石工说工程量大,需要置办大量铁钎,铁锤,于是请胄案帮忙打造。”

    “三司先拨了三万贯下来,将河渠修了三分之一,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剩下七万贯没能及时发放。”

    “问题就来了,胄案没法给开封府石料工程款,开封府没法给石工们工钱,石工们没拿到钱,就无法支付胄案的铁器钱;胄案因为三司没有拨款,无法让开封府继续工程。”

    “于是三司欠胄案七万贯,胄案可能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影响了胄案的正常运转。”

    “胄案又欠了开封府七万贯,开封府只能先自行解决石工们的工料钱,严重影响了开封府的运作。”

    “石工们干了活,没拿到工钱不说,还欠了胄案一堆债务,导致卖屋卖地都还不上。”

    “胄案卖铁器的钱没收到,下一波铁器制造就要被耽误。”

    “胄案本身又属于三司,于是三司的河渠修造任务又没有完成。”

    “这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这些积欠中,有三司欠别人的,有别人欠三司的。”

    “如今三司抽紧银根后,会导致下游各个工坊,商铺,仓储,其‘应收而未收款’与‘应付而未付款’的额度大幅度上升。”

    “比如这样的石工,背着一堆债务,三司如果还有工程,敢找他们承揽吗?”

    “这些石工,应收的钱款一直没收到,那他们还敢承揽三司的工程吗?”

    “这个事情严重了,会导致汴京城与三司相关的各个工坊,商铺,仓储运转艰难。”

    “但是这些积欠,除了极少部分呆坏账务,大多数是可以理清的。只要清理完积欠,这些运转艰难的工坊,又能重新运作起来。”

    唐介这下明白了,这的确是大利,计司的积欠,比如地方赋税,怕是拖了一二十年的都有。

    不过这涉及到专业的会计和法规,唐介有些犯难:“就算老夫有这铁头,却也没这能耐弄清里边的门道啊。”

    苏油笑道:“有这能耐,却没这铁头的,就在你面前啊。这活计极易得罪人,反正我是不敢做的。如果唐公你敢,我倒是可以帮你向四通商号借人,不过先说好,人是你借的,我就帮个小忙,别的与我没有一点干系!”

    唐介对苏油一脸的鄙视:“年纪轻轻,直如官场油滑之辈。老夫自弹劾外戚之后,多年外任,倒让赵阅道抢了个‘铁面御史’的名头,哼哼……明润怯懦,这个‘铁腕计相’,老夫便一身当之又如何!”

第四百八十七章 鳌山

    第四百八十七章鳌山

    大朝会后,日子就悠闲了下来,大宋的日子,是到元月底都不怎么上班的。

    于是苏油这几日便忙着拜年,搬家,采办,送礼。

    苏油的礼物很简单,就是一方石菖蒲。

    石菖蒲如今莫名其妙的一下子爆火,就算不远千里从蜀中送到汴京,利润空间都很大。

    苏油的石菖蒲都是上品,龙根附在石头上那种,书桌上浅浅一个盘子供着,雅致非常。

    一碧生涯水石滨,缕风丝雨瘦精神。前身恐是巢由辈,怕著人间半点尘。

    有了诗词意向之后,菖蒲就如同梅花,兰花一样,身价倍增。

    好事者开始将之与兰,菊,水仙一起,推为花中四雅。

    苏油结婚,礼物收了不少,布置一处宅邸后,还有很多剩余。

    地方在郊区,因此相当大,和陈昭明两家一起占了个小河湾的突出位置,有一个小码头,码头上来是花园,花园是苏陈两家共用,然后苏油的宅子在西北,小妹的宅子在西南,将小码头封闭起来。

    这处所在,可是费了苏小妹不少的心思,苏油的宅子用了七千贯,小妹子自己的用了五千贯。

    加上室内火道,自来水,浴室,下水道这些设施的改造,以及码头,花园的重建,又花去了不下万贯。

    两家之间的交接处,小妹还修了一栋特殊的楼。

    楼是砖瓦为主体,木构件全部用水玻璃做了浸泡,保证整栋楼不会发生火灾。

    这是苏家的藏书之处,苏油给命名为——可贞堂。

    这个名字取自《易》的坤卦,“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意思是胸怀才华而不露,把握时机才发挥,辅佐君主一展抱负,恪尽职守,功成而不居。

    自打不缺钱之后,苏油便成了图书收藏家。

    有程家印书坊打底,各种珍籍善本,搜罗了不少。

    苏家藏书大体分为三类,一类是经史子集,其中镇楼之宝,就是前蜀石刻十三经拓本。

    第二类是医学书,这是玉局观多年珍本的复刻本,是石薇的专业用书。

    第三类,是蜀中新学,包括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机械,冶金诸多方面。

    除了这些,还有名家的字画,书法,还有很多苏油认为有价值的人给他寄来的有价值的信函,这些东西本身就具备很高的艺术价值和文学价值。

    除了这些,还有无数的蜡纸刻版档案,苏油规定书统统不外借,但是士子可以在楼内温书,苏家提供蜡纸和刻笔。

    士子将书籍抄刻到蜡纸上,四通商号印刷部审查合格后,便会试印,并且将试印本送给士子,还要送上润笔费做为酬劳。

    这种做法,让苏家在汴京士林中获得交口赞誉。

    如今的书籍价值不菲,很多藏书人家秘不示人,如苏家这样开放家藏的,几乎没有。

    赵顼听闻苏家的义举之后,写了一块“含章可贞”的大牌匾送了过来,以示鼓励。

    要获得看书的资格容易,要获得抄书的资格就有点难了,有三条途径:一是书法上乘,诗词优美;二是学问博洽,义理精通;三嘛,走通苏油路线。

    其实苏油路线就是苏油后世记得的那些人,这些人提出申请想要获得抄书资格,苏油惊喜过望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拿捏。

    不管文坛政坛还是什么坛,这些都是人脉啊。

    苏元贞入了太学,成为了吃皇粮的关系户。

    苏文熟,吃羊肉,要说如今哪名待考生员苏文最熟,怕就是苏元贞了。

    太学在朱雀门外。“出朱雀门东壁,亦人家。东去大街麦秸巷、状元楼,余皆妓馆,至保康门街。其御街东朱雀门外,西通新门瓦子以南杀猪巷,亦妓馆。”

    以太学为中心,东边红灯区,西边,还是红灯区。

    不过人家苏公子是要先当官再结婚好收礼的人,所以还算是洁身自好。

    家里有个有矿的爹,有个会做生意的姐,有个能砍的哥,还有大苏小苏苏探花罩文坛,加上他自己替自己老爹上的《乞姓疏》,一下子打响了名声。

    张方平在诰文中评价为:“兄以悍直敢武耀播边陲,弟以方肃精忠充涤文字,此其父之余绪哉?定方伐国之功,焜耀千古,每肆志于海外。赐汝之姓,非徒以赏卫弼之功,以激励当世,亦有洪望于期图。”

    今年太学改制,扩充生员,苏油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太学扩建之后,制定订太学条制,推行三舍法。

    共设八十斋,斋容三十人,其中外舍生二千人,内舍生三百人,上舍生百人,总二千四百。

    官员子弟可以免考试,即时入学,而平民子弟需经考试合格入学。

    跟后世大学差不多,太学也有各种考试,优胜劣汰,也有内似修学分,相关课程学习完毕,考试成绩优异者,可直接授官,中等者直接参加太学组织的蓼试,下等者直接参加省试。

    这其实是对官员子弟的照顾性政策,不过正经学业优异的子弟是不会走这条路的,苏油要苏元贞去那里,主要是为了与高官子弟富二代们混眼熟。

    从正月初七开始,开封府便开始大张花灯。虽然还在孝期之内,但是新君登记,纪年改元,还是值得庆祝的。

    元宵节,就是灯市的最高峰。

    只不过今年赵顼下旨,今年鳌山就用旧有设施,不新添置。

    鳌山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海中高山,据《列子??汤问》记载:“渤海之东有大壑,乃无底之谷,中有五山,常随波上下往还,天帝令十五巨鳌举首而戴之,五山始峙不动。”

    如今的鳌山彩灯,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灯光效果造景舞台,造型通常是由无数彩灯组成的巨鳌背负着山峦,上面绘有山石树木、亭台楼阁、各种神、佛雕塑等。

    所有神佛雕像,皆结大彩楼贮之,各种彩灯交映璀璨,美不胜收。

    整个鳌山高达五丈,山前横列三门,各有彩结金书大牌。

    中间一道叫“都门道”,左右叫“左右禁卫之门”,上有大牌,写着六个大字——“宣和与民同乐”。

    彩山左右,以彩结文殊、普贤,骑着狮子白象,手可以挥动,还能各于手指出水五道。

    另外用辘轳绞水上灯山尖高处,用木柜贮之,每逢正点时刻放下,如瀑布一般,引来围观者阵阵欢呼。

    左右门上,各以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

    鳌山北面,是宣德门楼横大街,中间约百余丈区域,为了防止游人冲突,用棘围绕,谓之“棘盆”。

    内设两长竿高数十丈,以绘彩结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动宛若飞仙。

    棘盆就是表演区,内设乐棚,开封府派出承担衙前役的乐人作乐杂戏,并左右军百戏,在其中念唱作打,卖力表演。

    宣德楼是大内正南门,楼前立有大旗数口,其中最大的一面,与宣德楼齐高,谓之“盖天旗”。

    如今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中一方座位,乃是御座。

    用黄罗设一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

    两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椽烛,帘内是女眷们作乐之所,宫嫔嬉笑之声,不时下闻于外。

    楼下用枋木垒成露台一所,彩结栏槛,两边皆禁卫排立,锦袍,幞头簪赐花,执骨朵子,正好面对着乐棚。

    教坊钧容直、露台弟子,交相在台上表演杂剧。

    近门亦有班直排立守卫。

    而百姓们就围在露台下观看,乐人表演到精彩之处,时时引来百姓山呼。

第四百八十八章元宵节

    第四百八十八章元宵节

    东京御街,北起皇宫宣德门,经州桥和朱雀门,向南直达外城南熏门。长达十余里,宽二百步,“街”其实不足形容其规模,称为中央广场,似乎比较靠谱。

    中间位置是供皇帝用的御道,平日里有班直守卫,任何人不得践踏。

    两边是官员所走的道路,然后隔开两片开阔区域,再两边才是平日里大家行走的带顶长廊,长廊外,是各色商铺,以及衙门内外诸司。

    汴京新年的灯,一直从宣德门铺排到南熏门。

    各家商人为了招揽顾客,打好假日牌,他们们也研制出很多新型的彩灯。比较有名的有苏州的五色玻璃灯、福州的白玉灯、新安的无骨灯,当然,如今多了眉山雅乐琉璃灯。

    还是苏油一贯的操作,不显山不露水地占据最上游产业。

    灯这玩意儿,亮度越高越是吸引人,各家商号的灯虽然设计得花样百出,新奇纷呈。但是其核心,也就是发光的部位,其实都是眉山制造——铂金汽灯。

    从初七开始,灯山点燃,称为“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游人已集御街两廊下——新年的热闹开始了。

    小商小贩,曲艺杂耍,幻术卖卦,也开始纷纷赶来凑热闹。

    “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击丸蹴踘,踏索上竿。”

    “赵野人,倒吃冷淘。张九哥,吞铁剑。李外宁,药法傀儡。小健儿,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大特落,灰药。”

    “榾柮儿,杂剧。温大头、小曹,稽琴。党千,箫管。孙四,烧炼药方。五十二,作剧术。邹遇、田地广,杂扮。苏十、孟宣,筑球。刘百禽,虫蚁。杨文秀,鼓笛。”

    “更有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其余卖药,卖卦、沙书地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正月十四日,车驾幸五岳观迎祥池,这次苏油有幸,以翰林侍讲的身份陪驾。

    宴游持续一天,上午陪驾从宣德门出行,游行完成之后,抵达五岳观,开始游宴,然后返回宣德门。

    这次宴会不是苏油承办的,吃得那叫一个寒酸:

    索粉、水饭、干饭、肚羹、缕肉羹、爆肉、肉咸豉、群仙炙、炙金肠、炙子骨头、天花饼、白肉胡饼、莲花肉饼、排炊羊胡饼、独下馒头、双下驼峰角子、太平毕罗。

    索粉就是米线,水饭是半发酵的酸浆米饭,类似后世日本料理中的醋饭,干饭是蒸米饭,肚羹就是羊肚汤,缕肉羹是肉丝汤,爆肉是爆炒羊肉,肉咸豉是腌羊肉,群仙炙是鹿肉和熊肉混烤,炙金肠是抹上蛋黄烤熟的羊肠,炙子骨头是先腌后烤的羊肋肉,天花饼、白肉胡饼、莲花肉饼和排炊羊胡饼都是馅儿饼,独下馒头是肉菜包子,双下驼峰角子名字好听,就是肉菜包子改了个形状,做成饺子型;太平毕罗则是从波斯传到唐朝然后又从唐朝流传到宋朝的胡食,听起来很神秘,其实还是馅饼,不过是西域调料的馅饼罢了。

    说起来,除去米饭,馅饼和包子,就是两汤菜,两炒菜,三道烤菜。

    苏油对着盘子直叹气,没有绿色蔬菜搭配调剂,不是我挑嘴,是真的吃不下去啊……

    身边一位风仪非常出众的大帅哥对他说道:“明润,怎么了?御赐的宴席也不满意?”

    这位可是苏油小心提防着的主,要是今天一点头,说不定应景了就是罪名:“吕校勘言重了,是苏油自小孤贫,少见大油大荤,就算是过年的荤菜,也得搭配大半素的,不然肠胃就该受罪。我家八公说的‘山猪吃不了细糠’,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形了。实在惭愧。”

    此时吕惠卿正任集贤殿校勘,编校集贤殿的书籍,因为与王安石讨论经义时,意见有许多相合的地方,因此受王安石推重,得到了这个职位。

    要说他之前有什么亮眼的事迹,不过是真州一介小小推官而已。论起履历,真是给苏油提鞋都不配。

    因此很多人当他依附王安石,希图幸进,很是不看好他的人品。

    吕惠卿微微一笑:“贵不移贱,富不忘贫,明润果是端良,不愧得王公看重。”

    苏油拱手:“你说的王公是谁?如果是介甫公的话,我对他气度学养自是推崇,不过施政上的主张还是有些区别,同船激辩了三日,还是谁也没能说服谁,唉……”

    这其实也在给面前这位宽心,你放心王介甫这铺牌,本人是不会跟的。

    吕惠卿的神色中明显不信,不过话题到这里也不好继续下去,毕竟苏明润也不是他现在敢得罪的人物,转移了话题:“那边不知道在聊什么呢。”

    宴会的另一边,赵顼正在和赵抃,曾公亮交谈,还有枢密使吕公弼。

    苏油笑道:“他们是决策者,我们是执行者,现在胄案和将作被唐公抓着陈年旧账不放,我这里如油煎般遭罪,哪里还关心这些哟……”

    吕惠卿说道:“明润还不知道?杨定那里,闹了个大错。”

    “哦?不知是什么错?”

    种谔复绥州之事,之前闹得不可开交,西夏以对等方式诱杀大宋保安军知军杨定,也是御史们弹劾种谔的大罪之一,陷害同僚,与杀人相等。

    为了给种谔和赵顼擦屁股,苏油指示渭州听风阁,查查这个杨定。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西夏内部传来情报,杨定出使夏国的时候,曾经拜谅祚称臣,而且答应替谅祚引诱沿边熟户。谅祚送给他宝剑、宝鉴及诸多金银器物。

    杨定出使回来之后,上缴了宝剑、宝鉴,然后将金银据为己有,又上言大宋谅祚可以刺杀。

    这就是赵顼询问苏油可否使用神机铳刺杀谅祚的原因。

    等到夏人丢失了绥州,认为是杨定出卖了自己,故而才把他杀了。

    御史们闹了一个大乌龙,之前为了陷种谔于死地,弹章里边将杨定夸得花儿一般,十个种谔都不值一个杨定一根寒毛,结果闹了半天,那娃是个双面间谍。

    吕惠卿笑道:“此次夏使前来告哀,将真相捅了出来,至是事露。官家立刻赦免了种谔,削杨定官,没其田宅万贯。你说这事情闹得!”

    苏油也陪着附和大笑。

    其实这事情是家梁,王韶,和渭州听风阁合作的一次情报战。真相之所以让赵顼如此愤怒,一定要追夺杨定的田宅,原因还是赵顼感觉自己被人耍得像个傻子。

    要不是苏油阻止了自己,要是真将神机铳交给了杨定,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赵顼想想都感觉背脊发寒。

    赵顼身边宰执学士们,笑语盈盈亦恭亦友,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但是苏油知道,那是因为还没上班的缘故。

    于是也端起酒来,和吕惠卿同饮了一杯,和谐得就像多年失散的兄弟一样。

第四百九十章 经济影响力

    第四百九十章经济影响力

    苏油干脆松了手:“大石头你看这还用驾吗?这简直就是被推着走嘛!你能给我停下转弯算你本事。”

    说完又招呼石鍮:“小石头,看着点俩老外,别光顾看灯走丢了!被杂耍班子抓了去办展览!”

    这玩意儿还真有,路上见到一个棚子,里边是各种古怪的异人展览,苏油心想自己要是御史,这就算找到了谏议题材。

    好不容易车马来到眉山会所,薛忠过来接着:“总算是到了,我的天简直人山人海!”

    眉山会所前方空地上也立满了灯杆,上面挂着各色彩灯,四通商号财大气粗,一水的小琉璃灯,灯上直接写着灯谜。

    苏油跳下车来,打开车门扶石薇和小妹下来。

    石薇手里拿着元贞买来的兔子面具,看着彩灯:“苏油哥哥,你会猜灯谜不?”

    薛忠赶紧摇手:“可别可别,三楼雅间都已经备好了,大家就别在这里玩了吧,你们出手几下就猜完了。”

    苏油还谦虚:“我也不善此道……”

    薛忠直接打断:“没说恩公你,我指的小妹,走走走,上楼上楼……”

    喂!生气了!

    伸手取下一盏琉璃灯——出师表,射南北朝人一。

    靠,有难度,换一个。

    薛忠伸手拦住:“取下灯来就要射覆,射中了东西免费,否则便要掏钱买。这是规矩。”

    苏油问道:“啥东西?”

    薛忠指着灯下一行小字:“中覆者得金银花露一瓶。”

    我的个去!这是夏日里清凉解暑的饮料!白捡还罢了,大冬天谁掏钱买这个?丢不起这人!

    小妹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个算是入门级吧?覆物价值也不高。《出师表》,武侯所以陈后主王业之道也。谜底就是陈后主。”

    苏油将手一摊,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金银花露!拿来!”

    得了一瓶金银花露,苏油觉得好玩,忍不住又取了一个——素面官人,射唐人一。

    这个奖品是蜀瓷梅子青小茶盏一方,明显比上一个要难。

    于是又丢给苏小妹,苏小妹笑道:“素面为颜,官人为卿,这个灯谜覆的颜真卿。”

    薛忠只好又叫人送上茶盏,苦笑道:“有意思吗?这样有意思吗?”

    小妹抿嘴笑,说道:“我也觉得没意思,奈何哥哥觉得有意思。”

    苏油这时却看着手上又取下的一个:“得,这个我也觉得没意思了,怎么哪哪儿都能遇到他?不猜了不猜了!”

    众人一看,谜面是——晋宫灯火,射当朝人一。

    晋宫者,司马家也。晋宫灯火,谜底却是——司马光!

    眉山会所在大相国寺隔壁的汴河码头,上到三楼,打开窗户,街市河中,灯火掩映。

    大相国寺今晚对万姓开放,许大家上香点灯祈福,也建有灯山,热闹非凡。

    这里地处御街外边的中断,向另一侧看去,整条御街从南向北,就如两条灯火的长龙,一直通到宣德门的大鳌山。

    挤在长街上晃荡是一种乐趣,站在高处俯视灯市全景,又是另一种乐趣。

    前一种乐趣人人皆可得,后边一种,能体验的人就少了。

    灯河人海,让众人看得痴醉。

    苏油对苏小妹说道:“小妹,小七哥,要是当年我们生在汴京,将食肆开在州桥码头,血赚啊……”

    苏小妹早非吴下阿蒙,摇头道:“在眉山,得江卿相助,方有我们作为的天地;要是在汴京,怕是哥哥各种技艺一施展出来,就被权贵豪强吃得尸骨无存了,遑论救助我们兄妹。”

    这话才是大概率的真相,苏油摸着窗棂,看着灯火阑珊的汴京城:“是啊,就算现在,一样力有不逮。”

    这时就听得身边传来啜泣的声音,苏油转头,竟然是艾尔普。

    苏油安慰道:“老艾,这是想家了吗?”

    艾尔普摇了摇头:“不是,当年巴格达也是一个伟大的城市,可如今……城督,文明的灾难,在西方已经无法挽回,你不能让它在东方重演。”

    库罗也点头:“这是一个伟大的城市,甚至可以说,是我见过最伟大的城市,你,苏大人,哦,还有陈学者,都是伟大的智者,保住文明世界的星火,是你们应该有的责任。”

    薛忠怒了:“哎呀俩死蛮夷,竟然敢在大节里诅咒我们……”

    陈昭明抬手制止:“库罗和艾尔普说得有道理,如今汴京城如花团锦簇一般,可是财政不堪,举步艰难,已有老迈之态,唉……”

    苏油拍着陈昭明的肩膀:“能看到这问题的朝士多矣,但是能跳出自己的眼界局限,实际有所作为的,少之又少,妹夫,我看好你哟。”

    陈昭明受宠若惊:“明润我就一个书生而已,常怀此心,恨无此力……”

    苏油说道:“来胄案帮我吧,很快你就会知道,数学,不是单纯形而上的哲思,也不是只能用于天文历法。理工,就是一门将数学运用于国计民生的学问,方方面面,有了数学的助力,就好像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这可能会耽误你学问的进益,会剥夺你独自在思海中畅游的乐趣,但是,如今的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陈昭明都激动得哆嗦了:“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起?”

    苏油哈哈大笑:“一个篱笆三个桩,当然是从选拔人才开始!”

    元宵节的美食,当然不止元宵一种。

    光后世形状的元宵,就分了乳糖圆子,更有山药圆子、珍珠圆子、澄沙圆子……

    此外,还有科斗粉、豉汤、水晶脍、韭饼、南北珍果,皂儿糕、滴酥鲍螺、酪面、玉消膏、生熟灌藕、蜜煎、糖瓜蒌、煎七宝姜鼓、十般糖……品种之丰富,也不比后世过节差。

    眉山米花糖如今加了核桃仁,花生,黑白芝麻,砂糖,最香的是加了玫瑰花瓣做的蜜饯,芳香扑鼻,已经远胜苏油刚刚发明的时候。

    此外,桃片糕,泡芙,奶油小蛋糕,肉松小面包,这些苏油带来这个世界的吃食,也发展出了无数的花样,味道也比当年苏油搞的更加美味。

    茶的变化也有了好些种分类。

    卖给二林大理的是发酵压制茶团,精品用金箔包裹,称为小金坨;

    散茶中的红茶品种,精品是嶲州散白尖;

    按照如今宋茶半发酵做法,不过保持叶型完整的,称为眉州小白叶;

    绿茶因为炒制方法,用叶部位,以及采摘时节的不同,已经形成了几个精品产地,分别是峨眉雪芽,竹叶青;青城飘雪;蒙顶甘露;邛崃文君绿。

    蜀中豪富,如今豪商们足迹遍天下,素茶饮法,配合松果炭,竹炭,黄铜精炉,小银铛,精铸茶匙,花纹钢茶刀,素雅的玉瓷或者玻璃茶器,小天师和大苏各自弄出来的一套茗饮仪式,如今莫名其妙地在大宋各地流行起来。

    就跟后世省港功夫茶在改革开放后突然莫名其妙流行起来一样,这就是携强势的经济影响力对大宋各地造成的文化冲击之一,何况炒青手法炮制的绿茶,确实有其独到之处,只要在仪式感上不减,那么清永隽透的茶汤,其实更符合士大夫们的审美观感。

    顶点

第四百八十九章 游玩

    第四百八十九章游玩

    元宵节,圣驾临宣德门。

    亲从官皆顶球头大帽,簪花,红锦团答戏狮子衫,金镀天王腰带,数重骨朵。

    天武官皆顶双卷脚幞头,紫上大搭天鹅结带宽衫。

    殿前班顶两脚屈曲向后花装幞头,着绯青紫三色撚金线结带望仙花袍,跨弓剑,乘马,一紥鞍辔,缨绋前导。

    御龙直顶一脚指天一脚圈曲幞头,着红方胜锦袄子,着束带,执御从物,如金交椅、唾盂、水罐、果垒、掌扇、缨绋之类。

    北宋皇城中,共有五重禁卫,第一重为皇城司亲从官;第二重为宽衣天武;第三重为御龙弓箭直,弩直;第四重为御龙骨朵子直;第五重为御龙直。

    五层禁卫由内而外,一重重将天子保护在中央。

    种谊种小八,如今就是光荣的御龙直仪仗队的一员,捧着皇帝的金唾盂,在队伍中一脸的不耐烦。

    御椅子皆黄罗珠蹙背座,则亲从官执之。

    诸班直皆幞头锦袄束带,每常驾出,有红纱贴金烛笼二百对,今天是元宵,因此加以琉璃玉柱掌扇灯。

    还有一班快行班,各执红纱珠络灯笼。

    驾将至,则起围子数重,外有一人捧月样兀子锦,覆于马上。

    天武官十馀人,簇拥扶策赵顼,齐身高喝:“看驾头——”

    这就是起驾了。这帮排场过去之后,还有吏部小使臣百余,皆公裳,执珠络球仗,乘马听唤。

    接着是近侍余官,皆服紫绯绿公服,三衙太尉、知护、御带,罗列前导,两边是内等子,也就是有武勋任命的禁卫。

    选诸军膂力者,着锦袄顶帽,握拳顾望,旁观人群中有敢高声者,捶之流血,太残忍了。

    整个班子,前边有教坊钧容直乐部引导,驾后有诸班直马军乐队作乐,驾后围子外,左边是文官序列,宰执领头,侍从等在后,右边是武臣序列,包括亲王、宗室、南班官等。

    皇驾抵达门前,横门便早已恭候的十余人击鞭,驾后有曲柄小红绣伞,一名殿侍卫执之于马上。

    经过鳌山的时候,御辇院人员辇前高唱一声:“随竿媚来——”,接着御辇开始倒行,团转一圈,让赵顼观看鳌山——这个名目叫做“鹁鸽旋”,又谓之“踏五花儿”。

    之后停辇,赵顼和宗室近臣登上宣德楼,戒严解除。

    早已等候在旁边的游人,狂奔高呼这赶赴露台,抢占看灯看杂戏的最佳位置。

    须臾,宫架乐作,击析之声,棘围内立起一根“鸡竿”,约高十数丈,竿尖有一大木盘,上有金鸡,口衔红幡子,上书“皇帝万岁”四个大字。

    锣声响起,木盘底部垂下来四条彩索,两司三衙各家帅臣选派出来的四名红头巾的军士,争先缘索而上,都希望替自家太尉抢到金鸡红幡。

    今年的金鸡红幡,被侍卫亲军马军司夺得,健儿激动得红光满面,在宣德楼下谢恩。

    宣德楼上,有一条红锦索,连接到门下一作丝绸扎成的彩楼上,很快,一只金凤衔赦而下,彩楼上的通事舍人取下赦书,展开宣读。

    元宵夜游,开始了!

    苏家的油壁车早就备好了,四轮四座,轻便宽敞,苏小妹和石薇坐在里边。

    石通这徒弟多年没见了,现在这娃是郑州工场的管事,苏油要在胄案作为,将他招了过来。

    苏油很少亲自驾车,对自己的手艺不太自信,于是让石通坐在旁边当副驾。

    种谊昨天捧了一天金唾盂,今天轮休,也跑来凑热闹。

    他们骑马,陈昭明,种谊,苏元贞,张麒,石鍮,苏辐,还有俩红胡子老外,围着马车一路闲游。

    今日出游男女不羁,平日里碍于礼教不能出门的女子们则可以在这天出门。

    闺中女子们还要刻意梳妆打扮,头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相约一起出门游玩,赏花灯、转三桥,放肆的甚至不要家中男子跟随。

    苏家织造的月晕华闪料子,盈盈月光,瑰丽灯光下,让女孩们显得更加清丽柔美,这个春节可是卖得飞起,就是为了在今天吸引年轻男子们的目光。

    不少谈定亲事的未婚男女,也可以趁此机会携手并肩,共诉心曲,不用顾忌外人的眼光。

    因此元宵节是士大夫们回忆中一道美丽的风景,欧阳修当年就写下过流传千古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想起欧阳修苏油又不禁叹气,唉,都是艳词惹的祸。

    苏小妹探头出来:“哥哥,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苏油笑这一抖缰绳:“驾!”

    元宵节的来历有很多说法,儒家认为“汉文诛乱”,忠臣周勃、陈平协力勘平诸吕的日子,正是正月十五,所以每年该日,汉文帝便出宫游玩,以示庆贺,这就是元宵节的起始。

    然而佛家则持“燃灯表佛”说。相传东汉明帝倡导佛教,于上元夜在宫廷寺院‘燃灯表佛’。令士庶人家一律挂灯,元宵节是这么来的。

    道家不干了,他们认为元宵节是上元天官赐福之日,所以元宵节是道教的节日。

    《史记??乐书》的记载算是比较早的:“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于祠坛上。使童男童女七十人俱歌。”

    总之不管是哪家的节日吧,最后都变成了大家的节日。

    御街供车马行走的通道非常宽阔,足够走马行车,一路上“翠帘销幕,绛烛笼纱。遍呈舞队,密拥歌姬。脆管清亢,新声交奏。戏具粉婴,鬻歌售艺者,纷然而集。”

    这等繁华景象,别说俩没见过世面的老外了,就连苏油一边驾车,一边都瞠目结舌。

    路边的商家,在辉煌的灯火下卖力叫卖,店边挂着不少灯笼,游人士子在女伴面前斗勇夸智,争覆灯谜。

    路边变魔术的,喷火的,抖叉的,唱戏的,献曲的,说浑话的,卖小吃小玩具泥面人的……身边都聚拢了一堆人,不时便传出山呼采声。

    还有不少卖面具的,粉婴童子,恶鬼夜叉,狮子虎头,购买的游人还不少,买了就戴在自己脸上,嘻嘻哈哈地继续往前走。

    种谊好奇非常:“这是什么风俗?”

    苏元贞说道:“《隋书??柳彧传》有记载,‘窃见京邑,爱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燎炬照地。人戴兽面,男为女服,倡优杂技,诡状异形。内外共观,曾不相避……无问贵贱,男女混杂,淄素不分。’这是隋唐时分就有的风俗,流存于今。”

    苏油转头道:“元贞你赶紧给小八买一个,阿烈久慕狄枢密为人,每次出战也要戴上黑铁面具,小八羡慕好久了,给他也弄一个过过瘾。”

    元贞笑道:“小八如今可是皇上钦点的内等职,怎么俸禄还没下来?”

    种谔复绥州,在文臣中人人喊打,但是在武臣中,就不免兔死狐悲同仇敌忾,连带着种小八在侍卫班里都颇受同僚照顾。

    种谊一脸苦相:“老师你赶紧把我捞出来吧,端痰盂就不是个好活。我种八啥时候干过这个?”

    苏油哈哈大笑:“再熬熬,你种家人的性子啊,一贯嚣张不听指挥,不遵照上级指示行事,磨练一下也好。你哥这事儿吧,要再等上一两年,就是水到渠成,殊勋一道。现在闹得,里外不是人,大家还要一起给他擦屁股。”

    石通受不了了:“师父!看路!哪有驾车还东张西望讲笑话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皇宋银行

    第四百九十一章皇宋银行

    小妹是此道高手,大家品尝了一顿茶饮小吃后,已经是下半夜了,没有马匹车辆的人群还要赶着回家,人流总算稀疏了一些,于是大家这才继续出发,赶往宣德门看鳌山。

    苏油今日一定要小妹等人过来,是因为胄案还给新皇登极准备了一件礼物。

    一路游玩着来到宣德门前,这里早已水泄不通了。

    苏油将石薇和小妹接下车来,男士将女生保护在中间。

    苏油说道:“之夜时分快到了,到时候注意看天上。”

    终于,宫中,各处寺观,元夜的钟声响了起来。

    接着,宣德楼前,“嘭!”“嘭!”“嘭!”似鼓似雷的声音响起。

    接着,汴京城宣德楼上数十米的夜空中,“啪!”“啪!”“啪!”绽放出一朵朵巨大的焰火。

    “哇哦——”人群中响起了惊呼,都说今年用旧时设施,还以为没有新奇可看了,没想到官家竟然给大家准备了这样一个惊喜!

    火花如流星四处飞溅,开始时金色,接着出现了红色,绿色,黄色,紫色……

    今夜的汴京人,醉了。

    这其实是玉局观用于辨识金属化合物的方法,小天师通过燃烧碱土,发现了好几种不同的碳酸盐,在确定碳酸根后,不同的焰色反应,说明了它们是不同的金属化合物。

    然后,还可以通过电解反应,将他们从碳酸盐中提取出来。

    再用硝酸,盐酸,硫酸处理,试验后发现,硝酸盐的火焰最鲜艳。

    红色的是硝酸锶,绿色的是硝酸钡,黄色的是硝酸钠,蓝色的硝酸铜……

    加上迫击炮的研制成功,于是礼花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少人都为这不似人间的盛景震撼住了,虔诚地跪了下来,山呼万岁,为宣德楼上的皇帝诚心祈福。

    苏油微笑着搂着石薇的肩膀:“薇儿,好看吗?”

    石薇迷醉地看着天空:“嗯,真美,是不是只有我们大宋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苏油点头:“真希望它能永远这样点缀大宋的夜空,烘托节日的欢乐,而不希望它替代狼烟,烽火啊……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陈昭明也看着天空:“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焰火看完,大家开始返回,一路上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

    回程路上,还能见到不少穷人点着火把,沿路小心地寻找着什么。

    苏油看得奇怪:“这都在干嘛呢?这么多人在找神马呢?”

    陈昭明是老汴京了,笑道:“这叫‘照夜’,今夜出游的富家子弟女孩很多,随身的钱财,饰物,常有被挤得掉落的,他们在捡这些呢。”

    就听一个妇人背对着马车蹲在路中间喊道:“大郎,快过来看看,我看到一个耳珰,是不是金的?”

    苏油赶紧勒住马缰,停下马车,等待妇人开心劲儿过去。

    然后一个汉子冲过来一把捂住她嘴:“好不晓事的婆娘!赶紧给官人让道!撞死你都白撞!”

    说完拉着妇人退到路边,对苏油连连作揖。

    苏油微微一笑,拱手还礼:“这位大哥,新年快乐。还是要注意安全。”

    直到车马走远了,妇人才道:“家里的,怎么官人还驾车?还不嫌冲撞,给我们还礼?”

    汉子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赶紧捡财是正经!耳珰在哪儿呢?”

    ……

    元宵节过去,朝廷步上了正轨。

    三司使唐介,上朝第一件事就是上奏条陈。

    第一,清理三司旧案,检点卷宗,勾销汴京诸作坊,内库,常平,盐监,以及地方历年积欠,造定新册,给大宋经济解绑。

    第二,发行铜引,招诱商贾,使之将嶲州精铜发运京师,并以之为储备,发行铜钞。

    第三,四通钱庄,如今在诸路承担商贾间拨款划转之责,甚有声誉,三司与诸路转运司间,钞银转递诸多不便,乞于钱庄开辟专户,以利于借贷支抵划拨。

    第四,蜀钞印制精良,图案精美,防伪措施得当,乞请由其承印诸路盐引,并代理发行。

    第五,朝廷官员俸禄,常以实物开销,官员早已不胜其苦。请从今俸禄以铜钞方式发给,庶几官私两便。

    司马光上奏,第一条,唐铁头敢干,自然是好事,但是勾销积欠,其中会生出无数猫腻,可能会出现侵吞国家资产的行为,如何监督,需要认真考虑。

    第二条,其实就是去年苏油的故智,如今危机已经过去,似乎无需让商贾来承办,分朝廷之利。

    第三条,三司与诸路转运司间,开立户头进行借贷支抵划转,固然是方便,但是承办主体由一家私人钱庄来承办,是否妥当?

    第四条,蜀钞固然精美,但是诸路旧引行使已久,新钞如何发行,旧钞如何回收,中间折价如何,会否发生掠夺民利的行为?

    第五条,嗯,如今大宋官员俸禄,三分之一钱钞,三分之二实物,家大业大的三品以上大员当然滋润,什么都国家包干了。可三品以下,每月不胜其苦,家中仆役还要承担贩卖物资的工作,换回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这项改革,对汴京城广大官员的好处太大了,没意见,完全没意见。

    于是唐介又上了第二套方案,司马大谏思虑周道,所以必须在第一套方案基础上改良。

    第一条,逐年卷宗,都在三司档库房存放着呢,只不过工作量浩大,让人望之犯难而已,先从三司开始清理,然后提纲索引,第二步清理汴京,蜀地,杭扬等处经济发达地区,这些地方财政不错,有亏空填补起来也比较容易,第三步才是各处上州,逐渐一步步推广全国。

    第二条,厢军路驿,沿途克扣,靡耗只怕比商人更多,历年漕运的情况朝中诸公想必非常清楚,铜政乃国家命脉,交到商人手里自然不妥,但是让现有漕运体系来承办,怕是更加不妥。

    嶲铜转京,事关国政,如果大谏有更好办法,尽管提出来,否则的话,那就一边让商人转运,一边加快改造漕运体系,我们两边都抓。

    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大谏如果觉得交给普通商人承办不多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妥当人来?比如,陛下?

    赵顼乾纲独断,搞!就以内藏库所存部分金银做本,宗室愿图报效者,许折本入股,先期筹资两百万贯,四通钱庄出资一百九十二万贯,合计三百九十二万贯,成立皇宋银行!将大宋盐引,铜引,四通商号蜀地盐引合而为一,发行统一货币——皇宋银钞!

    银行成立之初,其功用就是发放官员俸禄,促进财政流通,监督皇庄内坊经营情况,还有一条,投资和提供贷款。

    但是有个前提,严格按照四通钱庄现有经营模式开展工作,防止奸弊。

    说白了,就是皇室占个名头,还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但是只派监理进行监督,具体运作,就是将四通钱庄换个名字,归入皇室名下而已。

    等到运作得当之后,银行还可以协助清理诸处积欠,加强地方两税监查,减少物资堆积损耗。

    但是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一切经营,同样要如现在的经营模式一样,缴纳税收,让政府得利。

    这次运作,背后的作俑者当然是苏油,这是其揣摩大宋十数年后,对自己施政手法的地一次尝试。

第四百九十二章 红脸白脸

    第四百九十二章红脸白脸

    成立银行和计司清欠,对大宋经济的刺激作用是肯定的,但是首先需要一个契机。

    财政危机,就是很好的契机。

    其实也是温水煮青蛙,首先通过修改俸禄发放方式,谋取大多数在京官员对计司改革的支持,然后结合清欠,促使汴京各大单位开立户头,带来很多便利的同时吸纳资金,也是一个诸单位熟悉新模式的过程。

    然后从中央部委,三大发达地区,诸多上州,一步步推广业务,扩大规模。

    其实皇宋银行成立之初,也就负责后世一个地方性银行的职能而已。

    而清欠问题,真清理到最后那些落后地区时,所余范围虽然大,但是真正对大宋财政贡献占比却很小。

    这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负担,所以肯定是还不上积欠的,不过等到大宋经济好转后,免还是不免,也就是赵顼一句话的事了。

    最大的困难,在计司清理旧账。不过唐铁头决心锐意铁腕,这是个要名声不怕死的人,那就让他其死得其所好了。

    再来就是皇家的支持,这必须要让皇室坐拥大利,苏油自信有这份本事儿。

    银行成立之后,作为背后黑手的苏油,手里就松泛了,能够集中财力办大事儿,然后用爆产能的方式让各方获利。

    这事情来来回回讨论了一个多月,诸多初步意见完善统一之后,皇宋银行,正式挂牌成立!

    四通商号调集了最强精英赶来料理业务,程文应,史洞修从眉山千里迢迢地进京,和苏小妹一起,成为皇宋银行的核心人物。

    苏油如今算是隐形大佬,银行的成立让唐介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所以他自己在胄案和将作监那些作为,就通通被忽视了。

    二月,太学开课了,与此同时,胄案和将作诸人,都收到了一份详尽的履历调查表。

    除了填写履历的地方,还有很多细节,包括家庭成员,职业专长,文字功底,甚至有无欠款,是否饮酒,兴趣爱好,林林总总一大堆。

    资料收集起来之后,接下来又是两次考核。

    一次叫专业知识大赛,一次叫做专业技能大赛。

    两次大赛,一次是选拔理论研究突出性人才,一次是选拔专业技能突出性人才。

    对于苏油来说,胄案和将作,就类似后世的国有大中型企业管理部门,胄案就是军企,将作就是轻工局和省建司。

    以苏油后世非遗扶贫工作的经验,其根基就在六个字——产,学,研;精,细,纯。

    自身过硬后,接着才是市场管理,成本控制,人力资源管理等方面。

    胄案和将作,胄案早已有了苏油深深的痕迹,小妹张麒走后,夜校的培训工作一直没有断过,之前就进行过一次类似选拔,优秀的人才留在了汴京,剩下的一波被高国舅带去了商州。

    因此苏油的考核方案,在胄案没有波澜。

    但是在将作,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将作监是个油水极其丰厚的部门,铁打的将作流水的管理者,到今天已经形成一套欺上瞒下的手段。

    手底下的匠作才是实际管理人员,而官员们,因为不懂技术不懂工坊管理,只管拿着底下孝敬的钱财,整日里吃喝玩乐,国家工程下来之后甩手丢下去,就算完成工作了。

    如今来了个要考试的苏油,匠作们摸不清路数,少监以下官员们解释不清楚,就怕苏油高举起反贪的大旗,那是十个拖出去砍了,十个都不冤。

    听闻唐铁头最近正在调集四通银行会计队伍对封存的积年账簿进行大清理,用屁股想都知道,清理完成之后,就是拿着账本要账了。

    于是苏油将官员和工坊勾管,也就是将作们都召集起来,开统一思想会。

    苏油端着茶杯开门见山:“汴京城各项大产业,都在列位名下,列位屁股下那点东西,就算能瞒得过我,能瞒得过程三爷不?”

    程三爷是汴京四通商号,钱庄负责人,不少工程开工之初,找他周转,已经是将作监名下诸多老板的常态了。此话一出,果然一众工头都面色苍白。

    苏油笑道:“不过大家不要怕,胄案里唐公算盘正敲得啪啪的响,那意思清楚得很,接下来就是拿汴京城的诸位开刀。”

    底下人群顿时大哗。

    苏油抬手制止了众人:“他说开刀就开刀?笑话!当我苏明润不存在?”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哟,苏探花妙手成金的本事儿,那是满大宋都有口碑的。

    苏油这才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接下来有几件大事儿,需要专业的人才,因此才有了这两次选拔。成绩优异者,将调入我直接领导的标准司,从事各种工件的标准化编制,机床母床建造。”

    “将作这边,今后各种加工工具,全部要统一标准,精准度量,大到建筑构件,小到金丝直径,都要定出标准,批量生产。”

    “胄案这边同样如此,主要研发车床母机,之后还要生产大量的标准件,包括螺钉,螺母,铆钉,管件,栓件,套件……以及相关工具,比如扳手,钳子……”

    “胄案和将作,两者将相辅相成。今后我们的产品走量,不能仅仅满足内皇城所需,军品制造。还要生产大量的家具,器物。我们面向的,第一步,是从汴京到杭州沿岸广大普通消费市场!”

    “要满足这么大的需求,需要改变以前的生产方式。今后胄案和将作最精英的一群人,将负责生产标准和生产守则的制定,第二阶层,将负责技术研究和产品设计,第三阶层,才是实际生产。”

    “所以各位,大好前途等着大家,众多职位虚席以待,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坐上去!”

    “别以为这就到头了,这只是开始,民品生产合格了,才有机会得到军品生产的准入资格。”

    “大家记住一句,以往那种一人或者几人完成一套铠甲制作的生产方式已经过时了,今后的胄案,一套铠甲的部件,可能来自几十个工坊,最后在胄案完成组装而已,胄案一年的铠甲制造规模,不再论百论千,那得论万!”

    “这些钱大家能不能挣到,我们只凭产品质量说话,只看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达到胄案的军品标准,明白了吗?”

    官员们还没啥,下头工匠们开始交头接耳了。

    最后苏油丢出一个大胡萝卜:“接下来我会去各家工坊考察,整改完成及时的,账务梳理明确细致的,我会优先考虑扶持产业升级。如果工坊技术实力强的,就算欠有债务,我也会联系皇宋银行给你们贷款扶持,联系四通商号给你们产业帮助。”

    “如果屁股不干净,整改又不符合要求的那些,呵呵呵,抱歉了,天只救自救者,你们自己去面对唐公的铁面吧……”

    工头们一下就彻底炸了:“探花郎先去我家工坊!我家做梁柱的!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新殿等着上工呢,先有个轻重缓急……”

    “不不不,我家我家,我家是京中老字号,打金手艺一流,探花郎我们能进点郑州的机械不……”

    “我家漆水有口皆碑,刷出的油皮最厚实,就是色粉不够细,探花郎要是能让我们进眉山色粉,一成,不,敝号愿奉送两成干股……”

    “我家就几笔应收款没回来,只要贷两百贯就能缓过这口气,探花郎你看……”

    两位少监和各司官员面面相觑,这苏探花什么来路,怎么工匠们都当是财神一般,恨不得请到家中供奉起来才好?

    ps:推书。《大明小文人》,混迹在文官队伍的绝世猛将,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人能让他出手三次,看老周书里小油如老鼠拉乌龟一般辛苦后,可以去换换心情,这是一部很舒服的爽文。

    顶点

第四百九十三章 纲要

    第四百九十三章纲要

    苏油哪里需要给这帮人面子,直接让人赶了出去,只留下少监,监丞等部门高级官员。

    待到厅中清净了,苏油才笑道:“这帮杀才,都是见利眼开的主。论起年纪,资历,在座都是我的前辈,就两位监丞是嘉佑六年后中科的世兄吧?”

    众人赶紧谦逊。

    苏油这才说道:“别看那帮子人平日里谄笑连连,实际上心中如何嘲笑我们科举进士出来的也说不定呢。”

    一位五十来岁的少监拱手道:“明公,几位将作平日里也还算恭敬。”

    苏油哈哈笑道:“那是给各位留了点残渣剩饭,大头好处都被他们捞取去了,几位都成了过路财神,如何不恭敬?”

    “胄案的公使钱,一向充足,所以大家就觉得滋润了?各位前辈,九牛一毛而已。”

    “明润从小自食其力,这里边的花头,可以说是门清。”

    “各位都是饱读诗书,精通义理,可是对将作实务,是不是有云山雾罩看不透的感觉?”

    众人都是点头。

    苏油说道:“其实这中间的门道,能比读书还难?奈何下边胥吏匠作勾管们,将几位架了起来而已。”

    “放心,既然我来了,再想欺上瞒下,他们吃肉我们背锅,就行不通了。”

    “过几天我便会将四通商号管理规范发给各位,各位看过之后,就会对自己的职务司责,如何入手,如何计划,如何执行,如何考核,按图索骥一一料理得明晰。”

    “以后大家主要就是看报告,找问题,监督纠核,察觉不当及时处理,处理不了及时上报。大丈夫行事,岂能被措大们当做泥塑木胎般欺哄,出了事情被丢出去背锅,各位说是不是?”

    少监喜道:“知监所言,正是将作积弊,这些小人操持之业,我们的确不熟悉,的确有被欺哄之嫌。”

    苏油笑道:“反了他们了,将作的事情,说白了就一个料价,一个工价,这两桩清晰了,我们就按工程制作预算,然后进行公开招标,根据各家工头提供的标书方案,择优而用之。”

    “这样就只有我们卡他们的份,何时士大夫还能被小人要挟了去?”

    “列位放心,承标的手续费用,我们自然是要收足的,如此一来,公使钱一样不少,还收得名正言顺,干干净净没有风险。大家都是仕宦中人,懂我的意思吧?”

    将作监众人都是嘿嘿奸笑,收入并不减少,贪污风险却化解了,要不说人家年纪轻轻就爬到自己头上去了呢?这才叫会做官啊!

    二月,苏油在胄案和将作的摸底基本完成,给赵顼上了一道条陈。

    条陈内容包括未来三年胄案和将作监的发展纲要,从队伍建设,财务制度建立,包袱清理,产业展布,发展计划,未来目标,预算收支各方面进行了详细汇报。

    其中几个重点项目,包括标准化制定,精密度量衡制作,建立科研队伍,和几种重点攻关项目。

    其中包括新一代车床母床研发;

    精准天平,百分尺,千分尺,浮力密度计,温度计,浓度计的批量生产;

    标准重量砝码,标准长度尺,标准容积刻度玻璃器皿的大规模生产;

    脚踏式工作台配套机械——缝纫机,钉鞋机,小型精加工磨床,车床,镗床的研发;

    新型锁具研发;

    《营造法式》编纂工作;

    《胄案法式》编纂工作;

    汴京及周边标准地图册的绘制;

    三酸两碱化工厂建造;

    胄案冶金大炉升级改造;

    水泥厂,陶瓷厂,玻璃厂,香皂厂,五金厂建造。

    赵顼接到厚达三百多页一本大书一样的“条陈”都傻了,精细纯老三样,蜀学竟然能细到这种程度!

    在一翻纲目又怒了,将苏油叫去大骂,我要的神机铳呢?伏虏炮呢?霹雳炮呢?镇国将军炮呢?!

    苏油说皇上你要讲道理,问了那么多回答就俩字——钱呢?

    没钱能干啥?我现在干的,都是为了赚钱做准备啊……

    赵顼咬着牙,从现在开始,内库一文钱都没法拨给你了,别的我不管,明年这个时候,我要汴京城城头上,摆放上镇国将军!

    苏油摸着下巴,陛下你准备摆放多少门?要是一面城墙一门的话,臣咬咬牙也要把这事情给你办了。

    赵顼颓然,算了,那还不够丢人的,那就再等等吧,不过你跟我说过的兵工厂……

    “有啊!”苏油打开字典一样厚厚的“条陈”,翻倒“亟办”那一章,然后指着上面一行小字:“这个。”

    赵顼凑过去一看,只见苏油手指下头按着一行小字——天圣节新品礼花专项研发筹备小组。

    赵顼:“……”

    南通巷,汴京城最富有的地区。整个大宋最富有的人,或者说他们的代理人,都集中在这里。

    从巷口到巷尾,上百家交引铺沿街两侧排开,所谓“金银彩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骇人闻见。”

    和蚨祥,南通巷最大一家交引行,雕梁画栋的三层木楼,占了巷子三十步开阔,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光这一栋楼,价值就不下万贯。

    铺中生意不差,典当的,拿盐引蜀钞兑换金银铜钱的,拿绢帛交换盐引,准备去陕西拉盐的,进进出出都是行商。

    木楼三楼雅设中,装潢精美,巨大厚重的嶲州黄铜琉璃烧嵌瑞兽,重逾百斤,五彩斑斓,金光耀眼,口中徐徐吐出香烟,让人闻之迷醉。

    交引行掌柜姓刘,据说背景深厚,父亲是虢国公赵宗谔帐房管事,母亲是赵宗谔乳母,三十多岁才从府中放出来,十年时间做到了南通巷行首,端的是富贵通天。

    一位绝美的少女,在雅设外间抚琴,香烟,琴声,美人;嗅觉,听觉,视觉,无一不是绝美的享受。

    不过今日刘掌柜连同几位和他坐在一起同业大擘坐在一处,都是脸色深沉。

    刘掌柜放下手里的水晶盖碗:“几位,议议吧。”

    一位中年员外缓言道:“还议什么呀?官家这是铁了心要与我们争利。”

    刘掌柜说道:“余大郎,宫中那两位,就没放一句准话?”

    余大郎说道:“能有什么话,倒是你家主上那暴脾气,这也能忍得住?”

    刘掌柜笑道:“大郎这就是说笑了,我家主上毕竟是叔叔,怎么比得上一母同胞的弟兄亲密?贵上与官家乃是亲哥俩,兄友弟恭,这当弟弟的和当娘的一句,怕是要顶当叔叔的十句。”

    余大郎摇头:“这话还真不敢说,岐王如今还住在内中,太后已经发过话了,说是开府太过靡费,准备让王爷婚后继续留在宫里,这节骨眼上让官家知道岐王还有进项……怕是又要生出枝节……不妥……”

    刘掌柜心中暗自冷笑,赖在宫中不出,还不是因为官家如今无后,让有些人还可以抱着那一份侥幸之心。

    嘴里却说道:“这个不是道理,难道王爷不说,官家就当真不知?”

    余大郎还是摇头:“大宋的事情不就是这样?看破说破,和看破不说破,这就是两回事儿了。刘翁,这事情,怕是还得你与贵上言语两句才行。”

    说完又看了其余几人一眼:“不过王爷说了,只要和蚨祥愿意挑这个头,我益济昌立即跟上,大家唇亡齿寒,没有不共同进退的道理。”

    剩下几人都是连连点头。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金奖

    第四百九十四章金奖

    一位胖员外问道:“刘翁,你乃汴京交引行行首,官家此次举措皇宋银行,因何要绕过我们,单与蜀中来的措大差办?”

    另一个员外怒气冲冲:“那四通钱庄就是破坏规矩!我们放贷的多是官员,起码也是选员,可他们倒好,愣是什么生意都敢接,”

    余大郎说道:“刘翁,就工坊里边那些措大,放印子也不是没有,不过不是看上了他们的房子,就是看上了他们的方子,如四通这般的,你我敢做?主上敢让我们做?”

    刘掌柜摇头:“要不就是看上了他们的女人。”

    想想自己也觉得失言,挥了挥手:“四通自己失了格局,印子放出去三年才收回,还老老实实为措大们做嫁衣。我就搞不懂了,这怎么借钱的反倒成了大爷?还有明明有和我们掰臂膀的实力,为啥总与下里巴人打交道,他们就这么不要颜面?”

    余大郎笑道:“蜀地边鄙出来的,能有啥格局?我看他们就是自家人帮自家人,本和措大们就是一路!”

    “不过如今将官员俸禄那摊子拿了过去,刘翁,咱们得未雨绸缪啊……”

    刘掌柜点头:“是,以后官员们的俸禄从四通账户上走账,他们就会渐渐养成习惯,到时候,我们有的路子人家可以有,人家有的路子我们却没有,这就是将命交给人家手里了……”

    众人说就是这个道理,无论如何,此事也不能便宜了外乡人!

    刘掌柜叹了口气:“成,既然大家对四通商号此举皆不认可,那就只有我来挑头了,否则我也没脸坐这行首之位。

    余大郎说道:“那我们便齐心协力,共御外辱!哼哼,别以为得了官家首肯,便可以一手遮天,须知这汴京城的命脉,都掌握在咱爷们儿们手里!”

    ……

    收灯过后,汴京人便该出城探春了,东南西北,百里方圆的林园,楼馆,场面非常火爆。

    所谓“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闲地。

    次第春容满野,暖律暄睛,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绮陌,香轮暖辗,芳草如茵,骏骑骄嘶,杏花如绣,莹啼芳树,燕舞晴空,红妆按乐于宝榭层楼,白面行歌近画桥流水,举目则秋千巧笑,触处则蹴踘鲤狂,寻芳选胜,花絮时坠,金樽折翠簪红,蜂蝶暗随归骑,于是相继清明节矣。”

    绿箬带着雷琴回到迎仙馆时,贴身小鬟正在剪“子推燕”,这是清明节要挂门头上用的。

    见绿箬进院,小鬟扔下面团剪纸过来抱琴:“小姐回来了呃,今日辛苦。”

    绿箬苦笑一下:“辛苦啥,对牛弹琴而已。”

    小鬟又送来汤饮,绿箬说道:“小鬟,这几日春好,你去眉山会所,约小七哥明日一起去东宋门外独乐冈踏青吧。”

    小鬟有些不乐意:“以小姐的身价,追逐的公子多了去了,为何偏偏中意那张小七?听说和小苏探花一路长大的哥哥们尽皆有出息,就他是个浪荡子!亏得小姐惦记着他,置办着饮食请他他还不来!我不去!”

    绿箬噗嗤一声笑了:“公子就那么好?嫁入那些人家,要不然就是死活全看主母一句话,要不就是独守外宅,官人相聚无多,千里之外颠沛流离,不定哪天就被忘了。”

    “我们这样的人啊,最好的归属,莫过于小七哥那样的身份,逍遥自在,哪里差了?”

    说完又恨恨地咬了咬银牙:“剃头挑子一头热!你请他的时候加一句,天大的消息,有人要针对他家少爷!看他可敢不来!”

    ……

    苏油可没时间踏青,如今正坐在胄案厅上,比较着手里边两支弩箭。

    两支弩箭都是以前的眉山制式,如今成了胄案的新式标准。

    弩箭的箭重是有公式推导的,如今手上的两支箭,是两石四斗弩的用箭。

    苏油拨了拨一支弩箭的箭羽:“好家伙,这就是这次胄案推举出来的改进发明金奖?”

    石通点头:“对,其实金奖名称叫‘挤出成型技术’,通过此项技术,可以生产材质强度不高的各种产品,比如铅丝,金丝,锡柱,还有赛露络薄片。”

    苏油摇头:“李二这是多年憋屈,放出一个大招啊……”

    石通就忍不住笑:“说起来还是师父当年的锅,李二家的胄案馒头卖到飞起,汴京城里边都开了六七处小门脸,仁宗皇帝吃了都说好的口碑!一年赚的钱李二在胄案一百年都挣不出来,估计家中也是阴盛阳衰。”

    苏油手里拿着羽箭对着门口描看箭羽的平直和厚薄程度:“这东西多厚?多重?比真羽箭尾如何?造价几何?”

    石通得意地说道:“箭尾厚度零点六毫米,重量四点五克,造价一百支箭的箭羽合计——一贯。”

    苏油斜着眼睛看他:“赛露络可贵。”

    石通抽了抽嘴角:“你拿去造假的那些,仿象牙珍珠玳瑁犀角的才贵,这种两红一白的,底价就这么多。你要造那种花里胡哨的尾羽我也给你造得出来,价格自然不菲!”

    苏油笑道:“性能如何?”

    石通说道:“性能比真羽还是弱了点,真羽重量只有三克,比赛露络箭羽轻得多,而且试验显示其速度更快。”

    “还有就是真羽软,所以在放箭的时候,箭羽扫过手指时,不会使箭杆在飞行中有很大偏转。”

    “不过真羽用羽那也得是雕翎,大鸨羽毛,方能胜过赛露络,那种箭一支数百文,一贯钱也就能造出几枝。”

    “我们的优势是造价,十年时间内,我们先后改造了弩箭的箭头,箭杆,如今箭羽终于也可以大大降低成本了,这样的羽箭,一支能够降到三十文!”

    苏油算是满意了:“还有就是能够量产,哈哈哈,这个才是王道!到如今,以往十支羽箭的价钱,现在我们能造出三十支!你说的箭羽扫手导致偏转的问题,我们可以有很多办法解决,比如我们的鹤胫弩加装的丫型箭槽,是不是可以利用到弓上?也设计一个丫型箭台?或者设计一个猪鬃箭台,代替手指?不就可以吸收箭羽能量了?”

    石通也乐了:“所以找师父说事儿就是对的,这产能爆出来绝对恐怖,这个金奖没问题吧啊?”

    苏油笑道:“没问题,明日将李二叫来,这金奖非他莫属。”

    说完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既然能挤压柱件和管件,那先给我挤压些铅锑合金方条出来,不用太大也不用太小,嗯,便和书坊《史记三家注》正文和注解两套字码小一号就行……”

    石通知道这是苏油准备开始准备心念已久的铅活字油墨印刷了。

    其实苏油想得更远,水玻璃陶瓷精密铸造开模技术已经成熟几年了,以此为基础,可以低成本制造钢模,然后可以使用冲压技术,大批量制作铅活字码!

    这种冲压字码将远比烧造的陶码和瓷码精密得多,有了它们,活字印刷书籍,将第一次在品质上大大超过雕版印刷!

    这绝对是大宋文化界的盛事,给苏油带来的名声,将大到无法估量。

    就在此时,张麒进来了:“少爷,散班了。少奶奶准备了膳食,让少爷早点回去。”

    这是忘雨阁的套路,苏家的怪事很多,比如石薇准备了饭菜,石薇绣了副枕套,石薇织了件毛衣这种怪事,从张麒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有大事需要立即私聊。

    从胄案出来,石通驾车,苏油和张麒在车厢里边小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