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全文阅读 第68分节

第六百六十三章 大妈护井团

    第六百六十三章大妈护井团

    其一,就是平日里马匹可以由保甲户自己使用,甚至出租,赚取收益。

    其二,陕西商州胄案开发了专门针对马力所用的耧车,希望汴京胄案加快生产进度。

    其三,要求每户养马户,从朝廷所给薪料钱中,扣下一小部分,存到皇宋银行专户,以后每年皆是如此,作为保险资金。

    如果有养马户的马意外死了,就从这保险资金里边申领赔付。

    当然马的价值会逐年递减,十年后减为零。如果这时候养马户想要换马,可以从之前缴纳的保险金里提取一部分作为买新马的补贴。

    其四,家财万贯带毛不算,现在是要促进流通,刺激生产,而马匹是重要的流通工具,耕作力量,作为奖励措施,也不用作为提高户等和多纳田赋的凭据,赋税主要还是看家庭粮食产量来厘定。

    其五,官府发放马匹之前,每年检查马匹肥瘦的时候,必须带上兽医和老牧人,辅导百姓养马护马,十六县设兽医站,不能发下去就不管。

    赵顼觉得苏油补充这几条很有道理,表示同意。

    苏油紧跟着上奏,如今胄案河渠司有了新型淘泥船,利用螺旋淘泥机疏浚河底。

    当时臣已经跟河渠司有过交涉,臣提供淘泥船图纸,疏浚河道的功劳归河渠司,但是那些泥得算我开封府的。

    如今各处水渠已经开始恢复,靠近水渠的那部分卤地经过冲刷,盐碱度已经下降,这些淘得的河泥再释放到冲洗过的土壤里,第一批卤地改造的良田就到手了。

    这一部分土地,臣准备用作给役夫们的工钱。

    役夫们所得的工钱太低了,与汴京码头的市场价不符,所以无人愿意参与朝廷的工程建设。

    开封府决定,凡是承担一年的劳役后,开封府送他四亩这样的淤冲田作为补偿!

    当年仁宗皇帝治理黄河,一夫八缗。

    四亩良田,年收入能到粮食一千多斤,价值八到十贯,这就足够帮助无地的力夫们脱贫了。

    力夫们基本都有下户构成,开封府的五万顷卤地改水浇工程完毕后,不但足够解决兼并带来的无地问题,甚至还能帮助厢军转业为农!

    赵顼对苏油看问题的高度大加夸奖,这才是开拓利源,解决兼并的好法子……呃,对了,那些河泥怎么能拉得到地里去?

    然后苏油就笑了,说所以臣准备租用保甲户那三千匹马……

    转了一圈又转回来。

    这就是金融论的小小展示,一圈下来,朝廷,力夫,保甲,尽皆得利。

    保马法,开渠,淤地,顺利开展。

    其结果就是,王安石觉得保马法在开封的推行,一下子变得顺畅了好多。

    好像老百姓一夜之间突然变了性子,对新法发自内心的拥护一般。

    苏油让张麒将一套《开封府诸县按察闻录》交给了文彦博,然后又将一套《开封府诸法问题改良刍议》也交给了他:“相公,这两套材料,还请指正,新法只要将其立法之根,从挤奶变成播种,其实还是大有可观的。”

    文彦博苦笑道:“你当老夫还有回朝之日?能成你的奥援?”

    苏油抓住扁罐的小手,让扁罐对文彦博拱手作揖,说道:“扁罐说,文爷爷无论在朝在野,能让百姓得宽一分,也是一分好的。文爷爷,拜托拜托啦……”

    文彦博不禁莞尔,伸手摸扁罐的脸蛋:“摊着你这个混账爹,文爷爷想安心养个老都不行!”

    ……

    同样的一套东西,苏油也寄给了远在陕西的司马光,富弼,还有嵩阳书院的张载。

    这里边包含着苏油对治政的思考,对新法的检讨,里边很多理学治政理念,需要他们来加工和提取。

    司马光作为保守党领袖,将来可能会重新得势上台,历史上这娃可是著名的“司马牛”,尽废新法,让大宋的政治局面,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其中产生的最大问题,不是治政上的得失,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了大宋的政治生态。

    从此后,新旧两党你死我活,皇室乐见其成甚至暗中怂恿挑拨,导致整个大宋政坛开始变得病态。

    当然闹到最后,赵宋皇室也买了一次爽单。

    苏油不争,他只讲理。

    好在现在大宋不是欧洲中世纪那种讲不过你就把你烧死,也不是后世朝代讲不过你就拖出宫门杖毙的恐怖时代。

    以事实为基础,以理工逻辑为方法,讲到大佬们都无法反驳,这就是苏油如今的立身之道。

    而他的身边,也多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道,多了对他赞许的同盟。

    而在汴京百姓的心里,小苏太保就是青天老爷,当年阎王老包当府尹,勋戚们不敢嚣张,可小老百姓的日子也没见得好过。

    在士林嘴里,小苏探花当得起明润二字,温文蕴藉。

    忤之不能使怒,折之不能使辱,干而不可欺,亲却不可犯。

    即便是王安石这等执拗之辈,吕惠卿这种蔑义小人,他都有相处之道。

    这就厉害了……

    而反面典型,就是曾经同样以文名显扬大宋的李清臣。

    当初,韩绛宣抚陕西的时候,李清臣从辟,韩绛被贬后,李清臣为图自全,对韩绛颇多诋毁。

    赵顼前段时间,对市易务实在不放心,任命三班借职张吉甫为市易务上界勾当公事。

    张吉甫推辞,说自己现在是李璋的手下,李璋方在降谪,一旦舍去,义所不安。

    于是赵顼感慨:“吉甫虽是区区一小内官,陈义甚高,贤于李清臣远矣。”

    ……

    开封府衙前,十张大事工程进度表张贴在那里。

    最让百姓开心的莫过于水井了,苏油将水井移到了街边,还在周围摆了一圈石凳,旁边放了个铁箱,铁箱上写着八个大字——“打水一文,自觉投币。”

    这里还是街坊们的活动区,水井上修着亭子,大娘大妈们喜欢在这里拿着针头线脑缝补衣裳,话家常里短。

    有她们在一边盯着,熊孩子们就不敢将机井当做玩具,浪费水源。

    同样的,要是打水的人家连一文钱都想省,必然当天就会传遍街坊。

    为了一文钱丢了名声,那是真真划不来。

    所以开封府根本不用担心水井被破坏的问题,大妈们的威力,胜过开封府衙役十倍有余。

    水井边还有水槽,可以洗菜,骡马进城,也可以塞上塞子,打水饮马。

    还有盥洗台,台子是水泥的,上边还做出搓衣板那样的凹痕,可以直接在这里搓衣服。

    相比之前的水井,小苏太保实在是太能为小老百姓考虑了。

    里正说了,这盒子里边收起来的钱,就是水井的维修基金,每天晚上开封府都会派人收起来,存到什么公共维护帐户里边。

    开封如今上百口水井,光水钱一个月下来就能收不老少,但是老百姓们都觉得便宜方便没毛病。

    一文钱都舍不得,有能耐你去汴河里挑啊!

    大妈们把水井看得贼紧,最烦的就是郊县来的骡马,在我们汴京人洗菜的槽子里饮马,忍不了!

    于是大家凑钱在水井区边上添了瓷碗,木桶,木桶饮马,瓷碗饮乡巴佬!

    乡巴佬喝碗水当然不用给钱,马可就不行!

    优越感链条自古就存在,汴京城里的觉得比开封县优越,开封县的觉得比祥符县优越,祥符县的觉得比其它县优越……

    不过看在苏探花的面子上,汴京人给蜀中人抬了抬地格,现在他们的排名,在杭扬两浙和福建之上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大工程

    第六百六十四章大工程

    城里城外,工程不断。

    城东沿着汴河往下,修了一溜的仓储,那里是新建的粮食交易集市。

    小苏太保说了,所有船只集中于汴京,造成了汴河拥堵,将市场外移,增建码头,可以节约漕运费用,增加汴京城的吞吐量。

    城西边,离郑州近,那边是骡马市,五金市。

    骡马市太热闹了,交易额听说每天就是天价,市易钱没有了,只剩下交易税,生意火爆。

    开封市民没事儿就回去那里看陕西来的好马,好牛,好骆驼。

    听说一个广东商人,将骆驼运到了南边,圈起来收十文一个人,放进去观看表演,给五十文还可以骑着走一圈,赚大发了。

    陕西狼渡马实在是漂亮,肩高齐人,阳光下毛色耀眼,据说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天神爷,那不是一日就能从汴京跑到洛阳?!

    不过这种马只能看看涨眼界,都是勋贵们买去参加赌马赛用的,一匹马一千多两千贯,在汴京都能卖套小点的院子了,一般人家哪里舍得?

    农器汴京人闹不太懂,不过听乡下亲戚说很得用,比如那种带细铁齿的镰刀,可比以前用的方便太多了。

    与之配套的,还有小尖锉,就是这种镰刀打理起来,比平日里要多费些功夫。

    农器集市旁边还有个种子集市,种子之所以是种子,就是比寻常大粒,饱满。

    据说是小苏太保施法术从寻常种子里选出来的,要没有法术,光拿簸箕抖,怎么能弄出来这么多?

    不贵,只比普通粮食价格高出一成,而且可以用自家的粮来换。

    还有脱壳机,磨面机。

    小的只有太医出诊匣子大,有摇柄,小家小户用的。

    大的能躺人,那是给千顷之家的狗大户们用的。

    大个的东西,都是郑州官中几个监坊出来的玩意儿,其余的小五金件如钉子,活页,细钻头,钳子扳手螺钉螺母之类,则是京中豪强宗室们在郑州开的铁坊里打造的。

    听说辽国只能造出铜螺钉,却造不出铁螺钉,哈哈哈哈可真是笑死人了!

    说起来这几年的铁器品质真是提升了好多,家中的“硬是好”牌铁锅,菜刀,剪刀,响当当的牌子货,得用得很。

    聊到这里,才想起来该去万货坊买菜了。

    都是体面人,去万货坊怎么能没有小拖车呢?

    就是能够折叠成一块板儿挂门口边,打开自带网袋的那种!万货集上买来的新货色,汴京人要的就是这个面子!

    对了我的小弹簧秤呢?这个也得带上,虽然万货集有公平秤,有市易司官员监督耍秤杆的奸狡之徒,可哪里有从自己包包里边摸个弹簧秤出来耍耍体面?

    想想要买啥,嗯,拿上几个罐头瓶子,这玩意儿好,拧紧就能密封,打酱油米醋豆油,都不怕洒漏。

    差不多了,揣上钞夹出门,几张快要残破的小钞今天得赶紧用出去,不然就得去银行换新钱,又得亏两成!

    万货集的东西如今真不老少,锅碗瓢盆那些定点的不说,城郊的菜蔬不说,连黄河鱼汴河虾都有!

    乡下的老百姓们也不傻,王相公搞保马法,小苏太保就搞马车,搞十六县大路通汴京!

    听说如今的马车可轻便,乡巴佬们每日半夜出发,坐着大户保甲的马车进城卖菜!

    进了万货集,不交市易钱!可便宜他们了!

    那个吕家逆子跳着脚的骂,说小苏太保收的市场管理费,和市易钱是一回事儿。

    能一回事儿吗?小苏太保才收多少钱?一个移动摊位一天才五文钱,一个固定摊位一天也就二十文,然后你爱怎么卖就怎么卖,爱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大家乐意。

    喂你这鲤鱼咋卖?少跟我扯还黄河鲤,汴河的都不是!

    我汴京人眼光毒,你这就是家里塘中养的鸭粪鱼,我买回家还得丢缸里养半月喂糟子去晦气!胡乱喊价让市易司的衙役来拿你!

    对嘛,二十文一斤还算老实,就这条大的了,等下我这里有弹簧秤。

    称了鱼,给了钱,却不拿走,让卖鱼人继续养着,自己接着逛市场。

    万货集里又多了不少新东西,这个字咋读?蒟?蒟酱?闻着杂这么香?

    南边来的东西啊?那得多少钱?这么小一瓶,两百文?!

    喂喂喂别挤啊,章制诰进奉给宫里用的?来一瓶来一瓶,回家考考官人这字可还行,天天跟我跟前充措大……

    这玩意儿怎么用?当花椒油那般点入菜中就行?挺好,方便,等下怎么感觉又是小苏太保的路数?满大宋除了小苏太保,哪个官还管咱的厨房?

    再打上半斤酱油,二两醋,二两豆豉酱,好险,几张烂钱人家看了看,还是皱着眉头收了。

    又去挑了十文钱的葱姜,今晚的菜式就算齐了。

    好了,又逛了一大圈看过新奇,回到卖鱼小贩那里将鲤鱼拿了,开开心心回家做饭。

    晚上一家人对红烧鲤鱼赞不绝口,除了婆婆觉得蒟酱贵了些,其它都好。

    官人说值得,那个字竟然没有考住他,可见我家官人到底还是有学问的。

    官人还说荆湖未开之前,蒟酱乃是南越国的贡品,一瓶价值五贯,只有宫里才用得上!婆婆听后才不念叨了。

    官人就对着自己挤眼睛,意思是明日休沐可以晚些起来,他给自己救了场,那今日就安排老大老二跟婆婆睡。

    吃了鱼就不老实!真是没有不想沾腥的猫!

    这,就是熙宁六年一个汴京低级官员家中当家妇人的日常。

    ……

    五月里水力充沛,苏油调用了大量郑州水泥,在曹村加固他心目中那些豆腐渣工程。

    他不知道为啥官员们对大机械不信任,最后只能归结于官员们理工基础太差,被浚川耙那样的坑爹货色坑怕了。

    不过谁敢来坑苏油,苏油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竹笋炒肉。

    真当小苏太保和蔼可亲,不敢打人板子的?!

    汴口埽,长期决口长期赌,苏油怒了,趁今年黄河水不大,在四月里就用铁筋水泥大四角铸件,沉到汴口埽,然后丢下竹笼卵石,将汴京上游的河防工程提高到了六十年一遇的水平。

    丁役们干得很带劲,因为除了工钱丰厚,小苏太保还说了,九月之后,发地!人均四亩水浇地!

    钱好挣,地难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汴口新埽改造工程,长达千丈,在各种大型机械的助力下,很快完成。

    河堤前方还有一道夹水堤,两者之间,是巨大的水车。

    黄河大水车!

    车高七丈,辐条三十六,水斗四十八,两车并列,要是有两百架水车,日夜不歇能够灌溉数万顷良田!

    这是一个巨大的水利系统工程,新埽必须有效分流黄河水,夹水堤前还要安放闸门,平日备足石料,必须能够减缓水流,控制水位,避免水车被洪水冲毁。

    沿途也要设置闸门,既要防止黄河大涨时过量洪水灌入汴河,导致汴京被淹,又要防止枯水季节汴河水不足,影响漕运。

    还有得水之后,后续的水渠如何安排,才能一路蜿蜒过盐卤赤地,最后引入旧渠。

    这就是一个都江堰的翻版,不过规模更大,苏油把司天监,河渠司的力量用得嗖嗖的,三司使曾布开始还大为不满。

    等到实地考察了第一架大水车之后,曾布立即在三司成立了水车务,专门负责协调和开封府共同分润大工程的事宜。

    苏明润真是敢想敢做,关键是,别人做瞎,他能做成!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上课

    第六百六十五章上课

    五万顷斥卤之地,以前一百五十钱一亩的芦苇莎草放羊滩,转眼就变成旱涝保收的极品良田!

    这种地,就在汴京城北面几十里,常年不缺水,价值该合两贯半一亩!

    苏油给赵顼讲课的时候,赵顼不顾苏油阻止,主动要求拿笔算了一下,算完直嘬牙花子,不对不对,我肯定算错了。

    又算了两遍,三个11750000000摆在纸上。

    然后赵顼怒了,猛地一拍桌子,苏明润,你坑了我一千万贯!

    苏油将纸拿起看了,又恭恭敬敬地放回去:“陛下,你算错了。”

    赵顼更怒,这回把铅笔都拍断了,坑了我一千万贯还能忍,好不容易算了一回全对,敢说我错了,这个不能忍!

    苏油拱手:“陛下,兴这么大的工役,不用给钱的啊?各种机械,不用给钱啊?郑州水泥厂,铁料厂,好些还是宗室的产业呢,高使相能赊贷给我?”

    “一万民夫,一夫一月八缗,这就是近四十万贯。”

    “之后答应一夫赠田四亩,这就又是十万贯。”

    “铁筋水泥预制桩,这就是五十万贯。”

    “夹水堤,水渠,这里就是三十万贯。”

    “租用骡马从汴河拉肥泥,三千骡马,两个月,一天五百钱,骡马钱就是十万贯。”

    “日后还要维护堤坝,清理水道淤塞,保养水车,都要钱。”

    “这还没算水车的造价,虽然有了四通营造,用水力机械加工木料,速度快,成本低,但一架水车,那也是千贯的成本。”

    “现在五万顷田才淤洗好几千顷而已,所以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一个持续的,长期的系统工程。”

    赵顼这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即便如此,这也是大好事。”

    苏油这才说道:“其实这个工程的目的,除了开拓耕地,更多是另一个好处,养民。”

    “郑州工厂,五十万贯里边,有朝廷三成的赋税;有了田地的刺激,民夫们用命,加上大机械如龙门吊,巨型滑轮组件之类的使用,工程才会如此快完工;保甲们的马给他们赚了大钱,大家养马才更加的积极;提升了曹村埽的防洪标准,汴京城以后不怕普通水患,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利所在。”

    赵顼点头:“我有点明白你那金融论的观点了,无怪曾布如此积极,原来除了田土之利,还有这么多的好处。”

    苏油点头:“是极,而且这好处散归于民,上下皆利,非如隋炀帝开挖运河那般,穷尽民力,最后导致国家覆亡。”

    “金融的优势,就是国家可以集中力量兴办大事,所以此次臣斗胆跟皇宋银行贷款了百万贯,年息一成五,转眼就多了十五万贯利息的亏空呢。”

    赵顼有些心痛:“平白无故多给这么多啊?”

    苏油都气笑了:“陛下,你可是皇宋银行的最大股东,银行不盈利,就办不下去了。”

    赵顼问道:“那这些新地,都归了皇宋银行了?”

    苏油说道:“那当然不行,这些新地,只是开封府的抵押,是能够偿还本金的保证。”

    “开封府最终会将地发卖给无地户,四五等户,鼓励他们多种,然后用这些钱财还贷。”

    赵顼又有些绕晕了:“无地户四五等户,不是说穷苦难当吗?他们哪里来的钱?”

    苏油笑道:“这就是陛下的仁德了,河堤工程的工钱,比强制性役务给得丰厚,一季工程下来,力夫们就都有了积蓄,除了朝廷奖励的四亩地,还可以花钱买几亩,不过这些田土,开封府会严格审核购买人的资格。上等户是没用资格购买的,而且力夫买去之后,十年内不准交易。”

    “如此一来,无地户出役一季,能变成拥有十亩地的自耕之农,自耕之农越多,佃农就越少。”

    “佃农越少,兼并之家雇佣人力成本就越高,兼并的势头势必得到抑制。”

    “当大户被迫购入机械,牛马代替人力的时候,陛下,这场仗,我们就赢了。”

    赵顼有些懵:“什么意思?”

    苏油说道:“到那个时候,就是真正的民富国强。”

    赵顼摇头:“不,西夏和辽国不灭,就不是真正的民富国强。”

    苏油笑道:“陛下,真到那个时候,平灭西夏和辽国,就不再是陛下你一个人的志向,也不再是少数精英的奔走鼓呼,而是举国上下,士农工商,要求你必须为国人争取更多利益,资源和安全的时代。”

    “这一天,现在看来,或许会比为臣所估计的,来得更快。”

    说完从书包里取出之前赵顼给他的镀金手铳:“刚刚进宫,侍卫就这样让我进来,宫禁制度,应该整顿了。”

    赵顼将手铳收起:“你一直不还,我都没有好意思提……”

    说完从书桌下又取出一支雕饰繁复无比的手铳:“嘿嘿嘿……不过我让国舅又给我打造了一支。”

    将新铳丢给他赏玩,赵顼说道:“宫禁制度你不用担心。纯臣该给的体面,我自然会给。”

    说完自己都叹气:“要是大臣们都如你这般多好,王相公的执拗,有时候让我都下不来台,不过看你和他倒能相处?”

    苏油说道:“陛下,你没发现,王相公与你有些类似吗?”

    赵顼脑袋摇得呼噜呼噜的不承认:“我可没他那么执拗。”

    苏油说道:“陛下,你与相公,还有司马学士,富相公,文相公,甚至张公,赵公,其实都是一类人。”

    “就是不计个人得失,以天下为己任,为了目标坚定前行,百折不回的人。”

    “可以理屈,可以义动,不可以言争,不可以私动。”

    “在上,为圣主;在下,叫正臣。”

    “而所谓的意见分歧,不过在于大家的着眼点不一样,各自所持的论点,依据不够充分扎实,给彼此留下了太多攻击的漏洞而已。”

    “臣所做的,不过是根据大家所持的论点,去一一寻找证据,予以求实,然后想办法将这些漏洞补上。”

    “《论语》有云:‘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臣以为至论。这也是理学的实践的纲要所在。”

    赵顼点头:“明润学问日渐圆融,可谓精益求精了。”

    苏油躬身:“陛下谬赞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想得出来的,是我与大学问人书信往来,共同切磋论证,得蒙教诲提点,获益良多的结果。”

    ……

    五月,章惇在湖北上书,又招抚了两处地方,蛮首向永晤、舒光银以其地来降。

    同月,苏油上奏,经过查实,开封有县里以栽桑为资,升百姓户等的现象,向赵顼请罪。

    赵顼下旨:“农桑,衣食之本,宜以劝民。然民不敢自力者,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资,升其户等耳。旧有条禁,可申明之。”

    命中书重新制定条例,不准将桑林当做抬升户等的标准,将新法下发诸路,每年二月点检,栽够数量者有赏,不及七分者有罚。

    六月,鉴于京西、淮南、福建、江西、荆湖钱荒,三司请于六路各置一钱监,各自铸钱十五万贯到十万贯不等。

    高士林及时献上冲压铸币机,要求改钱监为银行,宝钞由京中统一印制,发快银船配送,铜币可允许当地自行压铸。

    赵宗谔,赵颢献上皇宋银行考计之法,要求钱数不能拍脑袋滥发,要认真确定京西、淮南、福建、江西、荆湖发行钞币的规模。

    结果还是出了问题——新币因钱文清晰精美,备受欢迎,民间新币,与同等重量的铜器等价,同样的实心币,价格比旧空心币更高。

    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第一批发行的新币,很快从市场上消失无踪,被民间收藏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治河

    第六百六十六章治河

    最后三司和银行只好紧急加发小面值纸币,弥补铜钱之不足,并逐渐回收旧铜钱。

    这又直接造成了外贸钱的不足,于是张散的日本钱占据了海外市场,使用份额在日本,朝鲜和辽国越来越重。

    不过苏油还没有时间仔细分析这里边的利弊,能解决东南钱荒,先把自己家里顾好,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开封府诸事上了正轨,苏油开始第二次复核十六县田亩,根据群众揭发,惩治一批欺上瞒下,鱼肉乡民的豪强胥吏。

    同时核查汴河上的违章水车碓房,命其限期拆除,或者搬迁到最近疏浚出来的广济河,惠民河,金水河去。汴河是漕运枢纽,只准保留基本的水利设施。

    三处地方只是离汴京城远了点,其实条件并不差,广济河通定陶,郓城;惠民河通新郑,颖昌;金水河更厉害,通郑州。

    苏油开出了优厚的条件,规划了三座老县作为环汴京新基地——中牟,尉氏,东明。

    三处地方,都在三条河的节点上,离汴京大致距离百十里,水路一日,陆路两日可达。

    中牟是苏油计划中的新粮食加工基地,供应郑州和汴京。

    尉氏有大量的煤矿和温泉,那里可以成为煤业基地和冬蔬菜基地。

    东明没啥,不过环境优美,居然还有大片森林,可以成为畜牧业基地。

    三地已经有一定的基础,但是远谈不上发达,大有潜力可挖。

    于是苏油上奏,将汴河上豪强们的工坊,全都赶到这三处地方去。

    不过还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汴河上寸土寸金,凡是迁移一座水车坊的,开封府在三处外县,赠送一大片宅基地,外加一堆木构件,用船拉过去,立马水车坊规模就能扩大三倍!

    广告词非常响亮质朴——来回其实都方便,作坊转眼变庄院!

    这对相当一部分工坊主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在百里外生产加工,然后用马车或船拉进汴京,虽然增加了运输成本,但是人工费用和生产资料的成本却降低了很多。

    将汴京城里的家改成商铺,自己在百里外享受庄园监督生产,城里由兄弟照顾买卖,或者调过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反正现在的人都兄弟多。

    相比包黑子面黑手辣强拆来,小苏太保这一手,简直可以称为春风化雨。

    六月里天气很热,苏油基本就在黄河汴河两边跑,看着高过汴京城的滚滚黄流轰然东去,那种恐怖的场景,让人心惊肉跳。

    黄怀信和老河工们簇拥着苏油,还说今年这水就算是小的。

    苏油都无语了,汴京人民的心是有多大,才敢在黄河下头睡觉?

    一名老河工颤颤巍巍地向苏油跪下:“小老儿三代河工,翁翁,叔伯,弟弟,都死在黄河边上,苏少保化害兴利,功德无量啊——治平二年八月那种大难,以后咱也能扛了——”

    治平二年八月,黄河灌入汴渠,淹没了整个汴京东南,事后官员们收拾城中残局,找寻出一千五百八十具遇难者的尸体。

    不知道这位河工的亲人是不是也在当年的遇难者中,苏油将哭得不行的老头扶起来:“老人家,这才只治理了上游,下游地区,事情还很艰巨,日后维护巡查,疏浚河道,日日不得懈怠,铁打的河务流水的官,重任,可都在你们肩上。”

    六月,苏油上书赵顼,开封府治河工程第一阶段完工,不过经过考察,形势依然非常严峻。

    国朝之初,河患明显不强,原因有三:

    一是政府重视,每年派官员按视河堤,种植桑枣固堤;

    二是广植杨树榆树,作为抗灾的木料;

    三是每两年一次大浚,及时疏通汴京周围河道,能够及时排水。

    其后河患日重,原因则有四:

    一是国家财政在仁宗晚年至今,一直难得喘息,导致河务废弛,淤塞严重;

    二是重修堤而轻疏浚,导致河床抬升,如今水东门下至雍丘,河底已经高出堤外平地近丈。

    三是以往滩潦湿地,本来有巨大的蓄水防洪作用,而官员们急功近利,鼓励开垦,导致沿河蓄洪能力完全丧失。

    四是富家豪强,侵占河道修建园林,导致河道变窄,泄洪不畅,甚至还影响了漕运。

    只要解决了这四条,汴京水患,就能减弱到国朝之初的水平。

    要不要治,治到什么程度,这已经不是开封府尹职权所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一个国家工程。

    臣请陛下,召中书命两制以上官员共同讨论,确定方案。

    赵顼准奏,让王安石召集官员,举行大朝议。

    首先讨论的议题,就是苏油所言是否属实。

    这个反而是最简单的,苏油拿出十几幅汴京历年地图,将大量的水文资料,历年水情,灾害烈度对比,地理环境变化,历年沿河鱼鳞地册地图,清晰明了地标注在了地图上,让所有参与讨论者一目了然就能看到汴渠百年来的历史变迁,最后达成共识。

    很多官员,包括赵顼,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为什么黄河明明在开封的北边,而发生水灾的地方却总是在汴京的东南,原来就是因为汴渠惹的祸。

    汴渠从汴京上游百里的汴口,引出黄河水,然后流过汴京城西南角,绕过汴京南面,流向东南的应天府。

    因为地势平坦,黄河的泥沙淤积在城南到雍丘一带,抬高了河床,大水一来,疏导不及,一旦决堤,整个开封府东南面就会变成了一个大水坑。

    道理很简单,方法也简单,不外乎就是通过退田,疏浚,清障等措施,恢复汴河原先的模样。

    然而实际操作起来,可就难了。

    好在赵顼和王安石都是意志坚决的倔驴,最后拍板采取了折中方案。

    疏浚和清障,严格执行,河渠司负责疏浚工作,而且必须恢复国初制度,每年国家拨款,雷打不动地进行。

    沿河豪强势家的园林庄子,一律拆除一刀切,就从曹家,高家,歧王,大宗正的产业开始。

    不过退田就难了,于是苏油建议疏浚河道之后,在陈留县东南进行退耕换泽工程,毕竟涉及到土地补偿问题,开封府周围的地,太特么贵了,谁都赔不起!

    就算是这样,两百多家碓房和园林的拆除,涉及的资产也是上千万贯!

    为了抵消豪强势家们的抵触情绪,苏油上奏赵顼,离汴京一日水程的三处地方,尤其是尉氏和东明,一处有汤泉,一处有森林,非常适合开辟成庄园别业,要不陛下赐下旨意,将几处地方赏赐一些土地给豪强势家们作为补偿?

    然后我们开封府将通往这三处的道路再扩建一下,让马车能够跑得轻快,以后不管水陆就都方便了。

    其实休沐小长假过去修养一番,远比在汴京郊外人挤人的舒服多了。

    于是赵顼大手一挥,同意,四通营造先去给我家的长辈兄弟们划出最好的地界来,修园子,这笔钱,我来出!

    解决了外戚与皇室,其余豪强势家再没一家敢跳的了。

    等到苏油将四通营造的庄园效果图给贵人们展示之后,汴河边的违章建筑拆除得那叫一个快。

    特么富弼跟司马光在洛阳原来是这么玩的!早知道是这么换那还有啥好说的?!

    岐王你到底打听清楚没有,两位太后最后选的汤泉还是山林?不清楚?不清楚赶紧去打听啊!

    豪强势家们的前倨后恭,反过来搞得苏油有些哭笑不得。

    赵顼太大方了,给自己叔叔和弟弟都是两百亩庄子拎包入住的标准。

    这事情怎么就弄成了后世开发商补偿的路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卫朴

    第六百六十七章卫朴

    不行老子不能光卖力气,我也得弄两处,啊不,三处!

    豪强们也是傻,三个地方如今都是价值洼地,你不知道太后的庄园到底在哪里,每个地方置办一座园子不就完事儿了?!

    苏油在后世因为买不起大房子,所以对房地产是支柱性产业这一条一直不怎么认可,但是如今轮到自己的屁股坐到了游戏规则制定者这边的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拉动内需的确是轻松又愉快。

    关键是带起了风潮后,很多不是拆迁户的有钱人家,也打起了在几个地方置产的主意。

    地不值钱,但是新式园林值钱啊!

    治河的资金,到位了!

    后世给大城市病开出的药方里,有一条重要的措施,就是兴建卫星城。

    苏油本来是计划以产业带动经济,以经济吸引人口外迁,通过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多了。

    皇权封建制体系里边,皇权和依附在皇权上的豪强贵族们的意志,才是社会的决定性力量,比经济规律还要强大。

    好在现在自己如今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理论上将跟这一帮子的矛盾都是内部矛盾。

    内部矛盾,就是可以通过沟通交流妥协解决的。

    如今看来,对自己实在是不算什么坏事。

    还是六月,开封府尹苏油,胄案河渠司勾管黄怀德,联合上交了《汴渠中下游流域联合治理方案》。

    当然这是现代说法,原名叫做《京渠考务》。

    赵顼认真了这份报告,再名字后边加了两个字——永式。

    《蜀中杂记》:“余初游历京师,自陈留至汴口,见夹岸堤阔三丈,上种枣柳,堤外一丈五尺,概不得耕牧。”

    “野老有言:‘此小苏太保所定,有碑牌为记。神宗署为永式,盖万世不移之法也。’”

    “河心每五里埋石马一,年督疏浚,至马耳乃止,则水深八尺。”

    “此蜀中都江堰李冰遗法,使可通眉山舶。”

    “京郊堤岸尤固,盖以水泥成之,上成阔道,旁置花木,憩亭。”

    “春暮秋初,繁花沉缀,蜂蝶营飞,鸥鹭翻翔。京人每爱游赏其间,吟风诵月,温酒冷餐,于今已成盛俗。”

    “汴口有千丈夹水堤,以分扼河水,另建椎车两百,高逾十丈,溉田五万余顷。”

    “汴渠至今无患,盖法度之力也。”

    “汴杭二堤,非始肇于润,坡二公,然乡人铭感,皆从二公姓氏以命。”

    “故俗谚有云:‘小苏堤大,大苏堤小。’盖言二公之遗泽也。”

    ……

    三个卫星城的开发,还有大佬们保底买单,苏油的府尹业务,也如同王安石最近的新法业务一般,感觉一下子就活了。

    苏油再次上书赵顼,开封府胥吏,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跑得比马快,干得比牛多,薪水却比拉泥的骡子都不如,陛下,这积极性我有些调动不起来啊……

    于是赵顼便问王安石,开封胥吏多少年没涨薪水了?

    王安石讶异,胥吏理论上都是编外合同制员工,只能算官员圈子的外围,他们的薪水,一直都是他们的老板,啊就是地方各地官员在负责,是多是少中书从来没有过档案。

    赵顼说那就各地查查吧。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开封府给胥吏们的俸禄,还处于仁宗时期的水平。

    如今开封粮价都涨了一倍,难怪之前吕嘉问的市易司那么跳,原来捏着开封府胥吏们的工资袋子呢!

    不过现在这工资袋子被苏油撕开了无数的口子,苏油已经不再依赖市易司也捞了个够,所以说话的态度也就不一样了。

    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指望这帮子人拿着微薄的俸禄为人民服务,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只会上下其手!

    苏油决定给他们涨薪水。

    涨薪水的目的不是为了养廉,而是为了你贪的时候我能够让你在正义的铡刀面前,无可狡辩难得同情。

    赵顼下诏,各地上报胥吏薪俸以闻。

    忙活了半年,苏油总算是能享受正常的休沐日了。

    可贞堂地处小河湾,不过不在汴河边上,万幸躲过了拆迁。

    于是几家人便相约着在可贞堂修养几天。

    小妹已经显怀了,苏油调陈昭明入司天监,也有方便陈昭明照顾小妹的意思。

    不过陈昭明纯种书呆子一枚,能把钟摆当鸡蛋放锅里边那种,小妹比他好点不多,于是苏油干脆让两人跟自己一起住。

    一同来到可贞堂的,还有司天监的一干大佬,尤其是卫朴,苏油死活让沈括把老家伙拖出来,给他晒晒太阳。

    结果卫朴到了可贞堂也不闲着,找处平地坐下,从布囊里倒出一堆算筹,摆开了算筹阵。

    苏油拿着鱼竿经过,玩心大起,偷偷拿起一根,结果卫朴用手一扫就开骂:“哪个缺德的动了我的算筹?!”

    苏油这下连鱼都不钓了,蹲下来看着一地的小棍,自己都忘了是从哪里拿起来的手上这根:“厉害!卫老你这手真神了嘿!”

    卫朴伸手,苏油将棍子递到他手上,老头将算筹摆回原位。

    苏油鼓掌:“对对对,应该就是这里拿的,你不摆上去我都找不到位置了……”

    卫朴拱手道:“监判,如今司天监人才济济,你有何必推我一个瞎眼老头出来坐蜡?我屡次请辞,你因何不允?让老儿在司天监尸位素餐,老儿心中有愧啊……”

    苏油沉默了,将钓具放到一边,挨着卫朴坐了下来:“卫老,你不该这么想。”

    卫朴说道:“愿闻其详。”

    苏油说道:“以前的司天监,和现在的司天监,已经不同了。”

    “我们要推求宇宙的规律,要让真正有学问的人得到应有的尊重,而不再是由以前那帮躺在祖宗著作记录上的蠹虫任意施为打压。”

    “尤其是你,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追求真理而瞎的。日月运转,你洞烛于胸,而世人碌碌,鼓目而盲。”

    “我尊敬你,崇拜你,不是因为你的学问,而是因为你为了追求学问,锲而不舍,潜心专研的精神。”

    “大宋士大夫,口不绝诗书,言不断义理,然而这些东西的本原,能知道的又有多少?”

    “根基不实,就是夸夸其谈,连历法为何会积累误差都不了解,如何定得好历法?”

    “历代大贤都强调,天道,是人道的基础,人道,就是因探究天道而生。”

    “可到了如今,还有多少士大夫是出于这个目的进行学习的?都是为了科举应试,及第为官,然后追求厚禄高位。”

    “说他们是伪士,也许有些过了,但是说他们是庸士,基本属实。”

    “司天监,应该是大宋英贤汇聚的巅峰之所;是以理论知识,指导天下万民生产作息的仪范之处。这里的精英,以佐理天子,纠扶天下为己任,以进窥天理,化育万民为职责。”

    “这里是理学的最前沿,我们的眼光,在浩瀚星河,在千秋万代;在有人之前的天地,在寂灭之后的时间。”

    “地载之,天覆之,人在其中。而欲上穷九霄,下探黄泉,可能吗?”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可能,但是对我们来说——可以!”

    “因为身固不可至,而心可达!”

    “这条路,很长很远,远到千年而降,我们才走去这么一点点。”

    “但是不管终点有多远,我们每走出一小步,就离目标近了一小步,就走出了一片新的天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失踪

    第六百六十八章失踪

    “这就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精神。”

    “这种精神,才是司天监的瑰宝,所以你不能离开,你应当坦然地接受皇宋理工第一学士的头衔,以激励今后的继任者们,沿着你的足迹,继续探求下去!”

    “华夏肇始以来,无数的学问失传了,汉唐两朝连续,祖师的《缀术》就无人能懂,这种事情,不能让它在我们手里继续下去。”

    “所以我想了些办法,改变了我们这门学问的记录方式,让它不再有摸门不入,必须口授身教,才能领悟的困难。”

    “这是推广我们这门学问的基础,才能吸引更多的同道,来为这门学问添砖加瓦。”

    “但是这些对你来说,是旁枝末节,是不存在约束的。因为你的学识,不需要这些东西,都走到了我们的前头,到达了我们难以抵达的高度。”

    “我们要做的,是将你的学问,翻译成大家都能看得懂,研究得明白的东西。所以卫公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就那帮小子,把你当祖师爷供着都是应该的!”

    “闭着眼睛都能算过他们,他们还有理了不成?!是不是有谁说什么怪话了?我这就去查,收拾不死他!”

    卫朴老泪纵横:“不是不是,《奉元历》,老儿以为已经尽善尽美,而监判和张天师引入岁差,使其可以逐年递补调整,此法早在老儿之上,也解了老儿多年的困惑。你们学问比老儿还高,是老儿惭愧,不敢领任。”

    《奉元历》,以立春为元旦,定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月三十一,小月三十,将二十四节气安排在每月上旬末,下旬初,其实与后世的历法颇为相近了,也是当今最先进的历法。

    不过苏油和张天师出手,让这法更加的先进,精研了太阳和太阴两套体系,以回归年定年,以月历定月日,虽然复杂,但是在二十四节气上,以黄经赤纬为度,以太阳沿黄道自南向北穿越赤道的焦点为春分点,黄经每过十五度为一节气,共二十四节气,每三十度为一个中气,共十二个中气。

    以日月与汴京最接近一条线且月在日地之间的那一天,为朔日,即每月的第一天,所谓“每年以朔分月。”

    若一个月里不含中气,则置闰。

    简单说,第一步,以太阴定月份,新月为朔日,满月为十五,两个新月之间,就是一个月。

    第二步,以太阳定节气,白天最长为夏至,最短为冬至。

    第三步,以冬至所在月为十一月。

    第四步,结合节气和月份,看有无闰月,有无闰冬月,闰腊月的出现。

    第五步,根据冬月和有无闰月,定出正月初一。

    然后循环,每四年通过闰月,调整一次计日误差,而二十四节气,通过精准的计算与测量,保证其不受计日纪月的干扰,以黄经推算,准确地安排在它应该在的某天某时某刻。

    这部历法比原版《奉元历》,计日的精度上其实不如,但是更加照顾了宋人的生活习惯。

    而在节气上,比原版《奉元历》精确了很多。

    因为气候,植物生长,与阳光密切相关,因此对于指导农业生产来说,意义非凡。

    还有就是新版的《奉元历》,以观测作为基础,每年都会做出误差的微调,这个高度,说明新历已经完全掌握了日月的运行规则,以后不管再经历多少年,都能保证其准确性。

    苏油耐心解释道:“基础都是你老一个人给做完的,我们仅仅是添砖加瓦,让它更加周密精准而已,如今新历已经修订完善,接下来我就要向朝廷给你老人家请功。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走?”

    “接下来,我们还要沿着你的思路,将历史上发生过的日月食逐一推算出来,这项工程也很大,不过也非常重要,推于探究历史年表,具有里程碑似的作用。”

    中国历朝史书中,都有一部《天文志》,里边记录着特别的天象。

    能精准的推演出以前历年在中原地区发生的日月食,彗星出现,荧惑入宫等天文现象发生的准确时间,就可以为历史断代提供有力的佐证,这将是理学对历史研究做出的重大贡献。

    在王朝统治者的心目中,这一条,恐怕比确定每年的二十四个节气都要来得更加的重要,无数的历史事件,尤其是上古三代发生的,到时候都需要重新定义和解释了。

    卫朴拉着苏油的手:“老儿自幼贫寒,居于神祠,以卜课为业,《崇天历》推算熙宁元年七月望日会有日食,这是不对的。”

    “如果是平时,老儿也不说了,新皇即位,怎么能犯下如此大谬,老儿因此上书司天监,纠正此事,后来果然如老儿所言。”

    “因此得蒙陛下厚恩,不以老儿残疾无用,录入司天监,奉修《奉元历》。”

    “那个时候的司天监,跟如今可不一样,**充斥,老儿完全得不到臂助,只能独力推演,整整耗时七年,方得大略。”

    “还是监判到后,设立考试,拔擢人才,短短两月,便将历法修改完善,要是老儿七年前能得遇监判,《奉元历》,何至于耽误至今?何至于耽误至今啊……”

    老头也是被打压得太久了,胸中一口郁气,今日终于抒发了出来,盲眼里边眼泪哗哗的,怎么都止不住。

    苏油也眼中含泪,好生劝慰,就在这时,沈括快步奔来:“少保,陛下有诏,要你即刻前去枢密院。”

    苏油大惊:“西事?”

    如今他是京兆尹,枢密院召他,只可能是因为他在陕西当任军事主官的资历。

    沈括也是脸色发白:“京中有传言,王韶覆军。”

    苏油不禁头昏脑涨:“怎么可能?!”

    老子这只蝴蝶,竟然把历史上大宋攻略青唐的王牌扇没了?!

    来到门外,可贞堂观书的举子们已经在议论纷纷,张麒备好了马,童贯对苏油拱手:“少保,官家召见。”

    苏油翻身上马:“走!”

    三匹马奔至枢密院外,苏油将马丢给张麒,对童贯问道:“军报确实吗?”

    童贯一面跟着苏油,一边说道:“军报是郭太尉送来的,王经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

    进入白虎堂西北厅,一幅巨大的沙盘前,赵顼,王安石,陈升之,蔡挺等人已经在商议了。

    王安石见到苏油进来:“明润来了。”

    苏油拱手:“见过陛下,见过相公,枢密,副使。”

    蔡挺说道:“不是客气的时候,郭逵奏报,王子纯入露骨山,于今已过三十日,未见回报,他担心熙河局面,于是上奏朝廷。”

    苏油说道:“那我先看军报。”

    蔡挺找出档案,递给他,苏油一目十行的看完,又问道:“前期的军报呢?”

    蔡挺又翻出一堆西北奏报:“在这里。”

    苏油一一翻看完毕,之前的奏报写得很清楚,六月,王韶上奏,说士马修养得当,准备再渡洮河,占领康乐、结河、刘家川等河州外围地区。

    六月末,第一步战略目标达成,王韶继续进军,再次占领平羌城、香子城。

    到七月中,王韶一直暂缓进攻步伐,在香子城囤积物资,同时继续巩固河州外围的区域,再次对河州形成合围之势。

    到这里,王韶的步骤和年初一模一样,貌似要将走过的步骤再复制一遍。

    然而七月十四,王韶突然移营,攻克木藏城,紧跟着掉头向南进入洮州境内,一头扎进露骨山,失踪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推演

    第六百六十九章推演

    王安石对军队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着急道:“失踪三十多天,士马粮草必定不继!这……这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苏油翻阅这军报,皱着眉头问道:“木征的动静呢?”

    蔡挺挑出一份:“这里,李宪奏报,七月二十日,木征离开河州,尾随王子纯进入了洮州。”

    陈升之是才是真正的枢密使,但是明显是外行,对大军调动没有什么概念,一言不发。

    赵顼脸色有些发白:“明润,是不是……是不是王经略被阻拦了绝地,又被木征堵住了后方……”

    苏油摇头:“陛下不要着急,即便着急也急不来,最新军报也是六日之前,以王子纯之能,既然敢抛弃稳扎稳打的路子,如此弄险,应该很有把握。”

    说完对蔡挺拱手:“蔡公,关于陕西物资调动的奏报,能否给我看看?相公,还有陕西,秦凤,蜀中的转运使,最近可有奏报上呈?”

    最后对赵顼说道:“陛下,西军中还有多少将领在京培训?我建议将他们召来,大家一起讨论。”

    陈升之摆手:“军事机要,岂可让偏俾与闻?明润你这是要作甚?”

    苏油拱手:“早在数年之前,我曾建议陛下在枢密院设立参谋机宜,专意分析情报,拟定战略;如若不行,至少建立皇家军事侍从室,效翰林院事,由熟知军事的内官,横行官掌领,以便陛下咨询军机。”

    “臣在陕西,军事皆托于诸将,按战略,机宜,督察,后勤,校检,各立分司,诸将区画分明,各专其责。”

    “战前召诸将论计,集思广益,名曰‘孔明会’,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很多自己考虑不到的地方,他们会从自己的专任角度提出合理建议。”

    王安石若有所思:“那众将纷议不决呢?”

    苏油说道:“那就由主将选择最具可行性的一个,或者举手表决,将所有人的意见记录在档,由督察分司上奏枢密院。”

    “不过军机瞬息即逝,枢密院只有事后根据存档追责的权力,不能干涉方面帅臣的决断,而且一旦议定,所有人包括持反对意见者,必须坚决执行。”

    “之后就是细化方案,各司分派任务,调集军需,筹备线路,分派战术任务,最后出兵。”

    “每一个战术任务,都有成功和失败的两种应对措施,出兵之后,帅臣与战略司,机宜司主官,即成前敌指挥部,负责调动军力,灵活处置,战区进入战时状态。”

    “陛下,相公,枢密,副使,童贯和还在京中培训的不少年轻将领,就曾经参与过类似会议,我军夺取白马川春岗峡蛤蟆寨,便是用的这个办法。”

    赵顼说道:“此法对帅臣多了好多限制,难以出奇制胜……”

    蔡挺也是亲历者,拱手道:“陛下,众议趋稳,苏油此法,的确难于用奇,但胜在稳妥。用明润的话说,这叫……纠错性最强。”

    苏油也拱手道:“陛下,我于军事,其实并不擅长,只有六个字,‘未虑胜,先虑败。’”

    “不打无准备的战,永远集中优势兵力,以多打少,即使兵力弱于对方,也要尽量营造出局部以多打少的局面,积小胜为大胜。”

    “至于孙子,吴起,霸王,韩信之辈,乃惊才绝艳,非臣所及。臣只敢崇望惊叹,断不敢妄用其法。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耳。”

    但是你就这样灭了夏人十万大军!

    战绩就是最大的牌面,赵顼手一挥:“童贯!召西军在京培训诸将官,来枢密院议事!”

    理工学院就在城中,没一会儿,几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将领来到议事厅,都穿着新式军服。

    种谊军阶最高,率领其余几人一个立正,左手握拳击于右胸:“参见陛下!”

    这精气神就不一样,童贯都眼红坏了,老子年前也是穿这个的堂堂太监,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子手下,得意个球!

    再看看现在身上的小绿袍软翅幞头,童贯同学羞愧地低下了头……唉,啥时候官家才再派我出去啊……

    赵顼纵然再是焦虑,见到这几位也是精神一振:“军人风范,至正纯阳,好!”

    童贯都想哭了,太不公平了这说法!

    苏油见几人还有些紧张,赶紧介绍道:“稍息,先过来拜见王相公和枢密使。”

    说完对大佬们介绍:“这位是种谊种寿翁,仲平公幼子;这位是折可适,字遵正,环庆钤辖折克行从子,郭太尉呼折克行为大将种,呼他为小将种;这位是孙能孙干臣,乃孙节孙留后的遗孤。”

    “臣在陕西,西军中出类拔萃的年轻一代里,此二子算是将才,干臣嘛,还需要锤炼。”

    “还有陛下的内使王中正,李宪,童贯,都不错。”

    “本来还有个王厚王处道,乃王子纯家六郎,不过他主要负责机宜事务,出入青唐,这幅沙盘,六郎之功不可没,如今正在助其父展布青唐。”

    “能处理情报机宜的,还有苏辐,不过他们在西夏负责接应西夏情报。”

    “对了,狄咏呢?他也熟知西事,不妨将他也叫来?”

    童贯早就跃跃欲试了,眼巴巴地看着赵顼,赵顼一挥手:“去吧,叫来后连你一起加入进去。”

    童贯喜道:“是,我这就去叫殿班。”

    苏油对几位少年说道:“不用紧张,情况是这样,王经略六月末,占领平羌城、香子城。到七月初完成河州合围部署。七月十四攻克木藏城,然后向南进入洮州境内,进了露骨山,之后再无消息。”

    “在河州盘踞的木征大军移动,跟随王经略后路,进入洮州,之后再无消息。”

    “现在情报就这么多,军报都在这里,我已经让王相公去取各路转运司给中书的奏报,希望能查到点蛛丝马迹,大家推演一下,战局最可能的走势,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准备。”

    种谊再次行礼:“遵命!”

    紧跟着分派任务,种谊和折可适分析情报,孙能在沙盘上插小旗。

    很快,狄咏和童贯也来了,种谊让他们查阅中书的转运司奏报。

    很快标识完毕,种谊负责王韶军,狄咏负责青唐军,然后开始推演。

    种谊介绍道:“陛下你看,河州合围部署完成后,按道理,王经略应该命景思立进军牛精谷,克积庆寺,打通入河州的通道才是。”

    狄咏开始移动小旗:“如此其弟巴毡角会从洮州赶来增援,成为木征的后军,我军只能层层突破,硬吃掉他们。”

    种谊说道:“但是王经略没有如此,而是穿越天险,从露骨山进入洮州,目的很明确,就是先选一个个大的软柿子,木征的最强臂助巴毡角!”

    童贯说道:“这样做有很多好处,直接进攻木征,蕃人们会凝聚在木征周围,更加难破;放过木征攻击巴毡角,巴毡角一破,其余各部对援助木征,就会心存疑惧,害怕自己变成下一个被王经略讨伐的对象。”

    孙能说道:“对,还有就是战略的突然性,巴毡角在木征侧后方,他肯定料想不到自己会被王经略越过哥哥攻击,这就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狄咏说道:“这里木征犯了个大错,他根本不该跟随王经略的后路,还想着捡便宜,殊不知苏经略常说的那句话……”

    说道这里突然反应过来,还当在陕西经略使司呢,赶紧躬身:“少保饶恕则个。”

第六百七十章 分析

    第六百七十章分析

    苏油挥了挥手:“没关系,继续。”

    赵顼却插嘴打断:“明润常说的哪句话?”

    狄咏躬身道:“苏少保常说,别老看着别人的碗里,需提防别人看着你的锅里。”

    几个大佬面面相觑,还是蔡挺最先反应过来:“调虎离山?”

    种谊对童贯说道:“道夫,木征是王经略进入洮州后几日开始动的?”

    童贯打开军报再次确认:“六日之后。”

    狄咏,孙能,折可适齐齐点头:“那完蛋了。”

    王安石有些恼了:“说清楚,谁完蛋了。”

    种谊说道:“木征这次要糟糕,干臣,军报说景思立随军行动了吗?”

    孙能摇头:“没有。”

    种谊将河州上的黄色小旗拿掉,将香子城上红色小旗移过去:“如果景思立这时候出击,河州可下。”

    折克行将露骨山里的红色小旗拔起,用旗柄指示地形:“王经略进可攻击巴毡角,退可与景思立合击木征。嗯,鉴于年初刚刚遭受挫折,我更倾向于吃掉巴毡角这个软柿子,然后在洮州防守,疲敝木征的大军,接下来……”

    童贯笑道:“接下来整盘棋都活了,木征被关在了露骨山,河州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孙能说道:“如果我是木征,此时只有当机立断,向河湟羌董毡靠拢。”

    狄咏点头:“如果董毡不笨,应当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应该会出兵接应木征。”

    种谊最后完成了几次空间交换,大佬们眼看着整个陇右的黄旗一面面消失,渐渐换成红旗:“无论如何,陇右吐蕃,危殆了。”

    说完对大佬们拱手:“陛下,相公,枢密,我们认为,这是王经略引蛇出洞之计,目的是陇右,至于前线戎机,瞬息万变,我们远在京师,根据局势推演大致如此。至少说王经略绝对是谋定后动,我们对他此战……”

    说完问几个沙盘侠:“胜算当在几成?”

    这时候将领们的个人性格就彰显出来了,童贯说九成,孙能说八成,折克行说七成,狄咏最稳,说六成。

    王安石问道:“你们的理由分别是什么?”

    几人小的面面相觑,这个这个,这个就是感觉,反正换成老子来打就是这样啊,要说原因,我们也说不出来啊……

    倒是苏油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套,看出了端倪,笑道:“相公,这就是个人性格了,有的激进有的稳妥,每个将领面对战局,判定都不一样,不过如今看来,至少没有人不看好王子纯,对吧?”

    众人都点头。

    苏油说道:“不如这样,相公有什么疑惑,或者觉得他们的推断里边,哪里存在问题,尽管提出,让他们来回答好了。”

    王安石问道:“最大的一个问题,大军出动逾月,翻山越岭,粮秣问题如何解决?”

    种谊说道:“相公,根据陕西转运司的奏报,秦州从四月开始,每月采购了大量的茶粉,炒面,还有罐头,战马起码可以携带三十斤。”

    童贯补充道:“还有豆粕,如今牧草茂盛,一马只需要携带二十斤豆粕,作为辅料补充,隔日一次,战马维持四十天作战能力不是难事。”

    王安石说道:“可如今三十天已过了啊……”

    折克行指着沙盘:“所以我判定王经略会拿下洮州城,就地获取给养,以逸待劳的可能性更大嘛。”

    陈升之终于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怎么就能判定,王子纯一定会大败巴毡角呢?”

    种谊说道:“这就是田永吉之功了,我大宋七百骑军,以决死之姿冲击巴毡角中军大营。数万蕃军竟然拦截不住,连中军营门都被炸踏,巴毡角鼠胆早破,当时就被吃掉数千人,仓皇逃遁,如今元气未复,加之王经略神兵天降……”

    说完摇头:“洮州那种矮小土城墙,王经略夺取,这是十拿九稳的。”

    赵顼问道:“深入敌境啊,万一是大军在山中迷失道路怎么办?”

    孙能和种谊同时摇头:“那不可能。”

    赵顼也不理会他们说话不礼貌:“为何?”

    种谊示意孙能继续,孙能说道:“王经略和王子厚父子,与河湟青唐吐蕃人长期贸易,对青唐的熟悉程度,不比土著稍弱。”

    种谊拱手道:“以有心算无心,那些道路,早就被卖羊毛牛马的蕃人,渭州派出的贸易小队,踩得烂熟,而且绘制成了精确的地图。”

    说完看了苏油一眼:“这还是少保首治渭州时制定的方略,王经略既然敢选择进军,必定是成竹在胸。”

    苏油摇手:“其实还要更早,王子纯入青唐,是十几年前。我当时还疑他骗钱来着……”

    赵顼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如此说来,此战王韶竟然必胜?

    苏油躬身道:“陛下,世间没有必胜之战,只看自己和敌手谁犯的错误更少而已。”

    “目前看来,木征料敌不明,处处被动,被王子纯牵了牛,要扭转局面,恐怕是有些难了。只要王子纯后期不犯什么大错,或者出现什么我们意料之外的因素,大体来说,我们的胜算更大。”

    赵顼,王安石,陈升之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有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好等待更详细的军报。

    苏油说道:“不过为了预防万一,可以让李宪进驻秦州,王子纯不在的时候,由他和景思立协防熙州本营。”

    也只能这样了,赵顼又勉励了小将们几句,准备散去。

    王安石却又是想到一个问题:“要是你们是木征,如何保证此战不败?”

    种谊等人立刻转头看着苏油。

    苏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相公,我们是正规军,用不着那种战术……”

    赵顼很好奇:“说!”

    “这个……孙能你告诉陛下吧,不过不能外传,否则人家知道了拿来对付我们,那叫一个麻烦。”

    孙能清了清嗓子:“老师说,木征对付大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敌来我散,敌退我聚,敌驻我扰,敌怠我攻!”

    “嘶——”白虎堂内,齐齐响起大佬们倒吸凉气的声音。真要是这样,青唐这口烂泥塘,陷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

    难得几个小的聚到了一处,出了枢密院,苏油招呼他们一起去可贞堂烧烤。

    到了可贞堂,苏油让几个小的去准备料理,招呼张麒:“去通知梁判官,张贴榜文,令大家不要信谣传谣,还有私下查一查,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为什么这么快,我看过军报,郭逵的奏章,可是昨日刚到。咦?这谁在弹钢琴,这么好听?”

    张麒有些不好意思:“是绿箬,新妇进门,少爷你还没见过。”

    苏油点头:“那先别忙,走吧,别让弟妹觉得我怠慢才是。”

    来到偏厅,苏小妹,石薇都在,就连扁罐都乖乖坐在那里,听绿箬手指下弹出来的完美乐章。

    一曲弹完,苏油不禁鼓掌喝彩,这才是专家级。

    绿箬起身跟苏油盈盈施礼:“新妇见过叔叔。”

第六百七十一章 烤串

    第六百七十一章烤串

    苏油对绿箬其实是非常欣赏,要说如今的女孩子,哪种最接近后世,除了西南夷,也就只能是名妓了。

    当然,名妓有时也是豪富们的禁脔,类似后世被包养的小明星。

    比如大苏在杭州当通判,对那个绰号叫“九尾狐”官妓,大苏就敢趁知州不在的时候放良:“五日京兆,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而对那个叫姓周的花魁,大苏就只敢写:“慕周南之化,此意诚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

    没办法,花魁娘子是知州陈襄的心头肉。

    大宋制度,官员与官妓的关系不能过密,但是寻租关系天然存在,该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所以绿箬把爱情当做信仰,坚定追求张小七,最终成全了好事,苏油对这女孩还是非常尊重的。

    “张小七独占花魁”,去年张麒回来娶了绿箬小娘子,汴京城里都传成佳话了。

    老尹家又给写成了平话,说道是张小七自幼无父无母,后蒙苏油收留,因排行老七,哥哥们爱惜他,重活都不舍得让他干,结果长大成了浮行浪子。

    直到得遇花魁,才收束性子,立誓要将花魁娶到。

    花魁定下三个条件:一是要有能娶自己的本钱;二是要为国家立下有足够的功劳;三是要表现出对自己的爱意。

    张小七翻然醒悟,转身就跟着苏少保去了陕西,其后深入青唐与藩王贸易,得了不菲的家资;回来后将地图献于经略司,为国立下大功;中间还认识了三元帅哥冯京,最后千里奔回,在迎仙馆一曲凤求凰,赢得了美人心。

    天从人愿,恰好冯京当任开封府尹,于是张小七去求得了脱籍文书,携美而归。

    苏油回京之后听说此事,不由得为绿箬的聪慧感到佩服,这故事,绝对是绿箬运作出来的,放到后世,这就叫洗白人设。

    张麒不求仕进,但其实一直就是苏油的贴身秘书,对苏油来说,重要性不亚于苏小妹。

    绿箬看得非常明白,张麒娶了自己,仕途也就无望,但通过这种方式,可以一举扭转了自己老公在汴京市民心目中的形象。

    浪子回头金不换,婚前是浪子,婚后成了好人,再捐一个员外郎之类的散官,在开封府占定好口碑,加上家财万贯,关系深厚,这就安稳无比。

    而绿箬,从今就贴上了“张麒老婆”的标签,加上苏油,足以让那些对自己有觊觎之心的豪强势家登徒子,打消念头。

    这也是绿箬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放眼整个汴京,甚至是整个大宋,除了苏家,去哪里都不会有自己的幸福。

    所以小娘子把自己安排得妥妥的,反倒是张麒以前心性不稳,对成家立业不怎么上心,废了绿箬不少心思,委屈了不少眼泪。

    要不是真喜欢张小七到了骨子里,堂堂汴京花魁,也卑微不到这份上。

    张麒的女人缘,在苏油眼里一直就是一个谜,反正他就从来没有看出张麒哪里有值得女人高看的地方。

    可能就跟自己的老头缘,在别人眼里一样的吧。

    苏油笑道:“嫁给七哥,当真委屈嫂嫂了,今后七哥有怠慢的地方,自管来找我或者找薇儿,我让哥哥们收拾他。”

    扁罐挥舞着小拳头:“打,打不乖。”

    众人都笑了,苏油将扁罐抱起来亲了两口,促狭道:“扁罐乖,不能打,打了小七叔,疼的还不是小七婶。”

    众人又是大笑,绿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早听说叔叔调皮。原来真是。”

    苏油怕绿箬面子薄,赶紧打岔问道:“刚刚的曲子是什么名字?可真好听。”

    绿箬说道:“这是陈隋调,前朝流行江南的《玉树后庭》和《春江花月》就是其本部曲子。”

    “本是琵琶曲,我将之减缓放慢,加以调整润饰,合为一曲,取名为《春庭》。”

    苏油赞叹:“等八娘和二十七娘回来,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其实音乐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既然你能制出此等美妙的乐曲,对平均律的音律,调试,音程,和弦,节奏,转调等理论,理解应当相当深刻了。”

    说完看了张麒一眼:“小七哥也是竹管高手,我觉得你们以后可以继续你的事业,给大宋编写出一部乐理专著来。”

    “不过我就不行了,干不了这个,填词素来都是我的苦手。”

    绿箬笑道:“叔叔过谦了,让你与大苏来填词,就好比江海难容于杯杓,泰山难置于条案。”

    苏油摇头:“哪里那么夸张。”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如此,大苏后来创豪放一路,还被易安居士批评为不能唱,而苏东坡自己也承认自己平生三不如人——喝酒,下棋,唱曲。

    种谊过来了:“老师,该你烤肉了。”

    蒟酱这东西,其实川南,二林多的是,其实就是一种胡椒类植物。

    同样的东西还有好几种,荜茇,萎,蒟,都能找到。

    当然比起天竺胡椒,滋味的浓郁程度和纯净程度还是要差上一些。

    同样的东西还有茴香,大茴香,小茴香,用来烤肉,味道都不如安息茴香。

    安息茴香,其实就是孜然。

    苏油在陕西,红花都能搞到,安息茴香,胡椒这些东西,要搞到不难,只看你留心不留心。

    如今的菜籽油也不是没有,不过一是有些辣,而来产量还不高。

    小妹通过种植豌豆和培养金鱼,对于动植物性状分离,杂交技术,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

    金鱼如今已经培育出了一个珍贵的品种——蛋种,不过喜欢蛋种金鱼的是程文应史洞修这类大商贾,而且喜欢金黄色和银白色的,原因很简单——看起来就好像活的金元宝和银元宝。

    而文人雅士仕女们,喜欢的是背鳍和尾鳍都非常修长飘逸,体态优雅的那种——文鱼。

    而苏油最爱龙睛,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因为这是他后世最喜欢的品种,也是大宋如今最常见的品种。

    这又是新的文化风潮——玻璃鱼缸加金鱼,士大夫家必备。

    这个生意被小妹献给了两宫太后,作为对皇宋慈善基金的贡献,如今郑州皇庄正在大力培养。

    精品金鱼,能够卖到两贯钱一对。

    但是大宋人不把雅事弄得复杂那就不叫大宋人。

    要将鱼缸养得漂亮,必须时常换水,刮缸壁,要将缸底养出一层厚厚的地毯状绿苔,而水清得让金鱼如同游在空气当中那般,才当得起“会养鱼”三个字。

    更可怕的人家,还有训鱼人,能让鱼跟着指挥棒排队列阵,前进掉头,交叉行进,才是“鱼待诏”的级别。

    而搞出这一套道道的苏油,家中反而就用大脚盆,这里有个雅名——“木海”随便散养。

    小扁罐最喜欢的就是看鱼鱼,喜欢蹲那里一看就是半天,然后就会听见苏油暴喝:“男孩子要站起来尿!”

    因此油类植物的杂交培育,郑州庄子也在进行,这功劳苏油当然不会给吕惠卿他们控制的司农寺。

    烤肉串,苏家客人喜闻乐见的集体活动。

    天气再热,也抵挡不住大家烤肉的热情。

    还有石薇给大家调制的凉茶酸梅汤,酸甜酸甜的,就着烤串喝一杯,那感觉,给个神仙都不换!

    卫朴挺不习惯可贞堂这种氛围,就跟苏家的烤菜一样,太浓烈太热闹。

    不过他耳朵贼好,对旁边给他剥虾的沈括问道:“少保在那边干嘛呢?怎么一会一个人问好?这是来了多少客人?”

    沈括朝那边看了一眼:“卫老你听茬了,那不是在问好,那是在问——好了没?”

    催菜呢!

第六百七十二章 承包

    第六百七十二章承包

    八月,开封府的粮食已经全部打完,粮价开始下降。

    常平仓,广惠仓,开始动用资源,收纳粮食。

    市易司开始销售陈麦,苏油则开始巡视十六县,监督征粮,顺便检查桑林,水渠,为秋冬的工程做准备。

    开封府的田,被方了两次——之前丈量方了一次,之后苏油打着让宗室实地训练的旗号,又方了一次。

    两次之后,所有的隐田,借籍田,都被方了出来。

    宗室们被文官们打压了这么久,这回终于扬眉吐气了,这一招好!陛下这是让我们出气了,学会了这个,这回该轮到老子对文官们心狠手黑了!

    河渠司认为苏油征集民夫成本太高,而主管厢军的侍卫司,同样认为一夫八缗加四亩地的给额太高。

    我们厢军是干什么的?这些事务怎么能劳用民力呢?这本来就是咱京师厢军的光荣任务啊!

    宋代厢军这种奇葩军事体系的确很让人无语,说它不是正规军吧,它又占用了正规军的军饷军额,成为大宋冗兵这一沉重负担的根本来源。

    说它是正规军吧,里边全是老弱病残,流民罪犯,所从事的,也全是杂役事务。

    说白了,地位低下,劳役繁重,生活凄惨,就是后世某大家定义的——会说话的牲口。

    到了如今,西北厢军才开始参战,渐渐成为了军事力量的一部分。

    而对于其它各地州府来说,基本就是招募过来,在侍卫司挂上军籍,然后受各地衙门支使的劳役人员。

    编制在军中,待遇是禁军的一半,基本不承担训练,作战。

    拿开封府厢军来举例,他们所负责的,大致包括——东西八作司,牛羊司,御辇院,后苑造作所,后苑工匠所、南北作坊,绫锦院,弓弩院,东西水磨务,东西窑务,御厨,御膳,法酒库,油库,醋库,布库……

    听听这些名字,大致就应该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军事人员了。

    除此外,还要负责开封府的步驿,马递,筑城,修路,运粮,垦荒。

    最重要的,还有官员的仪仗,迎送。

    这个问题,宋代有很多有识之士就提出来过,“天下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认为其“月费廪粮,岁费库缣,数口之家,不能自庇。”

    更有人认为,“厢军者,不知其谓也。夫习击刺,工骑射,故兵也;供伎巧,服厕役,又兵乎?”

    这个其实是宋太祖军阀治国之初带来的巨大混乱,然后后世皇帝还认为是良法,一股脑儿继承下来。结果厢军不但没有起到任何军队的作用,更夸张的是,连正常的劳役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种情形,非常类似于后世大锅饭铁饭碗时期的国营企业,没人愿意干活,全都想着偷懒。工资给得少,但是活干得更少!

    比后世更夸张的是,厢军的那些经理们明明手底下只有两百人,却敢跟国家要四百人的工资!

    然后国家要用他们办点急事,平时那点微薄的工资肯定是使唤不动他们的,得另外发钱。

    更加好玩的一点是,就这样的人,肆无忌惮占用着地方军队的份额,从账面上看,州州都兵强马壮,实质上都是拖儿带口的工人,快递员,仓库管理员,门卫。

    即便如此,经理们还要用着国家的人办自己的事儿!私事排前边国事排后边!

    负责点的,有点良心的官员,比如苏油,比如赵抃,比如蔡挺,会让厢军充实成真正的战斗人员,保卫地方。

    但是指望大多数官员有能臣的觉悟,那是想多了。

    铁打的地方流水的官,三年一任我就到别处去了,多几百个免费使唤人,大把捞钱是正经。

    不从制度上解决,问题永远是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很严重了,王伦叛乱,厢军头领们主动送去送军器粮食,只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章惇手底下的彭孙,就是盗寇招安,现在已经是指挥了。

    苏油的老部将里边,田守忠,范龙山,也是典型分子。

    “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

    甚至可以这样说,整个大宋,除了河北,陕西,京师三地,其余地方,视作完全没有军队,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脚。

    这就是王安石着急忙慌搞置将法的原因。也是真实历史上,即便到了“尽废新法”的时代,《置将法》依旧被继续执行的原因。

    在苏油眼里,这个原因的根本,就在四个字——军政不分。

    这也是古往今来所有军阀体制的共同特色。

    因此苏油在陕西的时候,大加改造,军队就是军队,能打战的,即便是厢军,几次大战之后,也变成了战斗人员。

    至于其它,该归转运司的归转运司,该归民间的归民间,该算企业的算企业,该去屯田的去屯田。

    结果所有人的积极性反而提高了,给自己干总是开心的,陕西的产能反而猛然提高了一大截。

    苏油是文官,而且是有辉煌战绩打底的文官,侍卫司的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闹,只好跑去找赵顼哭诉。

    于是赵顼将苏油叫去:“明润,是不是也让厢军得些好处?”

    苏油趁机反告一本,痛陈大国政体和割据政体的区别,要求赵顼将军政商明确区分开,原来属于厢军管理的各坊,司,库,酿酒的磨面的织布的养羊的,统统实行承包责任制。

    厢军自己选择,如果愿意留在军中的,那以后就要参加训练,提高军事素养。

    不愿意的,那就自动去除军职,转为工人,和内工坊成为雇佣关系,让坊主挑拣。

    坊主都不要的,他收。

    而内工坊的现在的勾管都头虞候们,同样处理,愿意保留军职的,以后就要带兵打战,愿意承包工坊的,除了应当上缴的那份,其余剩余产出,归自己。

    剩下的那些,实在无一技之长,被承包人淘汰出来的人,陛下你再将他们交给我,但这部分人的身份不再是厢军了,而是开封府居民,作为府尹,我自然会为他们考虑出路。

    赵顼都傻了,这,这样操作,怎么行?国家招纳厢军,就是为了养着这些废材不让他们造反吗,你这么一闹,军士们造反怎么办?

    曹高两位太后却发话了,怎么就不行?京中将门世家,还镇不住他们怎么的?

    紧跟着高使相也来了,陛下,看看军器监周边那些工坊的产能,再看看厢军的那些造作所,南北坊,臣都有些不好意思拿来放在一起对比。

    就连酿酒都酿不过街坊,那还有啥好说的呢?陛下,你这把他们都惯坏了啊。

    紧跟着赵宗谔和赵颢也来了,还有赵宗谔的儿子赵仲迁,拉着赵顼哭诉。

    官家,都说俺们是米虫,俺们才能吃多少?大宋真正的米虫,不是我们啊——

    的确,你们也是米虫,但是还没到明代那种皇家米虫的程度。

    尤其是王安石的《宗室裁减条例》,简直绝了,直接断了米虫进化之路。

    赵顼还是有些吃不准——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什么企图?照你们的意思,那些工坊包给如今的厢军指挥,太尉,就能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