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26分节

第二百五十一章杨凌的锅

    辛青君越来越觉得,主子挑人,尤其是挑女人的眼光,简直不能太好。小主母虽然长得没有吕筱筱那般天姿国色,但是,无论是能力,还是心计,那都是一等一的厉害,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好,连心地都这么善良,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啊。

    诚然,做生意的能力和心计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辛青君,你是不是对性格好有什么误解啊?你小主母的好性格,似乎只表现在了你主上的身上呢。

    辛青君没有料到的是,他很快就会被打脸,而且是啪啪响那种。

    快晌午的时候,云不闲被影卫带到了山上,对于曲小白的突兀出现,云不闲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曲小白打趣他:“怎么,云大夫,今天不见,就把我给忘记了?”

    “怎么会怎么会,就是感觉太突然了,没想到才隔了几天就又见面了。”云不闲把药箱放下,继续惊讶:“校尉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夫人,怎么你的脸色也这么苍白?这是怎么了?是在昨晚的大战中受伤了吗?”

    曲小白哭笑不得:“几日不见,云大夫还是话这样多啊。快给杨凌看看脉,他昨晚中毒了。”

    云不闲一听中毒,立即不淡定了,忙把杨凌的腕子捏住了把脉,但他是外科圣手,于这内科尤其是毒药一类,委实不擅长,把了半天的脉,道:“毒是已经解了吗?就是脉象有点弱,不像中毒的脉象啊。”

    曲小白更是哭笑不得了,“早知道就不让你跑这一趟了,怪累的。”

    云不闲再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他陪着笑,作揖道:“我本来就是专治外科的嘛,中毒之类的,我不擅长。不过,夫人若是有这方面的专著,能不能教一教我?以后遇到这类情况,我也好处置。”

    “你倒是学会蹬鼻子上脸了!”曲小白不由好笑,但也没有拒绝,毕竟,这是她给杨凌找的私人大夫,“现在没有时间,等我空了,看看我那故友的书作里有没有这类专著。你药箱子里有没有补元气的药丸子什么的,给杨凌吃点,他中毒伤了元气。”

    云不闲刚要说话,就被杨凌截去了话头:“药箱给我吧。青君,你在外面守着。小白进来。”

    他虽然中气还是不足,但下命令的口气却是嘎嘣脆。明显是下惯了命令的。

    曲小白伸伸舌头,冲云不闲做了个鬼脸,“云大夫,辛苦你跑了一趟,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当初曲小白让云不闲跟着杨凌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杨凌的医术也是了得的,以致于云不闲在跟了杨凌几日之后,发现很多内科的问题还要向他请教,自尊心一度受到打击,幸亏他不是个小心眼的,在失落了几日之后,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决定从头来过,做个好学的宝宝,只要是能学为己用的,那就一个字,学!

    药箱都被人抢了,他只好去找地方“歇脚”去了。其实心里也明白,定然是小夫人受了伤,不便给他这个“外人”看伤,杨凌要亲自给自己的夫人看伤。

    杨凌进了山洞之后,把药箱搁下,将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换下,铺在了洞中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曲小白就是有心不想让他看伤,情知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乖乖坐下,自觉地把衣裳给解了去,露出她一身的伤痕。

    杨凌只不过搭眼一瞧,脸色便一黑到底,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把怒火发出来。

    虽然荆棘并不能刺太深,伤口也不至于剐太大,但却是密密麻麻,针扎遍了一般,她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啊,素日就算是被蚊虫叮咬一下,都会把他心疼半天,可是却因为他,弄得遍体鳞伤!

    而且还,拖着遍体鳞伤为他解那个下作的毒!

    很想恶狠狠地对她说,曲小白,你再这么犯傻,就……就怎么样呢?他到底是拿她没办法。从药箱中取了烈酒出来,准备要消毒的时候,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血道子,想象着烈酒上去得有多痛,就下不了手了。

    咬咬牙,狠狠心,他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开始用烈酒给她消毒。

    饶是如此,曲小白瘦削的小身板还是疼得一抽一抽的。

    杨凌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忍下来的,艰难地处理完了伤口,给她穿上了干净的里衣,把她抱在怀里,死死也不肯松手。

    他如何能瞧不出来,她从前是个如何养尊处优的姑娘。刚来那阵子,连饭都不会做,做条鱼还是连着鱼鳞鱼杂碎一起下锅的,那些从杨兴茂家里“讹”来的米粮,在他看来还算是挺不错的粮食,可她却是吃不惯,每顿只吃很少的一点,倒是后来看见人家地里长的新鲜菜蔬时大眼睛亮晶晶的,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后来也算是见识过好东西了,那些繁华的城市,她也去过了不少,但他从没在她眼睛里看见过惊讶的表情,好像那些好东西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寻常。

    就算是他塞了那么多的银票给她,她也只是亮了亮眼睛而已,根本不觉得惊讶。换作是旁的人,就算是京中那些权贵的贵子贵女,见了那么多的银子怕也是要惊得手足无措的。

    他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他知道,一定是奢华的。看她花钱的大手笔就知道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姑娘,为了他,却是甘心吃尽了苦头。

    他何德何能。

    为难的是,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危险,他就算拼了命去护,也未必能护得她不受伤害。

    杨凌低眉瞧着曲小白那张苍白的小脸儿,此时她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因为疼痛,时不时轻颤,眉心也是微微皱起,嘴角却是保持着微微的上挑姿势。这样的曲小白,他想揉进骨血中宠爱。

    可是现在不能,即便她手腕上那只神奇的手镯能帮助他在战场上实现逆转,他也不能让她留下来涉险。

    他有自己的办法去战胜敌军。

    想到这里,他未再作停留,抱着曲小白走出了狭小的山洞,唤了一声青君。

    辛青君赶紧过来,杨凌道:“趁着她还没醒,带她回去吧。”

    他话音还未落,却听高处落下一道声音:“杨校尉这是要送谁走呢?”

    杨凌微微蹙起了眉。

    人影一闪,从高处落下,辛青君手中的长剑倏然出手,朝着那条人影袭去,杨凌却是沉声喝了一声,“青君,退下!他是慕南云慕小将军。”

    辛青君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地听命,收起了长剑,道了一声“得罪”。

    慕南云轻飘飘潇洒洒落在杨凌面前,目光第一时间奔向的是他臂弯里的人,没有多少惊讶,但眉梢眼角略见温柔,“我听说小白今天早上来了战地,原来是真的。她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受了些剐蹭伤罢了。”杨凌瞧着慕南云那一脸的关切,心里便不舒坦,但也没有说过多的带刺的话,“青君,带她走吧。”

    慕南云站在杨凌和曲小白的面前,却是没有让步,辛青君有些恼怒,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声说道:“慕小将军,请移步,在下要带走主母。”

    慕南云悠悠道:“这位兄台莫急,我还有些事,要同杨校尉说。”

    哪怕面前站的是手握兵权的慕小将军,辛青君也没有半点好脸色,“慕小将军只管和敝主上谈事,在下要带走的,是主母,又不是主上。”

    慕南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脸上依旧是淡然笑意,道:“你们的主母,我也有好久没有看见了,正想叙叙旧,想来她也正想和我叙叙旧,杨凌,你觉得呢?”

    杨凌的眸光往远处一瞥,黑压压的人头汇入眼底,他倒不怕这些,只是,或许正如慕南云所说,小白应该和他们叙叙旧了。

    他眸色复杂不明,温声道:“青君,退下吧。”

    辛青君得了命令,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静默地往一旁一闪身,让出了一条路。

    慕南云倒是瞧了他一眼,情绪不明地道:“早知道杨兄弟深藏不露,如今看身边的人便知,果真是深藏不露。”

    杨凌淡声道:“在下不过小小校尉,担不起慕小将军一声兄弟。”

    慕南云未置可否地笑了笑,让人觉得莫名。

    杨凌懒得看他那张脸,道:“慕小将军是想要去中军大营,还是去自己的小营地?”

    “昨夜驰援战场,已经与父帅会合,哪里还有什么小营地?自然是回中军大营。”

    杨凌低眉瞧了一眼臂弯里依旧在昏睡的女子,点点头,“好,慕小将军请吧。”他先一步,抱着曲小白,绕过慕南云,往山下行去。辛青君紧一步跟了上去。

    慕南云转回头,瞧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是他先强迫他们回去中军大营的,此时却又道:“杨凌,你昨夜突然发狂,导致整个战场战略失衡,以致于全军损失近两万将士,就不怕回去之后我父帅会剐了你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五公主背锅

    杨凌脚步未停,似乎没有听见慕南云的话,手指却在曲小白脑后穴位上轻轻一点,曲小白缓缓醒转,眼睛睁开,首先看入眼帘的,是杨凌那张虽苍白却不失俊美的脸,心下一甜,嘴角翘了起来,“睡了一觉,做了个好梦。”

    杨凌也微微翘起嘴角:“是什么好梦?”眸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曲小白促狭一笑,“不告诉你。我没事了,你放下我吧,刚解了毒,哪里有力气抱我?再把我给摔了,就得不偿失了。”

    “你瘦得一把骨头,还不至于抱不起来。乖乖的,别乱动就好。”

    后面的慕南云却是眉色一动,刚解了毒?虽然他知道杨凌的影卫上山去把那个叫云不闲的大夫叫下了山,但他以为是杨凌或者曲小白受了伤,倒没想到是中了毒。

    这么说,昨晚……“杨校尉昨晚中毒了?”他问了一句。

    杨凌没有作声,曲小白听见慕南云的声音,不由抱住了杨凌的脖子,弓起身子,脑袋搁在杨凌肩上朝后面望去,慕南云也正挑着眉梢瞧着她,眉梢眼角俱是久别重逢的笑意,“好久不见,小白夫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个笑脸人还是当朝的慕小将军,她一向抱着他大腿的金主爸爸,但此时她的反应有点儿让人震惊,“我呸!你以为你笑呵呵称我一声‘小白夫人’我就会罢休了吗?慕南云,你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你和你的镇远将军爹一向以治军严谨出名,怎的军中还能随便让女人出入?怎的军中还出现‘春宵一刻’这种下作毒药?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家杨凌,但也不必用这般歹毒的手段吧?若非我及时赶到,你知道杨凌会怎么死吗?屈辱而死!”

    曲小白又细又高的嗓音在山腰飘荡,慕南云不由头疼地揉着脑门,走在一侧的辛青君嘴角直抽搐,这是那个温柔又和善的小主母吗?好吧,他失算,看她那做事时雷厉风行的态度,也该知道她不是什么好脾气……不过,这还不算完,她的小主母鼓着腮帮子,又道:“杨凌,你放我下来。”

    杨凌低眸瞧了她一眼,双手一落,把她给放了下来,温声嘱咐:“小心你身上有伤。”

    曲小白双脚一落地,也顾不得腿还是麻木的,踉跄奔到慕南云面前,一把薅住了慕南云衣领子,大圆眼睛瞪得跟青蛙似的,“慕南云,我辛辛苦苦替你打拼为你挣银子,我男人放弃安逸的日子随你上战场拼命,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犯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头上顶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很丑,所以想拉个垫背的,往我头上也搁一片草原?”

    曲小白挥拳就朝慕南云的脸上打去,虽然是绵软无力的一拳,但因为是落在了眼眶这个特殊部位,想来一会儿就会诞生一只乌眼鸡。

    辛青君忍不住偏头望了过去,此时,就只见他的主上背对着慕南云和曲小白,一脸纵容的笑意,慕南云则是一脸的无奈,一只手捂着眼眶,似乎并没有生气。

    小主母……威武。

    慕南云一手捂着眼眶,一手无奈低垂,满是讨好:“小白,不要再打了,再打一会儿怎么见人?我父帅问起来,我怎么说?”

    “我管你怎么说?我管你怎么见人?我和杨凌挨了一晚上的折磨,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你管不好你女人,我不介意替你管!”

    “求之不得……”

    曲小白:“……”是不是一怒之下说错了什么?

    杨凌一回手,把她揽回身边,道:“他的女人,他自己管,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曲小白终于醒过神来自己刚才一怒之下说错了什么,但说了也就是说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眼前也没有旁人,她不认不就完了,嘻嘻一笑,道:“你说的对,别人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辱你之仇,还是要报的。”

    慕南云:“……”虽然也不关他的事,但这话听着为什么这么别扭?

    曲小白对他又是打又是骂的,慕南云心里反倒是有些欣慰的。有段时日不见,他还以为她会和他生疏了,不想她不但不生疏,反倒能够对他没有戒心,这让他挺意外的。

    虽然不至于打是亲骂是爱,但她恼他就发泄出来,不必算计不必藏掖,这说明她没有把他当成是外人。

    不得不说,慕南云的这个误会有点儿美丽也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曲小白演戏的功底本就不一般,如今还能自己码一码剧本了,不算计他?怎么可能。

    她倒是不想算计他,奈何不算计就得被人算计,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谋了。

    几人下了山,山下是乌泱乌泱的军队,少说也有上万人,颇有点壮观的意思,曲小白不由撇嘴,“慕小将军是带军队来擒拿我们的吗?”

    慕南云扯谎:“刚刚收兵,还没来得及往山上撤。怎么可能是来擒拿你们的呢?”

    曲小白嘴角噙了一抹冷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刚刚收兵?没来得及回撤?也不知是谁与吕筱筱私下会面了。

    杨凌抱着曲小白上了马,慕南云也骑上了一匹高头骏马,并辔朝影山的方向走去。

    离了影山不过二十里,杨凌因为曲小白身上的伤,不肯走快了,慕南云也不着急,索性就随着他们缓缓而行。

    曲小白假装不知吕筱筱已经主动背锅,一副气愤的模样,道:“吕筱筱那个女人现在还在山上吗?”

    慕南云道:“在。”

    “恐怕是等着你抓了杨凌,好回去任她宰割的吧?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把屎盆子扣在杨凌头上的,然后,她再演一个什么美女救英雄,好教杨凌任她驱使。慕南云,不是我说你,既然是皇上已经赐婚给你们,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也该给她立立规矩,让她别太不知羞耻吧?她这个样子,丢你的人不说,也会给我们平民百姓造成困扰的!”

    曲小白爆豆似的,一点也不给慕南云说话的机会。杨凌拥着她,任她说个够,也没有阻止她。

    慕南云抽着嘴角,等她说完了,才摸着鼻子尖道:“你可能想错了。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吕筱筱已经把所有的责任都背了下来,所以,一会儿你们回去,见着我父帅,还望不要说漏了嘴。”

    曲小白假装讶异:“什么?她竟然没有推卸责任吗?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啊。”她犹自沉思了一瞬,恍悟道:“唔,我明白了,她不过是把美人救英雄的计划提前了嘛,以为把责任担下来,杨凌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偏头看着慕南云,嘴角的嘲笑意味明显,“老慕,她这样对另外一个男人,你都不吃醋的吗?”

    慕南云将马匹往她和杨凌身边靠了靠,眉心微蹙,求饶一般,压低了声音道:“小白,我后边有上万士兵呢,好歹我也是个监军,你不带这样拆我台的,让他们听见了,我没脸,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呀。”

    曲小白撇嘴一笑:“你得了脸,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呀。监军大人,更何况,你这掩耳盗铃,别说欺别人,就是自欺,也欺不了吧?”

    杨凌将座下的马往一旁一带,淡声道:“慕监军,小白说的对,你的女人,是得管管了,你若是再不管,就不是戴绿帽子这么简单了。”言下之意,慕南云何尝不明白,容家是想要他们慕家的军权,而吕筱筱,为了让她的荒诞行径更毫无阻拦,势必也会打压慕家。

    若曲小白是嘲笑,杨凌这就算是很正经的规劝了。

    若说是曲小白规劝他,还说的过去,毕竟他没少帮她,而她也是个热心肠,但杨凌么,素来冷心冷情的,规劝他?不对他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那他为什么会忽然对他加以提醒规劝呢?

    自然是利益相关。

    吕筱筱针对曲小白而来,他们夫妻两个,现在需要联盟,需要帮手。

    其实,慕家现在也需要联盟,需要帮手,只是,杨凌和曲小白,会是好人选吗?慕南云不由暗自瞥了他二人一眼。

    杨凌脊背挺直地坐在马背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眉眼间俱是傲气,曲小白么,懒懒散散缩在杨凌的怀里,脸色亦是苍白的,眉眼间有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但绝没有意思害怕的神色。

    如果是寻常人,遇上这样的大事,莫说还能这样淡定,只恐怕,吓也吓死了。

    说到底,这两个人,都是胆色俱佳的。

    曲小白目视前方,但眼角余光已经发现了慕南云的打量,她一笑,嘲讽道:“你的公主未婚妻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她的算盘势必是要落空的,我家杨凌,不会领她的情的。第一,昨晚她冲入敌军阵中,是她自主决定,和杨凌没有半分关系;第二,你父帅下令士兵们救援的,是她,不是杨凌。锅本来就是她的,她想甩,我们还不认呢。她背下来,也和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第二百五十三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曲小白的伶牙俐齿慕南云是早就领教过的,此时被她一番抢白,倒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堪。

    毕竟,他头上的那一大片草原,已经胜过了所有难堪,曲小白给他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而且曲小白算是有良心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压低了声音,除了他们三个,再就是一个辛青君,四人之外的其余人都没有听见。

    辛青君干脆假装听不见,歪着头看昨日的战场上士兵们在收拾尸体和武器。他们说的这些都是属于禁忌类,听见都是罪过啊。

    慕南云只能点头敷衍:“你说的是。”看来,有人的确是打错了算盘。

    换作旁人,有人出来替自己顶罪,而且还是滔天的大罪,说不得会感激涕零甚至是以命相报了,但这两个人,非但没有报恩的自觉,还不承认被施恩,这可真是……慕南云忽然想放声大笑,这实在是太让人暗爽了。

    “咳咳。”他到底是把笑憋住了,赶紧换话题,“昨晚我军伤亡近两万,虽然说照当初布置的战术比,伤亡有点大,但敌军也没有占到便宜,因为是摸黑作战,咱们人少,他们人多,乱砍一阵,免不了他们就有自己人砍自己人的,这实在是个大乌龙。”

    曲小白吐槽一句:“狄夷人可真蠢。”

    慕南云附和:“是啊,真蠢。”

    没想到曲小白又补了一句:“没想到你们慕家和这样蠢的军队作战居然还赢不了。”

    “咳咳,我们人少。”这一刀补得堪比是教科书级别的,正中慕南云的脸皮,但好在他脸皮厚,连吕筱筱的驸马爷这个身份都担住了,还有什么是他担不住的?

    是以,曲小白一刀下去,连滴血都没见。

    但慕南云还是象征性地替他老父亲分辨了一句:“其实,咱们大凉兵昨夜上阵,统一用的兵器是刀剑,不像他们狄夷兵,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武器都有,所以,咱们只要凭武器,就能识别大多数人的身份。当然,不排除有误伤,但相比狄夷,损失小了许多。”

    曲小白倒是没有再讽刺他。

    战争这种事情,无论放在什么时代什么世界,都是残酷的。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因为她敬畏自己的生命,也敬畏别人的生命,说到底,都是守护国门的铁血汉子,都是最值得敬重的人。

    她缩在杨凌的臂弯里,轻得不能再轻地叹息了一声,但身边三个人还是都听见了。杨凌把她往怀里拢了拢,用手覆住了她的双眼,道:“你累了一夜,休息一会儿。”

    眼看就要到影山山脚下,曲小白也的确是累极,想到上山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便闭上了眼睛,窝在他怀里小憩。

    慕南云本有诸多别后重逢的话语要说,看到曲小白疲惫的脸色之后,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到得山下,马匹上不去,几人下马,步行上山。

    曲小白醒转过来,“到了?放我下来吧。”她担忧杨凌力气没有恢复,自然不肯让他抱着上山。

    杨凌本来还要坚持一下,奈何她已经跳了下来,他只好握了她的手,一起往上走。

    辕门口,即便是慕南云,也拿出了腰牌给守卫士兵验看过,才放了行,曲小白不得不感叹,慕老将军治军,果是很严。

    联想一下,这些年即便是南坪镇偶有战事,但老百姓受狄夷人的祸害却是比慕老将军没来的时候少了很多,就可见慕家军并不像他们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羸弱。

    到军营大帐不过几百步,曲小白和杨凌走得有点儿艰难,慕南云也就跟着放缓了步子,“不急,横竖也耽搁了这么些时候了。”

    曲小白却是不理他,冷哼了一声。

    慕南云自讨了个没趣,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尖。

    两刻钟,到得中军大帐,帐内坐满了人,一片凝肃,帅位上,端坐着老英雄慕慈恩,吕筱筱陪坐在一旁。

    慕南云行了叩拜大礼,照理,杨凌和曲小白更应该跟着行这个大礼,但杨凌只是简单行了半跪的礼,道:“见过主帅,见过五公主。”

    若是没有特殊的要求,军人行半跪的礼已经算是高规格了,至于慕南云为什么要双膝下跪,谁知道呢?

    “民妇见过慕老将军,见过五公主,慕老将军安康,五公主安康。”曲小白则是一拱手,说几句客套话就罢了。

    慕慈恩倒也脸色寻常,吕筱筱苍白的面色上却含了点铁青。

    曲小白的目光落在吕筱筱的身上,见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的长裙,跟结婚礼服似的,这件衣裳她却是极熟悉。

    因为这就是出自她的手。

    曲小白心里不由冷笑。原来是已经去过锦衣坊了。

    这衣裳被曲俊所欣赏,摆在了中心展览区,他拿它当宝似的,吕筱筱竟然去买了出来,看来是被曲俊坑了一大把。

    慕慈恩道:“杨夫人今晨勇闯战地,救出了杨校尉,实在是勇气可嘉,乃是我大凉女子的表率。”

    表面的客套话,说的也是一级遛。

    曲小白也客套道:“他是我的夫君,我救他实属应该,哪里敢居功?表率二字,更是不敢当。”

    慕慈恩点点头,赞许道:“杨校尉得妻如此,真是他三生有幸。”

    这句话说到杨凌的心坎儿里去了,杨凌应了一句:“帅爷说的是,杨凌也一直这么觉得。”

    曲小白不由好笑,偏头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这人也学会这样的表面文章了?

    两人眼神对视,都露出温柔且深沉的爱意。

    吕筱筱只觉眼睛疼,鼻子酸,冷哼一声,“这里是中军大帐,早晨有人擅闯战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成何体统?我大凉礼制都被你们搁在了哪里?”

    曲小白诧异道:“咦?搁在了哪里五公主不知道吗?我以为,五公主在上影山的时候,已经把礼制妥善安放了呢。五公主才是真正的大凉女子表率,我等民妇正是该效仿五公主,妥善放置礼制啊。”

    一番话,将方才说她是表率的慕慈恩也捎带了进去。慕慈恩脸色不好看,吕筱筱更是气得要炸了,奈何曲小白说的话,严丝合缝,想反驳都找不到入口。

    在座的武将们,有大老粗,对于这样低来暗去的针锋相对,体会不到其锋芒,也就一笑置之,但也有心细的,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不简单,定是那杨夫人发现了五公主倾心于杨凌了。

    再看杨凌,眼睛里只有他的夫人曲小白。

    而众人也没有忽视了另一个主角,重要人物,吕筱筱的准驸马,慕慈恩老将军的小儿子,慕南云。

    慕南云神色如常,叫他们看不懂看不透。

    曲小白得了便宜,没有再卖乖,退在一旁,不再说话。

    慕慈恩便开始说正事,问起杨凌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凌既没有揽责,也没有推卸,道:“昨夜属下去给五公主取晚餐,不想碰到了一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截杀,属下与他对打了许久,未能将其拿下,被他跑了。但属下回到营帐的时候,发现不对劲,身上似乎是中了毒,连内力也无法凝聚,甚至神思也恍惚起来,五公主要求去军营中视察战况,属下劝不住,只好陪她去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属下因为中毒的关系,脑子犯迷糊,根本就不记得了。”

    不得不说,杨凌这话说的高明。

    提到了黑衣人,说了与黑衣人打了一架,把中毒的怀疑对象引向黑衣人,却又没有把责任推在他身上。说了吕筱筱执意下山,却又不说原因,甚至连经过都忘了,所以,下山厮杀这一段,暂时就只能听吕筱筱一个人搭台子唱大戏。

    吕筱筱早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责任都揽了过去,所以,基本就没杨凌什么事儿了。

    吕筱筱脸色苍白中透着铁青。

    她冒着被人诟病的危险,把责任都担了下来,没想到杨凌轻轻一句脑子犯迷糊,就全都给推开了。

    将领中到底是有不服这个新来的小子一下子就得了眷顾的,站出来道:“杨校尉,昨晚有士兵看见你发了疯一样地奔向敌军,五公主担心你出事,下去追你,这才导致了一场大战,致我方伤亡惨重,你怎么说?”

    杨凌若无其事挡了回去:“在下当时中毒,什么都不记得了。”

    “哼,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故意推脱,好让五公主替你顶罪啊?”

    杨凌淡淡一笑:“五公主为什么要替在下顶罪?在下就算是为大凉立过些军功,但那也是应当做的,倒不至于被五公主看在眼里吧?这位将军说的未免偏颇,在下实在不敢当,莫不如,你问问五公主,当时发生了什么,我想,五公主并没有中毒,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慕南云道:“五公主说,她当时是看见杨校尉毒发,受到了惊吓,一失足,从山上掉下去的,若不是平时也练点武,恐怕是要吃了大亏。张将军,还有别的疑问吗?”

    “当事人都这么说,末将能有什么疑问?”那位姓张的将军被堵得没有话说,虽然嘴上认怂,但脸上却是一脸的讥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摸不清规律

    “没有疑问最好。父帅,如今最重要的,是重整旗鼓,一是要应对随时都可能反扑的敌军,二是,要制定一个进攻计划,现在是秋季,荒原的冬天来得早,咱们若是被困在这里,情况就糟糕了。”慕南云把话题牵回了正事上,倒显得那位张将军格局实在是小了。

    曲小白很识时务,道:“既然慕老将军要议事,那民妇再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妥当,民妇请求告退。”

    “本殿身为后宫女子,亦要遵循后宫女子不干政的循例,本殿也回避了。”

    吕筱筱字眼抠得十分精细,后宫不干政,明明是被先祖皇帝写入律法的,她却只说是循例。但这里不是朝堂,也没有咬文嚼字的御史大人吹毛求疵,大家都只当没有听见,随她高兴了。

    慕慈恩摆摆手:“来人,送公主和杨夫人去休息。”

    曲小白等吕筱筱先行一步,才在后面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两步的距离,杨凌和慕南云同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连背影都艳丽无双的吕筱筱,一身月白软罗纱裙的曲小白,明明是一个强势一个弱视,但瞧着竟没有什么分别。

    曲小白那轻缓自信的步伐,倒是更胜一筹。

    到底是做过歌手演员还走过T台的女子。

    慕南云虽不了解曲小白的曾经,但看她的气度,也晓得她从前必定身份不凡。

    但他还是不免担忧,吕筱筱毕竟浸淫高位多年,而她,只不过是个刚来这个世界半年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规则都没看明白的小女子。

    杨凌看清了慕南云眼中的担忧,不由蹙眉。

    低声道:“她是我的妻子,就不劳慕小将军担忧了。”

    “你就不担心她?”

    杨凌心中的担忧,岂会少于他?但他把这份担忧深藏了,脸上神色寻常,“她必须得学会适应,否则,便是天皇老子,也有打瞌睡护不住她的时候。”

    慕南云抿抿嘴角,吐出几个字:“你他娘的真狠心。她那么爱你。”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就不劳小将军费心了。小将军还是专注自家吧,爬墙的人是被人鄙视的。”

    慕南云哭笑不得。她连那个世界粉圈女孩的追星日常都讲给他听吗?还真是已经毫无隔阂了啊。

    他们这厢开始研究战术布兵事宜,自然不必多说,却说曲小白和吕筱筱一同回营帐,吕筱筱自然是回自己的营帐,而曲小白只能回杨凌的营帐。

    而她终于看见,杨凌的营帐设在了吕筱筱营帐的一侧,相隔不过几步。

    吕筱筱嘴角含笑:“我已经把他借调到了身边做侍卫。不过呢,我也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这不,我没有勒令他回来,而是让他参与议事了么?”

    曲小白心里不是滋味儿,但面上却是冷淡,“我一介小妇人,不懂你们这些手握大权的人的心理和把戏,你想怎么做,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径直去了杨凌的营帐。

    “哟,这会子倒说是小妇人了,怎么在白马镇的时候,那般嚣张啊?”吕筱筱的声音在背后飘飘忽忽。

    “那时候不懂事,还望五公主见谅。”曲小白也口气不善地回了一句。

    “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没有事情要问我吗?”吕筱筱不甘心地说了一句。

    “没有。”淡淡的、决绝的回应,曲小白嘴角一抹凉凉笑意,就算是有,她也会忍住。

    小小的营帐,比她前世露营用的双人帐篷大不了多少,里面甚至连放一张小桌子的位置都没有,只有一张行军被褥而已。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有杨凌的气味,淡淡的,清雅的。

    曲小白累极,坐了片刻,便打开了被子,躺了下来。

    刚下过雨的关系,被褥很潮,但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总好过睡山洞。曲小白闻着来自杨凌身上的淡淡气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座军营里,有吕筱筱,有慕南云,还有一些暗中潜伏的不知名的敌人,可谓危机重重危险重重,但有杨凌在不远的地方守护她,这就够了。

    吕筱筱似乎还在外面的站着,她的气息没有消失。曲小白倒不在意了,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黑甜绵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四周黑漆漆的,连个灯烛都没有掌,营帐外似乎有点点火光,隔着厚厚的篷布,看不真切,光线也透不进来。

    但她感觉到身边有轻浅的呼吸声,熟悉而又令她安心,除了杨凌,不会再有别人。

    但这呼吸声略微有些紧促,说明杨凌并没有睡。

    曲小白身上疼得很,那些小小的伤口,虽然不深,但结了痂之后,反倒是紧绷得疼,动一动都像是有利刃在撕扯皮肤。

    坚强在这个时候是毫无意义的,她可以在背着杨凌的时候把自己装甲成一个浑身是铠甲的战士,但在杨凌面前,她只想做一个温柔的小姑娘,一个温暖的妻子。

    “杨凌,我醒了。”她小声地嘟囔。

    “嗯?”他早知道她醒了,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就没有什么动作。

    “我身上疼,肚子饿,我需要抱抱,需要安慰,需要食物。”

    低浅的声音,像是帐篷下面隐藏的秋虫的低语,在杨凌耳中泛滥开来,直入心扉。

    “嗯。”他侧了侧身,一只手臂从她脖颈下穿过,另一只手臂拢过肩头,将她拥入怀里,轻声:“这样抱可以吗?”

    “好。”力度很适中,再轻了感受不到,紧了会把伤口弄疼。

    “现在手边没有疗效好的止疼药,附近有敌军,也不好命云不闲去附近山上寻找草药,你且忍一忍,过个一两日,伤口就会好一点,不那么疼了。”安慰的话轻轻浅浅,似清溪流淌,让人顿感放松。

    “嗯,你的抱抱和安慰就是最好的止疼药。”

    “那我现在给你拿吃的去?”

    “其实又不饿了,想你多抱一会儿。”黑暗里,曲小白嘟着嘴,听语气也能听出,她是在嘟着嘴的。

    但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咕叫了两声。尬啊。

    杨凌好笑地道:“早准备好了的,就在身边,我拿给你。”

    杨凌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摸了枕边的火折子,吹出火星,点亮了蜡烛,小小的营帐瞬间亮了起来,暗黄的光晕,映得帐篷里的颜色像是旧照片一样,有种别样的暖和迷离。

    曲小白撑着坐了起来,终于看清杨凌的脸,橘黄的柔光下,倒看不出他脸色苍白来,只是线条比白日里要柔和,眼睛里落进了烛光,像是星辰大海一般,摄人心魄。

    曲小白心头猛然跳空一拍,她忙用手按住跳动不已的心口。

    “怎么了?”杨凌端了个食盘,坐在她身边,“哪里不舒服吗?”

    在曲小白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流行着一句话,爱就要说出口,她以前想说没得对象说,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人能说,就算是世俗礼制不允许,她也是要说的,“嗯,不舒服,心跳得好快。”

    “……”杨凌眸若星子,姑娘,你这是逗在下的吗?现在这情况,不合时宜啊。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杨凌也还是表示了一下,以证明他听懂了她的话。头一偏,吻住了她的樱唇,浅尝辄止,把一碗清粥奉上,“先吃东西。”

    曲小白要接粥碗,却被他先端了去,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喂你吧,你心跳这么快,必然手软脚软,怕是端不动粥碗。”

    曲小白:“……”这算不算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尼玛的,谁说古人不会撩?这撩起来分分钟要人命啊。

    清粥香甜,夜深帐暖,唔,满足了。

    夜风吹起帐帘,露出一点缝隙,前面大帐里的灯光就借着这点缝隙钻进了曲小白的眸中。

    大帐上映出窈窕身影,清傲孤绝。曲小白眸色微微闪过些什么,快得连杨凌都没有看清。

    吃完了一碗粥,杨凌拿水给她洗漱过,扶她躺下,声音温柔:“现在是亥时了,离天亮还早呢,你继续睡吧。”

    曲小白的眸子晶晶亮,显然没有困意,“我不想睡,咱们说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眸光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向前面的大帐。杨凌笑了笑,起身去把帘子给固定住了,风不小,但也没能再掀开帘子半点。

    重新回到曲小白身边,把外衣给解了挂在了帐篷的铆钉上,在她身边躺下,很自然熟络地把她拢入胸前,道:“那就说会儿话。”

    曲小白眸光闪了闪,意念中给度娘抛出了一个问题,度娘很快就给了答案,她把答案说给了杨凌听:“吕吾已经见到了阿罗丘。那阿罗丘,是狄夷的主帅吗?”

    杨凌点点头,“不错。度娘那里还能探听到什么?”

    曲小白皱了皱眉,道:“其实也就能探听到人的行踪,虽然确实比以前有用多了,但也不是万能到什么消息都能得知。”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也不是什么人的行踪都能探听到的。我现在还摸不准其中的规律,但好像只有跟我接触过的人的行踪才能探听到。”

第二百五十五章金主爸爸和自家狗子

    杨凌听曲小白的话便已经明白,她其实已经和度娘探讨过下毒的人的事了,但很显然,度娘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但……小白说,只有跟她接触过的人的行踪才能探听到,这是不是意味着,下毒的人她并不认识?

    可能下毒的几个人,景烈、林裴、吕筱筱、吕浑,景烈她是不认识的,但以景烈的身份地位,应该是不屑于用那种下作毒药的。

    不对,还有一个人!

    华珏!

    有意思……如果是华珏,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他对那个细眉细眼小姑娘似的少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把曲小白往臂弯里拢了拢,道:“前面帐中有个面首少年,叫华珏,你明日或许能见到他。其实他是打白马镇跟过来的,对他有没有什么印象?”

    杨凌忽然提这样一个不相干的面首,看来必是有问题了。但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白马镇还见过这样一个少年,摇摇头,笑道:“面首?我以前听说过,但是没见过,慕南云这还没把人娶进门,就先得了个面首,哈哈哈,他晚上能睡得着吗?”

    虽然取笑人是不对的,但是因为事关慕南云,她忍不住啊……这样对金主爸爸是不是良心有点坏啊?

    哈哈哈……

    杨凌看她笑得开心,也跟着一起笑,小手指在她鼻尖勾了勾,宠溺地:“你啊……”想了一瞬,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却道:“慕南云他心里也说不准是什么打算,他能忍寻常男人所不能忍,我倒觉得,不是他太能克制,而是,他根本不在乎。”

    “这样吗?不在乎……那他必定是有别的所求了。只是不知道那所求是什么。”

    “总之,不是女人和富贵权势就是了。”

    “不是女人,不是富贵,不是权势,那就有意思了……”

    “小白,你心里所求是什么?”杨凌忽然把问题拐到了小白身上来。

    “不外乎一个你。”曲小白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等到她说出了口,不免又细想一想,眉心就蹙了起来:“你是不是还不放心我啊?在试探我对你的心意?”

    这些话不能埋在心里,要说出来,否则会留下隐患。曲小白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经营过婚姻,但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她看过爸爸妈妈的相处模式,他们的幸福婚姻,就是对她最好的启示。

    杨凌一怔,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做生意。咱们家的银钱也够用了啊。”

    曲小白沉默住了。

    “很难回答那就不要说了。”杨凌语气温和地安慰,但眸子里的失落是显而易见的。她到底是有些东西在瞒着他。

    “也不是不能说,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说才能让你听得更明白。”曲小白往他臂弯里靠了靠,道:“之前我想出去做生意赚钱呢,是因为这是度娘给的任务,它说只有这样,赚到足够的银子,它才能升级。当初它说,只有升到最高级,才能获得回到我的世界的方法,我那个时候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自然一心要回父母身边,所以也就想尽办法要赚银子。

    但是后来有了你,我的目的性也就变了,我想为咱们的将来打算,所以,还是要赚银子,把生活经营好。

    后来嘛,你给了我那么多的银子,可我还是觉得不安心,总觉得,咱们活在风雨飘摇里,所以,也就没有停下南下的脚步。

    但是度娘这次升级,告诉我一件事,它说,如果我不努力,它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就跟人死灯灭那般。

    度娘帮过我良多,我不想它死。这是原因其一,

    其二,现在咱们已经骑虎难下,不进则死。慕南云和吕筱筱都在盯着我,我身上有他们利用的价值,如果这个价值一旦不在了,那我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凌哥哥,我知道你想说,你能护着我,但如果我自身不变强大,光靠你来保护,我会拖垮你的。”

    曲小白的声音若涓涓细流,在这个有风的暗夜里静静流淌。

    小小营帐外的世界,充满阴暗,充满刀光剑影,充满尔虞我诈,但营帐里此时此刻却只有温馨和坦诚。

    她也不怕会被慕南云吕筱筱的眼线听去。这些事,无外乎他们心知肚明的一些事。

    而此时的吕筱筱,却是没有精力去管她和杨凌在说什么的。

    杨凌中毒之事,虽然没有人追究到底是谁下的毒,但到底是为什么不追究?自然是因为没办法去追究。

    为什么没办法追究?那自然是因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矛头指向了她。诚然,本来不必这么严重的,但有人故意误导大家,让大家以为她就是那个水性杨花又恶毒的女子。

    这个锅她可以背。横竖她在世人眼中的名声不好。但她不能糊里糊涂地背。她得知道是替谁背的。

    所以,从中军帐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她就开始让人调查了。

    “春宵一刻”是宫中已经不是秘密的秘药,所有从宫里出来的人都有可能得到。而她带来的人,全部都是在宫里做差事的,也就是说,都有可能通过各种手段得到。

    那就是都有嫌疑。

    回到营帐之后,她就下令,自吕浑开始,全都自查以及互查,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大家都想活。

    所以,大家都很卖力地“互查”。这种互查有没有效果有没有人会浑水摸鱼不知道,但一个时辰之后,还未查出结果来,事情就已经结束。

    那名叫华珏的面首,畏罪自尽!

    吊死华珏的歪脖子树就在离吕筱筱营帐不远的一处崖壁下,上吊的绳索用的是腕子粗细的麻绳,也就是说,用的是军中的登山索。

    这种登山索,吕筱筱在上山的时候就用过,都是长长的一根,有的几十丈,有的上百丈,最短的也有十几丈,用来上吊,其实不好用。

    一则,要截取这样一段绳索,其实很费力气;

    二则,这样粗的绳索勒脖子,笨重不说,也没有细绳索来得好用。

    如果他真的想死,解了腰中丝绦往歪脖子树上一挂,把头伸进去,两腿一蹬,干净利落,实在不必费这样大的力气。

    有人想要杀他?

    那这个人用这种绳索想说明什么?

    有人想要暗示什么?

    那这种绳索能暗示什么呢?

    或者,是他自己想要暗示什么?

    那他到底想要暗示什么?

    吕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回来告诉吕筱筱。吕筱筱都没有去看一眼尸体,只是撇撇嘴,说了一句:“扔去喂野狗。”

    其实山下的尸体何止千万,为了防止发生疫病,慕慈恩下了命令,挖大坑,深埋,不允许有一具尸体露在外面,战场也要做焚烧处理,那万人坑并不缺华珏一个位置,但吕筱筱不肯他去睡万人坑,却要他曝尸荒野,可见是真的把他当成下毒的凶手一样深恶痛绝了。

    吕浑深知这里面定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但吕筱筱的命令,就是他的圣旨,他除了执行,再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吕浑当即命人拖了华珏的尸首,扔去了山后荒野。

    五公主带了多少侍卫来都没有人知晓,更何况只是少了一个羸弱的面首,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没有人过问。

    虽然也有人上报给慕慈恩和慕南云了,但两人都装聋作哑,连个指示都没有。倒是慕家另两子,信誓旦旦跟自己老爹说,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出什么来,被慕慈恩一顿喝斥,两人再没有敢提什么。

    能有什么猫腻?

    不过是有人故弄玄虚,给军中造些混乱罢了。他若带头乱了,那才是落了人圈套。

    不过,想要靠着那么个面首就搞出事情来,某些人还真是天真。

    慕慈恩虽然没有中圈套,但还是着慕南云做了做样子,去吕筱筱的营帐中安慰了一番,并此地无银地告知,谁也没把下毒的脏水往她头上泼。

    慕南云在吕筱筱那里略坐了片刻,还陪她吃了一顿早饭,把慕慈恩嘱咐的话都说了,余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

    吃完早饭出来,眸光一瞥,就看见双双立在小营帐门口的杨凌和曲小白,他走去打招呼:“杨校尉,小白,这么早,伤好些了吗?”

    两个人都是受了伤的,也不知问的是谁,但都答了一句:“劳慕小将军记挂。”异口同声。

    两个人不由相视一笑,慕南云和大帐旁边的吕筱筱都看见,这把狗粮,极不情愿地吃下。

    吕筱筱撇撇嘴,干脆走到三人面前,道:“本殿要出去散散步,你们三个,谁陪本殿一起?”

    权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都是万万人之上的,曲小白主动站出来:“五公主,民妇陪你去吧。”

    慕南云暗中给她挑大拇指,还做了个道谢的口型,她忍不住翻白眼。她站出来,可全是因为不想杨凌被这个女人抓壮丁,和他慕南云无关好不?

    不好意思,金主爸爸和自家狗子相比,还是自家狗子比较重要。

第二百五十六章老乡见老乡

    杨凌倒不太担心曲小白跟吕筱筱出去会有什么危险,毕竟,小白身上现在有吕筱筱想要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在孕育之中,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孕育成功,吕筱筱还得指望小白。

    只是他还是嘱了曲小白一句,秋风凉,注意保暖,不要走远了。

    吕筱筱脸色黢黑,狗粮不必实施都撒好不好?撒多了,让人厌烦,说不定会直接出手,再来一盅“春宵一刻”。

    曲小白看吕筱筱脸色不善,忙道:“我们出去走走就回来,不会走远的,你们去练你们的兵吧。”

    笑话,她又不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

    她甚至还拉了吕筱筱的手,拽着她就走了……

    杨凌和慕南云同时抽搐嘴角。

    “你媳妇是不是疯了?那个脏女人的手也拉?再说,她这是羊入虎口知不知道?”

    “你媳妇才是个疯子。”

    慕南云忍不住摸自己的鼻子尖,“你说的对,她就是个疯子。所以,你得劝着你媳妇点,莫要和疯子打交道。”

    杨凌撇撇嘴角:“现在还逃得开吗?”

    “也是。”

    杨凌瞥一眼他那张风流的脸,冷哼:“谁是羊谁是狼,还说不一定呢。”顿了一顿,忽然问:“金主爸爸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拿钱出来的金主。有时候,会被延伸为冤大头的。”慕南云说完之后,就有些愕然。

    这些他也知道?

    杨凌却是挑唇角一笑:“她管你叫金主爸爸。”说完,扬长而去。

    慕南云:“……”转回头去望一望一蹦一跳已经走远的某小个子女人,牙齿咬住:她在算计他的钱包!

    虽然他知道她一直把他当成金主在算计,但他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拿这件事笑他愚蠢,那是另一回事!

    可是……算计些就算计些吧,谁让他也算计她呢?

    何况,他手上的银子,不过是些他不看重的身外之物。

    他紧走几步,追上杨凌,大略讲了讲昨晚发生的事,又问他有什么看法。

    杨凌也知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陪着曲小白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根本就没闲暇去过问谁又搞了些什么事。

    况且,他也不在意谁又在搞什么事。

    想了想,道:“你自己没有什么看法吗?”

    “有啊。肯定是有奸细在军中。但是谁的奸细,就很微妙了。你觉得是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杨凌瞥一眼慕南云,“这种事情应该属于密事吧?你这么拿出来和我在外面讨论真的合宜吗?”

    慕南云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合宜的?难不成奸细会出现在你我身边不成?”

    “昨天晚上还跟小白说,你兵法详熟甚是出众,看来,是我多想了,回头同小白收回。”

    “……”你们夫妻很喜欢背后说人的小话儿吗?说了也就说了,还用告知当事人吗?这很让人气愤好不好?

    杨凌却丝毫没有羞赧之意,回头瞧着慕南云,道:“奸细应该是狄夷阵营的人吧?毕竟,如今大凉的敌人,以狄夷为首要,且狄夷人素来狡诈。”

    慕南云附和:“你说的不错,回头我就命人去查。对了,父帅命我去商议排兵布阵,你也一起吧。”

    杨凌未置可否,但步伐是往中军大帐那边去的,慕南云嘴角一勾,脸上见喜色。

    另一边,曲小白和吕筱筱坐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居高临下,望着山下的蚁兵,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自然,两个人的手没有再牵在一起。

    就算吕筱筱不膈应,曲小白和膈应呢,更何况是两个互相不共戴天的人。

    “人家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俩倒好,就跟仇人相见似的,分外眼红!”吕筱筱撇撇嘴,她坐在较矮的一侧,看不见曲小白的脸。

    曲小白坐在高一点的一侧,瞧见她的背影,但她懒得瞧,目光只盯在山下还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身上。

    “可不就是仇人吗?你觊觎我男人,我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你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他。”吕筱筱说。

    “那可不是你能说得了算的。我配不配得上,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他爱我,这就足够了。吕筱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插足我的婚姻,你就得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小三儿这种生物,我是零容忍的。”

    曲小白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多么烂俗的对白,她演电视剧都不接这样的剧本。

    “身败名裂?呵呵,我等着。”

    想到吕筱筱基本也没什么好名声,曲小白头有些疼。

    吕筱筱嗤了一声,又道:“曲小白,你难道不想看着他出人头地,成为人中龙凤吗?你爱他,就该给予他最好的不是吗?”

    “不想。我只想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承欢在我的身前,最好能把他雪藏了,一辈子也不放他出去见人!”曲小白翻个白眼,真当人是白痴了?不管哪个年头儿,把自己男人奉献给别的女人的人,都是憨批!

    当她是憨批?她只想把吕筱筱骂成憨批!

    青石后面某棵歪脖子树下,奉命在数蚂蚁的某辛姓男子不小心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辛某男小心肝儿哆嗦着,很想要远离这处是非地,奈何此时已不敢暴露自己,给自己招些不必要的天灾人祸。

    不,这绝不是那个温婉又知书达礼的小主母!敢对慕南云大发雷霆肆意辱骂也就罢了,毕竟慕南云不是嗜杀的人,可竟然连当今五公主的虎须都敢拔,这不是靠倚仗主上就可以的!

    五公主碾死她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辛青君心里念叨着,手底下一个不慎,就碾死了一只蚂蚁。

    吕筱筱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把他拘在身边一辈子寸步不离,不然的话,我迟早会把这个墙角撬松动的。”

    “切,要不要我递个锄头铁锨的给你?还撬墙角,你怎么不上天呢?吕筱筱,我敢跟你立军令状,如果这个墙角你撬得动,我就把这个男人剥光了呈送给你!”

    辛青君禁不住一哆嗦。

    “谁?”吕筱筱发现动静,沉喝出声。

    忽然一只猫头鹰从山壁上飞起,扑棱棱震动翅膀,发出了“咕咕哇”的叫声,曲小白朝转过身来的吕筱筱翻了个白眼,“就是一只猫头鹰嘛,搞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稀得听你的壁脚,都想要害你似的。吕筱筱,你这样活得累不累啊?”

    “要你管!”吕筱筱被她一阵抢白,呛得面红耳赤,奈何口角上却不如她,只能是干瞪眼。

    曲小白撇撇嘴,“这就恼羞成怒了?这么不克制,可怎么成大事?”

    吕筱筱的手紧紧握成拳,本就白皙的手上青筋暴突,瞧着狰狞,牙齿也咬得咯吱响:“曲小白,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一字一句递过去,阴气森森的。

    曲小白轻声嗤笑:“来啊,不杀了我你就是龟孙子!成天嘴巴上挂着打打杀杀的,我凌哥哥喜欢才怪!吕筱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凌哥哥喜欢温柔体贴的,可不是凶神恶煞的。”

    辛青君蹲在歪脖子树下,大气儿也不敢出。

    她家凌哥哥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被她卖了好几次了,中军大帐里的凌哥哥,你是不是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一场散步不欢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曲小白闲的无事,又不能去中军帐找杨凌,忽然想起来因为来得匆忙,没有带避子的药,杨凌中毒之后,她可是与他好一阵缠绵的。想了想,便打算去找云不闲,看看能不能配点药出来。

    倒不是她不想有杨凌的孩子,实在是,她这才十七岁的小身板儿,真的还不适合受孕,她是打算等再养一养身体,等身体好起来,做好了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决定,却对杨凌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却说云不闲住的是士兵营帐,十几个人一个帐子,曲小白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他,他正在研制什么新药,埋在草药堆里,连曲小白来了都没觉察到。

    因为他是杨凌的人,未被编制,所以,不必听命于慕慈恩,那一场大战伤兵不少,他昨日回来之后,出于人道主义,一直在帮忙救治伤兵,但今日早上杨凌给了他命令,让他配制些止疼的药,他这才没有去军医署。

    曲小白又喊了他几声,他才从草药堆里抬起头来,发现是曲小白,笑得有些局促:“夫人来了,这里太乱,没有地方坐,你……有事吗?”

    “哦,没有别的事,就是想……”

    “哦,对了,公子让我配制了一些止疼的药,正好,我搜罗出来了一副药的药材,这就去给夫人煎了。”

    云不闲从身后的篓子里抓了一个草药包出来,忙不迭地:“走走走,煎药去。”

    曲小白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那个……云大夫,你等一下。”

    云不闲站住,看着曲小白一脸羞于启齿的模样,不由诧异:“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是有一点事有求于你,不过,这,这还真不太好开口。”

第二百五十七章你见过拿性命施舍的傻子吗?

    曲小白吞吞吐吐,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云不闲一向也不擅于察颜观色,就很迷糊:“夫人,是生了什么不可对人言说的病症么?要不,我给夫人把把脉?”

    “不是啦。”曲小白到底不太好意思,小声说出了几个字。

    云不闲听后,却是惊呆了。

    就算是在曲小白生活的那个世界里,女人结婚后生孩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是在这个传宗接代为人生头等大事的世界里?

    一个不愿意为男人生孩子的女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犯了七出第一条!如果夫家追究,那可是要游街沉塘的!

    即便眼前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帮助亦师亦友,云不闲还是不能接受。

    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杨凌,并打算一辈子都追随在他身边,以他为主。

    曲小白看他脸色惨白,便知道是触到了他的底线,她有心想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云大夫,到底能不能配得出来?”

    “我……我尽量试试吧。夫人回去稍等。”

    曲小白看着他仓惶模样,想要嘱托几句,但他已经埋头他的药材里去了,她蹙了蹙眉,到底是没有能说什么,带着满腹的忐忑,回了自己的营帐。

    云不闲惶恐不安,在曲小白离开之后,到底是沉不住气,去找杨凌了。

    传宗接代乃是男人的头等大事,什么雄心抱负,什么光宗耀祖,相比之下,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他可不能看着他一心跟随的人在这件事上被欺骗。

    杨凌虽然跟慕南云去了中军大帐,但排兵布阵这种大事,自然有慕慈恩的直系将领们一起讨论,他也就是有个旁听的资格,建言什么的,并没有他的份儿。

    他也不会越俎代庖,在太岁头上动土,以免惹那些大爷们仇视。

    云不闲的脑袋在门口三丈外一出现,他便瞧见了,冲慕南云点了个头,闪身出了营帐。

    云不闲一脸凝重,让他不由皱眉,“出了什么事了吗?”

    云不闲努努嘴儿,示意他到僻静处说话,他回头瞧了眼中军大帐,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便和云不闲一起转入一片山岩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不闲深吸一口气,沉着脸,把今日曲小白所求之事,详尽说了。诚然,为了不让小主人夫妻两个闹别扭,他尽量说的委婉,还额外加了许多替曲小白辩白的话,譬如,她年纪小,譬如她身板儿弱之类。

    杨凌缩在袖中的手,早已经紧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血流出来,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血。

    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神色,“这事儿是我和小白早商量好了的。多谢你今日来提醒,不过,以后她想要什么药,满足她就是,她不是没分寸的人。”

    云不闲比得知曲小白要那种药的时候神情还震惊,深吸了好几口的气,才算是能顺畅呼吸了,杨凌一转身,回了大帐,他站在原地凝了好一会子的神儿,才举步离去。

    虽然想不明白小主子夫妻这是在搞什么,但人家夫妻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言,这事儿啊,藏心里就好,万不可再拿出来说。

    他这次倒是很明白。

    午后云不闲把止疼的药汤送给了曲小白,但避子的药并没有,山上的这些药材里面,全是治疗外伤的药,有一味山红花倒是可以用,但那药对于身体有伤害,云不闲做主,没有给。

    对曲小白的说辞则是,山上没有这类药物,曲小白虽觉得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心里盘算着等下山以后再去买药,会不会太迟了。

    云不闲眼角余光全在她的脸上,知道她心里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哀叹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凌直到很晚才回了两人的小营帐。

    曲小白迎上去,关切地嘘寒问暖,“晚饭吃了没有?我一个女人,也不会去大帐那边露脸,你要自己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一工作起来就忘了吃饭。”

    杨凌的脸色淡淡的,瞧不出在想什么,且他没有应她的话,曲小白心里就在打鼓,这实在不是杨凌的作风啊。

    难道是……云不闲去找他了?

    看来是的!

    这个云不闲,可真是会添乱。

    虽然曲小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这件事是犯忌讳的,她心里明白,杨凌不高兴,她也能理解,既然杨凌已经知道,说不得话要说开了,省得给他留疙瘩在心里。

    “杨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试探着问道,口气放得挺软的。

    杨凌却是冷淡:“知道什么?”

    曲小白心里咯噔一下。打从她见到杨凌第一眼起,他就没有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哪怕是他扮傻的时候,哪怕是他爱而不得的时候,哪怕是他心中忐忑的时候,都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脸色一白,连语气都跟着不安起来:“就是,就是那个……云不闲是不是去找过你了?”

    昏黄烛火下,杨凌神色平淡的脸上似多了几分恍惚,就像是月夜下的水光,即便是离得很近,也还是很虚幻,“嗯,找过了。”

    他的声音也似很遥远,入耳并不真切。

    曲小白分辨不出他的脸色是好是坏,也就无从得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一向就不是个喜怒形于外的人,这让曲小白心里更忐忑焦灼起来,“杨凌,你听我说,我只是……”

    “不用解释。”杨凌的语气忽然冷淡,透出一点冰霜般的冷冽,看着曲小白的眸光也忽然凛冽起来,“你一向会说好听的,我时常被你哄得团团转,我喜欢听你说好听的话,喜欢被你哄得团团转,曲小白,我什么都依你。但,以后,我不想听你提起今日所说之事。”

    曲小白被他说得一阵迷糊。

    这是什么意思?瞧着像是生气了,可说的话却是这般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把话说明白。杨凌,我不喜欢这样,你有什么心思,不要藏起来,告诉我,我才好知道应该怎么做。”曲小白心里半是忐忑,半是迷惘。她无意给他造成困扰,也绝不喜欢他因为这件事多想。

    但她还是小瞧了这件事给杨凌造成的伤害。

    杨凌负手站在灯烛前,不看她,摇曳的烛火在他脸上印出斑驳的光影,晃得他的神色更是莫名的冷,但冷寂中,又似乎带了点别的色彩。

    曲小白心里更忐忑了。

    “不喜欢这样吗?也好,我把我的心迹剖白给你听。”

    语气冷得如檐上霜,风中雪,曲小白眉心蹙得极深,惶然无措地望着他。

    “我是个父母不详的人。把我养大的人家,对我不好,时常打骂羞辱,师父也让我扮傻,说是那样才能保命,我从小就要为如何活下去忧心,过得谨小慎微,受尽屈辱。没有人对我好,那些看似关心我的人,也是怀着我至今不明白的目的。”杨凌语气淡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可是让听的人却是心头抽紧。

    他对着晃动的烛火,轻叹了一声,“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那时候我仍旧扮演着一个傻子,你对我的好,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功利,就是单纯的对我好。我眷恋着你带给我的温暖,并且贪心地想,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给的温暖里。”

    他忽然顿住,脸上神色莫名。

    曲小白的心却是一分一分沉下去。他看似轻轻的诉说,沉重得好似有千钧之重,压在了她的心头。

    “杨凌……”

    杨凌打断了她的话音,“这段心迹以前也跟你说过,你可能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是,曲小白,你知道我为了这一点点的温暖,求得有多卑微吗?”

    杨凌抿起了嘴唇,因为太用力,嘴角渗出了血丝,他犹未知觉,“哪怕你只是出于善心施舍于一个傻子,我也贪恋得如同从不知道那是施舍,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哪怕只是施舍……”

    曲小白脸色铁青,这些话如同巨石砸在心头,砸得她头晕目眩,疼入骨髓,“杨凌!”

    她沉洌的语气惊得杨凌晃神,猛然抬头望向她。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杨凌怔然,疑惑地望着曲小白。

    “你经历特殊,以致于心路历程和别人不一样,难免就会多想,我不怪你。但你以后若还敢多想,就休怪我对你无情!”

    杨凌愕然地看着忽然就暴怒的曲小白,明明该生气的是他不是吗?为什么她反倒生气了?

    曲小白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心疼还是恼怒了,只觉得五内翻腾得厉害,真想上去一巴掌拍醒这个榆木脑袋,但又下不了手,她长叹一声,到底是拿他没办法,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钻死胡同不理,一抬手,将身上衣裳襟扣给解了。

    杨凌不明所以地瞧着,她解了外衣,又褪了里衣,露出密密麻麻全是伤口的肌肤来。

    灯火凉薄,映得那些伤口有些可怖。

    “杨凌,你见过拿性命去施舍的傻子吗?”

第二百五十八章阿罗丘的踪迹

    曲小白的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心疼,杨凌却是怔愣住了。

    “我……”

    “你什么你?我只允许你糊涂这一回,若还有下次,我绝不依!”虽然口气厉害,但到底是她先服软了,遇上这么个傻子,她能有什么办法?自然还得是她先低头,拿出一点过来人的气度。

    “在我们那里,我已经二十八岁,还没有恋爱结婚,更不要提什么生孩子,我们的社会风气就是那样,若是谁敢在十七八就生孩子,那是要被人非议很久的。十七八在我们那里,都还是个孩子呢。”

    曲小白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跟杨凌解释着。

    杨凌听得更是愕然,他知道两个世界的风俗观念都是不一样的,却也没想到差别这么大。

    他脸色唰的红了。

    曲小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一叹,又道:“我真的不是不想和你生娃娃。我只是觉得这小身板没养好,如果强行要生娃,对娃娃的健康有损。”

    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杨凌到底意难平,毕竟,他的世界里,大家都在这个年纪里做这件事呀。

    虽然她说这是她那个世界的约定俗成,但这是在他的世界里,入乡随俗自是应当,反正他不认为她是对的。“可你不该瞒着我,不和我商议便擅自做决定。”眉眼间很是孩子气。

    就这孩子气的模样还想做爹?曲小白哭笑不得,只能又发挥她哄人的才华:“好……这件事是我的错,我跟你承认错误。不过,你也有错,你怀疑什么也不该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啊!咱们算是扯平!”

    “好,扯平。”

    杨凌心下欢喜,脑子一热,连她做的错事也都忘去了九霄云外。

    曲小白暗暗吐舌,这也太好哄了些。不过,她的情意,可不是说假的,她也不算骗他,就是用了些小手段哄了哄而已嘛。

    她上前一步,拉了杨凌的手,灯光昏暗,粗心的她也没有发现杨凌手心里那些掐出来的伤痕。杨凌了无痕迹地推开了她的手,帮她整理衣裳,她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别整理了,都要睡了。”

    “秋夜凉的很,还是先穿好。”

    曲小白握着他的手腕,不许他动弹,“不整理了。我想了一下,其实,也很急于要一个孩子来拴住你的心,有了孩子,吕筱筱再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了。”

    杨凌哭笑不得:“这和吕筱筱有什么关系?以后莫要再提她,不值一提。你还伤着,孩子的事,不急。”

    “我急呀。”曲小白一副不知羞耻的模样,但这是两个人的世界,哪里有什么耻不耻的,在她的观念里,想要就直白地要,那才是快意人生。

    “曲小白,你身上全是伤口,是想让我干出禽兽的事情吗?我干不出来!”

    “我能干出来啊!老云给的药都是好药,伤口都已经结痂了,下午他还给我送了止疼的药汤来,哎呀,药汤很起作用,这会儿一点儿都不疼了。”

    曲小白急色地往上扑,杨凌一闪身躲开,“那也不行!”

    曲小白不放弃,“行不行?行不行?再敢说不行我就,我就……”就怎样,她一时没有想好,杨凌逗她:“你就怎样?怎样也不行,小爷我这点事情还说不了算,那也就不叫爷们儿了。”

    曲小白撇撇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在他嘴角啃了一口,“爷们儿,你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满足不了,是不是也太丢人了些?”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屈服的!”

    “是吗?看来我功力不够啊,不行,我要努力。”曲小白咯咯笑着,逼得杨凌往角落里乱窜,但帐篷太小,窜来窜去,到底又被曲小白堵住。

    诚然,杨大少还是心软谦让了,不然,以他的功夫,曲小白想要堵住他,还得再练个几十载。

    两人的笑闹声自然是传到了前面的大帐里,吕筱筱黑着脸,烦躁地命吕浑:“去堵了那两个人的嘴!”

    吕浑其实并不太想堵住那两个人的嘴,他们越是恩爱,他越是觉得这对他和五公主的关系是个助益,于是,装模作样来到了小帐前,打算“喝斥”几句。

    但还没有说话,便有一道黑影落下,先将他的嘴巴堵住了,后脑勺给他来了一手刀,然后把他瘫软的身体扔在了帐篷根儿下。

    杨凌的影卫,自然是随了杨凌,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他们的道道来。

    帐子里,曲小白仍旧不肯罢休,脑子里想象着如果能有一个孩子,模样长得像杨凌,糯米团子似的让人爱,她一手牵着杨凌一手牵着小团子,走出去不得羡煞人,越想就越脑热,越脑热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杨凌到底拜倒在她的热情里……只是,撩得一手好汉子的曲小白,真到了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时候,先就怂了……

    前面大帐里,吕筱筱气得召唤吕浑,召唤半晌也没有人应声,一名侍卫在帐篷根儿下发现了躺着昏睡过去的吕浑,把他夹在腋下,送入了帐中,吕筱筱气得咬牙,却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棒打后面小帐里那对儿鸳鸯。

    小鸳鸯一夜折腾,最后在杨凌的轻声发问里结束战斗:“娘子可是满意了?”

    娘子双颊发烫,无声无息,半晌,才断断续续支吾出一句:“明天让老云给我熬止疼药。”

    次日,吕筱筱勒令把杨凌的小帐篷给拆了,本来她还想着好好教训教训曲小白,但杨凌似有先见之明,一大早就把曲小白给带走了,无论是练兵还是议事,都把她带在身边,幸而今日慕慈恩没有召集众人,他只是和慕南云呆在一起,议事的众人也都是慕南云的手下。

    慕南云翻了一天的白眼,但碍于自己金主爸爸的身份,没有撵他的这个“金娃娃”。但后来实在狗粮吃得有点撑,便把杨凌给撵了。

    夜里,慕南云又组织了一次夜袭。

    杨凌又被派了先锋。

    虽然他笃定吕筱筱不会害曲小白的性命,但在不影响性命的前提下,若是给小白弄点什么人身伤害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他是见识过吕筱筱的功夫的,他的那些影卫,即便都出手,也未必能拦得住她。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把小白带在身边。

    曲小白心里想着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但度娘如今的功能,是能出实时视频的,这对于作战有很大帮助,也就很乐意跟着杨凌。

    慕南云看着共骑一匹马的二人,很是凌乱……

    夜袭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在出征之前,知道的除了杨凌和慕南云,便没有第三人了。

    不得不说,杨慕二人虽然互相瞧不上,但对彼此的信赖竟然很是瓷实,就像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一般……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这只是因为利益的捆绑罢了,再略带一点点对彼此人品的认可。

    杨凌的先锋军里,曲小白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说是熟悉,其实也就是认识,但彼此挺投契,他也是虎岭镇人,就是开镖局的韩威麟。

    韩威麟见到曲小白甚是惊喜,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竟然是恩公以及上峰的夫人,让他直到现在都觉得缘分这件事很奇妙。

    曲小白与他寒暄几句,约定等他返乡,一起叙叙旧,惹得杨凌很是酸,说道:“韩大哥若是想喝酒,可以找我,至于内子,毕竟是女子,不适合抛头露面。”

    弄得韩威麟很是纳罕:不宜抛头露面的尊夫人,可是出现在了数万人的疆场上了呀。

    曲小白心里好笑,大爷的啥事儿他都能当成是不相干的事儿天塌下来也能当被盖,唯独在对她这件事上,他心眼儿小的针鼻儿似的。

    寒暄过后,便是急行军。

    慕南云安排的兵不多,只有五千轻骑,而杨凌带了五百人的小队先行。

    他一来军中就得慕南云重用,而慕南云虽然担着个监军的名头,实则就是慕老将军的左膀右臂,所以,士兵们眼里,这人将来必是得慕老将军重用的人。且他的本事大家都是见识过的,他能从五公主的魔爪下逃脱出来重新领兵,大家都很高兴。

    五百轻骑,兴奋地在幽微月光下的荒原里狂奔。

    曲小白被杨凌护在胸前,对于战争和血腥,她还是不太适应,但为了杨凌,她愿意尝试着去适应,去接受这个血腥的世界。

    出发之前,她和度娘交流了一下,并看了敌军现在的位置视频。其实她挺迷惑,原本以为度娘只能给出她认识的一些人的视频信息,却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敌军的位置度娘竟然也给出了……

    毫无规律可循。看来不靠谱的度娘即便升级了,也依然不靠谱……

    有了位置信息,夜袭自然就是容易太多了。

    大战之后,敌军后撤,至于撤到了哪里,派出的探子回来说,很散乱,都在四十里之外,每个营寨不超过万人。

    秋日的荒原,草和灌木都开始枯黄,极易点燃,大概敌军这是吃了被烧粮草营的亏之后,长了一智,怕被火袭,所以才散开阵型。

    因为营寨扎得离影山颇远,大凉探子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他们的情况,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被抓着空子逐个击破。

    但他们没料到的是,大凉营中有个曲小白,曲小白有个作弊神器。

    杨凌得了位置信息,长驱直入,而曲小白探到的这个位置信息,很让他兴奋,因为,那是阿罗丘的中军大帐。

第二百五十九章可怕的阿罗丘

    慕南云并不知道,杨凌要夜袭的是阿罗丘的中军大帐。

    他组织的这场夜袭,其实意不在于能不能杀敌,他只是想找出混在影山军营中的敌军奸细。

    所以,在杨凌的先锋军出征以后,他一边命轻骑跟上,沿杨凌的路线前进,一边命自己的特战队隐入山上的各个营中,观察动静。

    大军走后的一刻钟,山上影影绰绰,一些人出巢了。

    特战队的人立即扑上,不管是有嫌疑的还是纯粹闲的无事起床撒尿的,统统都抓了去。

    严刑拷打自不必说,到底是谁家的狗,定然会拷问出个结果。

    吕浑注意到了动静,回营帐跟吕筱筱说起,吕筱筱却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人家慕家军的正常作战,你少掺和。到底是大凉的兵,攘外是首要任务,你要敢坏事,慕老将军治你个通敌叛国的罪,本殿可救不了你。”

    吕浑心下狐疑,不知五公主为什么忽然就改了性子,但也没有敢做什么,只是派人暗中注意军中动向。

    慕南云在影山大营耽搁了一个时辰,突击审讯了几个混迹在军中上层的细作,便带了几个贴身跟班去追杨凌了。

    阿罗丘的中军大帐,直到杨凌率人破了辕门,长驱直入,已经杀到了第二重岗哨面前,阿罗丘才从睡梦中惊醒。

    从粮草营被烧至今,几经战败,虽然兵马伤亡的数字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但实际的损失要远超表面上的情况。因为他们损失的是粮草和士气。

    骄傲的阿罗丘自尊心备受折磨,他在夜里入睡时都不肯脱去战袍,趁手的那把九尺灵蛇长枪就在枕边搁着,枪头与他的脑袋齐平,前半夜有一个侍卫进帐里想看看他是否睡得安稳,月光透过帐帘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阿罗丘枕边,那个侍卫一晃眼,竟觉得那枪头像极了蛇头,张着血盆大口要把阿罗丘的脸给咬下来似的。

    侍卫当时慌神,差点就把手中的剑掷了过去,还是阿罗丘警醒,一睁眼,大喝一声:“你要做什么?”

    侍卫一屁股坐在地上,解释了半天,说把那把长枪看成了一条大蛇,才生了误会,阿罗丘不耐烦地听信了他的话,喝斥他滚出去。

    惊醒的阿罗丘坐在榻上好一阵子,胸中那股子懊恼十分腌臜人,令他迟迟没能入睡,直到二更过了,他听得更夫的“敌兵狡诈小心防守”的声音,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睡去。

    谁知,刚睡了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听得一阵骚乱,“有敌兵来袭”的叫喊声远远就传进帐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蹿了起来,那把九尺灵蛇长枪抄在手中就跃出帐外。

    杨凌杀入敌营之后,交由一个偏将指挥进攻,他则是驱马直入,奔向阿罗丘的中军帐。

    擒贼先擒王,若能一举拿下阿罗丘,那这场仗基本已经宣告凯旋。即便不能一举拿下,也能大挫敌军锐气。

    而他们是先锋,能最大程度的挫敌人锐气,为后面的军队撕开一道进攻的口子,就是他们的任务。

    先锋军不需要一个会指挥的指挥官,先锋军只需要一个能带领士兵冲锋陷阵的修罗,而杨凌,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他更能胜任一个指挥官,但在内部结构森严用人唯忠的慕家军内,他一个新来的若想取得指挥权,谈何容易。

    先成为一把会杀人的刀,是他的必经之路。

    他这把杀人的刀冲到敌军中军帐前的时候,敌军的主帅阿罗丘正好拎着九尺灵蛇长枪跳到了帐外。

    曲小白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令大凉将士闻风丧胆的敌军主帅。虽然在视频里见过,但视频多少是有些失真的。

    身高……两米往上!

    脑袋有面盆大,肩膀有三尺宽,两条手臂长过膝盖,胳膊根儿都有她的腰粗了,那条长枪,九尺长,若是在她手中,兴许像打枣杆子,还是拿不起来那种,但在阿罗丘手上,那就跟玩具一般!

    尤其是他穿着盔甲,往帐篷前一站,就跟一大扇铁门板似的。

    这他娘的是怪物吧?

    难怪大凉士兵谈阿罗丘色变。她现在见了真人也只有吞咽口水的份儿。

    阿罗丘看着杨凌,铜铃大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冷光,“你……应该是上次火烧我粮草营的大凉兵吧?”

    声音粗嘎似虎啸,曲小白都想捂耳朵了。

    杨凌却是神色淡然:“不错。你就是阿罗丘?”他神色虽淡,但语气里并没有任何鄙视。大家是阵营不同,但不代表阿罗丘这个人不值得尊敬。

    相反,杨凌敬佩他这个枭雄。狄夷就因为有了他坐镇,这几年才更嚣张了,甚至这一回敢集结大兵以犯大凉!

    “不错,本帅就是阿罗丘。没想到,烧了我粮草营的,竟然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白脸儿!你居然还带着女人来打先锋,是瞧不起本帅么?”

    曲小白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终于忍受不住,捂上了耳朵。

    杨凌嘴角一挑,露出一点轻柔的笑意,没错,是轻柔的笑意,月牙儿似的弧度,俊美的脸也如同清辉之月,让人移不开眼,“阿罗主帅见谅,军营中有一个是我娘子的宿敌,我怕她会加害我娘子,不得已才带她出来的。青君。”

    杨凌召唤了一声,正在与几个敌兵对打的辛青君立即冲破包围拨马上前,那些士兵追上来还要打,被阿罗丘一挥手,挡了回去,士兵们便退后三丈,围了个大圈出来。

    主帅这是要亲自上阵的意思,他们自然只要戒备就好。

    杨凌把曲小白抱下了马,推给辛青君,道:“照顾好她。”

    “是,主上放心。”

    辛青君跃下马背,站到了曲小白的身边。曲小白偏头看看他,其实她还是很紧张的,这个阿罗丘,看上去实在不好打赢。

    辛青君其实也担心,他的小主子刚解了毒没多久,他怕他体力没有恢复。

    “主上,要不然,属下先替您打头阵?”

    他没敢说中毒的事,怕长了阿罗丘的威风。

    “不用,你护好她就可以了。”

    曲小白默默地自靴子筒中拿出了匕首。虽然在这敌军深处,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啥用也没有,但……聊胜于无,聊胜于无。

    阿罗丘不耐烦:“你们交代好了没有?还没断奶的瓜娃子,也懂什么卿卿我我的,大凉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咳咳,瓜娃子昨晚还嚷嚷着要生娃子嘞。

    杨凌很淡然:“好了,可以开打了。”

    “你的兵器?”阿罗丘蹙眉问了一句。这个瓜娃子打从一开始就是淡眉淡眼的,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中,现在要开打了,居然连兵器都不拿出来,分明是瞧不起人……他很想瞧瞧,他瞧不起人的资本是什么。

    曲小白心里全是担忧,她比阿罗丘更关心杨凌的兵器。毕竟,阿罗丘手上的长枪有九尺,换算成现代单位,那是三米!

    三米!

    到底什么样的兵器才能对付得了这长的离谱的枪呢?曲小白一边疑惑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杨凌从腰间抽出了一条只有小指粗细的铁链。

    是的,铁链。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弄了那么条铁链缠在了腰上,固然,铁链很长,绝不止九尺,甚至两个九尺也不止,但铁链也太细了些,和那精钢打造手脖子粗细的长枪一比,简直不堪一提。

    当然,手脖子是杨凌那样的手脖子,既不是她的纤细小手腕,也不是阿罗丘那碗口粗细的大手臂。

    辛青君端量了一眼细铁链,“主母,咱们还是再后退一点吧。”

    曲小白看看自己的位置,离杨凌已经有三丈开外,应该不在铁链的半径之内,她疑惑着,但看辛青君一脸的决然之色,只好随他后退……辛青君一直退到了十丈开外。

    那些士兵看他们退后,生怕他们会借机跑了似的,也都把包围圈扩大。

    曲小白不乐意了:“青君!这样根本就看不见了!”

    辛青君:“主母,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曲小白狐疑着,但她知道辛青君不会骗她,所以,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

    辛青君跟她介绍:“阿罗丘的枪叫作九尺灵蛇长枪,精钢打造,重达一百六十斤,枪头之内,还有九支小枪头,按动他手底开关就能出来,九支小枪头可以旋转,还能当成弩箭,所以,这支枪还有个别名,叫作九转莲花枪。”

    “杨凌的那条铁链子呢?”曲小白还是更关心杨凌。

    “应该是跟慕南云借的吧,昨天见他和士兵捆滚木的时候用的好像就是那么一条铁链子……”

    曲小白:“……”

    咱能不打了吗?爷老子的,这不是儿戏!

    这是上战场的生死大事!

    辛青君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安抚她道:“主母,你该相信主上的。主上的能力……”

    “格老子的,我相信他才有鬼了!”

    曲小白嘴上虽然骂骂咧咧的,实际上却是没有能力能阻止什么,十丈方圆的场子里,忽然风声呼啸,阿罗丘暴喝一声,那本就如虎啸般的嗓门儿,惊得周围草木簌簌,宿鸟仓惶,曲小白的目光只凝在杨凌一人身上。

    墨蓝色的身影,在流水倾泻般的月光之下,轻盈得也似流水一般,铁链子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缠上那条九尺长枪的枪头。

第二百六十章自断生念

    不得不说,杨凌所选的武器,对付长枪还真是……挺合适。

    当然,前提是,使用武器的人功夫得到家。一般的武夫,拿这么根细长铁链子,顶多也就能对拉车的牛马派上用场,想用它杀人,难道是勒脖子么?

    或者拿去给华珏上吊更胜过那粗绳索一筹。

    但是这条铁链子在杨凌的手上,就宛若游龙一般,在空中时时发出龙吟一般的清啸,其姿更是若蛟龙一般,把长枪缠绕笼罩在它的淫威之下,半分也不让长枪脱离它的掌控!

    曲小白并未因此就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阿罗丘虽然被杨凌牵制,但其实他一点都没有落于下风,手中的那杆长枪舞动起来,就如灵蛇一般,他那样庞大的身躯,也灵活得好似一条蛇一般,但却是一条大蟒蛇,动辄就能卷起飓风。

    杨凌颀长的身躯,在阿罗丘掀起的狂风巨浪里就好像浪里孤舟,风中柳丝,飘忽来去,似乎下一瞬就能被巨浪打翻,被飓风卷碎。

    中军大帐甚至都被阿罗丘的长枪掀了帐顶,轰然倒塌。

    杨凌手中铁锁缠住了枪头,身形猛然一旋,墨蓝的身影,彷如海中一泓水波,在月下掠过,站上了那杆长枪的枪头,阿罗丘把枪舞得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圆圈,圆圈里已经再看不见杨凌的墨蓝身影!

    曲小白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手下意识地掐在了辛青君的手腕上,辛青君一时也被这场打斗吊着一颗心,等到察觉到腕子疼的时候,才发现腕子已经被掐出了血……

    而一瞬间便千变万化的场子里,墨蓝色的影子忽然就出现在阿罗丘的面前,与阿罗丘相聚不过一尺,阿罗丘的脸震惊得甚至有些扭曲,而杨凌修长白皙的手指朝着他握枪的手腕子抓去,可那手指再修长,也根本握不过来阿罗丘粗壮的腕子,就在大家都凝神的刹那,白皙的手半握住粗壮的腕子,“咔嚓”,沉闷的声音传出来……

    阿罗丘不敢置信地看着长枪飞了出去,而他粗壮的手臂,耷拉下来,肘关节被卸,再无法支撑起那粗壮的手臂来。

    饶是如此,他另一只手却是在一刹那间就做出反应,一掌拍在杨凌前胸。

    水波一般的墨蓝身影,在月下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飘摇摇,曲小白尖利的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杨凌!”

    辛青君飞纵上去,伸手要接住,谁知那看似要坠落的身体,在接近他的那一刹那,忽然一个翻身,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身法在半空里旋转,明明没有借力之处,却是朝着阿罗丘又攻了过去!

    阿罗丘庞大的身躯往后疾射,在退出了几十步之后,打了一声唿哨,一匹比普通战马的身形大出了几乎一倍的骏马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嘶鸣声如同阿罗丘那粗嘎的嗓音,振聋发聩,阿罗丘翻身上马,大喊了一声:“撤!”

    狄夷士兵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了命令声,看看被围的三个人,想要先拿了这三个人,但身后忽然想起了震天动地的金戈铁马声,“撤!”

    他们到底放弃了。

    身后杀到的人,是慕南云,眼看杨凌攻打的这处军营是狄夷军的主帅营,眼看阿罗丘被杨凌杀得仓惶而逃,他满心里都是兴奋,眼睛直放光,催马就要追赶。

    “穷寇莫追!”

    杨凌喊了一声。慕南云听得这声音有些异样,忙勒住了马,拨马回身,眼看杨凌站在草地上,辛青君和曲小白一左一右抢上前,还没扶到他,他一口鲜血就喷出老远,身形软软倒了下去。

    阿罗丘那样的大力士,一掌能碎千钧大石,寻常人等,若是被他拍上一掌,早成了肉饼,杨凌能在他的掌下保住一条性命,已经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而他不但没被拍成肉饼,还能够反戈一击,吓跑阿罗丘,这更是没有人能够做到的!

    除了辛青君和曲小白,谁都没有想到,他不过是重伤之下强忍了一口气,若是阿罗丘识破他的伪装,没有逃走,此时,他真的有可能变成了肉饼!

    “杨凌!凌哥哥!”

    曲小白的嘶吼声犹如困兽,杨凌蜷在她纤弱颤抖的臂弯里,染血的唇角强抿出一点微笑的弧度,声音细若游丝:“小白,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即便是在白马镇被砍成那个样子,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因为那不过是外伤,可是刚刚阿罗丘那一掌,力气大得连地上的泥土都被带起寸厚,他只怕是五脏六腑都被拍碎!

    可是这种时候,她要怎么做,才能给他点活下去的力量,让他能够撑住?她甚至控制不住打颤的牙齿,控制不住干涸的喉咙,除了全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凌哥哥,别抛下我。”她努力做着口型,拼命去捧住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傻傻地想要把那些流出来的鲜血给送回到嘴里。

    手上全是鲜血。热得灼手。曲小白看着那双染满了爱人的血的双手,只觉喉咙似被什么堵住,喘息不得,嘶喊不得,快要窒息,她挣扎了两下,一口鲜血喷出来,慕南云从马背上飞向她,她终于喊出了一个字:“救……”

    双眸一闭,晕死了过去。

    幽月清辉之下,杨凌那张俊美的脸渐渐灰颓,手朝着曲小白倒下去的方向无力地抓了抓,最终,也没能抓到曲小白,却是一大口鲜血又从嘴角涌出来,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那双溶了星辰大海的眼睛,也紧紧闭上。

    “董朗!董朗!”辛青君那般稳重的一个人,此时却是像野兽一样嘶吼着。

    一条黑影箭一般飞了上来,落在了杨凌身侧,一手急忙落在了杨凌的脉搏上,慕南云望着这个一身黑色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的人,甚至比他和辛青君还焦灼:“你叫董朗?是大夫?快点看看曲小白!”

    “她不过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你他娘的没看见我们主上受了重伤吗?”董朗的声音,很年轻很火爆,连脾气都是火爆的,一抬手,就要朝慕南云挥去,辛青君急忙抓了他的手:“这种时候就别闹了!主上的伤怎么样?”

    董朗这才把注意力又挪回到自己主上的身上,粗略诊过脉之后,摸出了一颗药丸,捏碎了塞在了杨凌的口中,推功过血,助他把药丸吞了下去,“主上服了这颗护心丹,心脉暂可护住,但能不能救得过来,还有诸多因素制约,老大,先把老大挪回安全的地方去吧。”

    董朗的眼睛里冒出的焦灼,能把人给烧着了。

    “好,我背上他,此处离南平不远,先去南平。”辛青君立下决断,董朗把杨凌扶到了他的背上,嘱了一句:“小心,主上五脏六腑都已经出现碎裂,不能震动。”

    “好。”辛青君答应一声。董朗在后面小心翼翼扶着杨凌,就要跟辛青君一起走,却不想被人扯住了后腰带,“董朗,看一下曲小白!”

    慕南云的声音急促,甚至已经有些走调,脸上亦是不弱于辛董二人的焦灼。

    “不是说了她就是晕过去了,不会有事的吗?”

    董朗急了,探手就要来抓慕南云的手,慕南云任凭他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却是不肯分开,“看看她!”他一字一句地道。

    辛青君道:“董朗,毕竟是主母,你先给她诊诊脉,我背主上回去。”

    董朗无奈,只能从命。

    “放手!”他喝斥了慕南云一句。

    慕南云那般骄傲的人,全没了傲气,被他喝斥,也没有半句反驳的话,只是默默放开了他的腰带,蹲到了曲小白的身边,焦灼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

    董朗敷衍似的,把手搭在了曲小白的脉上,但只一下,敷衍就变成了认真谨慎,慕南云看他眼色,也跟着焦急起来:“她怎么样?”

    “闭嘴,别在这里耽误事!”

    董朗气恼地甩了他一句,但眼睛里的却冒出复杂的神色,“老大,她不行了。”他的声音里有诧异,有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恐惧。

    慕南云愣了一瞬,等明白过来“不行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一拳打在了董朗的身上,董朗被打得飞出去一丈远,慕南云一步欺上,拎住他的脖领子把他给拎了起来,眸子里迸射出凶狠的光:“你他妈的不是说她没事吗?为什么她就不行了?快去救她!救不活她,你们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辛青君本来已经走出去几步,闻言赶紧止步,掉回头来,急问:“董朗,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气急攻心吗?”他扫了一眼如同野兽一般眼珠子通红的慕南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倒是最急的那个,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董朗被拎着像个可怜的小鸡崽儿,半分挣扎不得,眼睛里半是愧色半是无奈:“老大,我以为她就是一急之下气血攻心,谁想到,她自断生念,不想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