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27分节

第二百六十一章他并没有死

    辛青君道:“主母定然是看见主上那个样子,以为活不成了,所以才不想活了,董朗,还有没有护心丹,先给主母吃一颗,带回南平再做打算。”

    “老大,你以为护心丹是萝卜白菜吗?说有就有?我只有一颗,给主上服下了!”董朗咬了咬下嘴唇。

    “丫挺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南云一拳又打在了董朗的腮帮子上,但这回因为他一只手在拎着他,所以没有把他打出去,但他鼻子被打出血,血流下来,染湿了遮脸的黑巾子,但因为是黑色的,又是在月下,所以根本就瞧不出来。

    董朗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愤恨地哼了一声。

    “不是说没事吗?赶紧救!救不回来,谁也别想活!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她!她不能死!”

    慕南云失了理智一般嘶吼着,眼睛里充血,月光下那神色幽黯幽黯的,似无底洞一般。

    “你丫是不是有病啊?她怎么也是我们的主母,和你有什么关系?用你在这里着急吗?”

    “董朗!没有护心丹,也有别的药,先想办法护住主母心脉,回南平再想办法。”关键时候,辛青君这个老大多存了一分理智,“慕小将军,你先把他放下,你这样拘着他,他也没办法施救是不是?”

    慕南云手握成拳,几乎要捏爆了一般,睚眦欲裂:“救她!”

    董朗很是气不过,却又不能在这个人命关天的时候耍小性儿,气呼呼地甩开了慕南云的手,又摸出一颗药丸子,黑黢黢的,也不知是什么药,捏碎了给曲小白吞下去,委屈巴巴道:“老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主母,主要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她若想活,我便有办法救,她若不想活,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是不是?”

    辛青君听出董朗似乎对小主母的死活不甚在意,抑或者说,他可能对小主母有什么成见,但现在也没办法追究这个,只好道:“董朗,你记着,小主母与主上,缺一不可,他们两个无论谁不在了,另一个都不可能独活,所以,你一定要尽全力。”

    董朗眼睛里全是震惊之色。

    他自然不懂这是为什么。

    “主上怕小主母离开他不能独活,所以求生欲望迫切,心脉俱裂也还是一心求生,小主母却因为看不见主上活的希望,明明不必死,还是一心求死,董朗,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孩子,瞧不出来。”

    董朗就算再不懂事,但他是个大夫,知道救死扶伤才是他第一要做的。他俯下身,推了一把正握着曲小白手臂的慕南云,没好气地道:“我要带她回去治伤,你若是再耽搁下去,神仙下凡也难救她。”

    慕南云眼睛里终于掠过一抹希冀之色,“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救是不是?”

    董朗翻了个白眼,“救不救的活不敢说,但我会尽力的。”不等慕南云说威胁的话,他又抢道:“你不用威胁我,我比你紧张她的性命。毕竟,她死了我们主上也不会独活。”

    “董朗,快走吧。”辛青君催促了一声。

    董朗搀着曲小白坐了起来,嘟囔道:“这个时候顾不得男女有别了,救命要紧,得罪了。”

    他把她搭到背上,背了起来。

    慕南云到底无奈,只能放任他二人带了杨凌和曲小白走,但他终究不放心,朝着二人的背影喊了一句:“董朗,辛青君,你们一定要救活曲小白!我料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去南平找你们!”

    董朗小声对辛青君哼唧了一句:“他和主母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关心主母?不会是……”

    “别瞎说。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主母的心里,只有主上一人,你瞧了这些日子,还瞧不出来吗?”

    “切,不过是个糊涂女人,谁知道她心里会有谁?”

    辛青君无奈地瞥了董朗一眼,唉,也不知道小主母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小神医,让他这般不待见她。

    但……他们好像连面都没见过,连话都没说过吧?“快走吧。”辛青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两人施展轻功,一路往南平奔去。月夜里,荒草摇曳,几条影子随后护了上去。他们自然是一直跟随的影卫。

    很惭愧,无论是替主子去死,还是救主子活命,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护着他们到南平,祈盼小神医董朗能救活他们。

    寅时末刻,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一行人到了南平县外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缩在两侧小门旁边的露檐下,睡得正香,辛青君和董朗交换了一下眼神,倾身一纵,跃上城头,几个蜻蜓点水,悄无声息地飞入了县城里。

    影卫们也都悄无声息跟上。

    县城南门进去之后,走二里地,有一条名叫元嘉巷的街道,街上住的都是富贵人家,那位京中退下来的高官,尚书省右侍郎的父亲柳书鑫柳老员外,便住在这条街上。

    柳老员外府隔着一条六尺街巷的对面,是一幢和柳府大小差不多的院子,院墙高砌,门楼雄伟,门楣上书写的是“孟府”两个大字,辛青君几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外,轻轻叩了叩门,不多不少,一共四声,两短两长。

    大门吱呀呀一声轻响,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迎了出来,脸上全是喜色:“辛先生?怎么是你们?这是……小主上!这是怎么回事?”在看到受伤的杨凌之后,喜色就被惊色和忧色淹没了。

    辛青君不及多说,道:“胡大,赶紧安排住处,主上和小主母都受了重伤。”

    叫胡大的壮汉来不及多问,急忙领着人往后院走,到得二进院子的正房,胡大道:“这里的房子一直留着,就预备着主上偶尔过来住。主上……还有这个,小主母,伤得如何了?”

    辛青君根本来不及跟他解释,背了人进屋,胡大摸出一颗夜明珠,搁在莲花形状的碗盏中,端到床榻前,往高处的灯台上搁了,夜明珠的光线清幽,照得屋中影影绰绰,不甚明亮,胡大忙又点了两根小孩儿手腕粗细的蜡烛,床头床尾灯台上各一支,房中光线宛若白日一般亮堂了。

    辛青君把杨凌平放在床榻上,吩咐胡大:“赶紧再挪一个床榻进来!”

    胡大急忙去了,倒是董朗,有些不以为然:“我背她去隔壁房间就是了,干嘛费力气再挪一个床进来?”

    辛青君斥道:“你懂什么?他们两个在一处,可以更近地感受到彼此,也就能多些求生欲。董朗,现在不是你孩子气的时候,主上和主母,你必须都救活!少一个,你的饭碗也就砸了!”

    “不用老大说,我懂。”董朗眼眸里全是不情愿,“老大先把她接过去,我看看主上。”

    辛青君叹了一声,把曲小白羸弱的小身板接了过去,董朗走到床榻前,看看杨凌嘴角已经不再出血,但他胸前全是血渍,甚至整个身上染的都是,心里疼得紧,颤着手把他身上染血的衣裳扒了,扯了被子给他盖上,这才又强自静下心来给他诊脉。

    诊完脉之后,把被子角往杨凌身下掖了掖,道:“我得赶紧去给主上抓药煎药,有了护心丹护着,再加上主上求生意念强大,性命应该是无忧了,但是,我试着,主上脑中似有陈年旧疾,这次失血过多,恐会引发旧疾,醒来后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

    辛青君听见说性命无忧,心头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什么旧疾,只要先保住命,别的都不叫事儿。

    董朗要往外走,辛青君叫住他:“你等等,帮小主母把脉把完了,开了药方一起去煎药。”

    董朗捂在面巾下的嘴角扁了扁,也没等床榻搬进来把曲小白放下,就给她把了把脉,说了一句:“我尽量吧。不敢保能救活她。她现在三魂不全七魄悠悠的,自己都想着死,我有什么办法?”

    董朗说完,抬步离开了。

    辛青君叹了一声,想了想,干脆就走到床榻前,把曲小白平放到了床榻上,将她的手和杨凌的手握在了一起,道:“小主母,你感觉到了吗?主上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所以,你也要活下去才行,不然,他醒了之后,见不到你,该有多伤心?”

    曲小白一动不动,呼吸若得有如悬丝。

    辛青君一筹莫展,眉头已经皱成了个川字,半晌,忽又道:“你若是死了,他可就是吕筱筱的了!”

    胡大正和人搬了床榻进来,闻言不由问道:“吕筱筱是谁?主上的小妾吗?”

    辛青君正欲斥他,却发现曲小白的手指似乎是动了一下!

    他心头一喜,忙道:“是一个很想嫁给主上的人,多次想要拆散小主母和主上,这次小主母受伤,她怕是就要趁虚而入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曲小白的手。

    曲小白的手指果然又抽了抽,似乎是很想要抬起来,只是抬不起来罢了。辛青君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不是滋味儿,急忙命胡大把床榻搬了进门,就摆在杨凌床榻的一旁,中间留了一个三尺的小过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最爱的人

    “小主母,你在主上榻上会不方便服药,我把你挪到旁边榻上,你们依旧是在一个屋里的。”辛青君温声说道。

    曲小白似乎是听见了,眉头皱了皱。

    “放心,小神医已经去煎药了,你们都会没事的。”

    辛青君语气温和,但显见得是用了力气,给人很有力量的感觉。

    府里没有女眷,更没有女侍婢,辛青君也只能暂不计较男女有别,把曲小白抱到了身侧床榻上,吩咐胡大:“等天亮了,先去找个女佣人,好伺候主母,我写封信,让珞珞回来,但她离得远,得几天才能到。”

    哪里来的小主母,珞珞又是谁,胡大全不知道,就连主上,他也是最近才听说,他又重出江湖,他这还是时隔好几年第一次见他呢。

    但现在也不是叙旧和疑问的时候,他只能赶紧去办了。

    董朗在远处招呼他:“胡大哥,缺几味重要的药,你过来,赶紧想办法。”

    辛青君示意:“赶紧我吧,这里我守着。”

    胡大急忙去了。

    一时间,府里的人全都惊了起来,各个屋子里的灯都亮了,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二进院儿正房门外。

    这个叫做“孟府”的大院儿,住的全是子虚庄的人,胡大是孟府的管家,而孟府名义上的主人,是一个叫孟景凡的人,亦是杨凌的得力帮手,其余的则全是子虚庄的庄丁,签了死契,生是子虚庄的人,死是子虚庄的死人,但因为子虚庄视他们如亲人,他们自然也都是打心眼儿里效忠,并不是因为那张死契才效忠。

    孟景凡今日显然不在府里,一切都是胡大操持。

    胡大自去和董朗找寻药材,剩下的这一院子的人,全都忧心忡忡站在门外,或祈祷或发愁,也有管事的,能力出众,去找胡大帮忙去了。

    辛青君看看天色已经渐渐亮了,院外呈现一种雾蒙蒙的灰白色,他走到门口,道:“主上暂无性命之忧,只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大家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各自去忙吧,主上如果醒过来,我会通知大家来看他的。”

    门外守候着的人,其实多半都没有见过杨凌,只是他们心里都安放着这个叫杨凌的人,愿意一辈子都效忠于他。

    大凉朝已经是强弩之末,内忧外患多年,最不缺少的就是流离失所的饥民,这些人在乱世里能得以存活下来,有一处暖屋住,有一日两餐的饱饭吃,就已经是心怀万千感激,而给予他们这些的,就是杨凌,那个传闻中的小主上。

    诚然,杨凌从不认为这是他给的,这些都是他们靠着自己的劳动换来的,他不过是提供了个他们付出劳动的平台罢了。

    虽然不愿意离开,但还是都被辛青君劝走了。

    大院儿里一片寂静,草药的香气在清晨的雾色里弥漫得很远,辛青君站在门口,容色愁苦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回屋里守着受伤的两个人。

    虽然知道这样守着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不似董朗,熟谙医术,自十三岁就被人称为小神医,这种时候,他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坐了片刻,闻着屋里的血腥气难受,他混乱的脑子里终于想起杨凌身上的血渍都没有擦一擦,忙去打了一盆水来,给杨凌把身上脸上的血渍都擦洗干净了,又把被子换了床新的,这才算完。

    但曲小白身上的血渍,他实在不好亲自动手,只好等天亮女佣过来。

    过了一刻钟,董朗端了个托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老大,服药!”

    辛青君瞥了一眼他狼狈的模样,心下不忍,道:“我来喂他们喝药,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睡一觉。”他接了药,见是两个颜色不一样的碗,又问:“怎么区分?”

    “蓝色花纹的碗是主上的,红色花纹的碗是小主母的,药就老大来喂吧,我还不能休息,药汤里面少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南平没有,我得赶紧去找。”

    董朗匆忙交代了几句,转身急匆匆就走,辛青君嘱咐他换身衣裳再出门,他人已经在百步之外,答应声远远飘过来。

    辛青君坐在了两个床榻之间的竹凳子上,把药碗搁在身后小桌是,左右看看,一个气息微弱,一个呼吸凌乱,两个的脸色都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焦心难耐,却也只能承受着重负,叹了一声,扶起杨凌,捏了鼻子把他的药灌下去,又扶起曲小白,用同样的方法,也把药灌了下去。

    两个人依旧被放平了躺好,胡大便进来了,身后跟了个二十来岁的女人,相貌平平,神态温和,看样子手脚也应是利索的,“老大,找了个女人来服侍小主母,是老孟的远房表姐,叫淑芬,可靠,手脚也麻利。老孟在路上,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了。淑芬,这个是我们老大,姓辛。”

    辛青君站起身来,点点头:“淑芬大姐,这两个人,以后要麻烦你了。小主母身上的衣裳脏了,劳烦你给她换一下,切记,手脚要轻,她现在不能动弹。”

    “辛爷放心,我会小心的。”

    辛青君往外走,“胡大,去找一件中衣来吧。”

    胡大应声去了,很快便找来了一件新的中衣,但府中没有女眷,这中衣显然是男式的,他脸上露出尬色:“老大,先凑合一下,咱们府里从来没有过女眷,我一会儿就差人赶紧去置办女人用的东西。”

    “难为你了。淑芬大姐,劳烦你给换上吧。”

    辛青君和胡大两个都避出去了,留下淑芬一人给曲小白换衣裳。

    淑芬瞧瞧杨凌,又瞧瞧曲小白,一眼就看见曲小白手上的血渍,腿一软,差点就跌倒,再看看她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伤口,也不知道是哪里弄的血,也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她男人死在了战场上,一个人寡居,表弟孟景凡见她可怜,一向照顾她,她亦很依赖这个表弟,不管这大院里是什么人,表弟总是可以信赖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壮了壮胆子,帮曲小白把身上的脏衣裳给脱了下来,把肥大的中衣给她穿好,拉了被子给她盖上,这才出门,看辛青君和胡大都在门口蹲着,胡子拉碴形容狼狈,且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心下犯嘀咕,但还是说道:“我去打水给夫人洗洗,胡管家,热水房在哪里?”

    胡大指了灶房的方向,道:“早饭大家都不在府里吃,所以,可能没有热水,你问张厨子烧一锅热水。”

    辛青君道:“有热水的,先前我去的时候,老张烧了一大锅,你去打吧。”

    淑芬拿了脸盆去打水,不多时,便打了热水回来,看见辛青君和胡大还在门口蹲着,在交流着什么,每说一句,两个人都唉声叹气,不由劝道:“我瞧着,这公子和夫人都是个有福之相,一定能度过难关好起来的,二位是不是先去休息一下,不然,他们两人醒了,你们却累倒了该如何是好?”

    因为这是表弟孟景凡的府邸,淑芬倒拿出了几分主人家的姿态,说话很有气度。但她不知,这府邸其实是在杨凌名下,孟景凡不过挂个名儿罢了。

    孟景凡倒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宅子,只是他的宅子安置在了东疏郡,并不在南平县。

    辛青君和胡大用人之际,也顾不了那么多,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但她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辛青君便都到隔壁屋子歇了,嘱咐淑芬有事招呼一声。

    至于胡大,他是快卯时了才被吵醒,此时倒是不困,也不需要休息。辛青君已经大致跟他说了一些事情,比如小主母和主上为什么会受伤,主上为什么会去当兵等等。

    但辛青君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多。

    比如主上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比如小主母那般厉害,又是何方神圣。杨凌还没有和他解释过这些,他也不敢自作主张暗中去调查。

    毕竟以前主上就是个神出鬼没的,子虚庄的规矩,下属不得以下犯上猜度主子,他就从不敢过问他的去处等等。

    胡大是个谨守本分的,自觉这些事自己知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管做分内事就好了。

    去洗漱罢,整理了仪容,他命人去街上买了早点送去辛青君房中,心里也知道辛青君肯定吃不下,又亲自过去劝说了一番。

    辛青君勉强吃了一碗豆花,睡不着,脑子里又混乱,但他到底是杨凌最亲信的人,能力非同一般,即便是在这种混乱时候,也还是考虑了一下如今该做什么。

    最首要的,自然是防备吕筱筱。小主母自来与吕筱筱不睦,吕筱筱很快就会知道杨凌和她都受了重伤,她要趁此机会下手夺了主上,小主母根本就不可能有反抗的能力。

    小主母是主上最爱的人,他自然得为主上守护住她。

    而孟府,大隐隐于世,无人关注到的时候,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吕筱筱要查他们的落脚之地,实在太容易了,孟府并不安全。

第二百六十三章醒来

    南平地界辛青君不熟悉,但孟景凡和胡大熟悉。他想了一下之后,问胡大南平有没有更好的容身之地。

    胡大说了几个地点,都是子虚庄的产业,辛青君考虑了一下,觉得都不太好,只好先压下。

    料到吕筱筱不可能立时就找过来,他们还有时间应对,所以,他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在客房呆坐了两刻钟,坐不住,就又回到了正房屋里。

    淑芬正在房中照看,横竖两个人都昏睡着,她其实除了呆坐,也没有其它可做的事情。

    她在呆坐的时候,发现两个人虽然都脸色苍白眼睛紧闭,但轮廓都是美的,尤其是男的,她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相比之下,倒是女的比不上男的了。辛青君进屋的时候,看见她正呆呆地望着杨凌那张脸,辛青君的眉微微蹙了一下。

    “淑芬大姐,你去厨房准备一些清粥。”

    辛青君的话蓦然响起,倒吓了发呆中的淑芬一跳。淑芬脸上一闪而过尴尬,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淑芬摇摆着腰肢走了,辛青君的眉心蹙得愈深,看看淑芬坐过的凳子,嫌弃似的,给搬到了门外,回屋又抄了个杌子搁在两个床头之间,坐了下来。

    “小主母呀……”他瞧着曲小白那张苍白的小脸儿,叹了一声,“你得赶紧醒过来才行。否则,咱们就是藏去天涯海角,也必然会被吕筱筱给找到的。只有你在,她才没有办法得手呀。否则,她要硬抢,咱们也是没办法阻拦的。”

    曲小白的眉心微微蹙着。

    辛青君觉得恍惚,不知道她是一直这么蹙着眉,还是因为听见了他的话,才蹙起了眉。

    如果是因为听见了他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再看看杨凌那青白的脸色,“主上,小主母如今因为你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你再不醒过来,小主母怎么办?”

    他真是为他们小夫妻操碎了心。

    董朗午时回到孟府,疲惫的脸上挂着一点兴奋之色,显然,他是找到了那味不可或缺的药了。

    回到二进院儿正房屋,董朗先去把了把杨凌的脉,“和我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没有好一点,但也没有变坏,这就不错了,我现在就去煎药,晚上再给他服一剂药,有望在两三天内醒过来。”

    他拔腿就要走,辛青君一把扥住了他的衣裳,“小子,你给我回来!还有小主母的脉,你还没把呢!”

    董朗被他扯住,动弹不得,苦着一张脸,跺脚道:“我的辛哥哥辛老大!你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啊?现在谁比较重要?自然是咱们主上最重要啊!他治不好,咱们这些人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至于他的女人,即便这个没有了,以后也可以有别的女人啊!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呢!也没见她就比别的女人强哪儿去啊!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还那么刁钻!”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昨晚跟你说过的话,敢情都白说了是吗?你不知道她对主上的重要性吗?”

    辛青君怒了,一巴掌就拍在了董朗的屁股上。

    董朗疼得直咧嘴,却无法从他的掌控下挣脱出来,龇牙道:“主上就是一时被她迷惑了,等以后有了更好的女人,就不会再想她了!”

    “董朗,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这样不仁不义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怎么不仁不义了?是这个女人惹我在先!明明我才是主上身边的大夫,她偏偏又塞了个云不闲来!害得我连主上身边都不能待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

    辛青君气得哭笑不得,但也是无奈,谁叫他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董朗,别胡闹,赶紧给小主母诊脉!”

    说起这个十八岁,其实主上也不过才十九嘛,小主母都还不到十八呢,可是他们都稳重得吓人。

    看来,人的智商和人的年龄,关系不太大啊……

    董朗哭丧着脸,“老大,真不是我不想给她诊脉,实在是,她心理的病,要大于身体的病啊。她自己不想自救,我给她一天把八十回脉不也是那么回事吗?”

    话虽如此说,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却没有逃过辛青君那双毒辣的眼睛。

    “那还是表示,身体也病了!把脉!”辛青君命令的口吻。

    董朗那隐在黑巾子之后的脸似乎在扭动,以致于黑色的面巾也跟着动,面巾还是昨夜染了血的面巾,在随他奔波了大半天之后,干涸的血散发着腥臭味儿,上面还沾满了灰尘,辛青君终于闻到了味道,嫌恶地把他扔了出去,“先去洗洗!仔细腌臜了小主母!”

    “她一个病人还那么多事儿!我给她把脉就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好吧?”

    “没错,我就是这么多事儿。”

    细如蚊声的声音,在屋里响起,那声音太小,以致于辛青君和董朗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董朗站在门槛边,本来一只脚都要迈到了门外,生生就停住了,保持了一脚搭在门槛上,一脚还在门里面的姿势,诧异地问:“老大,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辛青君的目光则定定地凝在曲小白的脸上,看着曲小白的眼睛从紧闭的状态一点点地抖动眼皮,先是睁开一条缝隙,然后,那条缝隙慢慢变大,在大到一根韭菜叶子那么宽的时候,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已经够让辛青君狂喜的了。

    “小主母!你醒了?”

    “聒噪死了,死人也被你们给吵醒了。青君,我渴了,给我一杯水。”

    虽然声音仍然很是细弱,但比方才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辛青君一喜,哪里还顾得什么男女大防,更不记得他为了方便还找了个叫淑芬的女人来服侍她,直接就上手,要把她扶起来,董朗看得眼睛都直了,大叫:“老大,她好歹也是主上的女人,你也不知道避避嫌!”

    曲小白被辛青君扶了起来,歪靠在硕大的靠枕上,这会儿力气比方才又大了些,先瞧向杨凌,见他虽然脸色不好,还昏睡着,但好歹没有死给她看,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到腔子里。

    辛青君给她倒了一杯温白水,往她手上递,她努力想要抬手接,手臂却软得面条似的抬不起来,只能苦笑,“劳烦你。”

    辛青君把杯子递到她嘴唇边,她低头喝了一口,感觉干涸疼痛的嗓子舒服了些,才蹙眉道:“这个聒噪的黑老鸹是什么人?”

    “什么叫黑老鸹?我是你……主母和主上的救命恩人!”

    董朗肺都要气炸了,却又不敢造次,虽然口气挺硬,但称呼都是强迫自己改了过来。

    曲小白心里好笑,但这大嘴巴熊孩子真的很欠收拾,她就没有给他好脸色,“恩人?我昏迷中的时候,可是听人说,如果我死了,某人的主子以后也可以有别的女人,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呢!也没见我就比别的女人强哪儿去啊!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还那么刁钻!”

    “你……你是不是早就醒了?故意装昏迷偷听我们说话?”董朗气得在门槛上跳脚,一个不慎,跌下来摔了个趔趄,差点就昏倒了!

    曲小白自然不能同他说,她不是早就醒了,她只是有个偷听神器度娘,就着辛青君的手,她又喝了一大口水,悠悠道:“我还听说,某人的主上就是一时被我迷惑了,等以后有了更好的女人,就不会再想我了!青君,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她嗓子疼得厉害,一说话便觉有钝器在喉咙割肉一般,但还是嘴角带着调笑,戏弄了董朗几句。

    小孩子不经逗,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去给主上煎药了!”

    曲小白看那黑色的影子一溜烟就不见了,这才卸下全身拿着的力气,瘫软在靠枕上,辛青君忙道:“主母,你还是躺着吧,刚刚醒过来。”

    曲小白摆摆手,“我既然醒过来了,就是没事了。调养个一两日,也就好了。你扶我起来,我要看凌哥哥。”

    辛青君没有扶她,用一种近乎是兄长的语调责怪她道:“他就在主母身边,随时都可以看到,主母没必要非得到他面前来看。”看曲小白眸光幽幽,他实在不忍再说下去,只好软了口气:“主母好一点的时候,能下地了再起来照顾他。那样他也能安心不是?”

    “你呀。”曲小白甚是无奈。有时候,她稚嫩的脸上会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沧桑感,辛青君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哪来的这沧桑,只是瞧着的时候,会蓦然觉得心疼。他竟有些无措。

    “得,我躺着。你差人给我弄点粥,我吃了,也好恢复得快一些。”她没有问杨凌的伤势,是因为她已经跟度娘了解过了,度娘把董朗的话转述了一遍。

    她现在说话都觉得费劲,所以,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很多事,便直接问度娘了。

    “我已经命人去煮粥了,一会儿就应该能好。”

    “嗯。”曲小白点点头,嗓子疼,不欲多说,便沉默着,偏头看着杨凌。

第二百六十四章杨凌的幻梦

    杨凌沉沉昏睡着。

    他仿佛是陷入一个旖旎的幻境里。境中绚烂夺目,光怪陆离,他不知那明亮得晃眼的东西是什么,像……琉璃?

    可是他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琉璃屏。

    那些高耸林立的……应该是房子?那些在灰黑色光滑路面快速的移动的……是车吗?

    那些发型奇怪穿着也更奇怪的……他知道,是人。虽然打扮不一样,但好歹也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还有一样东西,他是知道的。

    那些琉璃为窗的高楼之上,有的会有一方会动的画面,那是曲小白叫做视频的东西,只不过,这个比小白的“视频”要大很多倍,画面也清晰又漂亮。

    在灰黑色又平整的路上走了半晌,看遍了形形色色光怪陆离,他脑子昏账得很,便在路边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休息。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曲小白所居住的世界。

    但他为什么会来了这个世界,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到了小白的世界?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掐一掐自己,没有痛感。

    那就是在梦里吧。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如果是梦的话,那小白的世界真的是这样的吗?或者,这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呆呆地坐着,想不明白,越想脑袋越疼。

    一个穿着露大腿露香肩还露小蛮腰的红色布片子的姑娘忽然跳到他面前,唧唧喳喳道:“哇,你是明星吗?长得居然这么帅!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过你演的电视电影?你是选秀选出来的吗?你身上的戏服还挺好看的!能不能跟我合个影啊?”

    姑娘说的话他半数听不懂,但也依稀懂得一些新鲜词儿,比如明星,比如电视。因为小白说过,她就是个影视歌三栖明星。

    他张口就问:“你认识曲小白吗?”

    “曲小白?怎么,你是她粉丝啊?”

    杨凌不明白“粉丝”是什么意思,一本正经道:“她是我媳妇,我是她夫君。”

    “哈哈哈……还夫君呢,你是入戏太深了吧?少年,最近网上爆出来,曲小白可是个富二代,人家家大业大的,家中资产可是好几十个亿,人家能嫁你?再说了,我听说,她是个不婚主义者,都二十八了,恋爱都没谈过。你撒谎也不用点儿心!其实吧,你长这么好,随便勾勾手,就会有女孩子排着队等你宠幸,我就愿意啊,别执迷不悟哦。”

    姑娘噼里啪啦一大堆,这些话杨凌倒是大半都听懂了,总之,小白家里很富有,是那种让男人都配不上的富有,她本身似乎也不想嫁人。

    姑娘忽然抬手,一指对面的一幢大楼,嘲笑的语气哼了一声:“你媳妇儿,看见没?”

    杨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大楼上悬挂了一张大幅的“画像”,目测有两丈见方,画中的女子身穿一袭烈焰红的长裙,身材饱满,将裙子都快要撑“裂”了一般,一头长发似海藻披肩,眉眼如画,红唇似火,就算他这样一向对女人不开窍的男人,看得也是眼睛都直了。

    这哪里是他那个娇小纤弱脸还有点稚嫩的小妻子?

    可是……那眸中的神采,他确定,这就是曲小白才会有的神采。

    姑娘还在喋喋不休:“前些日子还说要开演唱会,票都卖完了,忽然她家里人蹦出来说,演唱会不开了,赔了演出商八千万,还和公司都解约了,据说光解约金,她那有钱的爸爸就赔了好几个亿!啧啧,有钱人,就是会玩儿。”

    杨凌还是不太听得懂她嘴里的新鲜词儿,且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幅巨幅的画儿上,到姑娘说完了,他只大略听懂了一半。

    但曲小白演唱会不开了,还有和什么公司解约,那是因为,她去了他的世界,而不是因为家里有钱会玩儿。

    杨凌把目光从画上收回来,一冲动,想要跟姑娘解释,但马上想到,这是不能说的密事,于是缄默。

    那姑娘手里摆弄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往他身边一站,他听得那物体发出“咔嚓”的响声,上面就出来一张他和姑娘的影像。

    和真实的一般逼真。

    他有些茫然,心里是不愿意自己的画像被这姑娘带走的,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拦,那姑娘却已经一蹦一跳走开,嘴里还嚷嚷着:“男人啊,都是食色动物,看见好看的女人就走不动。啧啧,这么好看的男人,不也还是那个德行。”

    杨凌哭笑不得。

    他走不动,只是因为,画上的女子,她是曲小白。

    “哎,姑娘,你知道,曲小白家在哪儿吗?”

    杨凌几步追上了姑娘,挡到了她面前,姑娘讥讽地瞧着他:“私生饭?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追星就好好追,天天去追人家隐私,简直有病!滚!”

    姑娘一把推开杨凌,嫌恶地避走。

    “……”什么也没做,就打听个道儿啊。好冤枉。

    看来小白的世界里也是好人坏人参半,就比如那个吕筱筱,在那个世界里不是什么好人,那必定在这个世界里也不是什么易相与的人了。

    杨凌茫然地又坐了回去。肚子有些饿,还有些口渴。可是他身无分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一辆体型较大的“车”停在了他面前。

    他看见人们都挤上了车,他也跟着人流往里挤,但刚上去,就被握着“圆盘”的男子给喊住了:“喂,买票!”

    杨凌:“……”

    “没带钱?刷支付宝!”

    杨凌:“……”

    “手机带没带?支付宝有没有?”

    “握草,两块钱你还要坐霸王车?没钱赶紧下去!”

    “师父快走好不,后边的车都被你堵住了!”

    “长得人模狗样的,却穿的这么奇怪,神经病来的吧?”

    “小哥哥,你要去哪里呀?是不是没带钱?我帮你付两块钱,你进去坐吧。”

    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也就八九岁,圆脸像个苹果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杨凌还没来得及道谢,便被推挤到了后面。

    他看见有一个座位,便矮身坐了上去,忽然一只大手落在了他肩上,“喂,小年轻儿都不知道让座儿给老人家的吗?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道德?尊老爱幼都不懂吗?”

    “……”杨凌站起身,却是把身体一侧,挡住了那位五十来岁的“老人家”,把方才替他买了票的小姑娘一拉,按到了座位上。

    不要欺负人家初来乍到,人家只是不熟悉,又不是傻。

    “小哥哥,谢谢你。”小姑娘甜甜笑了。

    “坐好。”车开了起来,略有摇晃,杨凌嘱了一句。

    “小哥哥,你拉着那个拉环,不然一会儿刹车会摇晃的。”

    小姑娘一指他头顶——哦,不,他个子太高,车顶的拉环也就到他下巴颏。其实不用拉拉环也没事,他只需使个千斤坠,但他不想被当成怪物,便依言拉住了拉环,舒眉对小姑娘一笑。

    “喂,你干嘛对人家小姑娘笑得那么猥琐?你该不会是网上说的那种公车咸猪手吧?人家只是个小姑娘,你不要连小姑娘都下手哦!是不是恋.童.癖?”没得到座位的“老年男子”指着杨凌开始诋毁。

    杨凌:“……”出来混真的好难哦。这人无中生有颠倒是非的能耐还真是够可以。

    车上的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这边,开车的司机师傅也提高了警惕,紧盯着眼前的监控录像。

    杨凌一声不吭,只是把身体略微往外移了移,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老年男子”自以为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全车人若有谁不站在他这一边,那便是与道德为敌,于是指责谩骂变本加厉:“你们这种变态啊,就应该抓去牢里蹲几年,叫你们敢为非作歹!叫你们敢……”

    “老爷爷,毁谤罪可也是要入刑的哦。”

    一个眉眼冷峻嘴角却带笑的女子讥诮道,她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朝着杨凌这边录拍。杨凌只知道那方形的东西能把人的影像照下来,却不知叫什么,两眼迷茫。

    “什么毁谤罪啊?我说的是事实!”

    “哦?事实吗?证据呢?你认识这个人?还是说,前面监控里录到了他犯罪的视频?老爷爷,来,对着镜头笑一下,让大众评审们审判一下,今天的事,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

    “小丫头,你是不是要往网上发啊?你敢!老子去报警!”

    “老爷爷,我不是要往网上发哦,我是东方法制的主持人罗珊,这一段啊,我觉得可以作为素材上节目。老爷爷,你要不要接受一下采访啊?”

    “老年男子”胀红了脸,劈手就要夺那个女子手中的手机,女子敏捷地把手机往包里一放,道:“怎么,你要抢劫吗?”

    “喂,老人家,可以了,无理取闹个什么劲,倚老卖老有意思吗?”

    “唉,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咯。”

    声讨声因为那位热心的女子站出来而变得热烈起来。

    “你们,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哦!停车!停车!我要下车!让你停车你听见没有?”“老年男子”恼羞成怒,几步冲到了驾驶座前,抬手就朝司机师傅打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奶糖

    司机师傅头上吃了几个暴栗,一慌神,手中的方向盘乱晃了起来,满车的人都尖叫起来,外面的喇叭声响成了一片,马路上车辆都慌乱地躲避,极其危险,杨凌不懂这开车的原理,却也知道是那个老头儿导致了车不稳,急忙一个箭步冲到前面,一只手便制住了老头儿,把他夹在了腋下,夹离司机身边。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身手不错呀,练过吧兄弟?”

    “哇你这身衣裳哪里买的?挺非主流啊!穿着跟拍电视剧的似的。”

    “唉,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自己想死,还要拖上一车的人!”

    “不光是一车的人,你看外面路上的车,差点都追尾了!”

    “司机师傅,把他送警局,这属于危害公共安全罪了吧?”

    车上的人七嘴八舌,杨凌也不敢松手,唯怕这不怕死的老头儿再去作乱,一时夹着人有些尴尬,忽然那叫罗珊的女子朝他伸出了手,“我叫罗珊,你呢?”

    “杨凌。”

    “能不能留下个联系方式啊?”

    “没有。”杨凌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灼热的东西,不由撇开了脸。

    他实话实说,但罗珊可不这样认为,杨凌这分明就是拒绝嘛,虽然他比较帅,但她也算是美女了,还这么主动,怎么说都有点伤人自尊,“不给就不给呗,我也不是一定要你给。”

    罗珊撇撇嘴。

    司机果真将车开到了警局,杨凌把人夹着,在众人的带领下,交给了警局的民警,在反应过来这是衙门口之后,他虑到自己的身份不宜暴.露,一闪身,就从人群里消失了。

    民警找他录口供,却是没有找到人。

    杨凌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

    从前饿肚子的时候多不胜数,所以,现在这点饿也不算什么。但就这样晃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想起曲小白初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一般,露出了她尖利的小爪子和小牙齿……简直萌得他一脸。大约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吧,他反倒觉得,她比这个世界里的曲小白更可爱一些。

    这个世界里的曲小白,嗯……姿色倾城绝艳,眉眼间透着清冷淡漠,还有一点点……魅惑,和可爱根本就不搭边。

    想起可爱的小妻子,杨凌心里就化成了绕指柔。

    他心里依稀明白,自己被阿罗丘打伤,昏了过去,这应该是在梦里,但出于怎么样的机缘,竟然梦到了小白家的世界,他还不清楚。

    小白一定很焦急地在等他醒来,他心里明白应该想办法尽快走出梦境,但既然来了小白的世界,他想,或者可以替她去看看她的父母,即便不能替她尽孝,也该报个平安,让他们放心。

    可这茫茫世界,与他的世界差别那么大,他实在不知道小白的家在哪里,亦不知该去哪里寻找,他甚至找不出果腹的办法来……如此看来,他还不如小白呢。

    最起码,小白到了那个陌生的世界,还能带着他这个傻子过活下去。

    夜幕初降,华灯璀璨,这是个夜晚比白日更流光溢彩的世界,闪烁的霓虹,喧嚣的歌舞,欢声笑语的人们,这个世界像个万花筒,吸引着他这个一向冷情淡漠的人坠落,坠落……

    一时间,脑子里浑然若烧灼一般。这是小白生活的世界。她那样活泼的女子,就该生活在这无所忌讳的花花世界里。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耳边厢飘来一阵歌声,那歌声迷离沧桑,带着他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小白的歌声甜美,比这个好听多了。

    “优优,曲小白最近咋不出新歌了呢?之前不是说有新歌在筹划中吗?还是个古风歌曲。”手拿着手机听歌的女子打杨凌面前经过。

    “谁知道呢?演唱会的票钱都给退回来了呢。八成儿是要退出娱乐圈了吧,毕竟,人家老子那么有钱,她可是要回家继承家族事业的。”

    “嗯,我听说最近爆出她的学位,妥妥的女学霸啊,为什么人家有钱有颜还够努力了?哼唧唧……”

    “赶紧学习去吧,不然明天的考试又过不了。”

    从面前路过的两个姑娘欢快地谈天说地。杨凌礼貌地行了个抱拳礼:“两位姑娘,这歌儿是曲小白唱的吗?”

    姑娘打量这穿着奇装异服又行着古礼的帅哥儿,眼睛都直了:“哇!帅哥,你在cospla.y吗?天啊,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优优,我不行了,扶住我!”

    姑娘夸张的行为让杨凌尴尬得手足无措,忙道了声“打扰”,赶紧逃离,那姑娘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衣裳袖子:“帅哥,留个电话噻,等曲小白出了新专辑,我送你新专辑。”

    杨凌抽出衣袖,慌乱地逃了。

    “哎,帅哥儿,我又不吃人,认识一下噻……”

    杨凌跑得更快了。

    忽然感觉衣裳下摆又被人扯住了。“姑娘,在下真没有电话留给你。”杨凌真想抱头鼠窜。

    身后却没有声音,一低头时,却只见一只体型很大的长毛犬在撕扯他的衣裳。那犬毛色雪白铮亮,通体连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漂亮至极。这么漂亮的犬只,自然是谁家养的宠物,只不知怎么走丢了。

    狗狗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温柔地盯着他,尾巴轻摇,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沦陷在它的注视里,杨凌半蹲下.身,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小东西,你是找不到家了吗?可我也没办法帮你呀,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呢。”

    狗狗竟然朝他的手掌蹭了蹭,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喂,你是不是饿了啊?我也饿了,可我身无分文,连自己都养不活,没办法给你找到吃的啊。”

    这小东西实在太可爱,杨凌都忍不住想要抱一抱揉一揉,但这小东西收拾得这般漂亮,就连脖子里戴的项圈都是金的,想来它的主人很珍爱于它,别人家的东西,他不愿意乱动,所以,也只是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身就欲离开。

    狗狗往前一蹿,又咬住了他的衣角,扯着不肯让他走,不但如此,甚至还双腿站立扑在了他身上,让他不抱它都不行。

    杨凌无奈地抱住它庞大的身躯,它站立起来,挺直了腰.身,舌.头一伸,“啪嗒”,亲了杨凌一大口。

    杨凌:“……”他有好看到让一条狗都这样喜欢的地步吗?

    “你是饿得把我当成食物了吗?乖啊,回去找你的主人,我已经自顾不暇,照顾不了你的。”

    那狗狗却用一双前腿抱住他的脖子,死死不肯松开,他扒拉它,它越发往它身上贴,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推一个踉跄,得亏他是有身手的人,若是小白,恐怕要被它给推倒了。

    “奶糖!奶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忽然朝着杨凌这边跑过来,虽然跑得很急,但却一点都不妨碍她身上散发出温和雅致的风韵。杨凌只觉一阵轻柔的风,随着她扑面而来。

    橘黄色的路灯光下,女子身段窈窕,肌肤似雪,眉眼间泛着柔和韵致,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绑住,垂在脑后。“奶糖,乖,过来。”女子抬头,对杨凌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它没有伤害到你吧?”

    杨凌一时怔住。

    女子虽然气质优雅,但眉眼却是与艳茹玫瑰的曲小白相似度极高。

    女子看杨凌发呆的模样,感觉尴尬,但又不好发作,说话的声音却冷了几分:“多谢你帮忙照看奶糖,奶糖,过来,到姆妈这里来。”

    清冷的声音入耳,如若冰雪落于心头,杨凌恍然从怔愣中醒过神来,迟缓地移开眼神,略微低头:“失礼了。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它叫奶糖是吗?很漂亮。”

    他揉了揉.奶糖洁白的毛,握住了它的一双前腿,俯身把它放在地上,温声道:“你主人来找你了,快回家去吧。”

    女子因为他有礼的言谈举止,先前对他的不满略微消减,朝他微微一笑,“刚才散步的时候,它忽然挣脱了项圈跑了,害我好找。它其实不太爱跟人亲近的,可能是喜欢你吧。把你衣裳弄脏了没有?要不,我赔洗衣费给你吧。”

    “不用。没事的。”杨凌有心想要问一问,她和曲小白是什么关系,却又不知如何问才不至于失礼,毕竟,他只是个陌生人。

    “那谢谢你,我带奶糖走了。”女子把绳圈套在了奶糖脖子里的项圈上,想要带它走,谁知奶糖死死咬住杨凌的衣裳,前腿又扑在他身上,任凭女子如何拉扯,它都不肯松开。

    “奶糖!不许胡闹!跟姆妈回家了,咱们回家看姐姐去。”

    姐姐!不知怎的,杨凌只觉心口处一抽,疼得紧。

    她自称自己是奶糖的姆妈,姆妈这个词他曾经听曲小白梦里喊过,应该就是娘亲的意思,那她定是很爱奶糖了,那奶糖的姐姐,究竟是一只犬,还是一个人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曲家父母

    他心里不敢去想,但有些念头却是不自觉地自己就跑出来,如果这个女子和曲小白有关系,如果她是曲小白的……姆妈,那奶糖的姐姐,极有可能就是曲小白!

    如果真的是曲小白,那就表示,这个世界的曲小白并没有死去。

    奶糖死活不肯跟主人走,她拖又拖不动,最后毫无办法,尴尬地看着它抱着杨凌,欲哭无泪:“奶糖……”

    杨凌更尴尬。

    送它回去吧,很冒昧,还有可能被误会,不送它回去吧,它就这样抱着自己不放……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制服它,他其实还是想跟着她去看看,她和曲小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曲小白真的是她的女儿,那她现状又如何……奶糖给了他这样一个契机,他不想放弃。

    女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小伙子,我家就住在花园对面的小区,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奶糖送到小区门口?”

    杨凌心下暗喜,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也好,横竖我也没有什么事做。”

    “奶糖,走了,回家。”

    那条拖也拖不走骂也骂不动的奶糖,服服帖帖地跟在他身边,站得端正又温顺,不等女子前面带路,它便带路往前走了。

    女子:“……”奶糖莫不是傻了?

    杨凌:“……”我真没对你家奶糖做什么。

    两人一狗默默地在公园小路上走着,橘黄的灯光柔和得像流水一样倾泻,拉出三个浓淡相宜的影子,女子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杨凌。

    现在的坏人太多,也不知这人是好是坏,万一是坏人,她也好早做防备……

    “小伙子,你是住这附近的吗?”

    “不,我家不是这里的。”

    “那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也不是。”

    “来旅游的?”

    “算是吧。”杨凌想了想。他总不能说,他是在梦境里来到这个地方的吧?

    那样可能会把人吓坏,也可能会让人把他当成怪物。

    “这里的入海口有没有去看啊?景致很壮观,值得一去的。”

    “打算去……明天吧。”杨凌顺口胡诌道。

    不多时,便到了女子所说的小区门口,这是一处高档小区,里面几幢高层,然后就是零星散落于花园之中的洋房,杨凌一天在外面瞎晃,也看明白了这是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在这样一个小区里买得起房的,都是身价不菲的。

    门口的警卫态度恭敬地打招呼:“曲太太,您回来了?咦,奶糖今天愿意跟生人玩了?”

    杨凌心中一动,曲太太?

    女子——也就是曲太太,温婉而笑,点点头:“是啊。”

    杨凌站在警卫室的栏杆外,向她告别:“已经送到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小伙子,多谢你啊。”

    说不上为什么,曲太太对眼前这个陌生小伙子很是有好感。可能是因为他的彬彬有礼?也可能是因为奶糖喜欢他,她爱屋及乌了?

    “不用客气。”杨凌点头致意,转身朝来的方向上走,谁知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一阵凉风扑来,他下意识地扭转过身来,闪电出手,待看见是奶糖之后,他手势一收,改成握住了它的前腿。

    奶糖拼命往他身上扑,曲太太如何唤,如何拉,也无法把它从杨凌身上扯开。

    “它为什么这样喜欢你?你身上带什么好吃的了吗?”曲太太十分无语。

    杨凌亦是无语,他若是有好吃的,自己也不必挨饿了。至于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他也不知道呀。他摊摊手,“没有。我都饿了一天肚子了。”

    “啊?为什么会饿了一天肚子了?”

    “钱丢了。”杨凌扯了个谎。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再加上他那副太容易让人沉沦的皮囊,曲太太即便是对他有戒心,也是如纸薄的一层,不攻便能自破。

    “原来是钱丢了,正好,我家奶糖黏着你不放,不如,你帮我送到家里,我取点钱给你好吃饭。”

    不等杨凌做出反应,警卫大哥便先提醒道:“曲太太,这人你认不认识?这样带去家里,会不会太冒失了呀?”

    曲太太说道:“没关系,我家老曲和保镖都在家呢。再说,奶糖这是要跟他走的节奏,他走了,奶糖怎么办?难道我不要它了?”

    警卫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劝说不动,那也只能作罢。

    杨凌的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十分忐忑。

    会不会遇见这个世界的曲小白?她现在又是种什么样的情况?她……应该还活着呢吧?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随曲太太往小区里走去。

    曲太太在一幢白色的三层洋房前停了下来,按下门铃,不多时,便有一个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太太回来了,这位是……”

    曲太太无奈地瞧了一眼杨凌,以及腻在杨凌身上的奶糖,说:“老姚,这是奶糖的客人。”

    杨凌:“……”但显见得奶糖在她家的地位和人是等同的,他也不好所什么。

    庭中灯光的柔晕洒在花树回廊之上,夏风轻拂,参差花影在地上勾勒出无数活泼的光点,合欢花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杨凌不由赞了一句:“这合欢花的香气很好闻。”

    “是我家女儿喜欢的花,家里这几棵合欢树还是她亲手栽下的,今年才开第一树花,可惜她,看不见了。”

    杨凌心里咯噔一下,嘴角抿了抿,有些话梗在喉头,想要说出来,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得出口。

    曲太太走在前面,背影端庄雅致,时有花树的影子调皮地落在她的白衣上,瞧着,竟添了些许阴郁落寞。

    “请进。”老姚开了门,杨凌打量那门,瞧着是木质的,刷了白色的漆,瞧不出是什么样的木质,只觉有一股清寒的木香。

    阔绰的房间里,造型独特的水晶吊灯悬挂在中央屋顶,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杨凌白天在大街上商场里晃了一天,对于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曲家的装修风格他在家装城看见过了,是典型的欧式,但很明显,曲家比商场的东西要高档奢华得多。

    处处低调,低调中却又透着奢华大气,一如这房子的主人。

    “温廷,家里来客人了。”

    曲太太招呼了一声,杨凌略局促地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家,也打量着坐在沙发里的中年男子。

    男子穿一身家居服,面容深沉,气度不凡,尤其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像是容纳了世间万事万物一般。

    他也抬头朝门口的杨凌看过来,杨凌正要打招呼,却被奶糖拖着衣裳,朝楼梯边拖去。

    “奶糖!”曲温廷沉喝了一声,但奶糖充耳不闻,拖着杨凌径直上楼梯。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曲温廷的微怒、曲太太的无奈,还有保姆老姚上前想要把奶糖牵下来,却被奶糖掀翻在地,好在她不过上了一个台阶,伤得不重,只是擦伤了肘关节,杨凌亦是无奈,只好一把握住了奶糖的后脖颈,做出凶它的模样:“不得无礼!”

    奶糖眸中闪过疑惑,一时没有再往上走,待它安静下来之后,他又揉揉它的脑袋安抚:“稍安勿躁,你想带我去哪里,咱们稍后再说,礼貌不可废。”

    杨凌牵了奶糖下来,抱拳行礼:“您是曲先生?在下杨凌,见过曲先生。”

    曲温廷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面前这古古怪怪的男孩子,他却瞧不透,把询问的眸光瞥向他的太太,曲太太无奈一笑,说道:“我刚才和奶糖在公园散步,也不知怎的,奶糖就黏着这位先生不放,无论我怎么喝斥,它就不是不肯跟我回来,没办法,我只好请这位先生帮忙把奶糖送回来了。”

    曲温廷眼中的疑惑之色不减,但还是很客气地请杨凌坐下,“原来是这样。奶糖是我女儿养的,女儿几个月前生了场病,奶糖便不跟人亲近了,看来它是很喜欢杨先生,杨先生别介意它的胡闹。”

    “不会,奶糖很可爱,我很喜欢它。”

    曲太太问杨凌:“杨先生,你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尝试一下也无妨,“那就……咖啡吧。曲太太叫我小杨就好。”

    曲太太去准备咖啡了,留下曲温廷和杨凌在客厅闲聊。奶糖就伏在杨凌的脚边,生怕他跑了似的,咬着他的衣角,曲温廷喝斥了几句也不顶用,只好由它去。

    初次见面,曲温廷倒是觉得和眼前这个穿着古怪说话也古怪的俊美少年还挺投契,他和杨凌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已经很熟络,彼此的称呼也变成了“曲叔叔”、“小杨”。

    不多时,曲太太把咖啡端了上来,冒着热气的咖啡,散发出特殊的香气,杨凌起身接了咖啡,真诚道谢,曲太太温和一笑:“你先喝咖啡,我去给你准备点儿吃的。”

    她转而对曲温廷说:“这孩子钱包丢了,没钱吃饭,我先去给准备点儿吃的。”

    “那你快去吧。”曲温廷端起了咖啡杯,啜了一小口,说道:“这是小女小白最喜欢的咖啡,你曲阿姨轻易不出手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曲温廷有意无意之间,已经数次提到小白的名字,杨凌觉得,他似乎是有意提起,难道,是他瞧出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七章真正的曲小白

    不管曲温廷有没有瞧出什么,但他是瞧出来了,这里,就是小白的家,小白现在应该还活着,只是病了而已。

    他心想,这可能是自己心底里的渴求吧。这毕竟是梦境,不可能是现实,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他由心而生的想象罢了。

    他端起骨瓷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带着浓香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回味微甘。原来,这就是小白喜欢的味道。

    很特殊。

    “很香。”他捧着杯子,咖啡暖烫的温度透过细腻的骨瓷传到手心,却无法到达心底。

    而他的心底,因为恐惧,被冰霜包裹,冷得让他发抖。

    小白原来真的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大富之家,而她的离开,使得这个家支离破碎,使得曲家父母笼罩于悲哀之中,也使得她自己陷入一重又一重的苦难里。虽然这一切不是他导致,他只是个被动接受者,甚至,连反抗都无从反抗起。

    他无能为力。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而最让他无地自容的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想把曲小白留在身边,想要自私地霸占她一生一世。

    曲温廷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脸上,他低头轻啜咖啡,将眸子里的惶恐和自责都深埋。

    “小杨,你既然称我一声曲叔叔,那叔叔问你一句话,你能不能如实回答?”

    像是预感到什么,杨凌握着咖啡杯的手禁不住一抖,“叔叔,你问吧,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曲温廷凝着他,那深邃的眸子如同泛不起一丝波澜的古井,幽深,却又包容,良久,他却只说了一句:“奶糖不知想要让你去做什么,你不如跟它去看看吧。”

    奶糖只是一条宠物狗,它能让他去做什么?真是荒诞。这样荒诞的话却从企业家曲温廷口中说出,搁别人身上,怕是要以为他在赶人了。

    但杨凌却不会这么以为。

    他猛然抬头,看向曲温廷,却只在他眼中看见温和笑意。

    曲温廷摆摆手:“去吧。”

    奶糖像是得了命令,欢喜得四个蹄子都无措起来,咬着杨凌的衣裳,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杨凌无奈地拍拍它的脑袋,它这才安静下来,淡定又欢喜地拖着他的衣角往楼梯的方向走。

    曲温廷望着奶糖和杨凌的背影,一个是无比欢欣,一个虽脊背挺直却恁的让人觉得他背上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杨凌的心里,说不出的紧张。

    他何尝是不明白,奶糖这般依恋他,缠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上有曲小白的气息。犬类的嗅觉最是灵敏,它能嗅到他身上残留的曲小白的气息丝毫不奇怪。

    奶糖蹦的欢快,杨凌被它拖得脚不沾地,几乎是“飞”上了楼梯,而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曲温廷,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奶糖自然是把杨凌直接拖到了曲小白的房门前。

    白色雕花木门,是他不认识的花纹,但隐隐的木香让他知道,就算是一扇门,曲家都苛求完美奢华,但这奢华又不张扬,无处不在却又不显山露水。

    可能,这就是积淀。曲家叔叔那般的人物,当真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真男人。小白说过,她的娘亲是个艺术家,而她更是不孝地做了个女艺人,但她的爹爹,他的老丈人,不但没有阻止,还很纵容她们。

    他都做不到这样。小白喜欢唱歌,他却不能容忍她唱歌给别人听。

    诚然,两个世界的民风不一样,但他也瞧出来了,就算是在这个世界,相对于企业家,歌手也是个不入流的工作。

    老姚端了一杯子牛奶上来,看他在门前发愣,叹了一声,道:“小白自从生病,家里就谢绝一切客人来访,杨先生你是第一个。连奶糖都喜欢杨先生,想来,小白也会很喜欢你。杨先生请进吧,帮我把这杯牛奶,给小白也端进去。”

    杨凌有一瞬愕住了。

    谢绝一切客人来访,那又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陌生人进这个家?还允许这个陌生人进他们宝贵女儿的房间?那么,曲太太……

    杨凌不由朝楼下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曲太太已经端了一个食盘进客厅,正在和曲温廷交谈着什么,他们声音很低,杨凌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侧脸看,他们的情绪似乎很复杂,既有凝重,又有担忧,还有淡淡的哀伤,但似乎又多了点期冀……是的,期冀。

    难道,他们是在期冀他能为他们做什么?

    他们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他一定和小白有着某种关系,所以,他们才在期冀么?

    可是,他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他转动手柄,打开来那道他既盼望又害怕的门。

    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夹杂在合.欢花的香气里,顺着门缝儿溜了出来,杨凌推门进去,入眼处,先看见的是一张白色的雕花大床,床头的圆桌也是白色的,桌上放着一只琉璃瓶,瓶中插着几支开得正好的合.欢枝。

    合.欢的生理与别的花草不同,入夜之后,合.欢叶子会合拢起来,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曲小白床头这盏合.欢的叶子却是坚.挺翠绿,并没有要合拢的迹象,花色也娇艳,那红白相间的丝羽一般的扇形小花,仿佛是凝结了天地间最妖异的颜色,结成一串串的小精灵,在人间肆意绽放。

    杨凌注视着那盏盛放的合.欢,一时怔怔,眼睛都不敢朝别处看。

    直到一点窸窣的动静传入耳中,他才把目光稍稍挪开,注意到弄出动静的人——白色雕花大床.上,女子包裹在一团白色的丝绒薄毯中,身上也穿着白色的家居服,一张惊为天人的绝色脸庞,虽不施粉黛,却媚态天成,只是那张脸白得几近透明,更让人吃惊的是,女子一头的长发,雪色一般白,波浪似的披在肩上,灯光下发出盈润光泽。

    女子呆呆地看着他,把毯子往身上裹了裹,把自己团得跟个雪球似的,若不是那双黑得似澄澈夜空般的双眸,怕是都瞧不出这里还坐着一个人。

    虽然头发白了,虽然没有化妆,但这就是他白日里在外面大楼见过的画上的女子。

    也就是,曲小白。

    杨凌一时怔住,浑身的血液似凝固了,寒气从脚底冒出来,丝丝蔓蔓,盘根错节,似蛛网一样的冰丝,将整个身体禁锢、冰封。

    奶糖忽然从杨凌的身后蹿出来,一跃就跃到了床.上,滚了滚,滚到女子身边,四蹄朝天冲女子撒娇,女子却只是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眸光呆滞,显然是丝毫不领会它的意思。

    杨凌从怔愣中醒过神来,把手中的牛奶放在床侧圆桌上,走到床沿下,坐了下来,伸长手臂,摸了摸奶糖的脑袋,“奶糖,别闹,下来。”

    奶糖忽然咬上杨凌的衣襟,扯着他就往床.上拖。

    奶糖有一副软糯的面孔,一个软糯的名字,但它的庞大身型实在称不上软糯二字,它的气力也不小,加上杨凌只是虚坐,用一只手掌撑着床,另一只手伸长了去够它的脑袋的,这一扯一拖,就把杨凌给拖到了床.上,摔了个趔趄。

    幸亏身.下是暄软的床铺,换作是外面的路上,怕是要受点擦伤。

    但也因为是暄软的床,杨凌一下子就跌倒在曲小白的面前。

    同样倾城绝艳的两张容颜,刹那近得呼吸可闻。

    杨凌愣怔地看着曲小白。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空洞得犹如无底洞一般,深不见底。

    杨凌白日里想过千千万万遍,如果见到曲小白的原身,该如何自处。

    当然,他想的最多的是,她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很难过,会很绝望,但不会有太多纠结。

    诚然,他也想过,既然那个世界里的曲小白换了灵魂,是否也代表这个世界的曲小白也只是换了灵魂呢?若是这样,曲家父母虽会难过,但总不至于走不出伤痛。

    有那么一瞬,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既没有死去,也没有被篡改了灵魂,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会很可怕。他甚至不敢深想。

    可这一刻他不能不想一想这件事。

    他深爱的女子,是因为深爱她的灵魂,而不是她的皮囊,可毕竟他拥有的那个女子,不仅仅是一个灵魂,还有一副皮囊。而面前这个曲小白,他终究不能把她同自己的女人视作是同一人。

    但她们,始终是一个人。她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又于心何忍。

    奶糖仍旧把他往白发童颜的曲小白面前拖,甚至把他胸前的衣裳都撕裂了,他慌神了一瞬之后,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手拍在奶糖的脑袋上,奶糖晕眩了那么一下,他趁机一跃而起,身体在床的上空一个大回环,轻飘飘落在地上,眉心蹙得极深:“奶糖!我不属于她!我得回去!小白还在等着我!”

    这句话出口,他心口一阵绞痛,眼前发黑,身形跟着晃了晃,一下跌到在冰凉的地板上。

    “啪”,碎瓷落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杨凌迟滞地扭过头去,只见曲太太站在门口,脸色煞白,扎撒着手不知所措,地上是一杯碎了的咖啡。

第二百六十八章小神医的逆鳞

    “我没有办法让她回来。但我会尽我所能,护着她。”

    曲温廷听见声音,急忙上楼,看见眼前景象时,杨凌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他想,他不该骗他们。

    他不能自私地霸占着他们的女儿,还要让他们承受着痛苦。让他们知道她是安全的,是有人守护有人爱的,哪怕是见不着,也能安心些。

    诚然,这也多少能减轻一下他的负罪感。

    终究他也只是凡人,而不是圣人,他也会有自私的时候,他也会有负担不起的罪责,他也不能免俗。

    曲太太当即哭成了泪人。那般优雅的女子,歪倒在门框上,蜷缩成一团,哀绝的模样再无半分优雅可言。

    曲温廷到底一代骄子,虽也是悲怆一叹,吐露出几句来自一个老父亲的肺腑:“谢谢你照顾她,以后,她就拜托你了,愿我女与你,一生喜乐安康,再无忧怖。”但他要被还是挺直的,转身去搀扶了妻子,劝慰道:“好歹,我们可以养她到终老。”

    他说的她,自然是床上那个眼神空洞的白发美人。

    虽然是在梦境里,可这样的话未免太扎人心。

    杨凌眼前一片昏茫。这样的梦境,他实在不想再继续了。

    他在昏茫里一点一点坠落,感觉要坠入无底的深渊里。可他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身体无根无凭地飘荡在虚无里。

    南平县元嘉巷孟府,曲小白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辛青君便同她说了心中的担忧,本意是想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想躲一躲,曲小白瞧着昏迷不醒的杨凌,坚定地摇摇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躲到哪里,也还是逃不过吕筱筱的眼线。况且,我与杨凌,不想活得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辛青君忧心不减:“现在主母身体还没有复原,主上又伤重成这样,我只怕,如果吕筱筱找来……”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没事了。吕筱筱来了也没关系,逃也逃不过,那就只好看看谁的手段比较硬了。”

    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嗓子就冒火一样疼,眉心紧紧蹙了起来。

    辛青君无奈地低下了头。

    虽然他觉得小主母的确是很有能耐,但和吕筱筱比起来……现如今又是落至这般境地,怎么可能斗得过吕筱筱?但他也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能是早早去安排人手,做些防御措施。

    曲小白看他低头不说话,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也不强求,只道:“杨凌现在的身体应该不适合挪动,青君,你去问问那个小不点儿,杨凌的身体什么时候可以挪动,到时,我们搬到虎岭镇我们家去。还是家里养伤比较方便。”

    辛青君想不通去虎岭镇和呆在这里有什么区别,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说,“虎岭镇我们家”,意思就是,她和主上杨凌,家在虎岭镇?

    说来惭愧,他们虽然身为杨凌的人,却从不知他家乡何处,明里不敢问,暗里也不敢查,因为,这是老庄主的死命令。

    但是,这个时候回家去,岂不是把老底儿都亮给吕筱筱了?辛青君猛然抬起头,不能理解地看着曲小白。

    曲小白虽然只是一时气血攻心以致昏厥,但身体着实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此时的她脸色苍白,还有些晦暗,辛青君瞧着,不忍再说出质疑的话来。

    曲小白嘴角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青君,离开南平出门做生意之前,我们在虎岭镇杨树屯村盖了个房子,现在,应该已经快完工了,改天杨凌醒过来了,你就过去帮我们看看,房子是否已经完工,我们回家去住。”

    既然已经是在罗网之中,又何必再挣扎呢?先回小山村安顿了,做一段时间的小老百姓,快活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迎接以后会到来的狂风暴雨做好准备。

    董朗每个一两个时辰就会过来看看杨凌的状况,然后就再去盯着煎药,每看一次,给出的结论仍旧是命还在,但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曲小白不吝啬扎一扎董朗的肺管子:“还小神医呢,如果连你主上都治不好,你这神医的名头,赶紧摘了喂王八。”

    她以前只偶尔听青君说起一两次小神医董朗,知道他在子虚庄里是个挺让人服气的人物,她一直以为,就算不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怎么也得是个和青君差不多年纪的,但没想到,却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

    她有意识之后,也依稀听见小神医对她成见颇大,原因么,就因为她介绍了个云不闲到杨凌身边,抢了他的饭碗,这个小心眼儿的小家伙,倒是可爱,她就是存了逗逗他的心思而已。

    眼下整个大院儿因为杨凌的受伤都陷入一片死寂,小神医被她逗得满院子跳脚,倒也能添几分生气。

    董朗在前院儿一边跳脚,一边煎药,一边扯着嗓子骂街,“说谁小不点儿呢?她自己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也不知主上瞧上她哪里了,啧啧,换了我,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小爷我至少比她高了两个头,她叫谁小不点儿呢?”

    胡大气得提了笤帚疙瘩,追得他满院子里跑,“你个臭小子,主上醒过来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派主母,一定会把你扔去南山喂野狗!”

    前院儿和曲小白住的这一进院子隔了一座花园,本来董朗骂街她全然不知,但巧的是,她趁着辛青君去做别的事,强撑了酸软无力的四肢去前院儿查看药是否煎好,董朗的话有一半儿就落入了她的耳中。

    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你们主上伤着,先收拾你。这一笔给你记着。

    淑芬从厨房里出来,隔着老远就喊,“杨夫人,粥熬好了,过来吃吧。”

    曲小白眉心微蹙。恰好胡大老远瞧见她,赶忙过来,“小主母,你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仔细吹了冷风。”

    “我没关系,过来看看药好了没有。那边那个……姐姐,是府上的女主人吗?”

    胡大也依稀听见了淑芬的声音,心里羞愧,忙道:“是孟景凡孟管事的表姐。府里没有个女人,昨晚小主母到的突然,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儿,粗手粗脚的,怕腌臜了小主母,临时就找了她来帮忙照顾主母。她丈夫死在战场上,剩她一个寡居,也是个可怜人,不懂规矩,小主母别和她一般见识,我立马再让人去找合适的人手。”

    曲小白摆摆手,“不必,青君已经通知了珞珞过来,再说,这里离虎岭镇不远,等回了家,家里有几个婆子,都是能干的。倒是庄丁,你可以帮我找几个。”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们子虚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不要再从你们这里抽调人手了,去外面买几个新的,只要忠厚勤恳,去给我看看庄子就行。”

    “得嘞,我明天就去。”

    说话间,曲小白已经走到了前院儿厨房门口,董朗把药炉给架到了厨房门口,亲自蹲在药炉前,一手拿着蒲扇往炉底扇风,一手拿了雪白的帕子盖在药壶的盖子上,捏起盖子来观察壶里药的火候。

    他虽然只有十八岁,但身材高大,身上穿的黑衣料子也是很不错的锦缎,怎么看也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如今少年跪蹲在药炉前,半点形象也不顾,墨色锦衣上沾满了尘土,也顾不得擦一擦……虽然,少年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但这不影响她对他的好感。

    董朗终于发现了曲小白,索性坐在地上,扭头瞟了她一眼,心虚地冷哼了一声,“你是来监督我煎药的吗?难道不知道,你现在应该在屋里照看主上吗?他可是你的夫君!又受了那样重的伤!”

    曲小白嘴角微微抿起一点弧度,转瞬即逝,并未能掩去她眸中的担忧,说话的语气却尽量控制得平和:“只有你的药能唤醒他,我即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也不可能醒过来。”她半蹲下身子,凑近董朗,眉梢一挑:“我的身体没事,放心吧。”

    董朗往后趔了趔身子,“谁管你的身体?反正,你现在活过来了,能有什么事儿?”如果不是有面巾遮盖,大概他的大红脸就要被她一览无遗了。

    “你在府里还遮什么脸?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吗?”看他眼神闪烁,曲小白又朝前凑了凑。

    这孩子一天一夜没有睡,眼球上全部都是红血丝,恐怕心里的压力也是极大,她身为杨凌的女人,即便眼下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再让手底下的人为了他们夫妻心生忧怖。

    董朗把头一扭:“小爷才不丑呢!小爷玉树临风的相貌怎么能给尔等凡夫俗子看见!”

    胡大瞪大了眼睛斥他:“小神医,你再敢这么跟主母放肆,等着主上醒了收拾你!”

    曲小白摆手:“别,主上还等着他去救呢,你要这么说他,万一他再给动点手脚……”

    “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主上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对主上动手脚?你是有病吧?干嘛要挑拨我们主仆关系?”董朗被触到了逆鳞,猛然从地上蹿了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瞪着曲小白。

    曲小白勾唇一笑:“你这还恼羞成怒了?小不点儿,人不大,脾气不小。”

    胡大一脸的无奈。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小主母,不知她什么脾气秉性,如今看来,竟和混小子董朗一样,也是个心智还没长大的孩子呀。唉……

    正说着话,淑芬已经寻了上来,眉眼带着笑容:“杨夫人,方才我喊你好几声,你没有听见么?辛公子吩咐做粥,我已经做好,等着夫人去吃呢。”

    她虽说话粗鄙没分寸,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奴仆,而且和孟景凡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曲小白到底不能发作,“嗯,淑芬大姐,我如今已经好了,不必人伺候着,你去忙你的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温柔与粗暴之间

    胡大本来还想着留下淑芬长久伺候曲小白,毕竟这也算是帮孟景凡一把,给他的这个表姐找个差事,老无所依不怕,老有所养也好,但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留下她了。

    不过,好在去找她的时候,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签什么契约。他其实原本打算等孟景凡来了同他商量一下的,现在看来,免得彼此难堪,不必再商量了,只需告诉他,小主母无人照顾,才想着请来帮几天忙便可,到时候多给她一些银钱作为酬谢吧。

    淑芬只来告诉了一句,便摇摆着身姿走了,曲小白也不在意,和董朗闹了几句,见他不再似先前那般心思凝重,便道:“小不点儿,你煎完了药去休息,照顾人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如今府里也没有大夫和你轮流值班,你累倒了,我们可就抓瞎了。”

    董朗立即道:“小爷的身体倍儿棒,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如果你不去休息,我就把云不闲大夫找来,以后,仍旧由他负责你们主上的身体。”

    天上地下何处说理去?这个女人简直不能更可恶,知道这是他的泪点痛点,还非要来抓,肯定是故意的!

    “好!”董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曲小白嘴角一挑:“这不就对了?云不闲大夫的医术不必你差,人家只是比你低调,比你更向学,你呀,也该跟人家学学。”

    “……”董朗的两排大白牙咬得嘎吱响。

    曲小白转过身去的时候,嘴边不经意上挑,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笑意。

    胡大陪她往回走,不由慨叹:“小主母,这小皮猴子,咱们庄子上的人没人能降得住他,也就您了。”

    “他呀,就是个孩子。”

    胡大:“……”他比你大好伐。

    回到房中,杨凌自然还是在昏睡中,曲小白将辛青君和胡大都撵去了休息,一个人守着杨凌。

    淑芬早把清粥端在了房中,曲小白端了一碗粥,拿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味同嚼蜡一般,险些还呕了出来,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又吃了几口。

    米粥入口,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

    她从前并不是个喜欢把一切都默默往自己肩上挑的女孩子。她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从小到大都活得骄傲,做什么都是由着性子来,又哪里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这并非只是因为突然而来的苦难迫使她不得不长大,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需要她去守护的人。

    而如今这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如秋草荒颓,似枯叶垂死,半点生机也无。

    生死面前,人渺小得似蝼蚁一般无二,可她这只蝼蚁却要肚子背负起所有的恐惧、慌乱、悲伤,还要装出坚强的样子,在人前表现得淡然、从容,不能让他们都跟着慌乱。

    坚强不难,难的是,躺着的那个人是杨凌。是她用余生安逸换来的人,捧在手心里、搁在心尖上的人。

    恐惧、惶急、心疼……一刹那,所有情绪都涌上心头,她只觉这具肉.体已经难以承载这些情绪,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手中的粥碗“啪”一声落地,摔得粉碎,她双手捂住脸,眼泪再也止不住,从指缝里迸流出来,汹涌不止。

    辛青君就在隔壁,听见声音,急忙过来敲门,“主母,怎么了?”

    “不要进来!”曲小白撕裂般的声音在屋里响起,辛青君叩门的手戛然而止。

    情绪一旦找到发泄口,就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控制不住。辛青君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像是从地狱的缝隙里溢出来,轻不可闻、绝望至极。

    “主母,我们都在,主上也会没事的,你别这样,都会好起来的。”

    曲小白听见辛青君的声音,像是缥缈在天际的光,远不可及,她很想靠近,却深陷黑暗囹圄,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桎梏。喉头忽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令她连喘息都困难,她如同一尾离了水的鱼,拼命张着嘴,拼命想要呼吸,可无论怎样挣扎,总不能摆脱即将脱离空气的绝境。

    门外,董朗端着煎好的药,隔了几十步的距离就看见辛青君呆愣地站在门前,一直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手却没有真的叩在门板上,他走几步上前,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辛青君一脸凝重,甚至,眸子里还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董朗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大,这是怎么了?”

    辛青君默然叹了一声,“等一会儿再送过来吧。”

    董朗疑惑地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里面似乎有窸窣声音,他立即跳脚:“这怎么能行呢?这药凉了效力就没有那么好了!是不是那个女人在屋里闹什么幺蛾子呢?就知道女人家家的干什么都不成,主上不过是昏迷了,又不是……不行,我要进去!”本来想要说“又不是死了”,但那句话不祥,他到底没敢说出口。

    门忽然从里面开了,曲小白站在门里,娇小的身躯,还不及董朗的肩膀高,瞧着甚至有些孱弱,眼圈里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曲小白倒也没有掩饰,但容色已经平淡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药煎好了?拿给我吧。”

    董朗怔住了,“老大,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你刚才干嘛如丧考妣的样子?”

    辛青君也是怔愣了一下。方才,小主母明明是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似乎下一瞬就要支撑不住,他甚至在想,要不要闯门进去,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一个濒临绝望的人,到底没敢鲁莽。

    可是现在,不过短短时间里,她就已经恢复如常,如果不是红红的眼圈和未干的泪痕,真的瞧不出她方才哭过。

    曲小白端了托盘里的药碗,返回屋里,董朗与辛青君对视一眼,也都跟了进来,进门便闻到清粥的香气,再一低头,却看见满地的碎瓷片和白粥,曲小白淡淡的,也不多加解释,只说道:“我先给杨凌喂药,一会儿再打扫。”

    再怎么解释,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

    辛青君忙出去找了扫把和簸箕,也未通知什么庄丁,默默地弯腰把地上的东西都清扫了,曲小白也没有多言,扫个垃圾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活计。

    她坐在床沿,轻手轻脚地把杨凌扶在了怀里,如同对待珍爱的珍贵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弄得董朗想上前帮忙都觉得自己的手脚粗笨会弄伤了主上杨凌。

    正自踌躇间,却见曲小白下一个动作不但称不上小心温柔,甚至都能算是粗暴了——她一只手捏住了杨凌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起了药碗,捏下巴的手略一使劲,就把杨凌的嘴巴给捏开了,药碗对着嘴巴就灌了下去,又快又利落。

    但杨凌尚在昏迷中,吞咽并不能如正常人那般,一碗药,有三分之一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曲小白顺手牵了衣袖里的帕子,抹了抹杨凌脖子里的药汁,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下,细细地将他脖子里沾染的药汁都擦拭干净了。

    董朗看得一愣一愣的。

    要说她温柔吧……她那个捏下巴喂药的动作,连温柔的边儿都不沾。

    若说她粗暴吧……她搀扶他的动作,给他擦拭药汁的动作,柔得简直让人想化身她手中的帕子,任她揉搓。

    曲小白在董朗的怔愣里,站起身来,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正好,我的床铺就在这里,今晚我守着他就行。”

    辛青君反对道:“主母,你也是刚刚才有所好转,应该多休息,这熬夜的事,还是我来吧。我已经让淑芬收拾了一间房间出来,你去那边休息就好。”

    曲小白摇摇头:“我不去别处睡。青君,反正你就睡在隔壁,若是有什么事,我一招呼你就听见了,就别再固执了。”

    辛青君甚是为难,这到底是谁固执啊?

    不过,想想她和主上杨凌的感情,有此一举也实属意料中的事,再争执下去实在没有意义,何况他住在隔壁,有事的确是能够照应到的,他也就没有再坚持,“我让淑芬过来伺候你洗漱。”他说。

    曲小白想起那个在院中大呼小叫毫无规矩的女子,一阵头疼,摆摆手:“不用了,你一会儿给我打盆水来就成。”

    辛青君心里和曲小白的想法一致,那孟景凡表姐实在不是个能伺候人的人,等珞珞来了,撵她出去便是。

    这样想着,他道:“好,你稍等一会儿。”

    董朗看着辛青君出去,干咳一声,“那个,老大,我也和你一起,你等我一下。”

    辛青君很快打来了洗漱用水,曲小白洗了把脸,正要拿竹盐刷牙,却见董朗去而复返,在门外就喊:“主母,你慢着洗漱,先把药吃了。”

    董朗飞一般进屋,手里端着一碗药汤,速度虽快,药汤倒是一点都没洒出来。

第二百七十章她没那么容易死

    曲小白闻着药汤的浓郁气味,眉心紧蹙,“我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吃药?而且,这药汤闻着就像是杨凌的药,你不会是拿他的药给我吃吧?”她倒是真没想过自己还需要吃药,虽然身体还是觉得有气无力的,但她真没觉得到吃药的份儿上。

    董朗被她拆穿,顿生羞恼,脸红跳脚道:“你那是好了吗?瞧瞧你弱得跟个……”“鸡崽儿”一词呼之欲出,脑子滴溜溜打个转,生生咬住舌头,才没有说出来,“咳咳,那个,你还是赶紧喝了吧,毕竟要照顾主上。”

    他心里也是有些愧意的,虽说曲小白的身体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但如果不及时调养,势必要落下病根儿的,而他因为瞧不上她这个人,便要害她一辈子不得一副好身体,实在有违医德。所以,口气也就软了几分。

    “那你拿他的药给我喝有用吗?”曲小白忍不住翻白眼,这小家伙同她这点儿梁子,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小孩子活尿泥的点子事儿,他还真记心上了!

    董朗恼羞:“你这小丫头,怎么不识好人心呢?你和主上的病理是差不多的,喝他的药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只不过药量酌减就行了,我会害你不成吗?真是小肚鸡肠的丫头!”

    曲小白:“……”就算他是好心吧,可这小肚鸡肠一词,是不是用在他身上比较贴切啊?

    辛青君干咳一声:“董朗,休得无礼!”虽然话说得比较刻板,但语气其实没有那么严厉。

    虽说曲小白身份要高高在上,但她和董朗实在都还算个孩子,董朗嘛,尚有些叛逆,他们之间那点矛盾,若是强行介入,怕是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顺其自然,所以,他也就没有强加干涉。

    且他瞧着,曲小白对于尊卑等级之分,是有些厌恶的。

    说起来也是个怪人。

    董朗既然能送药来,说明他对曲小白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所以,辛青君喝斥他,他也就低了低头,没有反抗。

    一个大小伙子,把头低得跟鸵鸟似的,瞧着竟有几分可爱,曲小白抿嘴一笑,接了药碗,捏着鼻子,一咕咚就把药给喝了。

    董朗:“……”这药其实很苦的,这女人都不怕吗?

    曲小白其实是最怕苦的。一碗药下肚,胃里忽然就一阵翻腾,感觉就要吐出来,她急忙捂住嘴巴,朝门外跑,董朗一把扯住她衣袖,“哪里跑?”

    曲小白被他扥住,一步也不能动,但实在憋不住恶心了,张嘴就要吐,董朗忽然往她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蔓延开来,将草药汤的苦味都压了下去,感觉没那么恶心了,也就不那么想吐了,曲小白忍了忍,紧闭着嘴巴,等药气全被酸甜的味道压下去,才敢舒一口气。

    “你给我吃了什么?”

    “不就是蜜饯吗?你不会连蜜饯都没吃过吧?”

    董朗不以为然地道。

    “也不是没吃过,就是我吃过的蜜饯都甜得发腻,不及这个酸酸甜甜的,好味道。”

    “这是我自己用梅子加了各种草药料子腌制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味道自然也是与众不同的。”董朗脸上浮出孩子般的骄傲。

    这小孩伢子实在是单纯得有点可爱。

    “既然是自己腌制的,那就方便了,回头帮我送一些过来吧。”曲小白也不客气,拿董朗直接当成了“予取予求”的自己人。

    董朗再一次目瞪口呆。这小丫头一次次刷新他三观啊,怎么要人的东西能要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曲小白一挑眉:“怎么?自己腌制的东西还这么抠门儿啊?”

    “小爷才不是抠门儿!只是……”

    辛青君急忙打断他:“横竖主母以后还要服药,小董,你就多拿一些过来吧。”

    董朗就是个尚属叛逆期的半大孩子,凡事爱扭着来,实际并不是真的有恶意,看曲小白虽然眉眼带着笑意,但眼圈仍是红红的,眼睛中的倦意也是挥之不去,想到她也是才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心里那点别扭不由就淡了许多,扁着嘴道:“知道了。明天送药的时候就给你一起带过来,你这身体也是需要休息,早早洗漱了睡吧。”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杨凌,一声轻叹,不甚温和地道:“主上今晚应该不会醒过来的。但也不至于有别的事,你安心睡。”

    董别扭说完,脸胀得通红,拔脚就走。

    曲小白摇头轻笑,冲辛青君道:“既然小董都说没事了,那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咱们都在这里盯着,也无济于事,反倒是把身体都累垮了。”

    “今天你粒米未进,要不要我帮你再盛碗粥?”

    曲小白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

    辛青君也没有再勉强她,看了看杨凌,见他没什么异样,才出了门。

    曲小白这厢松了口气。董朗说没有事,她略微放了心,但看见杨凌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忍了心里的绞痛,去洗漱了,到底不放心,把小方桌挪开了,把自己的床榻推到杨凌床前,这才爬上了床。

    她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身体很疲累,头挨上枕头,不多时便睡着了。

    但毕竟睡不安稳,睡下不过一个时辰,便被外面的一点窸窣的嘈杂声吵醒了。她爬将起来,下床趿了鞋子,拿了一旁小方桌上的火器划亮了,将蜡烛点上,然后看了一眼杨凌,见他依然脸色苍白,呼吸还是那样弱,只是比白日里要平稳了些,她略放了些心,这才去开了门,出去看个究竟。

    声音自前院传来,这会儿已经有些吵了,她听得是个尖细的女人声音,间或还有一两声男子的声音,乱糟糟的。

    她睡了这些许时间,精神好多了,走路也稳当了许多,循着声音往前院找来,刚过了月亮门,便见前院亮了好几个灯盏,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堆的人,辛青君在,胡大在,董朗也在,一些不认识的庄丁也在,还有两个人,也是她认识的,慕南云和吕筱筱。

    他们这么快找来,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她走上前去,分开众人,从容道:“你们来得挺快。”她扫了一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心道这是全府的人都出动了,“大家都散了吧,五公主和慕小将军原来是客,这样围着失了咱们的礼节,胡大,去备茶,青君,带两位去正厅坐。”

    慕南云看见她能站在这里说话,一颗悬着的心放下,脸上带了三分笑意:“小白,你醒了就好。我就是不放心,故来看看,现在你没事,我这一趟啊,跑得也就算值了。”

    吕筱筱撇撇嘴:“我就说她没那么容易死,你还担心得天就要塌下来一般,也没见你对我这个未婚妻什么时候这样关心过!”

    曲小白心里甚觉好笑,吕筱筱若是吃杨凌的醋她还能信,吃慕南云的醋,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慕南云自然不会信她会吃醋,她这分明就是酸他而已,他翻个白眼,不理她。

    辛青君见曲小白亲自出来,虽然心里有所担忧,但曲小白一副从容模样,他不自觉地就安下心来,一边吩咐大家散了,一边把人往正厅里请。

    前院正厅一向都是待客用的,曲小白自来了以后,就没有多余的心力进去瞧一眼,这会儿陪着慕南云和吕筱筱进了正厅,她倒比他两人还要好奇些,四下里打量一遍,客厅很大,厅中放了几盆绿植,其中一盆是桂花,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满屋里盈着桂花的香气,立时令人心情舒畅不少。

    其余摆设不过寻常,是大户人家的正常摆设,曲小白把吕筱筱让在了上座,慕南云坐了下首,她身上疲惫的很,便让辛青君把床前一张摇椅拖到了近前,又让他帮忙拿了个靠枕,她矮身坐在摇椅上靠着,淡声告罪:“我刚刚从鬼门关里爬回来,身体还弱得很,不敬之处,望二位不要怪罪。”

    吕筱筱凉凉翻了个白眼,“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就是了,这般多礼,倒显得我们两人小气,欺负你这个病人似的。”

    一时胡大端了茶水来,辛青君接了茶,亲自倒上,奉给吕筱筱和慕南云,到曲小白这里,则换成了一杯蜂蜜水,“主母吃药期间,不宜饮茶,就喝杯蜂蜜水吧。”

    曲小白笑了笑,道:“多谢你细心。杨凌那里没有个得力的人看着,我不放心,青君,你赶紧去看着吧,我和五公主慕小将军说几句话。”

    一则杨凌那里的确需要他去照看,二则,辛青君听她意思,是有话要和吕慕二人说,看她的样子,吕慕二人也不像是会为难她,他点点头:“好,主母有事就招呼外面的胡大。”

    辛青君朝着吕筱筱慕南云一礼,告退出去,将胡大叫到了一旁,吩咐他着人远远守着,有情况就赶紧往里冲,不必管对方是谁,只护着小主母便是,但若是没事,则都不许靠近这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