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38分节

第三百七十一章扎顺毛为止

    曲小白笑了一阵,止了笑声,拍拍杨凌的肩,豪爽地道:“爷,用你惯用的法子,去前面拔萝卜吧,这些列兵交给我和大元嫂子了。”

    杨凌以前就对人们说的话听不甚懂,所以现在对她的话一知半解也是视为理所当然,只知道她让他前面拔萝卜去,他不太高兴:“我可以做好的。”

    曲小白道:“知道知道,你一定能做好的,但是现在我不想拔萝卜了,累了,我是你女人你是我男人,你体谅体谅我,行不?”

    曲小白说着就地坐了下来,指挥董朗道:“小董,麻烦把萝卜都帮我抱过来,我负责掰叶子。”

    董朗正巴不得她赶紧歇会儿,答应得嘎嘣脆,“好,等着。”

    颠颠儿就去把杨凌拔下来的萝卜给拾掇到一起,抱到了曲小白的面前。

    曲小白拍拍身边的地方:“嫂子,你也坐,咱们一起说说话,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又指挥董朗:“杨凌拔了萝卜你往这边收拾。”

    除了乖乖答应,董朗也没别的路了好走了。谁让他昨晚得罪人了呢?

    何况这些活儿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重活,可对于有孕的曲小白和脑子受伤的杨凌来说,就完全算得上是重活了,他一个大男人,岂能跟女人和伤患计较?

    杨凌只需拔萝卜,速度就快得很了,一手一个,一霎时让人只觉得翠绿的萝卜满天飞,那叫一个壮观。

    董朗左边收拾收拾右边收拾收拾,一时间竟然忙得满头大汗。心里就忍不住大骂,谁特喵的说的拔萝卜不是个体力活,出来,看小爷不掐死你!

    曲小白正和赵元媳妇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理萝卜,丝毫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忽然一只个头儿很大的萝卜直飞眼前,吓得她一哆嗦,赵元媳妇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在萝卜砸到曲小白之前,用一双大手挡了。

    曲小白松了一口气,拍拍狂跳不止的心脏,朝始作俑者杨凌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就气血上涌。

    “杨凌!你丫要是不会干活儿就给我滚蛋,你想砸死我吗?”

    赵元媳妇倒还好说,毕竟作为一介女中强人,她有时候也是这样吼赵元的,董朗就受不住了,他可是只见过对杨凌百般温柔千般柔顺的曲小白,他甚至连曲小白大声跟杨凌说话都没有听见过,一时见曲小白这种态度,是真的受不住。

    杨凌还没说话,他就先嚷开了:“小主母,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也不怕惊着主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曲小白狠狠瞪着他,瞪得他都有些心虚了,“你,你这样瞪着我是什么意思?”

    曲小白冷笑着,一字一句地道:“你丫就该受这个累,赶紧的,把萝卜都给我收拾过来!”

    董朗:“……”为什么城门失火会烧到他身上来?

    曲小白暗暗撇嘴,还不是因为你嘴巴贱!

    既然董朗要当这个出头鸟,那她就不再管杨凌怎么干了。当她曲小白是好脾气的么?

    董朗收拾着满地飞的萝卜,很就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但他哪里能料到这位素日温柔和顺的小主母一言不合就能把他给卖了?

    想想也是,他们这位小主母,除了对他主上好脾气,又对谁好脾气过?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还好些,不过是常常遭她一些白眼和奚落,那些外人呢?

    杨树屯村一个赖皮户欺负了主上,她就能把十里之地清场。

    慕南云把一座大山捧到她面前,她何时对他假以辞色过?那还不是说撵就撵说发火就发火?

    相比之下,他们这些自己人,反倒没有受过她太大的责难。

    他完全是被她的和善外表给骗了!

    事实证明,长着娃娃脸的人,未必就有一颗天真的心啊!

    话说她最近是不是脸都变成瓜子脸了?虽然是因为太瘦了的原因,可这越长是真的越不像话了啊。

    小直男难得内心活动丰富一些,却是越想越剑走偏锋,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回眸瞧一眼正和赵元媳妇有说有笑的那个女子,那么无害的一张脸啊,怎么就那么狠辣呢?

    曲小白是不知道他这丰富的内心活动,知道了的话,少不得要回他一句:哥不狠辣,早被那些人给剥皮拆骨炖汤了!

    曲小白其实正在和赵元媳妇说正事。

    她看到这一大片地在收完萝卜白菜之后,可就完全闲置下来了,如果利用起来种植大棚菜的话,是再好不过,可是今年时令已经太晚,马上就要到了落雪的季节,现在再开始种的话,那么冷的天,造价会昂贵许多不说,时间上也不宽裕,赶到春年都未必能长好。只好是等到来年再做打算。

    但有些不必在大棚里种植的菜,在暖室中就可以,她家里还有几间闲置的房屋,都是有火墙和火炕的,冬天烧起来,里面的温度是足够了的。

    她对自己敏锐又聪明的头脑佩服得简直要五体投地了。

    “大元嫂子,你让大元哥给我弄一些大蒜、韭菜根、豌豆、黑豆来,先不要多,每样一千斤,我做个试验先。”

    赵元媳妇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乖乖,你这一千斤还不叫多?”

    “当然不叫!如果能成功的话,会需要更多的。你让大元哥给我准备着,我随时会需要更多!”

    赵元媳妇是个聪明的,她打量着曲小白,道:“夫人,你是不是又想起什么生财之道了?”

    “聪明。这个冬天,我要大赚一笔!哎哎,嫂子你先自己干着,我得亲自找大元哥说说去,我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大商机!”

    曲小白起身直奔赵元,董朗疑惑地看着她:“你又做什么去?不干活了?”

    “大事!你个直男是不懂的!”

    “大事?我看是脑子抽吧?”

    曲小白哪里管他说什么,走到赵元挖的坑窖前,招呼道:“大元哥,坐下歇会儿,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赵元干得满头是汗,闻言用脖子里搭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撂下铁锨,就在铁锨杠子上坐了,“夫人请坐。”

    “没人的时候不用叫我夫人,听着怪怪的。显得咱们都生分了。”曲小白在一堆挖出来的松软土堆上坐了,离赵元很近,道:“赵元哥,往战场运的菜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辛总管给找的车队,一百车白菜,一百车萝卜,今早就出发了,估计半夜就能到影山营地。等送完回来,还有一趟。”

    曲小白叹了一声,道:“嗯,虽然朝廷不知体恤百姓疾苦,但士兵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咱们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替咱们去打仗。”

    “说的是。夫人心怀悲悯,让人敬服。”

    曲小白摆摆手,“大元哥你就不要给我戴这样的高帽子了。对了,明天回来的车队你问问他们,士兵们是否有御寒的衣物,眼看就要下雪了,如果没有衣物,那不战死,也会被冻死的。咱们就现成的工坊,如果衣物不够,咱们就赶紧赶制一些送过去。”

    赵元答应着:“好。”心里对曲小白的城府实实有了更深的认知。要不说人家能成就这么大的家业呢,这份打算,就让他一个汉子都望尘莫及啊!

    “还有一件事,大元哥,你回头让人给我送点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

    “大蒜、豌豆、黑豆各一千斤,韭菜根球三百斤,烧火墙用的炭多运点,另外,再让木匠组打一千个木筐子给我,不拘用什么木料,只要结实耐用就行,筐子两尺见方大小,高两到三寸,四角留大约三到四寸高的腿子,我着急用,下雪之前务必送过来。”

    曲小白捡了颗石子,在地上把木筐子的图大略一画,防止赵元描述不好会出错。

    赵元实在不明白她要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但既然她要,说不得他赶紧去给她办去就是了。

    董朗拎了两篓子萝卜过来,跳进坑里,把萝卜排排队,摆好,从坑里跳出来,道:“你打算干多久?差不多就得了吧,身体不好。”

    赵元识趣地道:“夫人,这点儿活计就交给我们吧,天冷,你们赶紧回家暖和暖和去。”

    曲小白也觉得现在这个身板儿真要命,还没怎么干活儿呢,就开始觉得疲累了,尤其这昨晚累到的双腕,更是连个萝卜叶子掰着都费劲了。

    “好,我回去,你领着杨凌继续帮忙,什么时候杨凌干够了,你就带他回去。”

    曲小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大元哥,早些把东西弄好了送家里来。”又不放心地嘱了一句。

    董朗懵逼:“……喂,你不能这样啊,主上身体不好,你得待他回去!”

    曲小白冷笑道:“你和老云不是天天说,他身体好的很的吗?干点儿活累不着他,你看他干得不是挺起劲的吗?”

    曲小白一副撒手不管的架势,董朗不得不托出实话:“你走了我怕他会炸毛呀。”

    “你是小神医呀,他敢炸毛,你就给他用银针扎到毛顺了为止!”

第三百七十二章白菜炒鸡蛋

    曲小白去跟赵元媳妇告了别,哼着小调扬长而去,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房子的拐角处。

    留下董朗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

    杨凌起初并不知道曲小白离开,他一味弯着腰拔萝卜来着,等到发现曲小白不见了,一脸慌乱地环顾四周,眉心紧蹙,似乎思忖了一瞬,就又弯下腰,继续拔他的萝卜了。

    董朗一直关注着他,瞧得清清楚楚。昨晚他还因为离不开媳妇大半夜出去找她呢,怎么这么快就改了性子了?她不见了他也就慌乱了一会儿,这就开始拔萝卜了?

    萝卜的魅力有这么大的吗?

    行吧,只要爷不闹,他这个跟班儿的脑袋就保得住。

    曲小白回到院子里,张氏正和毛氏王氏拐了篓子正要去地里捡些嫩萝卜叶子回来,看见曲小白回来,张氏不由好奇:“郎君呢?不是跟夫人出去了吗?”

    “拔萝卜呢。”回来的时候她故意没有跟他打招呼,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会如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跟过来,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已经不愿意天天跟在她身边。

    “晚上用嫩萝卜叶和豆子蒸豆面团子,再做条红烧鱼,好不好?”

    “好啊。”曲小白本来就很爱这种田园风的吃法,立时高兴起来,“那再凉拌个白菜心。”

    “好,让小王去拔一棵白菜来。”

    张氏笑着,一团和气地领着毛氏和王氏出门去了,曲小白进屋,珞珞正在屋里给她整理衣裳,圆桌上.书桌上椅子上床上全是衣裳,曲小白吓了一跳:“天哪,哪里来这么多衣裳?”

    珞珞很是无语,“夫人,这不都是您平时穿的衣裳吗?这都入冬了秋天的衣裳穿不着了,我给收拾起来,工坊那边明天就把冬装送过来了。”

    曲小白表示震惊:“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的衣裳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夫人,您时不时就会给自己画点衣裳样子,这可都是您自己画出来送到工坊让做的。”

    曲小白瞧着大多衣裳她都还没有穿过,甚至有很多她见都没有见过,就算是每天换一套,也还是穿不过来的,略有些心虚地干咳一声,道:“你拣着我没有穿过的,送到庄子上去,看看有谁和我体型差不多的,就送给人家穿吧,浪费了怪可惜的。”

    珞珞心说您还知道浪费可真是不容易,这得亏家里是做衣裳的,不然光穿这一项就得是个大花销。

    曲小白倒也不是个爱浪费的人,只是习惯使然。在那个世界里,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基本也是每天保持穿衣不重样,自己有多少衣裳自己都不知道,全靠助理在打理。

    况且她爱漂亮爱臭美,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珞珞抬起头来打量曲小白,眼中不由透出些惊异,“知道了。夫人,我瞧着您怎么比南下的时候长高了些呢?”

    “是吗?”曲小白一听,惊喜得几乎要蹦起来,慌忙就去寻尺子量。

    身高这个问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另一个痛,她从前那副皮囊,皮相好身材更好,简直堪称极品了,要不怎么能让慕南云那样的军官也成了她的死忠粉呢。刚来的时候她还想呢,这小姑娘还小,还能长呢,身高能长,小胸脯也能长。

    那时也只是安慰自己,并没想过一定能长起来。

    珞珞的话让她喜出望外。

    珞珞道:“瞧着长高了不少呢。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矮我四五指呢,现在,不说和我一般儿高吧,也差不了多少了。”

    曲小白拿着长尺,道:“快来帮我量量。”

    珞珞帮她看看了尺子上的刻度,道:“快五尺了。”

    “精确点儿!”

    “真的,就差一个指甲盖儿就五尺了。”

    “那就是一六五,天哪,我长高了这么多!”

    刚来的时候,不足一米六,长高了有七八公分呢,这蹿得也太快了吧!听说女人怀孕之后有的人身高是会长的,可她这也太快了些!

    珞珞也不明白一六五是什么,她常常听见她口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也就见怪不怪了,继续去收拾衣裳,“夫人,再多吃点儿有营养的,说不定还能长呢。”

    “你说的很是,我长这么快,钙质什么的一定跟不上,我要让大娘给我补补钙。”

    “钙?那是什么?”

    “哦,就是能让骨头健壮的东西,比如豆腐,绿豆芽,虾皮,牛乳之类的,我不爱喝牛乳,让大娘给我做豆腐吃,豆腐炖大白菜,正好,咱们地里的白菜今年大丰收呢。”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匆匆又走了,珞珞在后面喊她:“夫人,您这一身的土,也不洗洗,这是又要去干嘛?”

    “找大娘给我磨豆腐!”

    “这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珞珞无语地嘟囔着,去找了包袱皮来,继续收拾衣服,没穿过的衣服全都打包在一起,打算让林虎头捎到庄子上去。

    曲小白跑到萝卜地里,果真去缠着张氏要豆腐吃,张氏哭笑不得,说话都不知不觉僭越了:“我的儿,这都快晚上了,赶豆腐磨出来,不得半夜啊?明早吃成不成?”

    曲小白略觉遗憾,想了一想,又道:“那我让虎头骑马去镇上看看。”

    张氏道:“那也行,回头我用白菜和五花肉炖上。”

    董朗无语望天,女人怀孕会馋一样东西馋成这个样子吗?

    他想说两句讽刺的话,可没敢,她这都还记恨着他没消气儿呢,他再火上浇点油,怕是要得她原谅就更难了。

    曲小白往回走,依旧没有搭理杨凌,杨凌听到了她的声音,搁下了手里的萝卜,一直就巴巴地瞧着她,看她离开也没有搭理他,他慌得放下萝卜就追了上去,“小白……”

    曲小白停下脚步,等了一等他,待他走到面前,淡淡一笑:“不拔了吗?”

    态度既没有太热络,也没有很疏远,倒像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有一种淡淡的关怀。

    杨凌摇摇头,“找不到你,想你了。”

    曲小白本来打定主意要让他学着独立,但他此话一出,她心尖就不受控制地一颤,不由自主握住了杨凌的手,“走吧,回家洗洗去,一身的泥,跟猴儿似的了。”

    她抬手帮他抿了抿落下来的乱发,抿到了耳后,还故意比了比和他的身高差。

    嗯,已经长到了他下巴的位置。

    记得刚来的时候,她站到他面前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虽然如今还是跟他的身高相距甚远,但好歹是缩小了一点点了呢。

    杨凌不懂就问:“你在比划什么?”

    “身高。我长高了。”

    “比我还差点。”

    “嗯。”钢铁直男,怎么说话跟董朗一个味儿了?

    回家时珞珞还在整理衣裳,曲小白便拿了换洗的衣裳,拉着杨凌去沐浴间洗澡。沐浴间的浴桶被她改造成了那一世某国的浴桶式样,可以在底部烧火加热,张氏走的时候在下面烧了火,此时水温正合适。

    帮杨凌宽了衣裳,把他按进浴桶之中,她也就不再矫情,宽了衣裳进了浴桶,横竖老夫老妻了,谁还没见过谁的身体呢。

    杨凌却对她的身体构造燃起了好奇心,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曲小白哭笑不得,“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长得不一样?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杨凌饶有兴致地研究她,她没有办法,只泡了一刻钟便赶紧出来了,“自己研究研究自己个儿吧,我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

    穿了衣裳匆匆就溜了。

    她忽然意识到,董朗说的是对的,她不能再这么和杨凌下去了,万一哪天他想要的更多,她满足不了他,再生出什么枝节来,可就不好了。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除了尽快让杨凌学习更多的生活常识,更快地独立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厨房里有各种食材,她看得眼花缭乱,根本就不会做几样,张氏几人还没有回来,她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一些自己能处理的食材——一棵大白菜,几个鸡蛋。

    白菜心炒鸡蛋,她做过几次,也算是会做了,虽然味道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但杨凌爱吃,那就无所谓了。

    白菜心切成碎末,打了鸡蛋进去,搅和匀了,看看灶上有现成的火,她把铁锅坐到火上,往灶底添了几根柴,锅中烹油,油热了下入葱花和白菜鸡蛋翻炒。

    步骤么,和她看的小视频里的一样,但味道么,等出锅一尝,和以前一样,带着一股子涩味儿,还有点咸。

    曲小白端了菜,又拿了个馒头,正好张氏几人回来了,见这情景,自责道:“忘了家里留个人了,夫人,您是饿了吗?我赶紧做饭。”

    “不饿,就是闲的,怕杨凌饿了。我现在连油烟味儿都能闻了,中午吃的饭也没有吐,看来是要好了,我把菜端给杨凌吃去。”

    她乐颠颠儿地端了菜进屋,把菜搁到桌上,珞珞已经把衣裳收拾得差不多,正按类别打了包,见曲小白进屋,问道:“夫人,需要我做什么吗?不需要的话,我先把这些新衣送到门房去,明天就让虎头大哥带到庄子上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神秘的师爷

    “不用,你忙你的。”

    曲小白摆摆手,奔沐浴间去了。

    珞珞便抱了两个大包裹出门了。

    杨凌已经穿好了衣裳,石青色家居常服,穿在他身上倒是让衣裳增色不少,妥妥的衣裳架子,能驾驭各种衣裳。

    曲小白接过他手中的丝绦,帮他系好了,笑着道:“我给你炒了菜,快来垫一垫肚子,大娘她们刚回来,晚饭恐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开呢。”

    杨凌露出喜色,“饿了。”

    “那就赶紧来吃饭了。”

    曲小白满心欢喜,拉着他直奔饭桌。

    “白菜心炒鸡蛋,快来尝尝。”曲小白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到杨凌嘴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的表情。

    杨凌从开始的欢喜,到吃完了一口茶,脸色已经变成了白菜色,“小白,咸了。”

    “那算了,我端走吧,等一会儿大娘就能做好晚饭了。”曲小白知道杨凌能品出滋味来了该高兴才是,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不挑剔她做的东西,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失落,端了盘子往外走。

    杨凌瞧着她,不大懂她现在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迟疑了一瞬,追上去拉住了她,“我饿了,不要拿走了。”

    “我手艺不好,做的菜不好吃,你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大娘那里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

    曲小白没有把菜端回来,推开他的手,端着菜径直走了。

    说一点都不失落那是骗人的,但也没有失落到难过的程度,杨凌现在正一步步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好现象。

    把菜送回厨房,张氏看基本原封不动地端回来了,不用问,是郎君知道挑嘴了,她也没多说什么,笑着道:“中午吃饭晚,这会子郎君肯定不饿,夫人也是太关心郎君的肚子了。”

    “习惯了嘛。还有什么好吃的,我怎么觉得这肚子有点儿饿呢。别说杨凌嫌弃我炒的菜难吃,我自己都吃不下啊。大娘,你说他以前是怎么忍着吃下我做的饭菜的?”

    “那是夫人对郎君的爱,郎君吃着欢喜都来不及呢。等以后郎君病好了,怕是会比以前跟你更爱夫人呢。”

    “大娘你也取笑我。”

    “哪里是取笑,是替你们小两口儿高兴,你们恩恩爱爱的,我们瞧着也开心。”

    “可不是。如今看着爷一天比一天好,感觉这吃饭都香了。”王芸香也跟着笑道。

    曲小白想想,心里那点子失落也就烟消云散了。张氏从橱柜里端出来一碗海鲜蛋羹,道:“我出门之前就炖好了的蛋羹,想着你们回来吃,回来倒忘了,夫人,你先端了去和郎君垫垫肚子吧。”

    说忘了不过是为了她心里好过一点,曲小白又何尝不明白,张大娘定是看她炒了菜,故意没有再端出来的。

    张大娘的苦心,她自然不好拆穿,于是玩笑道:“大娘你藏的倒严实,我回来找了一遍厨房也没有找到一口现成吃的,这才炒了白菜鸡蛋。早知道有蛋羹吃,我才不要炒什么白菜鸡蛋呢!”

    曲小白拿了两个勺,端了蛋羹进屋,招呼杨凌:“有新的好吃的了,快来吃。”

    杨凌凑过来,她分了个勺子给杨凌,道:“大娘炖的,里面放了虾仁和瑶柱,还热乎着呢,快吃。”

    杨凌打量她一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比刚才好像笑得还要欢实,也就放了心,和她分吃了一碗蛋羹,曲小白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赞叹:“还是大娘做的东西好吃啊。以后我再也不下厨了。”

    杨凌此时不知这话意味着什么,待到后来完全好了之后,再想起今日之事,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是后话,且待后来再说。

    曲小白吃了个半饱,果然没有再吐,心里还挺高兴,坐到书桌前整理一些账册。

    庄子上事务繁杂,自和子虚庄的事务分清楚之后,虽然她还没有真正过问过庄子上的事,但事无巨细都是每日都要记好了送到她这里来的。

    整理账册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事,很快就整理完,她又把庄子上的人员册子拿了过来翻看。

    杨凌就在她对面坐了,顺手拿了一本什么书在手上看,曲小白这里的书除了她自己手抄的札记,便是董朗和云不闲的医书,间或有几本董朗顺过来的辛青君的书,世面上那些做学问的书倒是少见。

    而曲小白抄写的,多半都是实用类的,医学类、服装设计类、会计学、数学等等,偶尔还有一两本曲谱,那算是她正经专业。

    杨凌手里拿的是一本手札,曲小白瞥了一眼,是医学类的。

    杨凌懂医术,看看这类书也未尝不可,只是里面涉及一些现代医学,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懂。

    曲小白道:“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写的比较潦草。”

    杨凌点点头,看的很认真。

    看来是真的很用心在看?曲小白放下手中的册子,托着腮瞧他。

    杨凌身上没有多少书卷气,以前的他总是淡漠清冷的,甚至带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戾气,也只有在面对曲小白的时候,才会慵懒又温柔。现在看书的杨凌身上也没有什么书卷气,眼神里除了认真之外,有些茫然的冷漠。

    杨凌也发现了她在看他,放下书本,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你好看。”

    杨凌的嘴角微微一翘,就继续埋头看书了。

    现在的杨凌竟然没有以前好撩拨了。那个清冷的男子啊,以前根本就受不住她这么一看的。

    曲小白不由嘴角微微翘起,其实这样的杨凌也蛮可爱的。

    晚饭酉时末刻才摆上来,天已经是黑透了。董朗从地里回来之后过来问了一声安就走了,大概是累着了,毕竟是没干过农活的孩子。

    倒是辛青君回来,和他们一桌吃了晚饭。

    曲小白一边吃,一边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怪她问,辛青君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啊。

    辛青君道:“嗯。有件事想来问问小主母的意见。”

    “什么事,还需要我的意见?”

    曲小白下意识地以为是庄子上的事务。

    “张敬林张县令的寿辰快到了,把帖子送到了我手上,要请主上和小主母过去赴宴。本来呢,我想着送份贺礼过去也就完了,或者我代表主上和主母过去一趟也行,不过,是王平亲自送的帖子,他还说了一句话,我到现在也没有琢磨明白。”却原来不是庄子上的事。

    曲小白对王平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虽然他很少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抑或者说,她其实也就见过他两面,可是这两面都是印象很深刻。

    第一面自然是她刚来的时候,摊上了人命官司,被押解到了县府大堂过堂。当时他的小舅子陈九和县令的连襟朱长松因为她暗中挑拨激发矛盾,王平帮了自家小舅子一把,其实也就等于是帮了她一把。

    王平容貌平平,但那双眼睛很锐利,且有些阴沉,曲小白觉得这样的不应该会蠢到为了小舅子而去得罪县令,偏他那么做了,县令还没有怪罪他。

    这是令曲小白印象深刻的地方。

    第二次见面就是在乔迁喜宴上。王平跟辛青君扯淡说茶叶的事,她是知道的,暗中也算是你来我往过了几招。说到茶叶来自南边,她就知道这个王平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而他眼中对县令似有若无的轻蔑,她也看在了眼里。

    曲小白没有急于问王平说了什么,反倒是问道:“青君,你和王平接触之后,觉得王平是什么人?”

    她这么问,自然是怀疑王平的身份了。

    辛青君没想到小主母是这么敏锐的人,连一个微不足道的师爷也注意到了。

    “说不好。他的见识非一般人能比。”

    曲小白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朝廷的眼线?容家的人?或者,南边靖南王的人?”

    “现在还说不好,我会找人注意的。他对我说,让你和主上出去走走,未尝对主上的病不是好事。”

    曲小白眉心微蹙:“他这么说的?什么意思?”她看了杨凌一眼,微微咬住嘴唇,思忖了一瞬,道:“其实他帮过我和杨凌。那个时候有两个人死在前面河里,时任县衙笔吏的朱长松因为和我们有过节,把罪名栽赃到了我和杨凌的头上,押我们去过堂,当时我们无依无靠,简直就是死定了,虽说最后是慕南云救了我们,可糊涂县令也是受了他的点拨才放了我们的。”

    她看着杨凌,眸底颜色有些深,“可惜杨凌不记得前事了,不然,他或许能告诉我们,这个王平到底是干什么的。”

    辛青君眸色也微深。

    他不知道眼前的小主母为什么会笃定杨凌知道王平是什么人,但是他对这位小主母有了更深的一层认识。

    除了那些商业头脑之外,她这个人,心计竟然也是很深的。

    曲小白瞥了辛青君一眼,默默扒拉了两口饭,道:“杨凌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正如王平所说,带着他出去走走,说不定对他的病情有好处。哪天是张敬林的寿辰?我们去一趟。”

    辛青君正要告诉她日子,却听杨凌慢吞吞道:“不想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试医

    曲小白和辛青君都诧异地看向杨凌。

    不想去?他是听明白了刚才的谈话内容了吗?那会是为什么不想去?

    杨凌不紧不慢地吃完了碗里的饭,依旧是慢吞吞的口气,道:“我病没有好,不想出门。”

    曲小白狐疑地打量着他,他眸色如常,淡漠中透着茫然,还有那么隐隐约约的自卑情绪隐在眼底,曲小白瞧不出别的来。

    “行吧,既然杨凌不想去,那,青君你就替我们辛苦一趟吧。”

    曲小白自然不会勉强杨凌。这世上天大的事,天大的人,在她眼里都不及杨凌一根头发丝重要。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她和别的娱乐圈歌手演员一样,也有一群特殊的粉丝,叫毒唯,她想,她就是杨凌的毒唯。

    因为杨凌不想去,曲小白也就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专注眼前的事。

    吃完晚饭,和辛青君商讨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曲小白便和杨凌早早洗漱睡了。

    今天没有孕吐,但却突然嗜睡起来,杨凌还在洗漱,她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杨凌洗漱完了回来,就只见她睡得像一只哈巴狗似的,嘴角还流着口水。

    杨凌趴在床沿细细凝了她一阵,想要拿手指戳一戳她弯弯的嘴角,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到了她嘴角,却又停住。停了一瞬,爬上.床,就歪在床沿上,怕惊醒了曲小白,半个身子都悬空在外面,也不敢动一动。

    他睡不着,盯着烛光发愣。

    他第一次盯着烛光看的时候,依稀看见了烛光里有一些他没见过的她在晃动。不知道那是以前的记忆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可是那个巧笑倩兮,温柔俏皮的女孩子,他心里想要朝她靠近些,再靠近些。

    后来他也试过盯着烛光看,但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些幻影了。

    今晚盯着烛光看的时候,同样也没有再看得见那个她。

    杨凌有些失望。愣愣的不知所措着。

    曲小白半夜口渴,渴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屋里还亮着灯,杨凌就睡在床沿上,半个身子悬空,她心疼又自责,轻手轻脚地从他身上翻过去,想要从外面把他往里推一推,趿上鞋子,却看见杨凌并没有睡,正对着烛火发呆。

    曲小白俯下.身来,温柔地看着杨凌,轻声道:“怎么还没睡呢?”她注意到他在看着烛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往里一点睡。”她在他漂亮的眼尾处亲了亲,柔声说道。

    杨凌迷茫地抿着嘴角,往里面挪了挪身子,“你醒了?”嗓子略有些沙哑。

    “我口渴,起来喝点水,你要不要?我给你也倒一杯。”

    “嗯。”

    曲小白起身去倒了两杯水,试试温度,正合适,回到床前,在床沿坐下,一杯水递给杨凌。杨凌坐起来接了水,咕咚几口就给喝完了,水杯还给曲小白。

    曲小白把水杯放在床头角柜上,抿了一口水,温和看着杨凌:“杨凌,你在烛光里看见了什么吗?”

    她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总盯着烛光看。

    “你。”杨凌简短的回答,语气里也不知是无奈还是什么。

    曲小白微微一怔。

    “我?你是说,你在烛光里看见了我的影子?”

    怪不得他总喜欢看着烛光,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你在烛光看见的那个我,是什么样子的?”

    杨凌凝眉又看向烛光,思索了一下,道:“不知道。”

    曲小白有些失望,喝了一大口水,搁下水杯,正准备躺下继续睡,却听杨凌又道:“你很好,很活泼,很好。”

    曲小白不由好笑:“那我现在不好吗?”

    “你不快乐。”杨凌咬了咬下嘴唇,“小白,我想你快乐。”

    曲小白心里一颤,一时间有如坠入冰火两重天的境地,既被他暖得要化了,又被现实的困境给冰冻住。

    一颗心煎熬着,嘴角却带着浅浅柔柔的微笑,道:“杨凌,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快活。”

    曲小白坐在床沿,面向着如豆一般的烛火,思索着现在是怎样的状况。杨凌这种状态,不知道是不是被烛光催眠的效果,如果是的话,那对他进行人工催眠,是不是能让他想起更多?

    她在书本上学的知识已经不少,但实际的操.作却一次也没有过,自然不敢亲自操.刀这样的事情,思量了好大一阵子,她决定去找董朗。

    “杨凌,你等一会儿,我让小神医来给你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她一刻也不能等,开门直奔东厢,叩响了东厢的门。

    应门的是云不闲。

    幽微月色下,曲小白整个人沐在幽光里,瞧着竟不那么真切,云不闲怔了一瞬,才恍然回神,“小主母?这么晚了,是主上有什么事吗?”

    他看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那就只能是小主子杨凌了。

    “没事。你把董朗叫起来,我找他有事。”

    云不闲忙回屋,把睡得酣沉的董朗叫了起来。

    “什么事?”董朗迷迷糊糊的。

    “你快些去看看,小主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门外等着你呢。”

    “这么晚了,睡得正香呢……”董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爬起来拿过床头衣架上的衣裳,边慌乱地往身上套,边问:“出了什么事?”

    云不闲摇摇头,“不知道。你去问问她便知。”

    董朗穿好了衣裳,把腰间丝绦打了个结,急急忙忙往外走。

    初冬深夜,清冷幽静,他一出门便被冻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曲小白已经回了屋,他赶忙奔正房屋。

    房门半敞,显然是给他留的门,他直接进去,把门关了,防止冷气侵入。进门就看见曲小白和杨凌相对而坐,都没有睡。

    “怎么回事?”

    曲小白把一只绣凳踢给他,开门见山:“坐。我想今晚就给杨凌施行催眠术,看看能不能引导他想起一些东西。”

    董朗微微蹙眉:“怎么忽然就要施催眠术?我怕我掌握的不好。”

    “试试吧。总要迈出第一步,现在这种情况,对咱们是个煎熬,对杨凌又何尝不是?”她握住了杨凌的手,柔声道:“咱们试试,你配合一下,好不好?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就喊一下,我们就会立刻停下来。”

    她决心已定,不容悔改,而杨凌也是心意很坚决,点点头:“知道了。可以开始了。”

    曲小白先前就已经给董朗看过一些心理医生给病人施术的视频,董朗也算是学了个皮毛了,至于能不能第一次就成功,其实曲小白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她急也不急,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和杨凌在一起呢。

    她把杨凌随身佩戴的一枚玉佩拿了出来,递给董朗。董朗接了玉佩,凝了一眼,深吸一口气,“那我开始了。”

    董朗将玉佩提了起来,垂在杨凌的面前,“主上听我的话,照着我说的去做。”

    玉佩在杨凌的眼前晃晃悠悠,董朗的声音轻缓浅淡,“主上看着我手中的这枚玉佩,对,就是这样看着,不要动,现在,想象一下,在你面前的是一片田野,你在田间的小路上走着,月色清幽,周围有水声,有虫鸣……”

    这是曲小白跟他讲述过的场景,那个时候,他们生活在河边土屋里,见到的最多的景致就是这样的,杨凌说过,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开始,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每天都是充满着阳光。

    两个人研究过,这个场景对杨凌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治疗开端。

    杨凌的脑子里起初浮现的的确是董朗说的那样一副幽静画面,但不知怎的,一盏茶工夫之后,画面急转直下,不知怎的,就被篡改成了另外的样子。

    漫无边际的荒山野岭之中,没有路,没有月色,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还有隐隐弥漫的血腥气味。

    不满三岁的孩子在旷野之中哭得撕心裂肺,但还是倔强地站着,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知为什么,杨凌很笃定,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前面的不远处,一双幽绿的眼睛虎视眈眈与孩童对峙,虽然在嚎啕,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狼。

    他随大哥杨吉利上山的时候见过,十分凶悍,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还不够它一顿饱餐的。

    他想要逃,狼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他,可是两条腿像是风中的棉絮似的抖个不停,莫说是逃,动都动不了。

    “上去,杀了它!否则就是它吃了你!”

    黑暗之中有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他不知道那是谁,但知道那是给他匕首的人。

    要么他死,要么狼死。三岁的他就要面对这样的生死抉择,他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求生欲是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那么小,杀不死这头狼。

    “我害怕。”他颤抖着说。

    “害怕有用吗?害怕它就不会吃了你吗?你看看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想想它尖尖的獠牙,撕开你肚皮的模样……”

    他哭得更大声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有些事,忘记了

    狼慢慢地朝他靠近,血腥气也慢慢地朝他靠近,他本能地握紧了匕首,吓得连哭都不敢了,死死盯着那匹狼,就在狼扑上来的那一刹那,他感觉黑暗中手腕被谁握住了,一股大力推着他把匕首插向狼的咽喉部位。

    温热的血喷了他一脸,血腥味让他几乎要窒息,可是狼还没有死透,在他的身边挣扎着,他惊惧无以复加,却不知小小身体里哪里来的力量,在那一刹那爆发,手握匕首在半死的狼身上疯狂捅了起来。

    天明的时候,他看见那匹狼身上千疮百孔,身上的血流尽,尸身干瘪。

    一名男子站在他面前,苍白面色,一双眼睛像是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他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很怪异,尖锐、冷厉,“从今天起,你回去以后,把自己当成是个傻子,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活命。记住了吗?”

    “为什么?”他瞪着他,只觉这个人比狼还可怕,可是他一点都不怕了。

    经历了昨夜,他还怕什么?

    “你现在还小,告诉你你也不懂。记住我的话,不然,你会比这匹狼死的还惨。”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听你的。”

    三岁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

    那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串怪笑,“好,好,乖孩子,有前途!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会教你武功,教你学问,会把你培养长大,直到你……”他忽然顿住,仰头望着天空,深邃的眸子里透着些他不懂的东西,“直到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把那些人踩在你的脚下,手刃了他们为你的母亲报仇。”

    明明是很怪异的声音,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力量,让人莫名信赖。但他终究还小,听不懂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不必装傻,他已经是半傻了。

    他不知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回去之后,就一直是一种呆傻的状态。

    每隔几日,他就会被那人在夜里带走,或学武功,或习字读书。

    有时候也会是在白天。

    他爹杨兴茂不待见他,娘也不喜他,他失踪好几日都不会管他。

    五岁时,他第一次杀人。

    那依旧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对方是一个狄夷人,残杀过好几个大凉百姓,师父把他带到了他面前,递给了他一把匕首。

    对方高他一大截,他得仰着头看他。黑夜里,他只觉他的眼睛发出狼眼一样的绿光。

    他想起了三岁时杀死的那匹狼,想起如果不是师父,他就会葬身狼腹,再不可能站在这里。

    手中的匕首就没有了半分犹豫,他高高跃起,一手抓住了那人的发髻,一刀割向他咽喉。

    一刀毙命,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血腥味弥漫,是不同于狼血的腥气。

    十年如一日,他人前装傻,人后苦练武功,师父后来告诉他,杨兴茂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现在的娘也不是亲娘,他亲娘已经死了,被人害死,死得很惨,他必须苦练本领,为母报仇。

    他不止一次追问杀母之人是谁,他真正的父亲又是谁,师父说,你现在还小,告诉你只会误事,等你年满十八,为师就告诉你。

    可他没能等到十八岁。

    十五岁,仍旧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他如往常一样,去子虚庄寻师父习武。半夜时分,无数的黑衣人涌向子虚庄。

    是处是厮杀,是处是鲜血,大师兄褚芝人叛变,一剑刺向他,师父挡在了他的面前……

    杨凌挣扎着,额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曲小白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急忙叫停:“董朗!快停下!”

    董朗也急得喊:“主上,醒过来!快醒过来!”

    “杨凌,杨凌醒来!”

    床.上的杨凌被梦里的血腥困扰着,气急攻心,一边却又听见谁在呼喊他的名字,忽然一口鲜血喷出,一双眼猛然睁开,那一刹,眼睛里全是绝望与愤怒。

    曲小白惊住,不顾一切抱住了他,“杨凌,杨凌,是我,小白,你到底梦到了什么?你别害怕,我在你身边呢!”

    “小白?”杨凌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惊惧不定又略带疑惑地看着曲小白,忽然一把将她推开,身形如电,朝外纵去。

    曲小白被推了个趔趄,一下子跌倒在地,腹中疼痛传来,脸霎时青白如雪,董朗急忙去扶她,“摔到哪儿了?”

    “别管我,快去追啊!”

    董朗两头不能兼顾,急得不知如何抉择,曲小白推他一把:“家里有老云,快去追!”

    董朗一咬牙,大喊了一声“老云”,急忙追了出去。

    云不闲本来就没有再睡下,听见喊声急厉,慌得出来,却只见一道人影急如闪电,消失在月下,一道慌急的声音传来:“快去看小主母!”

    云不闲脚不沾地急忙往正屋跑去。

    董朗的吼声将全院子的人都惊醒,辛青君住是稍远,但他一向警醒,听见喊声来不及穿上外衣就跑了出来,远远看见董朗的身影朝小白山的方向电射而去,不及多思,也追了上去。

    云不闲进屋里时,曲小白正挣扎着爬起来,云不闲忙上前把她扶到床.上,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肚子疼,老云,帮我。”

    曲小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云不闲连脉搏都来不及切,先跑回东厢拿了银针来,以银针护住了她血脉,才开始诊脉,诊完脉之后,道:“动了胎气,不过你别担心,孩子不会有事的。”

    他拿了一颗丸药出来,碾碎了,用温水花开,端给曲小白喝了,道:“这药只能先护住胎气,我得去配药,你躺着不要动。”他看看杨凌不在,心里就觉得不好,又切切嘱道:“千万不能动,你一动弹,我怕是保不住孩子。”

    他回头看看聚集到房里来的张氏等人,嘱道:“好好照顾她。”朝着张氏暗暗使了个眼色。

    张氏也是老人精,随即明白,“知道了,云大夫赶紧去配药吧。小王,小毛,你们赶紧去帮云大夫煎药。珞珞给夫人倒杯热水来。”

    她坐在床前绣凳上,握住了曲小白冰凉的手,就那么一直握着,蔼声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得沉住气,你要是乱了阵脚,谁还能顾惜郎君?”

    曲小白点点头。

    此时心绪稍微平静,脑子里对事情也就有了个分析,杨凌定然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才有那样的表现。

    既然是想起了什么,以他的资质,就不会出什么大事。

    理智占据上风,她没有再敢乱动。

    小白山上,月色凄清,三道人影长起长落,快的那一个在前,后面两个极力追赶,也还是被甩得越来越远。

    辛青君到底比董朗的功夫好得多,很快越到了董朗的前面,饶是如此,他也还是被杨凌甩得很远,不得不用尽了全力追赶。

    前面忽然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边缘,月光之下,丛.拎被幽蓝的光笼着。

    “瘴气!主上,不能进!”

    他的话音甫落,就只见杨凌身形鹊起,飞上树林的上方,借着树梢,一路前纵,速度快得惊人。

    辛青君也只能效仿,但他毕竟比不上杨凌的武功,上方的瘴气是稀薄些,可还是让他头昏脑胀,好几次都险些跌落。

    好在有瘴气的林子并不太广袤,很快就穿了出来。

    后面的董朗到林子的时候,看看两人渐去渐远的身影,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从丛.林上方掠过,但他有可以解瘴气的药丸,忙找了出来吞下一颗,一头扎进了林子。

    杨凌在子虚庄前停下来。

    辛青君也很快赶到。

    “主上,这是?”辛青君思维敏捷,此时自然明白,杨凌已经记起了一些事情。

    杨凌眸光阴沉得可怕。

    “子虚庄。”不带一点温度的声音,好似冰凌一般。

    辛青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有子虚庄。

    原来,子虚庄真的被血洗了。

    清幽月色下,颓败的庄子渺无人迹,散发出腐朽的气味。杨凌轻车熟路地到大门旁的石狮子下找到了机关,摸出铁盒,从铁盒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锁。

    进门之后,就见白骨森森。

    辛青君听曲小白说过血洗,所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饶是如此,还是禁不住呼吸一滞。

    “有些事我不记得了。记忆停留在血洗那一夜。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语速极快,往里走的速度也极快,辛青君紧紧跟着,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已经过去了四年。我们也是最近才找到主上您。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杨凌忽然停在一具尸骨前,辛青君的话也就跟着戛然而止。

    “主上,怎么了?”

    他顺着杨凌的目光望去,看见的是一具白骨,白骨的旁边是一柄剑。

    “是长鸣剑。师父就是死在这柄剑下。”他冷冷瞥了一眼那具白骨,着意看了一下喉间,沉沉吸了一口气,“这具白骨是褚芝人的,喉骨的伤可以看得出是师父的匕首所为。有人来过,带走了匕首。你看伤口处的灰尘只有薄薄一层,应该是近半年才有人把匕首拿走的。”

    “也许是主上您自己拿走的,因为我听小主母说过,您后来来过这里。”

第三百七十六章翅膀硬了

    “小主母?”杨凌的眉深深拧起,略一思索,便已明白,“是那个叫小白的女子吗?”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主上不记得她?他是主上的妻子,成亲有一年多了。”辛青君暗道一声糟糕,主上这是把血洗之后的事全忘了,连小主母也不记得了。

    杨凌表情很淡,语气更淡:“不记得。”

    他一脚踢开了长鸣剑,继续往后院走去。

    辛青君瞥了一把地上的剑,没敢多说什么,紧紧跟上。

    杨凌如今通身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几乎就跟冰块儿似的,连他都不由生惧。

    来到后院,直奔杨凌以前住的房屋,杨凌在门前驻足,道:“这里也有人进来过,虽然掩去了痕迹。”

    辛青君瞧着眼前颓败的房屋,说实话,他实在瞧不出有什么痕迹证明有人来过这里。可见主上的那一双眼睛,实在是毒。

    杨凌进门之后,稍微看了一下,奔内室,像从前来那一次一样,他只驻足了片刻,便到书架旁打开了那里的柜子,翻开几件少年时的衣裳,不见那只木匣子。

    杨凌眸光阴鸷。

    “主上,您要找什么东西吗?”

    杨凌微微点了点头,道:“已经没有了。行了,回吧。”

    两个人从屋里出来,没有再停留,直接出了庄子,辛青君在后面将大门锁上,正好董朗气喘吁吁地才到。

    “主……主上,老大,可算找到你们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庄子?”

    董朗一抬头,却只见杨凌一双星眸里透着冰一样的冷,他不由咽了口口水,“那个,主上……”

    “先回去再说。”

    “哦。”董朗呆滞了一下,就只觉后脖领子被抓住,身体一轻,就腾空了。

    下一瞬,他就被拎着掠了出去。

    即使手中拎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董朗,杨凌的身形依然矫捷似鹞鹰,辛青君跟他依旧是费劲。

    掠出瘴气林,董朗终于适应,大喘一口气,“主上,您是恢复记忆了吗?太好了!总算是雨过天青了。对了,主上,出来的时候小主母好像是动了胎气,得赶紧回去看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董朗心里也是苦得很。

    “胎气?”

    月色下,杨凌的眉心微凝。一些片段闪过脑海。

    皆是他受伤失智后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想起那些残酷的事实,甚至是,他失禁、癫痫的事,他冰冷的眸色更冷了,浑身似都在散发着冷气。

    董朗禁不住颤抖了,“主……主上,您……”他想问他是不是忘了,可是没敢问出口。

    现在的杨凌有点儿让他害怕。

    不,不是有点儿,是很害怕。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杨凌。

    杨凌忽然把他往地上一扔,甩下一句:“自己回去。”语气冷得让董朗一哆嗦,险些摔倒,辛青君伸手一扶,才免他跌倒。

    抬眼再看,已经不见了杨凌的身影。

    董朗一阵懵:“老大,怎么回事?”

    辛青君眉眼沉重,“主上的记忆没有都恢复,子虚庄被血洗之后的事情,全不记得。”

    董朗:“……”一晃,险些又跌倒,一句脏话飙出。

    辛青君不放心杨凌,道:“你跟上,我先行一步了。”

    “哦,好。”董朗懵逼地答应着,等回过神来,辛青君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崇山峻岭之中。

    杨凌回到家门口,脑子里已经对记忆做了一番整理。山庄被血洗之前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失智之后的事情也都依稀记得。中间的岁月一片空白。

    如何娶了曲小白,又如何有了一个孩子,他一无所知,一片茫然。

    站在屋门口,他迟疑了一瞬,便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张氏和珞珞在屋里,见杨凌进来,都站起身来,刚想要打招呼,却只觉不对劲。

    眼前的杨凌冷得似冰似雪,让两人都忍不住一抖。

    如果不是对这个倾城绝世的长相太熟悉,两人甚至不能相信这就是杨凌。

    “郎……郎君,回来了?”到底张氏见过的场面多,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说话还是磕磕巴巴的。

    杨凌径直走到床前,低眉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中上之姿,甚至连美人都称不上。再加上,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就更给这张脸减分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成了他的妻。

    杨凌眉心微蹙。

    到底她是如何嫁给他的呢?

    他记得失智之后的事情,她待他好得没话说,可每日里就像在哄傻子。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待他的方式。

    杨凌眉心淡淡凝着,在床前矮凳上坐下,把她的腕子拿过来,切住了她的脉搏。

    的确是动了胎气,不过救治及时,算是无碍。

    “杨凌,杨凌……”睡眠中的曲小白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不停地呓语,“杨凌!”她猛然睁开眼,腾的起身,杨凌眼疾手快,猛的点了她的穴道,她又软软倒了下去,但彻底醒了。

    看见床侧的杨凌,松了一口气,“杨凌,你回来了。”她甜甜一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没吓着你吧?”

    杨凌眉心蹙得更深,看,她还是拿他当傻子对待。

    曲小白做了个深呼吸,道:“大半夜的,你去了哪里?我怎么动不了了?你是点了我的穴道吗?”脑子一个激灵,看向杨凌,又惊又喜:“杨凌,你会点穴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恢复记忆了?”

    杨凌看她已经彻底醒了,解了她的穴道,实话实说:“并没有完全恢复,关于你,只记得失智之后的。”

    虽然尽量缓和了口气,但这声音听了也够冷的。曲小白心里一紧,他这是想起了什么,竟连整个人都变了?

    心里虽然拧得紧紧的,但嘴角还是浮出一点温柔笑意,道:“没关系,慢慢来,总能记起来的。”

    看杨凌沉默着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凝得冰霜一般,曲小白心里微微一叹,道:“已经后半夜了,大娘,珞珞,你们回去睡吧,明天还得做事呢。”

    “可是,夫人……”张氏忧心。

    “杨凌已经大好了,有他在,大娘还担心什么?看珞珞困的,大娘赶紧带珞珞回去吧。”

    她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但神色间显得挺从容,张氏瞧她似没有什么大碍,只好顺从她的意思,“那夫人好好休息。我和珞珞先退下了。”

    珞珞一直就被杨凌震得发懵着,又哪里是困的。张氏拉着她,同杨凌行了个礼,赶紧退下了。

    杨凌淡淡地打量着她。

    不得不说,她很聪明,这样的时候还能这样镇定地吩咐人,说明是个见过世面的。他记忆里的她也是很聪明的。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讽刺。她应该是很有优越感吧,所以才一直拿他当傻子拿捏着。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显得更冷凝了。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你别乱动。”杨凌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曲小白没有阻拦。

    今晚的杨凌,对她来说很陌生。陌生到让她窒息。她看着杨凌走出去,终于再也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口疼得厉害。

    他说他没有记得起那段时间。他对她看似还是很关心。可是她知道,不一样了。他眼底里的冰色告诉她,他不但不记得她了,也忘了他爱她。

    没有爱了。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样的不可理喻,虚幻又真实,不容你不信。

    指甲掐进手心里,掐出了血,却一点也不觉得疼。因为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但她并没有哭。理智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杨凌既然能想得起来以前的事,那后来的事也一定能想得起来,等他想起来,一切会恢复原样的。

    抱着这样的希望,她缓缓松开了手。

    杨凌端了药碗进来,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碟子酸梅。仍旧在矮凳上坐下,曲小白也撑着坐了起来,从他手中接了药碗,“给我吧。”

    杨凌低垂眉眼,发现了被子上的血迹。

    出去的时候还没有。

    他扫了她一眼,她眸色寻常,嘴角还是带笑:“这药看着就苦。”

    杨凌端着酸梅,送到了她面前。

    以前的杨凌才不会这样疏远,他会亲自把梅子送进她嘴里。

    算了,不能苛求,他不记得那些事情了。曲小白劝着自己,一仰脖,一碗药一口气灌了下去,苦得小脸儿皱成了苦瓜,急忙拈了一个酸梅放进了嘴巴里。

    缓了好大的一会儿,才能张开嘴巴说话,“老云是不是想苦死我啊!”

    “良药苦口。”

    杨凌语气淡淡。

    但这也算是在关心她了吧?至少他回应她了。

    曲小白抿出一点笑,望着他,满眼都是温柔,“嗯。你刚才去了哪里?大半夜的,也不嫌外面冷,仔细染了寒。”

    杨凌把药碗收拾了,扔在角柜上,冷声道:“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会照顾自己。”

    话如冰,过耳入心,冷得曲小白几乎一哆嗦。

    想要抿出点笑容,努力了再努力,却最终也没能掩饰住心里的苦涩,声音带着些颤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夫君,我不管你谁管你?不要以为恢复了一点记忆,就翅膀硬了能够展翅翱翔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以前很恩爱?

    杨凌面色清冷。

    曲小白假装没有看见,把身子往里挪了挪,“都折腾到快天亮了,赶紧过来睡吧。”

    杨凌一僵,转身去收拾药碗,曲小白瞥了他一眼,阻止道:“明天珞珞会收拾的,何用你亲自收拾?先睡吧,你不困吗?”

    “闻着药味儿睡不着。”杨凌拿了药碗径直往外走。

    曲小白知道他这一去不会很快就回来。

    初初恢复记忆,又丢了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他需要整理心情,她可以理解。所以,明知道他今晚不会再回来睡,她也没有阻拦。

    杨凌把碗送回厨房,踱回正屋,到屋门口的时候,他徘徊了一下,没有立刻进去。他在想着今晚要去哪里睡。

    物换星移,不但眼前的物.事变了,他还多了个枕边人。让他立马接受这一切,实在是不能。

    更何况,他身上背着一身血债。

    杨树屯也已经不是当初的杨树屯,他记得曲小白为了他把周围十里的百姓全驱逐了。

    他何德何能,倒劳她如此狠辣。

    原来的家如今是他的便宜老岳丈在住,自然不能回去住了。

    去青君或者董朗的房间对付一晚?

    罢,丢不起那个人。

    他轻叹了一声,一旋身,跃上了屋顶。

    檐上有清霜,挺凉。他坐在屋脊上,仰头望向夜空。

    月如钩,夜空澄澈如镜。愈显得房上清冷。

    一阵风吹过,冷风往脖领子里灌,他这才注意到,身上只穿了件单衣。衣裳上的丝绦还是那个女子给系的。

    他垂眸瞧着腰间青绦,其实还是有些迷茫。

    怎么就多了个女人呢?

    辛青君和董朗回来,看正屋里的灯还亮着,正准备进屋去问安,忽然一粒石子打在了辛青君的肩上。

    辛青君不由抬眸望向石子打来的方向,只见杨凌坐在屋脊上,石青色的衣裳在夜色里竟然很显眼。

    “小董,你先回去休息吧。”

    辛青君吩咐了董朗一声,飞身跃上了房顶。

    董朗也想上去,但他不敢。

    今晚的主上不同往昔,甚至从前的主上都不一样了,他不敢上去触霉头。乖乖回了屋。

    辛青君在杨凌身边坐了,温淡一笑,“怎么,主上睡不着?”

    杨凌没有回答他,只清冷地道:“你跟我说说这几年发生的事吧。”

    这……这说一晚上也未必说得完呐。辛青君看看檐上清霜,缩了缩脖子,“要不,主上去我屋里,这里太冷,属下有点儿受不住。”

    杨凌瞥他一眼,未置可否,但用行动做了回答——飞身下了屋顶,朝他的屋子走去。

    曲小白的听力出众。两个人在房顶上说话,她依稀是听见了的。辛青君说去他的屋里,房上便没有了声音,她知道他俩走了,索性连等都不用等,她挣扎着起身,把桌上的灯熄了,摸黑回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连头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喜欢这个样子,一会儿准睡着。

    辛青君沏了茶,斟给杨凌,两个人对面而坐,青君道:“其实说起来,之前的几年,我们都没有找到主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不知晓。后来,主上主动召见我们,我们才得以见到主上。”

    杨凌并没有打断他,默默地听着,眸子里始终沉着冰霜一样的冷。

    辛青君继续道:“见到主上,是在一个叫白马镇的地方。那时候主上参军上战场打仗,执行一个追捕狄夷王子的任务,去到了白马镇。

    因为时间匆忙,主上没有交代太多事情,因此,我们也无从知道那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主上回到战场,小主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主上会有危险,我和小主母连夜赶往战场,果真见主上被人下了毒。

    小主母帮主上解了毒,因为五公主吕筱筱一直缠着主上,小主母就没有马上离开军营,我们暂时在军营里住了下来。

    接下来,主上和慕小将军慕南云谋划了一场夜袭,谁知道,主上遭遇了狄夷主帅阿罗丘。那阿罗丘力大无比,和主上对打,主上断了他一臂,他伤了主上一掌,结果那一掌引发了主上旧疾,导致主上失去记忆。”

    辛青君没敢说失智,只说了失忆。眼前的主子眼中充满戾气,他晓得大概他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杨凌冷冷瞥他一眼。

    他硬着头皮,撇开眼不敢看杨凌,继续道:“这些是我亲历的,至于我没见主上的那三年多,小主母也大概讲过。她说,你那个时候……失忆,住在杨兴茂的家里,她是在一年多以前嫁给你的,她爹娘养不起她,把她卖给了你当媳妇。

    杨兴茂常常毒打你们,杨家的几个媳妇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常常毒打欺负她。后来有一次,杨家大媳妇撺掇杨兴茂又把你们打了一顿,险些打死,当时杨兴茂是以为已经打死了,就把你们扔到了荒郊野外。

    您头部被撞,竟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带着小主母离开了杨家,到了这片荒野,在这里盖了房子。”

    这一段完全是硬着头皮说的。毕竟这么惨的经历,他怕会惹怒了主子。

    诚然,因为是听曲小白说的,所以里面多少是有些假,曲小白哪里敢跟他说,是她带了杨凌回杨家大闹了一场。

    杨凌冷冷瞧着辛青君,直瞧得辛青君头皮发麻,“主……主上,怎么?”

    “是她在说谎,还是你在说谎?”

    杨凌眸光凌厉。

    辛青君急忙撇清:“我干嘛要说谎?都是听小主母说的呀。”

    “那就是她在说谎。我倒是还有一些记忆,知道她是个如何心狠手辣的女子,她被杨家那几个媳妇欺负?骗鬼呢。”

    “属下也觉得这里面有些出入,但派人去查证过,确实有那么一段,您失忆了,杨兴茂一家常常毒打你们,而小主母的身家,确实也没有假。”他瞧着杨凌,硬着头皮:“主上您说小主母心狠手辣,其实不然,您可能对她有什么误会,她挺善良,还很聪慧。”

    “善良?善良的她驱逐了十里方圆的乡亲?”

    “咳咳,主上,这一段儿她其实是为了您,后来她不是妥善安置了那些百姓了嘛。”

    杨凌冷笑:“看来,你被她洗脑洗得挺严重呀。”

    “洗脑?主上,您让属下怎么说呢,您以前和小主母是很恩爱的,相信您也是了解她的为人,所以才那么爱她的。”您说洗脑就洗脑吧,就算是被洗脑,也是您先被洗的好吧。

    “恩爱?”杨凌微微眯了眸子,沉吟了一瞬,语气里透着冷血:“那我可能是真的脑子坏了。”

    当初如胶似漆的是谁?这会子翻脸就不认账啊。辛青君很想替小主母质问他一句,但他也想要命啊。横竖这件事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现在就澄清。

    再者,小主母那么聪明的人,说不定很快就又把他拿下了呢。

    杨凌一夜没有回屋,让辛青君把所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包括吕筱筱吕吾之类的。

    辛青君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比如和吕筱筱慕南云之间的纠葛,他就算是查了,也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来,这里面差着情节呢。

    因为差着许多细节,杨凌一时也理不清其中的脉络,只能暂时搁置,容后查证。

    曲小白,真的个谜一样的女人呐。

    谜一样的曲小白,在被窝里拱了许久,天亮才依稀睡去。

    董朗起了个大早,本来想去请平安脉,走到廊檐下,看见门紧闭着,没敢敲门,一抬头,却见杨凌从外面走回来,衣衫还是昨天的衣衫,脸上还微微带着倦容,很显然,这是一夜没睡啊。

    他急忙上前行礼,“主上,早。”

    “来请脉?”

    杨凌神色还是清冷的,董朗不由一怔,下意识答道:“啊,嗯。”他一大早脑子有点儿懵,倒忘了主上的医术其实不在他之下,这个平安脉,完全不必他来请了。

    谁想,杨凌却说:“等睡醒再说吧。”

    董朗不敢多言,答应了一声。

    杨凌推门进去,顺手又关了门。

    床.上的女子睡得像个虾米,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了一绺青丝在外面,垂到了床沿下。

    这什么睡姿?

    这种女人,辛青君说他们以前很恩爱?

    果然以前是撞坏了脑子。

    杨凌先去洗漱了,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当初为了方便照看他,曲小白把书桌就安排在了主屋,晚上睡觉的时候偶尔会用屏风遮挡,有时懒了干脆就不遮,她的思想较之这个世界毕竟前卫,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

    平时她抄写手札都是在这张书桌上,董朗一般情况下都会与她对面而坐,与她一起攻读那些医书手札。

    那时候杨凌是坐在曲小白一侧的。

    这些杨凌都有印象。

    他坐在曲小白常坐的位置上,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见床铺。

    曲小白昨晚忙活一晚,根本没有机会打开屏风,杨凌一抬头便能将她的睡姿一览无遗。

    想到以前她就在这张椅子上坐着,很多个夜里,都是把他哄睡了以后又起来,坐在这里看书写东西,他心里闪过一些异样的情绪。

    但那种情绪快得一闪而过,捕捉都无从捕捉。

    他顺手抽了一本她写的东西。

    本以为是手札,打开之后,才晓得是一张叠起来的地形图。

    小白山手绘图。

第三百七十八章他把我忘了

    杨凌看着图,心里的惊讶溢于言表。

    那日曲小白上山测绘的情景在脑海中浮现,不得不说,那个女子懂得的还真多。

    一个农家女,怎么会连测绘都懂得?好懂得造测绘的工具,甚至,她还懂得矿石的知识。

    杨凌不由凝眸朝床.上的曲小白望去,睡得跟个虾米似的女人,甚至还轻微地打着呼噜,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也不能相信这图是出自她的手!

    图只是局部图,那天上山只走了几里地,而且并不是山上山下都走遍,没有多大的意义,他把图叠好了放在桌上,又顺手拿起一本手札。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个大大的左侧剖解颅内构造图,用炭笔勾勒,连脑子及上面的血管分布都画得一清二楚,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上分别是右侧的前面的后面的。杨凌眸色微深。

    再往下看,主要讲的是颅内外伤的各种病例。

    换一本,人体解剖全图。

    再换一本,《金匮要略》,讲伤寒杂病的。

    换一本,《中药全科》,讲药理的,还有一些成药方子。

    再换,《服装设计》、《九章算术》、《企业管理》……这都是什么五花八门?再往下,杨凌瞪大了眼睛。

    一张白笺上,画了一个男子的肖像,看眉眼,像他?可是画功也太糙了些,画得鼻歪眼斜嘴巴大,什么鬼?

    上面还有一行字:杨凌大坏蛋!

    杨凌一顿,无语地把画扔在了桌上,冷哼了一声。

    一瞬之后,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又把画捏在了手中,瞟了一眼。

    其实神韵还是有的。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丑,所以把他也画的很丑。这女人,心胸狭隘,和她的学识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不过,这女人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装进去那么多东西的?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什么构造,是不是也像她图里画的那样。

    应该农家女呀……

    杨凌的眸色浓黑。修长的手指将画给叠成整齐的小方形,鬼使神差地,掖在了袖袋里。

    曲小白睡到了正午才醒。从被窝里爬出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见窗上刺眼的阳光,暗暗生恼,孕妇的日子还真是不好混,嗜睡嗜到了意志力根本为零。

    伸伸酸疼的胳膊腿儿,她急于去看看杨凌怎么样了,慌忙从床.上爬起来,趿了鞋子去拿衣裳,一抬头,却见杨凌好端端地坐在书桌前,正用他那双漆黑如墨地眸子盯着她看。

    “杨凌?你在屋里呀,怎么都不出声呢?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曲小白一边穿衣,一边朝他奔过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晚你吐了那么大一口血,吓死我了。”

    杨凌神色淡淡的,“没事。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动作最好不要过于激烈。”语气仍然是清冽的,听着不含任何感情,就好像一个大夫在嘱托病人一般,有着一种疏离感。

    曲小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只是还没有想起来她是谁,等到想起来了,自然就好了,这样想着,嘴角浮出笑意,“我知道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

    她颠颠儿就要跑,但马上想起杨凌不让她剧烈活动的话来,立刻就放缓了脚步,拿捏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心里却是笑开了花,其实,他还是关心她的,不是吗?

    珞珞方才在门外站着,因为杨凌在书桌前坐了一上午,她一直就没有敢进来,这会儿见曲小白醒了,忙进来伺候她洗漱。

    曲小白瞥了她一眼,诧异:“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拘谨做什么?”

    “没……没有啊。夫人想多了吧。”珞珞连说话都磕巴了,脸色比平日里也白了不少,一双大眼睛眼神闪烁。

    曲小白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杨凌的原因,他现在浑身透着冷冽,隔二里地都能让人感觉到,谁能不怕?

    曲小白无语一叹,道:“你不用怕他,他又没长了三头六臂,也不会吃人。”

    杨凌无声地瞟了她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

    曲小白看他走出去了,抿嘴一笑,“看,其实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是不是?”

    珞珞稍稍放松下来,小声嘀咕着:“我今天听小神医说,主上这病好了一大半了,可是,他怎么好了之后,反倒变得让人害怕了啊?”

    曲小白解释:“他只是恢复了以前的记忆,至于我和他的那一段,完全不记得。”她深吸了一口气,“换句话说,他把我忘了。”

    “啊?这可怎么办啊?我看主上对夫人态度也很冷淡啊。”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失去记忆,一醒来却发现身边多了个陌生人,自称是你的夫君,你会怎么想?”

    “我……”珞珞咬着下嘴唇,正经八百地想了想,半晌,吸吸鼻子,道:“我可能会吓死吧。”

    “就是嘛,那你哪能要求人家一上来就对我这个陌生人亲昵无比呀?那我倒是要怀疑一下他的人品了。”

    曲小白在跟珞珞解释,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劝慰自己。就算他不记得以前了,可现在总还记得的吧?他受伤之后,她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却换来他如此冷淡,她心里如何能不觉得又慌又凉,可又不能同别人诉说,只能是自己想办法劝慰自己。

    “爷早上有没有吃东西?”

    曲小白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张大娘送了一些粥进来,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可能,不对胃口?”

    曲小白心里一疼。摇摇头,“不是不对胃口,他以前就不怎么爱吃饭。不用管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是了。”

    董朗给杨凌诊脉的时候,跟她说过,杨凌肠胃不太好,这大概就是他吃饭少的原因吧,吃多了会引起肠胃不适。

    “对了,中午我要吃粥,熬得软烂一些,你去告诉一下张大娘。”

    杨凌的肠胃不能吃太硬的饭,他那么高冷的人自然不会说,只能是她来将就他。

    “好。大娘好像是煮了粥来着,我去跟大娘说多煮一会儿。”

    珞珞去了厨房,曲小白这厢洗漱完了,出门站在廊上,午时的阳光明媚而不热烈,她手遮眉骨朝天上望了望,碧空之上,几朵云白得跟棉絮似的,是个好天气。

    珞珞从厨房出来,道:“大娘说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嗯。”曲小白看见杨凌正站在东厢门口和云不闲说着什么,云不闲也是很拘谨的样子,曲小白不由无语,大哥,您这是要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吓到吗?

    她抬步走了过去,道:“杨凌,吃午饭了。”

    杨凌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先自己……”

    曲小白连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抢在他前面道:“等着你,赶紧的。”说完转身往回就走。

    她昨天还跟他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他恢复记忆了她就变了?还真是善变。

    “那就先说这些吧,回头再说。”

    杨凌跟了上来,“以后吃饭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就好。”

    “杨凌,以后你不吃我就不吃,你饿着,我也饿着。你自己看着办。”

    杨凌微微蹙眉。这个女人比记忆里的可难缠的多。

    “你何苦这样?不吃饿的是你自己。”

    “错,还有你的孩子。”曲小白忽然转回头来,对他龇牙一笑,“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来,他(她)有你的一半骨血,你看着办。”

    杨凌:“……”谁说的他以前和她很恩爱?他会爱上这样刁蛮的女人?他脑子里忽然浮现那个和五公主吕筱筱叫嚣的女子。

    是了,敢教五公主做人的人,她怕是除了吕筱筱爹娘之外的第一人了。

    曲小白一条腿刚迈进门槛,却见她的便宜娘亲进了院子,哭哭啼啼地朝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赵元夫妻。

    曲小白停下,脚步又收了回去,等着三人走到面前,赵元和媳妇行了个礼,“夫人,杨爷。”

    曲小白冲他俩一笑,然后把目光转向她那哭哭啼啼的便宜娘亲:“这是怎么了,娘?”

    曲李氏一见闺女,哭得就大声了些,“闺女,你快去救救你爹吧,他被人抓了去,那些人扬言要剁了他的手脚做花肥呢!你快去救救他吧!”

    杨凌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赵元和他的媳妇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些惴惴。杨爷这模样不太对劲啊。

    莫非是……好了?两个人就都露出些喜色,但因为曲家的事迫在眉睫,也就没有搭讪。

    曲小白把目光挪向赵元,“大元哥,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曲大叔在镇上的龙腾赌坊赌钱,赌输了钱,还不上,人家就把曲大叔给扣了,放了狠话过来。说让拿钱赎人。”

    曲小白不由蹙眉。如果是小数目的话,赵元怕是就要自己把窟窿填上把人赎回来了,这定然是他处理不了了,才跟着一起来找她。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家里吃饭,曲东子就没有在家,她娘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

    这都三天了。

    曲小白的脸色不由就冷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看她笑话

    “三天了,你到今天才来告诉我?我也办不了,你走吧!”曲小白气得一甩袖,转身就进了屋。

    “他输了多少钱?”杨凌往屋里瞥了一眼曲小白,见她丝毫就不想管的样子,淡淡问了一声。

    曲李氏不想闺女不搭理她,一下子就慌了神,眼见杨凌还在外面,上前就要握杨凌的手,杨凌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曲李氏抓了个空,再看杨凌,一脸的冰霜,她不禁咽了口口水,连哭都不敢了,“女婿,你一定要救救他啊,虽然他有错,可好歹也是你岳父啊。”

    杨凌把目光转向赵元。

    赵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声音几乎都要颤了,“一千五百两。”

    “行,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解决的。”

    这说话的派头,明显是已经好了。赵元心里虽然对他有所恐惧,但也还是为他和曲小白高兴,“爷这是好了?可真是太好了!”

    杨凌点点头,“没有其它事了?”

    “啊,还有一件。夫人不是要一些种子吗,黑豆豌豆和大蒜什么的……”

    曲小白闻言又走了出来,站在门里,“大元哥已经送过来了吗?”

    “黑豆豌豆和大蒜都已经送过来了,就在大门外呢。韭菜根还没有,那个要等两天。”

    “木筐子呢?”

    “那个已经做了三百,一并拉了过来了。”

    “太好了。大元哥办事的速度了得!麻烦大元哥把东西都拉到后院的角门上吧,叫上林虎头,让他带人去把东西都卸到角门边上那座房子里。”

    “那行,我先去了。”赵元只觉得就算不看杨凌的目光,头皮都发麻,巴不得赶紧撤呢。

    赵元媳妇则更是,根本就不敢抬眼看杨凌。只觉杨凌身上的冷气滚滚,朝她侵袭,闻言赵元媳妇赶紧扯了扯赵元的衣角,小声道:“赶紧的干活去。”

    “哎,等等,大元哥,往军营送菜的人回来了吗?”

    赵元站住脚步,“哦,回来了,说是将士们苦得很,虽然有棉衣穿,可是真到了冷天,还是不行的。”

    曲小白便跟赵元媳妇说了些给士兵们缝制被服的要求,怕她记不住,又回屋在纸上列了一遍,交给她,眼见因为杨凌两个人局促得很,也不好久留他们,便笑着让他们走了。

    赵元硬着头皮说了告退,和媳妇匆匆离去,直到出了主院,才松了一口气。

    张氏和珞珞往正屋里摆饭,曲小白洗了手坐好,等杨凌进屋,道:“这件事不用急着处理,让人去盯着别出了大事就行,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赌博的害处。”

    杨凌看看她摆放的椅子就在自己旁边,近得几乎都没有缝隙,眉心拧了拧,顺手就把椅子往旁边拉了拉,若无其事坐下来,“他是你爹。”

    “是我爹我就该惯着吗?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嫁给你的吗?”

    杨凌神色一黯,身上冷气凝结。她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青君说了,因为赌输了钱,家里养活不起你,所以把你卖给了我做媳妇。”杨凌神色冷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曲小白瞟了他一眼。如果这就是从前的杨凌,还真是……情商“高”得感人啊,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么?

    她扁扁嘴,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道:“对,就是这样,养活不起我了。”

    杨凌忽然眯起眼睛,睨着她,眸子里透着深不可测,“那个,曲……曲小白,我有件事不大明白。”

    不知杨凌要问的是什么事情,直觉不会是什么好回答的事情,但曲小白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什么事,你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你的能力,养活一个村子的人都不是问题,会养不活自己?”杨凌挑眉瞧着她,似乎预料到她会出丑一般。

    “咳……”曲小白一口水呛住,差点喷在饭桌上,忙转向一旁。

    正在盛饭的张氏瞧着心疼,也顾不得杨凌那孤冷的脾性,上前帮曲小白拍背顺气,嗔怪道:“她怀着身子呢,郎君快别惹她了。”

    杨凌倒也没有责怪张氏多嘴,淡声道:“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曲小白一口气总算是顺了过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是在以前,杨凌说这样的话,她大概会心都被他暖化了,可是现在,她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分爱意也没有,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她道:“其实吧,我真没什么本事,就是那个时候你给了我许多银票,我不过是仗着你的银票才做起了生意,买了农庄土地,到现在都还没见着回头钱呢。你让我花钱我是能手,让我赚钱,我是真不行。”

    曲小白心里在衡量着,如果现在告诉杨凌她的身世原委,他会不会把她当成怪物,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和她刚来的时候并不一样。

    一个满心里都是血海深仇、满身都是戾气的人,会不会接受她的身世,这是个问题。况且他现在表现得很排斥她,她不敢贸然行事,只能是循序渐进。

    杨凌的眸色渐深,瞥了一眼书桌是那一摞摞的手札,嘴角如期一抹冷冽的笑意。

    “咳咳,那个,大娘,我要吃那个玉米饼子,麻烦你把饼子递给我一个。”

    言外之意,这里有外人呢,有些话不好说。

    杨凌拿起了筷子,低头吃饭,不再看她。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接了玉米饼子,吃了起来。

    杨凌吃饭依旧不多,只吃了一碗饭,喝了半碗汤,菜也没吃上几口。倒是曲小白觉得饿了,吃得比他吃的还多。

    杨凌吃完,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静静等着她。

    等她也吃完了,张氏和珞珞把碗筷都收拾了下去,退出屋子,杨凌才开口道:“我给过你很多银票?”

    “嗯,总有几十万两吧。”曲小白掐指算了算,给杨春做生意的,之前投在生意上的,有六十多万两了,便道:“大概六十多万两。”

    一个农家女,说起这么多的银票的时候,眼睛连眨都不带眨的,这怎么可能不让人起疑心?

    杨凌懒得和她掰扯,但心里是有数的,这件事暂且搁在一边不提,他总会搞清楚的,现在,他有别的事情问她,“给你银票的时候,还给了你什么东西吗?”

    “你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曲小白不笨,立刻就察觉了出来。

    “一个木匣子,有没有打开给你看过,我不记得。”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了。不过东西没有带在身边,都留在镇上的府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拿。”

    “也好,顺便去镇上解决一下你爹的事。”

    “也是你的岳丈。”曲小白提醒了他一句。

    “随便吧。”杨凌无可无不可地道。

    这种态度,让曲小白很是恼火,但却又发作不得。一则不舍得对他发火,再则他不记得以前,她和她便宜爹一家对他来说,都还只能算是陌生人。

    “我去让范二套车。”

    曲小白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了下来,折回身来,看向杨凌,道:“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药还是要坚持吃的,毕竟,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心中有数,你管好自己就行。”

    得,省心了。曲小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咬着嘴唇,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那我去了,你赶紧跟上来吧。”

    曲小白说着,先行走了。

    到门房招呼范二去套了车,范二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忙找张氏拿了厚棉垫子和软靠背,一并安放在车上,收拾好了,把马车赶到了大门口。

    曲小白靠在车壁上等着杨凌,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杨凌才姗姗来迟,手里还端着个碗,曲小白老远就闻到了药味儿。

    这个味儿,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药。

    杨凌步履轻缓,很快走眼前,把药碗送到她面前,“只顾着提醒我,不会忘了自己也要吃药了吧?”

    曲小白咬着牙。

    她敢说这个腹黑的杨凌,一定不是因为关心她的身体才给她送的药。他分明就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话的。

    她看看他手上,只有药碗,没有蜜饯,吸了吸鼻子,“那个,没有帮我拿几颗蜜饯么?”

    “忘了。”

    “……”看吧,他就是故意的。

    “没有蜜饯我喝不下去,太苦了。”曲小白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瞧着杨凌。

    杨凌蹙眉,“女人都像你这么麻烦的吗?”

    曲小白咬住了下嘴唇。杨凌看起来有些烦躁,看来是真的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可没有蜜饯……看看浓黑的药汤,是真的不想喝。她本来想着没有几步路,可以自己跑回去拿,但想到什么事都自己做,要男人做什么?

    不,这个男人现在又不是傻子,她不能惯他一堆臭毛病出来。“嗯,大概是这样吧。麻烦你去帮我拿两颗蜜饯来好吗?”

    “范二!”杨凌冷声喊了一声。

    曲小白:“……”娘的,算你狠!她一咬牙,把药碗夺了过去,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把药给灌了下去。

    杨凌只冷淡地瞧了她一眼,没有嘲笑,也没有夸她干得好,从她手中拿了碗回去,道:“稍等,我先把碗送回去。”

    曲小白紧闭着嘴巴,咬紧了牙关才没有把药给吐出来,看杨凌又步履轻缓地走了,心里意难平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一扭头,踩着脚凳爬上了马车。

第三百八十章大猪蹄子

    曲小白靠在软软的靠垫上,脑子里在思索着跟杨凌坦白的可行性。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时机,杨凌心里并没有把她当成是可以互相依赖的妻子。可现实艰难的处境让她又急于想要对杨凌说一说她的身世,免去他的怀疑,哪怕不能在短时间里爱上她,也不要因此而与她生出嫌隙。

    这样想着,听见车外传来杨凌的声音:“镇上的府邸,你知道怎么走吧?”

    范二道:“知道的,小的给曲俊管事送过东西。”

    “送她去镇上的府邸。”

    这是什么意思?曲小白一把掀开了车帘子,“杨凌,那你呢?”

    杨凌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漠的:“我骑马。”

    曲小白气得火冒三丈,可面对现在这个冷漠的杨凌,丝毫也没有对策。她胸口起伏不定,眼睛看样子要把杨凌瞪出个窟窿来才罢休,可杨凌很淡漠地回视着她,甚至眸子里还带着些玩味,曲小白气结,半晌,泄气:“你爱怎样随你。范二,赶车!”

    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即便不记得从前了,后来的那些恩爱难道是作假的吗?她和他那些形影不离的时光,都喂狗了吗?

    曲小白顺手抓起手边的一个什么东西,狠狠扔出车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范二,赶车!”

    范二被低气压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闻言赶紧甩动马鞭,把车赶了起来。

    杨凌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一个……挺大的猪蹄子。

    马车走出去很远,曲小白的气稍微平顺了一些,这才发现手边有一个竹篮,里面有一些食材,猪蹄子和肉之类的,刚才,她拿了什么砸杨凌?

    好像是一个猪蹄子吧?

    唔,很配现在的杨凌,大猪蹄子!

    曲小白气恼地咬了咬牙。

    镇上的宅子不过十来里地,两刻钟便到,范二把马车停在大门口,跳下车,拿了脚凳搁在车前,曲小白撩帘子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她惯常的笑模样。

    杨凌也到了,骑在一匹骏马上,看她下了车,也从马背上翻下来,把马缰绳随便一扔,走向曲小白。

    曲小白是好久没有回到这座宅子里来了。当初慕南云算是借给她和杨凌住的,她后来要办学堂,干脆就从慕南云手里买了下来。

    慕南云只象征性地收了她一点本金,还不够几顿饭钱。

    她倒也无所谓,反正和慕南云之间根本就算不清楚了,谁欠谁多一些,掰扯不出来。

    杨凌对这座宅子却是没有一点印象。

    曲小白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跟他介绍:“现在这座宅子划分了两个院子,前面这个院子都是男孩子,礼乐射御书数都有教授,也不单纯是针对科考。毕竟,朝廷停了恩科有好几年了,现在是采用的推举制度用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科考,一味给他们灌输科考的东西,只会害了他们。”

    她冲杨凌粲然一笑,“你小迷弟慕齐晟也在这个学堂里呢,如果见到你来,他一定会高兴得撒欢儿。”

    杨凌一张脸木然:“不记得。不认识。”

    “就是慕南云的堂弟。父亲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了,母亲也随父亲走了,留下他孤苦伶仃一个,慕南云带在身边抚养着,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杨凌一听见慕南云的名字,眉梢不由挑了挑,“我听说,我和慕南云不睦。”

    “你也说了,是听说。你和他不是不睦,你们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她能怎么说?说你为了我看全天下男人都不顺眼?不,他可能会因此把她当成是个神经病。

    到大门口,门房陈安看见是曲小白和杨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夫人?爷?你们怎么回来了?”

    曲小白对这个已经失去作用的慕南云眼线没有兴趣,虽然做眼线可能不是出于他本来的意愿,但既然做了,就得承担起后果来。看在慕南云的面子上她只是弃用了他,没有施以惩戒,已经算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好在陈安一直本本分分,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即便做个门房看门的,也没有对人说起过一句怨言,曲小白也就没有为难他。

    淡淡地点点头:“我们有点事情。”

    “爷,夫人,快请进。”

    “你不用跟来,这里我们熟。”曲小白拒绝了陈安的带路,在前面引着杨凌往里走。

    杨凌眼角余光在陈安身上一带而过,陈安只觉得头上压了什么千钧重的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忙低头退回了门房。

    杨凌瞟了曲小白一眼,跟上她的步子,“你似乎对这个门房不满意。”

    “谈不上。我不常来这里,大家不熟罢了。”

    杨凌自然瞧出全不是那么回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门房,倒还不值得他注意。

    院子里传来朗朗读书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很是悦耳。

    曲小白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我听曲俊说,现在学堂已经请了六位先生,有学子三十多人,也算是小有规模了。”

    说到这里,不由又忧叹一声,“不过,能读书的人还是太少了。俗话说,知识改变命运,这一代接一代的人,如果不能够用知识武装自己,只能是沿袭着基本相同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其实就算是种地,也是有很多门道的。”她看向杨凌,“我打算让庄子上的孩子都来读书。前些日子我没能分出精力,所有事都没办法做,如今你也算是大好了,即便想不起那段时日的事情,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我可以分出些精力干些别的事情了。”

    杨凌睨着她,忽然开口:“你这是在怨我吗?”

    曲小白一怔。眉心蹙起,压下心里的不适,正视杨凌投过来的目光,她还是矮他许多,要看他的眼睛,只能是仰视。

    但她的气势并不输他,“杨凌,你是忘了许多事情,但有些事情你没有忘记。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一个人值得你信赖,那个人一定是我。如果只剩下一个人还在无条件爱着你,那个人也一定是我。所以,收起你的怀疑和猜忌,不要让我看见你无耻又愚蠢的样子。”

    杨凌垂眸瞧着她胀得微红的脸,没有发怒,反而是笑了,只是这笑容有些讥讽的意味,“怎么,我有所怀疑,你就受不住了?这样的话,你还好意思说,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还在无条件爱着我,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曲小白气得噎住,咬着嘴唇,原地站了半晌,才说得出话来:“杨凌,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啊?”

    杨凌睨着她,未置可否,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过。

    “正好,你聪明,我愚蠢,不好意思,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这个不可理喻的混蛋,以前他倒是也毒嘴毒舌的,可是那都是针对别人,如今竟然还用在了她身上,可真是出息!

    她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这只是因为某人想不起某些事的正常反应,但就是克制不住胸腔子里的那股子怒气。

    深吸一口气,她选择无视他的话,继续往前走,穿过一进院子,就见一道贯穿东西的高墙,将前后院儿隔了开来,墙上一道门,门上一把大锁头,将门牢牢锁住了。

    这个世界不比那个世界,对于男女大防,看得很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曲小白以前选择尊重,并一点点潜移默化改变周围的人观念,但现在被杨凌气得看机这个锁头就火冒三丈。

    看看周围,恰巧一个青衫夫子经过,曲小白叫住了他:“黄先生留步。”曲小白看过曲俊递上来的学堂夫子的名单资料,根据资料上的记载,再看看眼前这个人的年龄相貌,就已经推算出这人是谁了。

    夫子姓黄名睿,是学堂里最年轻的一位夫子,时年二十五岁,教授的是书法课。

    黄睿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曾经考取过秀才,后来想要再考的时候,朝廷取消了可靠制度,他的功名梦就此折翼,乃是他心中一大痛事。

    求取功名是古往今来学子们大多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无可厚非,所以当时对于聘用这位先生,曲小白没有多说什么。

    黄睿一见是两个陌生人,男的生得天人之姿,且周身气质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女的容貌倒是寻常,但穿戴上透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贵气风姿。

    南平虽是边塞之地,但因为有军队驻扎,又有慕南云在此地经营三载,这里的人比之繁华地方的人,倒也不算是见识短浅。

    黄睿也是见过些风.流人物的。

    但对于眼前这两位,他只觉得眼睛被晃得生疼,压根儿就不敢直视。

    深吸了一口气,才沉住气,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闲人免进的书院重地吗?”

    既然是书院重地,能打大门进来的自然不是闲人。这位黄先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更没有注意到,曲小白一上来就道出了他的姓氏。

    曲小白正是一腔子火气,再看见这么个拎不清的人在教授小孩子课业,火气就更压制不住了,冷笑一声,道:“多谢黄先生提醒,我倒忘了这凌云书院闲人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