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9分节

第八十一章 简单的快乐

    “娘子今日怎的这般主动?”杨凌低头凝着曲小白的一双眼,曲小白撇开目光,道:“还不是被你逼的?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我倒不如壮烈点去……”

    “说什么?”

    杨凌的声音骤然冷冽。

    “不然呢?”曲小白明知自己说的话的确是有点问题,但让她认输却也是不能的。

    谁还不是个矫情的小媳妇呢?

    曲小白扬起脸,傲娇地看着杨凌。她那个个头儿,扬起脸,刚好看见的是杨凌的下巴颏。

    曲线近乎完美的下巴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一眼,曲小白就后悔了。这分明是诱人犯罪啊。

    曲小白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哑声:“妖孽,真的是被你逼的。”

    杨凌不由低眉看她。她仍旧穿的是那件月白真丝长裙,胸部还是鼓鼓囊囊的,杨凌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至胸前,本来被她的声音撩拨得一阵燥热,在看见鼓鼓囊囊的胸前之后,就破功了,“这是什么?”

    他直接把手伸了进去。

    “哎,别动!”

    曲小白阻拦不及,他的手已经探了进去,摸到一片软绵绵的似棉花般的东西,抽却没有抽得动,曲小白忙按住他的手,华丽丽地脸红了,“你别动,这是我新做的胸衣。”语气娇嗔。

    “胸衣?”

    杨凌像个好奇宝宝,低眉打量,打量半天,忽然一笑:“假胸吧?”修长的手指以几乎肉眼不能分辨的速度捻开了曲小白的衣襟扣,上衣一落,便露出了她做的简易版的蕾丝胸衣。

    虽然是简易版的,但出自杨红霞之手的蕾丝绣品却非俗品,这胸衣穿着她身上,竟然很好看。很……嗯,诱人。

    杨凌瞧着,笑声低低簌簌:“我又不嫌弃你,你真没必要弄虚作假,到时候,还不是得剥去伪装?”

    曲小白被他说得羞恼,脸颊酒醉了一般,酡红,把杨凌往外一推,“滚,爱哪洗就哪洗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杨凌被她推得后退一步,又上赶着追了上来,腻着她,调笑道:“今晚府里虽然人多,还都是姿色不错的,但我只想……”

    “杨凌,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曲小白眯起眼睛凝视他,牙齿咬得嘎吱响。

    “不敢,弱水三千,也就你这一瓢比较合我的口味。”

    “你是不是真想找死啊?”

    “再耽搁,水可就凉了。”

    “正好,洗个凉水澡,把你那一脑袋的男盗女娼洗一洗!”

    曲小白把他推开,转到屏风后,解了衣裳,跳进了浴桶里。

    杨凌跟上去,倚在屏风上,却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呆傻地看着浴桶。这个角度,看不见曲小白,只能听见轻微的水声和呼吸声。

    “你不洗?”久不见杨凌上来,曲小白不由心中诧异。

    这不是杨傻子的风格呀。

    “一会儿再洗。”杨凌的语气淡淡的,柔柔的,一转身,去外屋了。

    曲小白听着踱出去的脚步声,知道他离开了,便没有再叫他。心里却在疑惑,傻子平日都赶都赶不走,今日这是怎么了?

    发神经呀。

    听说男人也会有大姨夫,他是不是也被大姨夫给骚扰了呀?

    曲小白恶趣味地想着。

    杨凌转到外屋,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腮,一只手捏着杯子,目光落在寒塘秋色的屏风上。

    屏风是这个府邸原来的主人置办的,已经半旧,红叶、碧水、戏水鸳鸯,其实不伦不类,但乡下嘛,即便是有些钱财的财主,想要附庸风雅,却因为终究没有什么见识,画虎不成反类犬,附了个不伦不类。

    杨凌却忽然觉得,这样不伦不类的附庸风雅,其实也挺好的。

    简单的快乐,简单的生活。

    他师父告诉过他,他身上背负着一段血海深仇,但他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唐木乔说的对,他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十九年的人生,他就这么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地过来了。

    如果不是那一场杀戮,他也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现实就是,他并没有如期获知他应该知道的。

    如果他一直是个傻子,唐木乔会不会想办法把他的病治好,并告诉他真相?

    直觉告诉他,唐木乔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和唐木乔从小的关系并不甚好,虽然在那一场谋刺里,他以命相护,但他对他,除了感激,并不能生出别的情感来。可他知道,唐木乔就是师父的影子,是师父的化身,是一定会督促他去完成他们想让他做的事情的。

    如果曲小白没有出现过,那他该做的,也就去做了。

    可是曲小白的出现……他凝着屏风,听着屏风后哗啦啦的水声,抑制不住心底里的欲望。他想和她过简单的生活,不伦不类也好,总之,只要是跟她在一起,就好。

    他忽的蓦然起身,三两步便转到屏风后,站到了浴桶的前面,双手扶住浴桶的边缘,一瞬不瞬地望着浴桶里的曲小白,“我想和你圆.房,曲小白。”

    “啊?”曲小白怔住了。甚至忘了她此时正在洗澡,他把她都看光了。

    杨凌的眸色幽深,嗓音低沉:“一生一世,只你一人,一起迎晨曦,一起送落日,一起沐春风,一起赏秋月,一起过酷暑,一起历寒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你愿不愿意?”

    杨凌那张好看的脸透着无比的认真。

    他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认真过。

    曲小白却一时懵住。

    不是他不够好,也不是她不爱。

    只是这份爱,她真的还没办法接受。

    杨凌看着她犹豫闪烁的眼神,也说不上是绝望还是什么,只觉凉意从心里渗出来,穿透血脉和四肢百骸,渗透至肌肤,将整个人都冰封起来。

    寸肌寸肤都在叫嚣着寒冷疼痛。

    曲小白看见他搭在浴桶边沿的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她想要去握住,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却一抽身,手挪开了,“我明白了。”他一转身,往外走去。

    她的一只手停在水面的上方,抓了个空。想要站起来去追,现在这情形却尴尬的很。她刚要拿衣服穿,却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

    她慌乱地穿好衣裳,追出门去,漆黑夜幕里半点他的影子都没有。她顾不得许多,喊了两声,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黑夜。

    张氏从下人房里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她只得道:“和傻子发生了点口角,他一生气,跑掉了。”

    “嗐,夫人,不是老婆子说,郎君他性子执拗,您跟他置什么气呐。您也别担心了,我和小王小毛去找找,您就呆在屋子里别出来了。”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曲小白道。

    但她心里清楚,杨凌又不是真正的傻子,他若是不想见她,她上哪里找他去?

    可不找的话,难免让人起疑心。

    张氏叫上了王氏芸香和毛氏小桃,四个人结伴,先在后院找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没见他的影子。

    “再去前院看看吧。”张氏道。

    “前院都是贵宾,惊扰了他们不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过去看看就好。”

    曲小白说的的确是那么回事,张氏和王毛二人都没有再勉强,“那好,有什么事您就赶紧招呼一声,我们不睡,就在后院等消息。”

    “大约是在前院玩耍呢,他挺喜欢慕小公子的,说不定是去找他玩了。你们回去安心休息,实在找不着我再叫你们。”

    张氏道:“也好。”她领了毛王二人回院子里,曲小白独自一人往前院走去。

    其实她说要到前院寻找杨凌的话不过是个托辞罢了。杨凌是不可能到前院来的。前院住的都是人精,他一个伪装者,去了便是送人头。

    曲小白沿着院子的墙根往前院走,刚走到前院里,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夜空里响起:“是杨夫人吗?黑灯瞎火的,你这是去做什么?”

    说话的是林裴。

    曲小白朝他走过去,边走边道:“真是笑死人了,我夫君和我拌了两句嘴,就生气跑出去了。我怕他一个傻子,再把自己搞丢了,就出来找找。林先生,你有没有看见他?”

    曲小白半真半假地道。

    “杨夫人莫急,杨公子可能只是在附近玩,我陪你去找找吧。”

    “林先生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去唐管家的院子里找一找,如果找不到,再麻烦先生陪我去外面找找。在这个院里倒是不用人陪的。”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说出去的确于曲小白的名声不好,林裴只好道:“好。如果是找不到,那就大家一起出去找找。”

    “谢谢林先生,我会的。”

    曲小白很感激林裴没有跟上来。

    一则杨凌不是真正的傻子,不会真的走丢,再则,她需要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杨凌也需要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们需要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曲小白走到唐木乔的院子里,见他院子里漆黑一片,连灯都没有掌,料想是喝醉了,睡下了,便没有去打扰,只在院子里轻手轻脚找了一圈,见没有,朝大门口走去。

第八十二章 收保护费的

    陈安在门房守着,还没有休息,曲小白过去,他远远瞧见,从门房走了出来,“夫人,有什么事吗?”

    “看没看见杨凌?”

    “郎君?没有。怎么,郎君出来了?他没有到这里来啊。”

    “可能出去玩耍了,我出去找找,你看好了家门。”

    陈安忙道:“外面黑灯瞎火的,不安全,我陪夫人去吧。”

    “不用,家里女眷多,你还是好好守着吧,我就在附近找找,不会有什么事的。”曲小白拒绝了,瞧见墙根下有根四尺长的棍子,她顺手就拎了起来,“顾好府里人的安全。”

    出了门,外面街道上黑漆漆的,也不知杨凌往哪个方向去了,她只好随意择了个方向,顺着大道往前走。

    她住的这条街上算是富人区,人家不多,也没有人出来在街上纳凉,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她走了一阵,也不知走到了哪条街上,只见两边都是低矮的石墙,耳边厢风声簌簌,还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她到底只是个女孩子,此情此景,心里不由顿生恐惧。

    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她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棍子,手心里的汗像是无数的小虫子,顷刻间从皮肤里钻出来,黏黏腻腻的。

    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但后面的人也似乎加快了脚步,沙沙的声音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来镇上不久,对镇上的路还不熟悉,也不知脚下这是哪条巷子,将要走向的是何方,只盼着前面能有纳凉的人,还能给她壮壮胆子。

    但越往前走,越觉得荒凉,非但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两旁的矮墙都渐渐消失。

    后面的脚步似乎加快了,听着就近在咫尺,曲小白撒丫子就跑,却只觉后面空气流动加剧,一股凉风冲着耳根子就来了,曲小白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手里的棍子朝着身后就抡去。

    但后面的人动作也很快,那人手里也拿着棍子,一扬手,朝曲小白后脑勺打去。

    曲小白转身的瞬间,瞧见了黑暗里的那人,莫名竟觉得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对方只是一个人,曲小白心里的恐惧就略略少了些。

    她也是练过格斗的,打一个壮汉,还不成问题。她挥舞着棍子,也不管什么章法了,劈头盖脸就朝那人打去。

    夜色漆黑,曲小白身上也挨了不少棍子,后背和肩膀都挨了,一处处疼得紧。对方挨的棍子更多,被她打得吱哇乱叫,满地乱窜。

    曲小白因为自己占了上风,便没有那么怕了,那人见打不过,骂了一句脏话,扭身要跑,曲小白抡起棍子朝他后背打过去,眼看棍子就要落在他后背,谁知天都不帮曲小白,脚底下被一块石头一绊,她站立不稳,朝前摔去。

    壮汉见她摔倒,露出狰狞的笑,“这是上天都要成就咱们的美事呀。”狞笑着就扑向曲小白。

    曲小白这一跤跌得很重,额角跌到了一块小石头上,额角一痛,眼前便有些花,她手一摸,黏糊糊的一大片,她见壮汉已经欺身而上,挣扎着要起来,却没能快得过壮汉,双手被壮汉反剪了。

    “放开我!你要敢动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头上的伤很重,她只觉头晕眼花,说话甚至都没了力气。

    “小娘子,还挺厉害!小爷就喜欢厉害的!小爷也是个厉害的,一会儿小爷让你舒服的时候,你就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壮汉解下了腰带,将曲小白的双手缚住,曲小白眼看自己脱不了身了,只能大喊求救:“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不要再喊了,这一带是没有什么人的!你没看见这是一片废墟吗?”壮汉狞笑着,虽然如此说着,但还是从曲小白身上扯下一块布来,塞到了她的嘴巴里。

    “呜呜……呜呜……”除了呜呜声,她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镇定。越是这种时候,越得镇定。

    这是大道,他不可能在路上就把她办了的,还有机会逃命。曲小白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在想着脱身之策。

    壮汉把她头朝后脚朝前扛到了肩膀上,往路旁的废墟走去,她拼命挣扎,壮汉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别闹!小爷一会儿就让你舒服!”

    娘的,你今天要是敢动老娘,老娘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给阉了,把你那玩意儿剁下来炒辣椒,然后喂给你吃下去!

    曲小白骂不出声,只能在心里把他骂的体无完肤。

    漆黑夜色里,也瞧不清前面的废墟里都是什么,只依稀觉得,是一大片的荒草。曲小白一边在心里辱骂,一边想着脱身之计,但眼下她不能说话,想要忽悠他放了她都不可能。

    镇定下来,她发现,壮汉身上有一股廉价香料的味道,衣服的料子也是软滑的绸缎,说明这个人并非是流浪汉之类,但也不是什么身份很高贵的人,会是什么人呢……她觉得她以前见过他。

    朱长松的弟弟朱长柏!那个收保护费的!

    曲小白的眼前一亮,蓦然记起了他是谁!

    朱长柏在一片茂盛草地前停了下来,把曲小白往地上一放,邪笑着,还挺谨慎地看了看四下,确定没有什么人,才放下心来,蹲下身,伸手朝曲小白的衣襟摸去,“小娘子,等着急了吧?小爷这就来了。”

    曲小白手被反剪着,嘴被堵着,但一双腿却还是自由的,可眼下这个姿势,她无处借力,即便能踢到他,也不能一击必杀,那样反而会让自己更被动。

    她计算着,也在等待着时机。

    朱长柏的咸猪手已经解开了她的三粒襟扣。

    因为急着出来寻找杨凌,她出来的时候就胡乱穿了一件衣裳,那是一件襟扣很多的对襟羽纱衣,朱长柏解了三粒襟扣之后,按捺不住急切的心,双手抓住曲小白衣襟,猛力一撕,嗤啦一声,曲小白的上衣就被撕开了。

    眼看就要陷入绝境,曲小白也顾不得能不能一击必杀了,抬脚朝朱长柏踢去。

    一脚踢在了朱长柏的小腿上,朱长柏吃痛,一下子被激怒,疯狂扑上来,将曲小白的身体压住了,一双手胡乱摸起来。

    曲小白拼命挣扎,奈何力气不如他,额上的伤也让她一阵阵晕眩。

    杨凌,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

    这种时刻,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和垂死的挣扎。

    脸上也不知是血还是泪,湿了整个脸颊。

    “嗤啦”一声,朱长柏撕开了她的长裙。

    “咦,这穿的是什么?好奇怪。”朱长柏的手勾在了她的内衣上。

    那是今日才做好的蕾丝底衣,她顺手就拿过来穿了。曲小白此时才明白,人是会不堪屈辱而死的。

    她现在就想死。

    朱长柏把自己的绸缎外袍给脱了下来。

    蓦地,耳边厢有劲风袭来,她看见一道黑影从半空里疾疾扑下来,朱长柏被黑影一脚踢开,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小白。”

    急切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熟悉的声音,曲小白安心了。

    杨凌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力气大得几乎把她勒得喘不上气来,她挣了挣,呜呜了两声,杨凌这才意识到她还被绑着,忙松开她,把她缚手的绦子解开了,嘴里的布也扯掉了,曲小白扑入他的怀里,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为什么才来?”曲小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憋屈和恐惧,似乎都要顺着眼泪哭出来,杨凌把她紧紧抱着,身体无措地发抖。

    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还未及冠,城府再深,也有恐惧的时候,也有处理不了的情绪。

    “对不起,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重复着这一句,久久也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

    曲小白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渐渐止住了哭声,把杨凌稍稍推离了一点,抽泣着道:“你怎么找到我的?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没有找到我,我就……”一时止不住,眼泪又流出来了。

    杨凌心里比她更怕。

    他找到她,其实纯属运气,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上天没有给他这份运气,后果会……

    “对了,朱长柏被你踢死了吗?”

    曲小白猛然记起了朱长柏,忙问。

    杨凌从恐惧里抽神出来,声音冰冷:“踢死他岂不便宜了他?不过是踢晕了,要如何处置他,你说了算。”

    “报官吧,我们是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手段解决犯罪者。”

    曲小白说这话的时候,可一点不比杨凌的语气好。

    “好。”杨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曲小白想用文明的手段,自然由她,不过不代表他也会用文明的手段,等她出了气再说。

    他站起身来,将身上的衣袍脱了下来,给曲小白穿上,“转过身去,你先别动。”给她穿好了衣裳,他温声说道。

    曲小白不知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转过了身去。

    杨凌蹲下来,把朱长柏已经脱下来的衣裳给捡了起来,嗤啦几声,把衣裳撕成了数条。

第八十三章 卸掉伪装

    杨凌一探手,把朱长柏的中衣也都撕了下来,用刚才撕好的布条,一条绑住了双脚,一条塞住了嘴巴,一条缚住了双手,最后又用中衣拧成了一股五尺来长的绳索,绑在了脚上。

    做好了这一切,他把一端绳索扯在手上,“小白,闭上眼睛。”

    曲小白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杨凌一矮身,把曲小白背到了背上,这才道:“好了,可以睁开了。”

    曲小白睁开了眼睛。

    杨凌背着她往家走,手中拖着朱长柏。

    曲小白起先还问朱长柏怎么办,听见身后簌簌的响声,就不问了。只是她现在看不见朱长柏身上的衣裳已经都被杨凌扒了下来,否则,她可能会对杨凌的做法不知该说什么好。

    拖到半路,朱长柏被后背的疼痛个折磨醒了,但他发现根本说不了话,手脚皆被缚住,浑身缠得跟个棍似的,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呜呜声。

    “再呜呜,割了你的舌头。”杨凌冷冷道。

    曲小白都忍不住被这声音冷得一个激灵。

    朱长柏疼得抓心挠肝,却是不敢再呜呜。

    半路上,遇到了找过来的林裴和唐木乔。

    林裴和唐木乔看到杨凌手上拖着的朱长柏,再看看伏在杨凌背上的曲小白,急问发生了什么,曲小白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杨凌冷冷道:“唐木乔,我妻子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去县衙,麻烦你去县衙把县令请到这里来。”顿了一顿,“让朱长松也来。”

    握草,这……这是什么样嚣张的口气?等等……他在唐木乔和林裴面前毫不遮掩,这不是把自己给暴露了吗?

    还有还有,他这是在命令唐木乔吗?不但在命令唐木乔,还要命令县令?

    傻子哥,这使不得吧?

    曲小白刚要跟唐木乔说不要,却听得唐木乔很淡定地说了一句:“好。”

    “……”曲小白懵了。

    唐木乔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抽身离开了。杨凌把绳索交在了林裴的手上,背着曲小白先一步离开了。

    回到家中,借着府里的风灯灯光,杨凌猛然发现胸前一片血渍。

    方才太急,都忘了问曲小白有没有受伤了,看见这血渍,他心里一抽,“小白,你受伤了?”

    问完了便立刻察觉自己问的太蠢,背着曲小白施展轻功,直奔后院。

    他本来走的就快,曲小白只觉就像是在飞奔一般,这下施展轻功,简直就像是在飞,曲小白猛的睁大眼睛,“傻子,你……你这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杨凌只“嗯”了一声,顷刻到了他们的屋里,张氏几个其时都已经惊动起来,出门去寻他俩了,此时还没有回来,倒是后院的那十个丫鬟都聚集在这院里的廊檐下等消息。

    丫鬟们只看见一道影子掠过,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有胆大的,试探着去敲了敲门,门没开,但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去烧热水来!”

    声音沉冷压抑,丫鬟们面面相觑来一瞬,也不知说话的是谁,但都不敢迟疑,忙去厨下烧热水了。

    杨凌把曲小白放置在床上,将她身上的衣裳解开,只见全身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但都不算很重,只有额头上的那处伤最重,还在往外流血,流得满脸和胸前都是。看着十分可怖。

    “你为什么不早说?”

    杨凌的声音颤抖得可怕。

    曲小白握住了他的手,强自笑了笑:“这点小伤算什么呀,我小白哥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小白哥是什么鬼称呼,小强又是什么鬼,杨凌不知,也没有心情去知道,他拿起棉巾,先给曲小白擦了擦额上的血渍,动作极其轻柔。

    “不要说话。”语气却是极不温柔。

    曲小白一直知道,真实的杨凌和那个傻杨凌天地悬殊,但着实没有料到,真实的杨凌是这般样子。

    岂止是霸道冷酷。

    曲小白噤声不敢言语了。

    丫鬟们很快烧得来热水,敲了敲门,杨凌道:“门没锁,把水端进来。”他顺手抓起被子,把曲小白的身体给盖上了。

    丫鬟把水端了进来,见屋里只有杨凌和曲小白,惊得眼睛发直,杨凌却只是淡淡的:“把水端过来。”

    哪里还有半点傻气?

    “愣着做什么?”

    “啊……哦。”端水的丫鬟只觉他声音冷得似冰霜,把人从头到脚都能彻底冰透,意识被他牵着走,端了水到他面前,搁到脚凳上,听得他道:“张氏回来没有?她熟悉镇上,让她去药铺抓药。”

    丫鬟答应一声,“我去看看。”赶紧往外走。

    “等等。”

    丫鬟像是牵线木偶似的停住了脚步。

    杨凌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了几味药,递给丫鬟,“药方。”

    丫鬟战战兢兢接了药方,退出了房间,到外面,恰好张氏和另两个妇人回来,丫鬟忙把药方交给张氏。

    张氏问怎么个情况,丫鬟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张氏只好先去抓药了。

    镇上一条无人的巷道里,林裴拖着白花花的朱长柏,停在了巷道的中间。

    林裴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朱长柏,道:“现在,我拔出你嘴里的布团来,你不许叫,如果叫的话,我会让你下半辈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语气极淡,淡得就像是死水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到了死亡。

    朱长柏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林裴探手把他嘴里的布团拔了出来,朱长柏嗓子痒得厉害,却是半点声音也不敢出,生生憋住了。

    “现在,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哦。”朱长柏连声音都抖得如筛糠。

    “先把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跟我说一遍。”

    朱长柏半点也不敢隐瞒,把他如何路遇曲小白,如何起了歹心,如何把曲小白拖到荒草地里,又如何被人把曲小白救了的经过全盘都兜了出来。

    林裴听完,问道:“你是被那个男子给绑起来的?”

    “是。”

    黑暗里,看不出林裴的表情,他的声音依旧淡如死水:“他是如何把你打晕的?”

    “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我脑袋一懵,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既然晕过去了,自然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走……走到桂花巷的时候。”

    “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他们自然指的是杨凌和曲小白。

    “听,听到一些。”

    “都说了什么?”

    “我,我当时被拖着走,后背都磨破了,疼得很,就呜呜了几声,那男的就恐吓我,说我再呜呜,就割了我的舌头。女的说,‘傻子,没想到,你这么狠啊!’男的又说,敢动他的女人,凌迟都不为过,女的说,凌迟不至于,阉割不错,阉割完了,把我那玩意儿炒辣椒,然后给我吃下去。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裴把布团又塞回了他的嘴巴里,悠悠道:“放不放过你我说了不算,得看那两个人的意思。你要求,也是求他们俩。”

    林裴拖上朱长柏,慢吞吞往曲小白的府里走去。

    府中,张氏抓了药回来,杨凌接了药,把其中的草药包打开来,检验过了,递给张氏,道:“去煮一大锅药水,抬过来。”

    张氏的惊讶不亚于小丫鬟,好好的傻子,怎么突然就正常了呢?

    杨凌不耐:“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

    张氏和那小丫鬟的表现如出一辙,皆是被意识支配着,懵逼地往厨房去了。

    杨凌从药里找出了一包药粉,那是金创药,虽然不是上好的,但现在事急从权,只能先将就用了。

    他拿着药粉,回到床前,柔声道:“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明天我去山里采药,不会让你的额头留疤痕的,你不用怕。小白。”

    他一忽冷得像冰山,一忽又柔得像春水,曲小白都有些适应无能了,“那个,没事,我不怕疼。”

    她知道他现在心里的疼比她身上的疼还要甚,不然也绝不至于连理智都失了,不惜把自己的伪装都不顾了。

    虽然她很担心他这样把自己暴露了,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既然已经都这样了,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杨凌在床沿坐下,用热水又给她擦了一遍脸,把伤口处仔细清理干净了,才用木匙舀着药粉,一点一点敷在伤口处,敷得匀实了,拿纱布叠成了一个薄薄的四方形,覆住伤口,用一条绷带缠住了。

    每一步动作,都又轻又柔,曲小白呆呆地瞧着,看得都痴住了。

    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觉得愧疚。

    他爱得太深,她却无法回应他的爱。

    杨凌处理完了伤口,在床沿坐着,握着她的手,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道:“不用有负担。我是我,你是你。我无论如何想要你,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只管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就是。”

    曲小白蠕了蠕唇,却没能说出半个字。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

    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在此时之前,所有的理智都崩盘,甚至不顾自己的死活了,这一刻,却又理智得像是历尽沧桑稳如泰山的老智者。

    他是如何做到转变这样快的,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曲小白只觉得瞠目和疑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杨凌道:“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林裴。

第八十四章 重罪

    杨凌的目光在曲小白身上,并没有分一点给林裴。

    “杨夫人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县城请个好一点的大夫?”林裴看向头上裹着纱布的曲小白,关切地问。

    杨凌道:“不用。有我在,不需要。”

    “哦。朱长柏我扔在前厅了。是等县令来,还是先拖到这里来?”

    林裴没有问杨凌为什么忽然不傻了,也没有说拖这里来让曲小白泄愤的话,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杨凌瞥向他,目光极冷,林裴咯噔一哆嗦,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忙道:“我明白了,我先出去看着他了。”

    现在把朱长柏拖到这里来,添堵要远比泄愤更甚。

    林裴终于明白,这个傻子非但不傻,还远比许多人都心思细腻。

    比他这个自视很聪明的人都细致得多。

    曲小白看门关上了,无奈地看向杨凌,道:“现在他们都知道你不是傻子了,以后怎么办啊?”

    “有什么不好办的?神来杀神,佛来杀佛便是。你不用操心这些,顾好你自己的伤。”杨凌语气温淡,明明嚣张霸气无比的话,说得却轻似阳春软风。

    曲小白抿了抿嘴唇,竟无语可对。

    但她直觉的,杨凌要面对的,将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她也不清楚,只能归结为女人的第六感吧。

    “还疼吗?”杨凌帮她拉了拉被子,把被角掖好。

    “疼。”

    浑身哪哪都疼得钻心,她又不想做女强人,才不会应充好汉呢。

    杨凌握着她的手,道:“我装的也憋屈了,早就不想再装了。但是,曲小白,你就不能装一下不疼吗?”

    “我为什么要装?”

    “骗骗我,让我安心点也好啊。”

    “你能相信吗?”

    “不能。”杨凌终于忍不住,和她一起笑出声。

    “这不就得了,还问。傻子,我哪哪都疼,疼得不得了,怎么办啊,要不你抱抱我。”

    曲小白心里其实已经纠结到极点。她无法给他承诺,却又见不得他把所有都一肩挑了,所有苦痛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让他抱抱她,只是想给他点安慰,但心里何其明白,这个安慰,就是毒药。

    杨凌转到了床头坐着,轻轻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

    她娇小的身躯软软的,温温的,头上传来草药的味道,杨凌多想把她揉进怀里,与她揉成一个人。

    可他连敢用力也不敢,不是因为她现在受伤,而是因为,她现在心里排斥他。

    她应该不是不爱他,只是,她的爱,被什么东西阻挡了。那东西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但早晚他会知道的。

    他会打碎阻挡在他和她之间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

    杨凌在心里暗暗地想。

    张氏烧好了药水,和毛氏一起抬了过来,敲了敲门,杨凌允进,她二人把药水抬进来,都不敢抬头,杨凌道:“把药水倒进浴桶里。”

    这回语气倒是柔和了,张氏和毛氏倒完了药水,规规矩矩福身,“郎君,水温正合适,您可以给夫人泡了。”

    “嗯,你们都去睡吧,这里无事了。让门外的人也都去睡,告诉大家,今晚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张氏不敢说什么,低头答应,和毛氏抬着空桶出去了,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

    “活血散淤的药,我抱你去泡一泡。”

    杨凌把被子掀起来,极轻柔地抱起满身青紫的曲小白,边往里走,边道:“你身上有擦伤,泡的时候可能会疼,忍着些。”

    “我要是忍不住怎么办?”曲小白故意道。

    杨凌无奈又宠溺地瞧着她:“那你想怎么办?”

    “你唱曲儿给我听吧,你唱曲儿我就不疼了。”

    “……换一个行不行?”杨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那换我唱给你听吧。”

    “这个可以有。”

    杨凌把她放下,先试了试水温,觉得合适,才又把她抱起来,轻轻放进药汤里。

    药汁碰到伤处,滋滋啦啦的疼,曲小白虽然叫嚣着会怕,但真正这个时候,却只是轻蹙眼眉,连哼都没有哼出声。

    但唱歌也是不可能的了。

    “疼就喊出来,干嘛要忍着?你是傻子吗?”杨凌的样子,似比她还疼。

    “切,我以为有多疼呢,我这皮糙肉厚的,这点疼还忍不了吗?”

    曲小白撇嘴。

    杨凌凝着她,“皮糙肉厚?这是在说我让你操劳过度吗?”

    “啊不,你误会了。我就是想充一下好汉嘛。你还认真了。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碰一碰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哪里像皮糙肉厚的?”

    杨凌看着她那一身的伤痕,所有的心疼,都化作了一声轻叹:“唉,你呀。”

    “曲小白。”他半跪在浴桶前,握着曲小白的一只手,眼睛里似一汪清泉一般轻柔,轻柔中却又不掩坚定:“以后……”他似拿捏不定说什么,欲言又止。

    曲小白望着他,“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养得细皮嫩肉一点,不要像现在这样皮糙肉厚的,别人会笑话傻子带累你。”

    杨凌最终也没将要养她让她放弃手上的事的话说出口。

    有些人,脱离了自己想做的事,是会失去生活方向的。曲小白就是这种人。杨凌看她,看得十分准。

    他即便不说,曲小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唔,好啊。那你以后可要辛苦点了。多赚点家业,我才能有时间把自己养的细皮嫩肉的。”

    杨凌怔了怔。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好。”

    他答。

    泡了半个时辰,杨凌把她从药汤里捞了出来,擦干净她身上的水,道:“今晚委屈一下,这药汤对身上的伤有好处,不要用清水洗了。”

    他又把她重新抱回床上,盖好了被子,敲门声又响起,他给她掖了掖被角,“先睡,我晚一会儿过来陪你。”

    这个时间,应该是张敬林到了。有些事情,曲小白还是不要看见的好。所以他没有放敲门的人进来禀报。

    “那你早点过来。”

    曲小白承了他的情,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注意些分寸,别把你自己折进去。”

    杨凌嘴角弯了弯:“放心。”

    杨凌俯下身,在她缠着纱布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睡吧。”

    他转身出了门。

    门外候着的,是陈安。

    陈安要开口禀报,他一摆手,“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走吧。”

    今晚府里的这些下人见了他,都是一副惊掉了下巴的样子,陈安也不例外。杨凌都已经走出去老远,陈安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府里最前面的一进院子里,东侧厢房,灯火通明。

    张敬林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林裴和唐木乔慵懒地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脸上没甚表情。

    陈九和几个衙役站在两侧,笔吏朱长松跪在张敬林面前,正苦苦哀求张敬林放过他的弟弟。

    而他的弟弟朱长柏,杨凌怎么样绑的他,现在还是怎么样绑的,没有人动过他身上的布条。只是原先白花花的身子,现在被折腾的血淋淋的,身背后都被磨得没有了一块好皮。

    杨凌进来,唐木乔正了正身子,林裴抬了抬眼皮。

    张敬林和他的人,都没有在意这个人,他们都知道他是傻子。

    杨凌扫视一圈,语气冷淡:“张大人,这个人今夜跟踪我的妻子曲小白,先是殴打,致我妻子重伤,然后意欲对我妻子行侮辱之事,若非我及时赶到,他已经得手。请大人依大凉朝律法处置。”

    他非但能开口说话了,也非但说的条理清楚,竟然还这样气势沉沉!张敬林和一班衙役全都懵住了。

    朱长松也不由抬起头来,愣怔地看向杨凌。

    杨凌却是看也没看他们,静默地等着张敬林的回答。

    张敬林懵逼地看看唐木乔,又看看林裴,脑子甚疼。那位慕南云慕小将军在县城里的威名显赫,但包括他在内,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真身,但唐林二人,县城有些头脸的人物是都知道的。

    这两个是慕南云小将军最信任的人。

    今晚这两人的态度很明显,他们是在站在这个忽然就不傻了杨凌一边的。

    可地上躺着的人毕竟是朱长松的弟弟。

    前次因为慕南云亲自发话,朱长松已经受了严惩,这回若要再治其弟弟重罪,他正室和他小姨子那里,须都不好交代。

    张敬林试探着道:“大凉朝故意伤人,依律应杖责三十,责成赔偿被伤人的医药费等……”

    “张大人!”杨凌冷冷打断他,“你能否说一说,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究竟犯的是什么罪!”

    杨凌倨傲的态度令张敬林和他的一班衙役心里都极不舒服,即便是惮于慕府的威严,陈九还是顶风开口道:“杨凌!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坐在你面前的,可是南平县县太爷!”

    杨凌将手负在背后,冷冷一笑:“谢谢陈捕头提醒,那么,县太爷,您说,到底是什么罪呢?”

    他的冷笑里夹杂着讥讽意味,态度还不如刚才。

    “大胆狂徒!县太爷是南平县的父母官,你不尊父母官,依律可是重罪!”陈九怒斥。

第八十五章 行刑

    陈九瞧上的曲小白,未能得手,反而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然成了偷县太爷小妾的罪人,接着又无缘无故被罚,他现在完全失去了王平的支持,为了保住饭碗,只能巴结县太爷张敬林。

    唐木乔缓缓抬起头来,悠悠道:“张大人,是不是先把地上这个人的案子审完,再聊点其它的?”

    唐木乔明显是在护杨凌。

    张敬林咬咬牙,“唐管家说的对。只是,这朱长柏殴打杨曲氏是既定事实,可……杨凌说的意欲侮辱……”

    “不是意欲,是未遂。张大人,除了今晚的事,我建议你明天再查查朱长柏素日都干了些什么。不过,那些不关我的事,我只关心我妻子的案子,张大人怎么判。”

    张敬林紧蹙着眉头,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杨凌冷冷瞧着他,“我不妨给张大人提个醒,大凉朝律,奸.淫妇女,处以宫之刑。”

    曲小白若是知道,她所说的刑罚,大凉朝的律法里真的有,她不知道该兴奋成什么样子。

    张敬林把目光瞥向唐木乔,“唐管家,这……未遂,也可以这么判吗?”

    “杨凌不是说了吗,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朱长柏已经得手了。”唐木乔的语气悠缓阴沉。

    张敬林心生绝望。今晚看来是不可能轻饶朱长柏了。

    也不知这杨凌夫妻到底和慕府是什么关系,竟回回都得慕府庇佑!

    杨凌手指微微一动,一个两寸长、一指宽的刀片从他手中飞出,落在了朱长柏的身边。

    烛火映照之下,刀片折射出寒光烁烁。

    这是连刑具都准备好了。林裴的眸光落在刀片上。这寒光烁烁的刀片,其实看着不是那么锋利啊。

    这丫的傻子什么来路,这么会折磨人!

    朱长柏瑟瑟发抖,今日所受之屈辱,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小命都将不保啊……“大人,饶命,饶命……罪人再也不敢了。饶……”

    朱长松也害怕了,跪在地上咚咚磕响头,“大人,大人放过我弟弟吧,他一定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下这样的错的!大人您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敬林把目光往唐木乔和林裴那里瞥,朱长松立即意会,又转向他们磕头求饶,林裴悠悠道:“我一不是苦主,二不是大人,你求我做什么?脑子坏掉啦?”

    唐木乔亦说了同样的话。

    朱长松又把头磕向了杨凌。

    杨凌面色冰冷,道:“张大人,还等什么?或者,你想让我去郡府跟郡守大人说一说你们是怎么亵.渎大凉朝律法的?”

    张敬林情知磨蹭是没有用了,只能更激怒在座的这些位,一咬牙,道:“犯人朱长柏,奸.淫妇女,罪不容恕,处以阉刑!来人,即刻行刑!”

    朱长柏一听,晕死过去。

    有衙役上来,充当了行刑官,他抬眼看看杨凌,默默地拿起了杨凌扔在地上的刀片。

    俯下身去,握住了朱长柏的东西。

    “等等。”杨凌忽然道。

    张敬林和朱长松以为事情有了转机,都露出了期待之色,谁知杨凌却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个布团,俯身塞在了朱长柏的口中,缓缓道:“可以开始了。”

    丫挺的,这个细致的变.态呀。

    刀片割到了该割的位置,朱长柏生生疼醒了,醒来之后,只坚持了一瞬,又晕死过去。

    衙役拉锯似的,足足一炷香功夫,才行完了刑。手里握着血.糊糊的一团,浑身发抖。

    杨凌走到唐木乔面前的桌子前,把盛着茶壶的茶盘子拿了起来,走两步,把茶盘子伸到了衙役的手底下,衙役的手一松,东西落在茶盘上。

    “陈安。”杨凌喊了一声。

    站在门口一直龇牙的陈安赶忙走上前。杨凌把茶盘递到了他的面前,容色很淡很从容,“去厨房,用辣椒炒了。”

    不但张敬林一帮人,连唐木乔和林裴都是浑身一紧。

    这他娘的什么路数?

    陈安虽是眼线,但实在没见识过这么刺激的场面,吓得两股战战,杨凌的声音却是又柔和了几分:“快去。一会儿人醒了,正好可以进食,补充一下体力。”

    林裴缓缓抱住了双臂,目光终于毫无遮掩地落在杨凌的脸上。

    杨凌一脸平和。

    这样看,没有了傻气,多了几分煞气,他实在算得上是人间少有的美男子。

    握草……等等,怎么走神走到那里去了!林裴拉回自己的神思,发现陈安端着盘子战战兢兢地出门去了。

    两刻钟之后,陈安回来了,端回来一盘飘着香气的辣椒小炒肉。

    杨凌又走到唐木乔的面前,摸起茶壶,走向朱长柏。

    茶是滚烫的,刚才吩咐衙役去烧的。

    滚烫的茶水浇在朱长柏的胸前,昏死的朱长柏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杨凌朝陈安招招手,陈安捧着盘子过去了。

    杨凌接了盘子,搁到地上,拿筷子夹起一筷子,温声:“补充点体力,明天还要面对张大人的审讯呢。”

    朱长柏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直觉的不会是好东西,“你是不是给我喂的毒药?”他因为疼痛,声音极小,断断续续的。

    杨凌一笑:“张大人可在场呢,你觉得我敢吗?”

    张敬林心说,我觉得你很敢。

    但大凉律里没有哪一条说烹人肉是什么罪,他还真是没办法说什么。

    “朱笔吏,要不你先替令弟尝尝?”

    朱长松对曲小白做过的,也没什么好事。

    朱长松忙摇头,“不,不用了。”

    “那你来喂令弟吃吧,他吃不完,你吃。”

    杨凌搁下筷子,拂了拂手,其实手上什么也没沾。他往后一退,负手站在了林裴的身边。

    林裴抬头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冲林裴微微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朱长松战战兢兢,跪倒在弟弟面前,颤颤巍巍拿起筷子,“弟弟,刚受了刑,你就吃点吧。”

    林裴嘴角狠狠一抽。

    是个他娘的狠人!

    满屋子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朱长松把一盘子小炒肉全喂给了朱长柏。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杨凌看盘子空了,道:“大人,既然案子已经结案,在下就告退了,内子还受伤躺在床上,等着我去照顾。”

    他说完,就缓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内子心善,定然听不得一些不好的传言,希望在座的各位谨言慎行。”

    众人心里颤抖:放心,不敢。

    杨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挺拔如松柏般的身影,此时在屋中众人心里,已经烙下了深深的阴影。

    林裴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好了,诸位,我也撤了。今晚太刺激了,我得回去消化消化。”他看向唐木乔,“老唐,要不,来屋里喝一杯?我应该是睡不着了。”

    唐木乔站起身,淡淡的:“对不住,我不胜酒力,晚间的酒还没醒呢。”

    丫挺的他哪里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林裴鄙视地白他一眼,扬长而去了。

    “大人,在下就不送大人了,陈安,你代替你主子送送大人,对了,回头把这屋子打扫干净,你们夫人心善,见不得血腥。”唐木乔也往外走去。

    陈安能说什么?只能俯首作揖:“是。”

    张敬林一句话也不敢说。

    慕南云府中的一条狗都是昂首挺胸走路的。

    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这县城里有慕南云在,他这个官是做到头了,但好在他的任期只剩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就要到京中述职,然后调任他方。

    只要安安稳稳挨过这一年,就算是大吉。

    杨凌回到房中,曲小白还没有睡,手里捧着那本《大凉朝野史》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身上的上过了起初的麻木期,疼痛几乎成倍数地放大。杨凌转到屏风后,把床头桌上的灯烛往前挪了挪,温声道:“灯下看书伤眼睛,不要看了。”他顺手把书收了,搁在了桌上。

    曲小白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精神也是萎靡的,“你回来了?”

    杨凌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她脸颊上的擦伤,道:“嗯,回来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曲小白点点头,哼哼似的:“是很疼。当时没觉得,现在怎么就那么疼呢?”

    杨凌柔声道:“没有给你用止疼药,那些药对身体不好。如果你疼得受不住,我现在就拿一粒止疼的丸药给你吃。”

    “我晓得。还是不要了。”

    曲小白摇摇头。明明是孱弱如枝头霜花,骨子里却透着倔强坚强。这样的形容,就像有一根刺,戳在了杨凌的心房之上。

    “我去洗漱,一会儿回来陪你。”杨凌的话语柔得几乎滴出水来。曲小白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嗯,去吧。”

    前面的账,一笔勾过,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至于结果么,那就只能看时间的了。时间若是不让她离开,她就是他的一生一世。

    时间若是允她离开……曲小白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路,她会不会选择离开。

    思而不得,不思也罢。

第八十六章 这个古人太会撩

    杨凌洗漱罢,重新回到房中,挨着曲小白躺下,将薄薄的单层被给她拢了拢,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赶紧睡吧。”

    曲小白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十分难捱。

    身上的疼楚一阵疼似一阵,头上的伤也像是被什么重物捶打过似的疼,甚至还伴随着恶心干呕,曲小白有些怀疑自己是脑震荡,但这个世界没有脑震荡之说,她怕她说出口,会让杨凌生出疑惑来。

    但不说又让她心里感到害怕。

    杨凌见她几次想要作呕,道:“小白,你是不是头部受了撞击伤?”

    “摔倒的时候,是觉得摔得头晕眼花的,这会子还是恶心难受。”

    杨凌立即把她的腕子从被子里拿出来给她切脉,曲小白惊讶道:“你会诊脉吗?”

    “一般的病倒是难不倒我。你别说话,呼吸放平缓。”

    细细诊过脉之后,杨凌道:“颅内有出血,只是少量的,你别害怕。小白,现在我以内力给你控制颅内的出血,过程可能会需要久一点,你打起精神来,好吗?”

    “内力?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会武功的对不对?原来你是真的会武功!”

    曲小白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杨凌无奈又好笑,按住她,耐心道:“你别乱动,乱动会让颅内出血更厉害的。坐好,我要开始了。”

    杨凌把曲小白扶正,让她盘膝坐在自己前面,运起内力,聚集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两根手指开始沿着她头顶各个穴位缓慢游走。

    渐渐的,曲小白开始感觉到大脑处于一片清凉之中,不但恶心干呕的症状消失了,甚至比未受伤的时候还要舒服些,头脑清晰得很,连身上那些伤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杨凌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给她疗完伤,收了功,扶她躺下,道:“没事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曲小白借着烛光,见他额上全是汗珠,连头发都湿透了,不由心疼,道:“用内力给我疗伤是不是很耗你的内力?傻子,其实你等明日给我抓几服草药吃吃就好了,干嘛非得浪费内力?”

    “你才是傻子。事关你的身体,我怎么可能等明天抓草药?”他给她把被子盖好,“放心,我没事,即便耗费些内力,修炼个几日,也就修回来了,不妨事的。”

    “果真?”曲小白表示质疑。

    “骗你做什么?”杨凌笑了一声,伸小指在她鼻尖刮了一下,“天色不早了,赶紧睡吧。”

    屋里的沙漏已经过了子时,时间的确是不早了。曲小白却是半点睡意也无,还处在发现杨凌会武功的兴奋当中,“你武功有多高呢?你会御剑飞行么?你能不能也教我武功啊?”

    杨凌哭笑不得,瞧着她,答道:“我武功……也没有太高吧,没太有机会和别人比试,不过,师父说过,当今天下,能打得过我的江湖高手,应该在十人以内。”

    “乖乖,这还不算高啊?你还打算排名天下第一啊?”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曲小白抽着嘴角:“很可以。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

    杨凌笑笑,“我其实也无所谓的。你说的那个御剑飞行……那是什么武功?是轻功的一种吗?我没听说过。”

    曲小白忽然反应过来,那所谓的御剑飞行,都是修仙里的说辞,哪能当真,便呲牙一笑,糊弄过去:“我看的话本子里说的,估计都是写话本子的人在胡诌。凌哥哥,你能不能教我武功啊?我学点武功防身,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狼狈了。”

    多日未曾听见的“凌哥哥”三个字重出江湖,杨凌倍感亲切,虽然小丫头这是有求于他才这样叫他的,但他也很高兴。

    “等你伤好了,我会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但如果你想修炼内力,就难了些,大多数的修炼者,都是从小练起的,像你这个岁数,修炼内力稍嫌晚了些。”

    杨凌修长的手指覆在她被擦伤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他手指凝聚了一些内力,所过之处,曲小白依旧是清凉的感觉,十分舒服。

    “外家的功夫也可以啊。只要能够让我防身就行。”

    “嗯。”杨凌点点头。

    他心里其实想起了曲小白也会些防身的功夫,她那些拳脚,倒是实用的很,只是若是遇上强大些的敌人,那点拳脚根本就不够用。

    他没有问她那些拳脚功夫何处学来的,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留在他身边。

    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闻不问。那些她身上的疑点,他也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现过。

    曲小白又缠着他问东问西了好一阵,直到子时过了,丑时初刻,才渐渐睡着了。

    杨凌也渐渐睡着。

    他却没有曲小白睡得安稳。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心里的事像是巨石一样压着他,让他觉得喘息都是沉重的。诚然,那所谓沉重的事,和他的身世仇恨都没有关系,唯一的巨石,是曲小白的选择。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明她也是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但有一些东西,阻碍着她和他。

    他急于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睡梦里想的都是这个。

    直到天色熹微,他才依稀睡得沉了些。

    次日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府里的客人也没有管。唐木乔一大早起来,就回了县城,他也没有想要跟他俩打招呼,只是托林裴转告一声罢了。

    林裴晓得曲小白伤得不轻,来过几次,见门都是紧紧关着的,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没有打扰,倒是慕齐晟想要敲门进去,被他薅着衣领子薅到前院早读去了。

    巳时末刻,曲小白和杨凌同时醒过来,经了一夜的休息,曲小白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根本就不像是受过了那么重的伤。

    她明白这是杨凌给她运功疗伤起了作用,对于神奇的内力抱了百分之一万二的好奇心。

    杨凌起床,本来是想让她卧床休息一日,她却躺不住,随他一起起来了。洗漱过,张氏送来了饭菜。

    现在这个时间,早饭和午饭自然是并到了一起。

    曲小白胃口很好,吃了一大碗的饭,还喝了许多用补药炖的鸡汤,杨凌看她胃口好,心情也跟着变好,饱饱地吃了一顿。

    饭后,曲小白嚷着要去教丫鬟们练形体,开业在即,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浪费了。杨凌拗不过她,再加上看她现在瞧着的确已经好多了,他勉强应允。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强行令她泡了半个时辰的药汤。

    她泡药汤的时间里,他把丫鬟们都召集到了院子里,林裴闻风而动,也赶了过来,杨凌对他抱着十分警惕的态度,非常不欢迎他,但为了曲小白,忍了。

    “她伤得很重,只能在外面待半个时辰,回来若是让我知道超时了,林裴,我唯你是问。”

    杨凌对他的态度何止一个“生硬”可表。

    “要不你就自己在这里盯着,要不,你就自己去跟她说,对不住,我又不是你杨府的人,听不着你的话。”

    林裴的态度也很冷硬。

    杨凌冷冷瞥他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进屋去找曲小白了。

    “我要去山里给你采去疤痕的灵药,你不能在太过操劳,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然后你必须回来休息。回来若是让我发现你没有遵守我的话,曲小白,你就等着瞧。”

    杨凌的语气虽然还是很温柔,但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比较重了,霸道得让人真想抽他。但曲小白没敢。

    她也不舍得。

    “哦,知道了。”她弱弱答应了。

    杨凌瞧着她眼睛里的闪烁,忽道:“其实,你脸上留下些疤也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在意你的脸。你长得本来就不够漂亮,我也没有嫌弃过你不是?”

    丫挺的,你这说的叫人话吗?

    曲小白十分想质问他,但她不敢。人家毕竟有资本嚣张,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却无比弱鸡的少妇,大多数事情,其实都要倚靠他。

    “我保证,只干半个时辰的活儿,半个时辰之后,我回屋躺着,她们自己练。”曲小白急忙举右手信誓旦旦。

    “这还差不多。”

    杨凌终于露出一点笑容,“不要企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有很多方法知道你的一举一动。”

    人家连监视你这样的话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偏你还不敢反驳,你说气人不气人?

    曲小白心里委屈巴巴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唯命是从的狗腿样儿来,“不能!我还要为我自己的身体着想呢。身体是一,没有这个一,就算有再多的零也没有用!”

    她说的话虽然奇奇怪怪,但杨凌也勉强听懂了。修长的手指拂过她伤着脸颊和额头,杨凌的目光放得温柔,“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连语气都放得极其温柔。

    这个古人太会撩!

    曲小白被他的目光和语气几乎要撩晕过去。

    杨凌挑了挑嘴角,“走了。”他把她要穿的衣服搭在浴桶边沿,转身出去了。

    陈安早按他的吩咐,去马市买了一匹良驹,他出了大门,翻身上马,策马往杨树屯以南的崇山峻岭急驰而去。

第八十七章 谁允许你画的她

    张氏搬了张椅子出来,又把一个厚厚的棉垫垫在椅子上,但曲小白哪里坐得住,只坐了片刻,看众丫鬟经了一晚上也没有长进多少,她急得亲自下场手把手贴身指教。

    林裴端坐在另一把椅子里,面前摆了一张又宽又长的案几,案几的一头,慕齐晟端了个小板凳坐下,捧了一本手抄书摇头晃脑地念着,眼睛滴溜溜乱转,时不时瞟向花团锦簇身子妖娆的丫鬟们。

    案几的另一头,林裴铺开了一张五尺见方的画布,一旁摆放了数十支粗细大小不一的画笔,画笔的前端有数种颜料,盛在小碟子里,依次摆放。他手中提了一管小号狼毫,呆呆地瞧着众人,瞧半晌,未落一笔。

    此间衣香鬓影美人成群,然在他心目中,堪可落笔者,却只有一个曲小白。其他人美则美矣,却如晨霭中的山,是一幅静态呆板的美图,而曲小白就像环山潺潺而流的小溪,灵动欢快。

    却也是笔墨描摹不出的灵动。

    曲小白正教的入神,一名小丫鬟朝她努嘴,嘻嘻笑道:“杨夫人,您看林先生。”

    曲小白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林裴像只呆鹅似的,傻傻地看着她这边,然她朝他走去的时候,他却又一无所觉。

    看似在看她,但根本不是在看她。

    曲小白走到他面前,拈起一支狼毫,在红色颜料的碟子里蘸饱了颜料,利落地在他发现她之前在他额间画了一笔,似狐尾般的一笔,鲜红鲜红的,林裴那张书生意气的脸立即添了几分妖娆色。

    林裴感觉到眉间凉意,再看看曲小白手中拎着狼毫正冲他笑得促狭,伸手指就要往眉间摸,被曲小白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先生,怎的不赶紧画呀?咱们时间可不多了。”

    林裴望着腕子上那一只略嫌粗糙的小手,也不知怎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哦,这就开始。”林裴慌乱地夺下了曲小白手中的狼毫,故作镇定地道:“夫人请继续吧。”

    这书生单纯得就像小白兔,说起来他应该还长杨凌几岁吧?可杨凌那只老狐狸……曲小白想想就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她瞥了一眼一片空白的画纸,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先生,好好画。”她一转身,悠然走到丫鬟们中去了。

    林裴默默地摸了摸眉间的妆点,慕齐晟凑了上来,小声道:“先生,你是不是看上大嫂子了呀?”

    林裴蹙眉,斥道:“你胡说什么?读你的书去!今晚默你的《墨子非攻篇》,默不出来罚抄一百遍!”

    慕齐晟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抄书,上面三个大字:战国策。

    他觉得一百遍是免不了了,不由心里就叽嘹叽嘹的,梗着脖子神情严肃地道:“先生,大嫂子可是有夫之妇!大哥哥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是个男人!你可不能做下让学生我鄙视的事情!”

    林裴乜着他,眸光幽幽,语气也幽幽:“大哥哥是个傻子……对,大哥哥是个傻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也看不出来是嘲笑还是冷笑。

    慕齐晟看他不对劲,毕竟不敢撸虎须,悄么声儿地退到自己的小凳子上,但书怎么也读不下去,越想越觉得先生不地道,他一忽儿瞧瞧先生正专心于作画,小身子一滑,滑落到案几下面,蹑手蹑脚地往林裴身后绕。

    大哥哥人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被人撩,必须得去报个信儿。

    刚爬出去五六步,就听林裴沉声:“偷溜掉,《战国策》背一半。”

    “……先生,学生只是想去如厕。”

    “如厕便光明正大去,何须躲躲藏藏的?先生我是怎么教你做人之道的?”

    林裴的目光执着于画布上,看也没看他一眼,却对他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慕齐晟站起身来,低着头,委屈巴巴地绞着衣裳,把腰间的衣裳都绞得皱成了一团,“先生教学生,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那你这算什么?”

    “先生,我不敢了。”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小爷现在还小,就暂且委屈一下。等小爷大了,一定要做这世上最牛X的人,让所有人都对小爷俯首,不敢不听小爷的!

    慕齐晟心里yy着,扁着嘴回到座位上,默默捧起了书。

    林裴瞥他一眼,目光淡淡收回到画作之上。

    收笔之时,恰是杨凌规定的半个时辰到了。

    曲小白很守时地打算收工了,“大家自己练着吧,我身上乏了,明天再给大家做示范。”

    她朝林裴走过来,本打算来瞧瞧他画的怎么样了,人还未到林裴面前,先看见了杨凌的身影。

    杨凌恰好早她一步,到了林裴的案几面前,一眼就看见了林裴的画。

    那画布之上,有美人身着华裳,姿态蹁跹,似仙子落了凡尘,不是贵在姿容美,而是贵在神态美。

    曲小白凑上来要看时,杨凌已经霸道地把画布叠了起来,林裴愠怒,怒目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杨凌淡淡瞥他:“谁准许你画我的妻子了?”语气冷成冰碴子。

    伪装傻子的时候伪装得令人瞧不出破绽,如今倒是不伪装了,但却不如做个傻子时可爱了。林裴冷冷凝着他,“令夫人请我来作画,我才来的,不要以为是我愿意来的!”

    杨凌把画叠好,十分从容地揣向怀里,“我妻子只是请你来给那些漂亮姑娘作画的。至于她,人长得丑,不值得你用心给她作画。”

    曲小白就站在他身边,虽然没有看见画,但也猜到了画上画的是她,林裴画她固然是不大好,但杨凌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她人长得丑?

    她是没有那些小丫鬟长得美丽动人,可也当不起应该丑字好不好?

    曲小白柳眉倒竖瞪着杨凌,伸出手,手心朝上,“把画给我。”

    “你还是不要看的好,万一被吓到,得不偿失。时辰到了,回屋躺着。”杨凌话音落,就霸道地把曲小白横抱起来。

    “啊……你干什么?”曲小白吓得惊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稳稳落在他的臂弯里,顺手就要把手往他怀里伸,杨凌俯首,贴着她耳边声音低沉地道:“不想我当场把画毁了,就别乱动。”

    XX,这样的杨凌,是怎么能够放下尊严人前人后装疯卖傻的?曲小白不能理解啊。

    但她不敢动了。

    杨凌淡淡瞥了一眼林裴,语气依旧冷得似冰碴子:“没有下次了。林先生若是诚心帮我妻子,我自当重谢,林先生若是不想帮,那就不送!”

    他抱着曲小白,大步朝房中走去。

    慕齐晟愕然地瞪着大眼珠子,张大嘴巴,目送杨凌一直进了屋子,那屋门“嘭”的关上,良久,才把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老师,“先生,那……那是傻子大哥哥吗?”

    林裴凉凉瞥他一眼,“你说呢?”

    “不……不能吧?大哥哥不是傻子吗?为什么我瞧着他……他……他比你还霸道的样子?”

    “小鬼,你还是太嫩了。”

    林裴明明是在说慕齐晟,但清秀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在自嘲,他重又铺上一张画布,淡淡道:“大家继续。”

    语气平淡得似根本没有杨凌霸道抢画一事发生过。

    林裴在府里素来寡淡沉稳,小丫鬟们早就已经习惯,也就见怪不怪了,很快,又都练了起来。林裴重新提起画笔,认真画了起来。

    他就是有这样好处,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打乱他的做事节奏。

    杨凌回到屋里,把曲小白放到床上,道:“你躺一会儿,我把药处理一下。”

    曲小白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他去了哪里采药,采的什么药,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关于他出去的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发生的点滴,她竟然抑制不住想要都知道的欲望。

    杨凌却似早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用她问,就道:“不放心你,就赶紧回来了。药是在咱们家前面那座山里采的。我自幼跟师父习武,也学了药理常识,外伤这样的小伤,还是能处理的。”

    杨凌一边说,一边把采回来的药草倒在桌上,熟练地分拣好了,放在一个簸箕里,“有什么话想说,等我回来吧,我先去厨房把药炼了。”

    杨凌端着簸箕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曲小白一人,长日寂寂,十分无聊,小丫鬟们就在廊檐外柳荫下练习她教的台步,杨凌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门留了个缝隙,她从缝隙里能看见衣袂交错往来,十分热闹,可惜她还是没有胆出去看。

    不再伪装的杨凌,的确是不傻了,但也绝不像个正常人,这丫挺的霸道倨傲,简直就像是个疯子!

    从一个傻子变成一个疯子,他是自在了,可他身边的她……她倒还好,他对她其实已经算是顶顶温柔,但是她身边的其他人,就不那么幸运了。

    曲小白看了一阵子衣裳影子,甚是无聊,便从床头摸出《大凉朝野史》,随手翻了起来。

    这本书现在都成了她排遣时间的闲书了。

    话说这本来就是本闲书吧?不靠谱的度娘能给她什么好东西?不过……想起度娘,曲小白脑子里忽然飘出一个有意思的想法:既然度娘是个搜索引擎,那它能不能搜到视频呢?

第八十八章 祛疤圣药

    曲小白把手放在手镯上,脑子里凝出指令:“度娘,帮我搜一下……《琅琊榜》。”

    “是《琅琊榜》吗?”

    “XX你个XX,久不用你,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我当然是想看电视剧。”

    “呵呵,你还没有这个权限。”

    “那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个权限啊?”听度娘的意思,不是没有,是她资格还不够,曲小白难掩心中兴奋。

    “攒够一万金,开启新功能。”

    “……XX你个XX!”一万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已经算是个比较天文的数字!曲小白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忙又问:“那我需要攒够多少金才能开启回家的路?”

    “对不起,你还没有权限知道这个问题。”度娘的合成音色永远是温柔的,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

    “我去……不是吧?我这是连第一关都没有过吗?”曲小白抓狂地在床上张牙舞爪,“啊啊啊……我可以拒绝玩这个无聊至极的游戏吗?不带你们这样的,通关游戏不都是先给点甜头的吗?为什么轮到我就什么甜头都没有,还第一关就跟天关似的高难?我拒绝呀!呀!呀!”

    “晚了。当初干嘛手贱去抓那个奖?”度娘声音温柔语气冰凉。

    “我哪里知道你们玩儿真的?再说了,这不是那种坑爹的捏造出来的情节吗?谁信会是真的?”

    “现在信了吗?”

    “我信你个鬼。”

    “信什么鬼?”声音乍起,林裴推门进来,手里握了一卷画布。

    曲小白心说,你老先生还敢进来,胆子挺正啊,就不知道一会儿杨凌进来,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淡定从容。

    林裴进来,走到她窗前,笑吟吟地:“杨夫人,你刚才是在自言自语吗?”

    “闲得无聊,我在读话本子。”如果说自己是在和一个叫度娘的搜索引擎说话,林裴大概会把她当怪物吧?如果说自己是在自言自语,林裴则会把她当傻子吧?

    这么赔本丢人的话,她才不会说。

    “先生有什么事?”

    “我是齐晟的先生,又不是你的先生,以后还是不要先生先生的叫了,叫我名字吧。”林裴叽里呱啦,“我已经画完了一幅画,你看看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我好赶紧修改。”

    “这么快呢?快给我看看。”曲小白兴致大好,立即坐了起来。

    林裴把画布打开,一头交在曲小白手上,另一头握在自己的手上,将五尺长的画布打开,一副美人图跃然画布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先生画功神乎其神!哦,对了,你不让我叫你先生,那我叫你名字也不太好啊。我们家杨凌会喝醋的。”

    曲小白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不过好在杨凌没有在。

    “知道我会喝醋,还敢给我醋喝?”

    说曹操曹操到,怕什么来什么,曲小白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杨凌,你回来了啊。”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舍得一身剐,卖萌卖蠢都使得。

    杨凌走到床前,把曲小白手里的画布扯了出来,扔给林裴,“离开业也就三天了,你们主子那么大的铺面,一张两张的画哪里能够?还不出去继续画去?”

    俗话说,泥菩萨也有三分尿性,何况林裴不是泥菩萨,他也是慕府里傲娇无比的人,“我主子也没有让我画什么美人图,都是你妻子去求我的。我现在忽然不想画了。傻子,你爱找谁画找谁画去。”

    杨凌瞥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转而坐在床沿,把曲小白的脑袋扳正了,修长手指微微一动,就把曲小白头上的纱布给解了下来。

    曲小白头上的伤已经开始有结痂的迹象,杨凌摊开手掌,露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瓶塞,一股药香扑鼻,“什么药啊,这么香。”

    “去疤痕的药罢了,一个药而已,有什么香的。”杨凌淡淡的,用食指沾了药粉,往她额上伤处轻轻抹匀。

    林裴道:“漓影香草,祛疤圣药。”

    “你倒是识货。不过,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想作画,就滚出我家里。如果还想继续画下去,就出去画。”

    “杨凌,你说话客气点,人家林先生毕竟来者是客,且还是我求来的。”曲小白娇嗔地道。

    尼玛的,你个傻子,换个人能有他画的好吗?曲小白忙又安抚林裴:“林先生,你别介意,他这人啊,大概是一时恢复神智,还不太适应。”

    杨凌的手忽然一重,曲小白“啊呀”一声,嚷道:“疼!”

    林裴看杨凌的目光也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把手上的画布折叠整齐,凉声道:“神经病。”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曲小白挣扎着要下床去追,杨凌给她敷药的手停下,搭在床沿,“他和疤痕,你选一个。”

    曲小白瞧着他那一张倨傲的脸,换了别人在她面前这样,她早就会忍不住上去揍一拳了,但杨二傻子……她莫说是揍他,甚而还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帅是怎么回事?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曲小白啊曲小白,你这还没进入恋爱中,就已经智商为负了吗?

    “疤痕不想要,可是画想要,杨凌,凌哥哥,通融一下嘛。”曲小白握着他的胳膊不住摇晃,语气娇嗲堪比蜜糖。

    “想要不留疤,就老实点,别动了。”她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吃不消。杨凌语气虽冰,心早就扛不住了,骨头都被她嗲酥了,“放心,他不会走的。”

    曲小白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杨凌道:“我就是知道。你还要不要抹药?我辛苦去采的药,确定要浪费?”

    “不!怎么可能浪费!”

    傻子才会为了个画师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当然,若是鱼与熊掌能兼得,那还是兼得的好。

    既然杨凌笃定他不会走,那她就可以安心抹药了。

    说起来杨凌也不是没骗过她,但她就是莫名相信他的话。

    杨凌见她乖乖躺好,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挑,依旧用食指指腹沾了药粉,轻轻涂抹在她的额角伤处。

    药粉沾到伤处,凉嗖嗖的,他的指腹则是软软的,轻柔的,这种凉而柔软的触感,就像是有个小爪子在她心上挠痒痒,令她心痒难耐。

    杨凌抹完了额角的伤,又把身上的几处明伤也抹了药粉,用纱布把抹了药粉的伤处包扎好了,扯过被子来给她盖好,“躺着,不许再乱动,留疤就不好看了。”

    杨凌说完,起身往外走去,曲小白伸手,堪堪拉住他的一角衣袂。

    衣袂上满是尘土。

    曲小白心里微微一酸。“你干嘛去呀?”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小奶狗在撕扯主人的裤腿子。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铁汉也能被柔化了。但杨凌不是普通的铁汉。

    他扯住衣袂,扥了出来,“夫人,”他拖着无奈的腔调,“我要去洗个澡,换件衣裳,然后,去给你做药膳。你躺着看书发呆都行,只要别下床。”杨凌的语气淡淡的,一点也不像他的动作那样轻柔。

    “你这语气,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曲小白不依不饶地追问。

    杨凌只觉得,曲小白这样子真要命。不自觉地撩你,又下意识地避开你,想要爱你,又因为一些不知名原因不能爱你……看来,是要逼她做个选择了。

    “这很重要吗?”杨凌淡声反问道。

    曲小白怔然望着杨凌,蠕了蠕唇,“不重要吗?”她像是在问杨凌,又像是在问自己。

    杨凌没有回答她,一扯衣袂,径直出了房间。

    曲小白歪在靠枕上,怔了许久,门缝里依旧衣袂飘飘,偶还传来林裴的声音:“你们怎么那么笨?我看都看会了!”

    林裴果然如杨凌所说,没有走。

    小丫鬟们娇滴滴地逗他:“林先生,您来给我们做个示范吧。求您了。”

    “也好。你们好好看着。”

    搁在半个时辰以前,她都能排除万难去看看林裴走台步是一种怎样的风情,但现在她不敢。

    她默默地、乖乖地等着杨凌。

    然而,杨凌没有等来,只等来了一碗药膳。

    端药膳来的是毛小桃,曲小白看着毛小桃将药膳及几样小菜搁在床头小桌子上,不由问道:“怎么是你?杨凌呢?”

    毛小桃回答:“郎君亲自烹的药膳,做完以后,就吩咐奴端过来,他似乎,出门去了。”

    “出门去?去了哪里?”曲小白心里掠过一丝慌乱。他这才刚恢复身份,就已经迫不及待出门办事去了么?

    毛小桃木讷地摇摇头:“奴不知,只听见郎君吩咐陈安备马,想来是出门了。”

    曲小白眉心微微蹙起,乜了一眼桌上的食物,道:“你去问问陈安,他去了哪里……算了,你把陈安找过来吧。”

    “夫人,郎君走的时候,让奴一定照顾您把饭吃下。您先吃饭,等吃完了,奴就去问陈安。”

    毛小桃蛮会说话,把监督她吃饭说的这样委婉,她心知肚明,身为一家主母,也不好太任性,只好道:“也罢,我正饿了。”

    毛小桃忙端起粥碗,“我喂您吃粥吧。”

    “自己来就行,我胳膊腿又没坏。”曲小白把粥碗接过去,凑在嘴边,一股淡淡的药香入鼻,倒是不难闻,杨凌的手艺了得!

    就着小菜,喝了一碗粥,毛小桃收拾了碗筷,道:“奴这就去找陈安,夫人您稍等。”

    曲小白点点头。

第八十九章 施桥已死

    毛小桃去后不久,陈安就来了。在门口敲过门,得曲小白允许,才进门,他站在屏风外,问道:“夫人,您找小的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昨晚朱长柏是怎么处置的,我听说他哥哥也来了,是么?”曲小白问话之前,忽然就改了问题。

    她忽然就醒过味儿来,如果直白地问杨凌的去向,她怕会引起陈安的猜忌。

    陈安道:“朱长松也没能使上什么力气,小的听说,县令老爷是按律处置的,没有徇私枉法。”

    杨凌不让说,是下了死令的,他可不敢违背。

    “哦。那律法是怎么规定的啊?我一个乡下妇人,不太清楚这个。”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见半夜审完以后,衙役拖着快半死的朱长柏走了,听说……审案过程中,郎君把他以前做的恶事也翻出来了,县令老爷要回去再审呢。”

    陈安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故意打太极,曲小白一时也分辨不出,拿捏出很随意的口气道:“你们郎君去县里是为这个事情吗?”

    她心里也思忖过,杨凌骑马出去的,不是去村里,就是去县里,斟酌一下眼下的事,他去县里办这事的可能性倒最大。

    “郎君只说去趟县里,不必等他回来,具体什么事情,却没有说。”

    “这样啊,那你下去吧。”

    曲小白秉退陈安,心里猜测杨凌是去办这件事,反而安下心来,看看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林裴和小丫鬟们都已经收工,张氏进来,问她掌不掌灯,她命张氏把灯掌了端到眼前,摸出《大凉朝野史》翻看。

    杨凌,却并非如她猜想,去找县令追踪案情了。那件案子昨夜已经算了了,接下来的案情,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

    县城,福源居。

    这是家较高档的酒楼,酒楼的二楼全是隔音很好的包厢,店伙带着杨凌上了二楼天字居,唐木乔已经等在房中。

    杨凌摆摆手,吩咐店伙:“没有叫你,不必上来。”

    店伙懂事,客人有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有要事相谈,点头弯腰应是,退出了房间,把门给带上了。

    杨凌随手闩了门。

    唐木乔已经叫了几样酒菜点心,并一坛好酒,做了个请的手势,“坐下吧,喝一杯。”

    杨凌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看向唐木乔的目光有些许复杂,“我到底该叫你唐木乔,还是该叫你施桥?”

    唐木乔悠然一笑,分了一杯酒给他,“你自然应该叫我师兄。”

    “也是。那我换种问法,你到底是施桥,还是唐木乔?”

    “施桥已死,我是唐木乔。”

    “明白了。”杨凌端起酒杯,深饮一大口,把空杯推到唐木乔面前,唐木乔给他斟满,推送给他。

    “师父临死之前,可有什么话交代?”杨凌看着杯子里澄澈的液体,问。

    “没有。”

    杨凌一怔,抬起眼来,望住唐木乔,眉目蹙得极深。

    唐木乔灌了一杯酒,像是要给自己壮胆似的,揭开蒙尘已久的那些往事,“师父中剑你也知道,你昏死过去以后,我欲带你和师父一起逃离,毕竟当时刺客也没什么战斗力了,拦不住我们,但师父不肯,他说,所有的刺客,都必须死,于是,师父带着我,把刺客尽数斩杀,但师父也……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最后连一句遗言也没能留。”

    唐木乔微微哽咽,看向杨凌的目光,也复杂得让人辨不清颜色。

    杨凌咬住嘴唇。半晌,才艰难问出一句:“刺客是去杀我的?”

    唐木乔垂下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点点头,答道:“是。”

    “我究竟是谁?师父为我建了子虚山庄,又培养了那么一大批高手护着我,那些来刺杀我的刺客,个个武艺高强,而且人数那么众多,二师兄,到底什么样的身份,会引得那么多的人拼死相护着我,那么多的人拼死要杀了我?”

    杨凌眸色有些阴郁。

    对于这些埋在心底里许久的诸多疑问,他既想要知道答案,现在又怕知道答案。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问出来。

    若无面对这些的勇气,还谈什么去爱一个女人。

    唐木乔望着他,“我说过,师父临终前没有留任何遗言,关于你的身世,我知道的并不多。”

    杨凌没有怀疑他的话。

    他没有阻止他暴露身份,在他在杨树屯的日子里,他也没有去过多关注过他,这足以说明,他并不太清楚他的身世,也不太清楚师父的心思。

    杨凌忖了一瞬,道:“你知道多少,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知道的真的不比你多。师父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我,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你,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让你有事。就这些。”

    唐木乔的脸上浮现出木然的表情,杨凌心知,无论是谁,被安排了这样的命运都不会太高兴。唐木乔有这样的表情也是可以理解。

    杨凌擎起酒杯,搁在唇边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道:“你如今是唐木乔,已经不是施桥,过去的身份和责任,便已经与你无关。从今日起,你是你,我是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再无瓜葛。”

    无论是怎样的身份,也不该带累无辜的人,这一点上,杨凌和他师父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唐木乔仍旧是表情木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命令,我不会负的。”

    “师父因为我拼尽性命,还有那么多同门师兄弟因为我而死,唐木乔,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死。”杨凌神情亦是冷然,“我尚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问完了,你就当不认识我,咱们从此割袍断义。”

    “你我虽是师兄弟关系,但从小到大,师父给我灌输的思想都是,你是主,我是仆,我在慕府也是仆,横竖是仆,我还是遵从师命吧。也免落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名。你有什么话就问,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木乔甚是执拗,这与他在慕府的作风大相径庭,杨凌一时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便暂将这个问题略过,把心头疑问先提了一下:“你昨天说,不让我和我妻子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你既然不知道我的身世,又怎么笃定我会害了她?”杨凌凝着唐木乔的双目,问道。

    “我虽不知你身世,但也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这个仇报起来不会那么容易的。我偶尔听师父提过一两句,他说,你若想恢复身份,必得经历一场血雨腥风,且还未必会成功。瞧得出来,你很爱她。她会拖垮你的复仇之心,而你,也会累及她的性命。”

    像是看透了杨凌心中所想,在杨凌开口之前,他就断了他的退路:“不要想着你放弃仇恨就万事大吉了,你的身份,就是一场争战祸端。如今你既已露出端倪,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了,杨凌,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告诉你答案了。”

    “明知我不是傻子的事情暴露,会引来什么样的祸患,却没有阻止,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杨凌的语气透着森冷。

    唐木乔却只是淡然地喝了一口酒,把酒杯“嗒”一声搁在桌上,语气透着颓意:“我并没有逼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若你后悔了,也怪不着我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不后悔这个选择。如果能逼那些人现身,我求之不得。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慕南云接近我和我妻子,所为是何?”

    唐木乔脸上的颓丧愈甚,“说来惭愧,我至今未查出他所为何事。”

    他瞥了杨凌一眼,又很快避开杨凌那凌厉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酒,才道:“慕南云三年前到边关来,师父三年前出的事,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于是混进慕府,但三年了也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酒是壮胆的好东西,他又喝下一杯,继续说道:“慕南云在战场上有勇有谋,算是个好战将,私生活瞧着风流不羁,但实则很是清高孤傲,三年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我倒是证得一件事,他三年前请命来战场,是因为想要逃避他的未婚妻,当今五公主。”

    杨凌疑惑:“世上有哪个男子不想平步青云做驸马爷?他缘何要逃避?”

    唐木乔反问:“那你想不想做驸马爷?”

    杨凌摇摇头,“我一介寻常百姓,怎会起这样的心思?”

    “那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在你妻子和五公主之间选一位呢?”

    杨凌睨着唐木乔。

    他这算试探也好,算闲聊也罢,这样一个问题,在他眼中连无稽之谈都算不上。

    “以后,还是安心做你的唐管家吧。”杨凌淡淡丢下一句,站起身来,“我的问题问完了,唐木乔,再见。”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唐木乔没有去追。他深知眼下追上去也没有什么用,而时间会把所有人和事都安排好的。

    杨凌出了福源居,看看夜色,已经甚浓,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去和曲小白打招呼,当时是负气之举,现在想想,不由后悔,若是那丫头多想……她身上还有伤呢,可别又像昨夜干傻事。

第九十章 假道士

    想到这里,急忙翻身上马,催马往镇上的家里急急赶去。

    十几里路,只用了一刻钟不到,到家门口,连马都来不及拴,下马就往后院飞奔。

    陈安在门房,只看见一道浅色的影子在夜色里掠过,直奔了后院的方向,“眼花了?”他疑惑了一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往后院走去,打算去确认一下后院无事。

    曲小白住的屋子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杨凌推门进去,直觉不对劲,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白?”

    他问了一声,屋子里却一点回应没有,他急忙转去屏风后,“小白!”一摸床铺,空无一人,提着的心更急了,慌忙往张氏房中去,也顾不得礼仪,猛烈拍门:“张大娘,小白呢?”

    张氏还没有睡,正在灯下做活儿,听见拍门声急忙出来,“郎君?您回来了呀,夫人去了杨树屯,走前留话,说您如果回来了就先睡,不必等她。”

    “她怎么会去了杨树屯?”杨凌心里的感觉不大好。

    虽然杨树屯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但村里的刁民可不善,尤其是杨兴茂一家,那已经视他和曲小白为死敌。

    曲小白黑夜去那里,能有什么好事?

    张氏道:“晚上吃完晚饭,有一个叫杨吉利的人来找夫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夫人本来是称病不去的,但那人说是关于您的事情,夫人……”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杨凌的身影就嗖一声消失在夜幕里了。

    “郎君,奴还没说完呢,夫人她要自己去,奴不放心,就请林先生跟去了。”

    张氏对着空气,很是执拗地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杨凌早已经飞掠至大门外,飞身上马,催马疾去。

    一路疾驰如飞,恨不能插了双翅。

    杨树屯,杨兴茂的家里。

    曲小白跟着杨吉利进门,杨吉利就在她身后把大门给关上了。

    曲小白回头瞥了他一眼,虽知道此来必有诈,但杨吉利说事关杨凌身世,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了。

    她和杨凌并非没有议过此事,杨兴茂既然收留了他,势必会知道一些他的身世,但据杨凌说,杨兴茂即便知道,也不过是些皮毛,无足轻重的。

    因为如若连杨兴茂都能知道他的身世,那他师父隐瞒他还有什么意义?让他装傻还有什么意义?

    杨凌说的也有道理,她便没有再追问此事。

    可杨兴茂找上门去,要拿他的身世做交易,这让曲小白心里不禁又起了疑。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过。

    杨吉利正要闩门闩,见曲小白回头瞥他,不禁有些战战兢兢,“我……我爹在屋里等你呢,你快去吧。”

    他是真怕曲小白又要混不吝地动手揍他。

    这小娘们儿太厉害了,一家人无一例外都挨了她的揍,还连土地都丢了。虽然他爹要搏最后一搏,但他可没有他爹那胆量。

    曲小白瞥他一眼之后,没有搭理他,往堂屋走去。杨吉利见她走向堂屋,抖着双手,赶紧把大门给闩了。

    杨家堂屋里点着灯,是菜籽油的,曲小白站在门口,就闻见了浓重的烟熏火燎的气味。

    屋里只有杨兴茂一人,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面前搁了只锡壶,壶里是半壶劣质浊酒,他嗞吧一口酒,抬头看向曲小白,才几日不见,往日富态的脸胡子拉碴的,已经邋遢得不像样子,眼睛里却愈发透着邪佞。

    “儿媳妇,你来了。”他阴气森森地道。

    曲小白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看向杨兴茂的目光没有怜悯,只有冷漠,“儿媳妇三个字,我当不起。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杨兴茂又嗞吧一口酒,斜着眼睛看她,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阴笑,“现在有了靠山了,说话都硬气了。曲小白,杨凌到底是我的儿子,就算你再怎么牛X,也得跟着他叫我一声爹!”

    “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听这一声便宜爹?那要对不起了,我现在就是有靠山了,就是硬气了,告诉你,你这个便宜爹,我、不、认!”

    虽然曲小白心里很急于知道关于杨凌的身世,但她不能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杨兴茂以为杨凌是傻子,她若先提了,以杨兴茂的狡猾,必然会有所防备,想必到时候就不会说实话了。

    她要先听听他的意图,所以只能先跟着他的思路绕。

    “就算是你不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杨兴茂邪佞地笑着,胡子拉碴的嘴角还沾着酒水,昏黄灯光一晃,显得更油腻恶心了。

    “大晚上的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杨兴茂,你是不是亏还没有吃够,想试试我的底线呀?”

    曲小白一步一步、不着痕迹地往她想要去的方向引导着杨兴茂。

    但她知道,她即便不引导,杨兴茂最后也会把底牌亮出来的。他已经没有什么牌面了。只是她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要走也得是她牵着他的鼻子。

    “是,你现在找到了靠山,不但把我搞得身败名裂,还把我一家搞得穷困潦倒,我要是长点儿心,都该离你这个毒妇远远儿的,曲小白,偏我是个不认怂的,你没想到吧?”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的关系,杨兴茂说话透着些狂傲。

    曲小白撇嘴一笑,道:“你认不认怂,那是你的事。杨兴茂,有本事,你就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没本事呢,就不要说些吓唬人的空话,我又不是从前的曲小白,几句话就能被吓得屁滚尿流。”

    曲小白嘴角边衔着一抹蔑视的微笑,杨兴茂这样的,她还真未放在眼里,他连对手都称不上,顶多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无赖。

    她这句话在杨兴茂的耳中,有些歧义。

    她不是从前的曲小白,是说她较之以前变厉害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曲小白了?这是个问题。

    如果她单纯变厉害了,这倒还可以和她对抗几手,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嘛,但如果她是被邪祟附体了……人怎么能胜得了妖魔邪祟呢,杨兴茂心底里打了个寒噤。

    但也只是打了个寒噤而已,他今天既然叫了她来,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有一个人,我想你会感兴趣的。”杨兴茂神秘兮兮又阴气森森地说道。

    曲小白心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也不至于就害怕了。

    “你儿子杨吉利去找我,跟我说是你要告诉我关于杨凌的身世。”曲小白终于不想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把问题点了出来,“可你现在的意思,似乎不是想谈他,杨兴茂,他只是个幌子吧?你到底想让我见什么人?”

    油灯的光与窗外细微的星光互相辉映着,曲小白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窗外似乎有什么阴影一掠而过。

    她是习过搏击的,身体对于外界危险的感知比寻常人要灵敏,但也还没有灵敏到像武林高手那般,外面究竟只是风影还是人影,她还真辨识不出来。

    如果是人,会是杨兴茂请来的人吗?

    如果不是杨兴茂请来的,又会是什么人?会是杨凌的敌人吗?

    曲小白的脑子里一时掠过数种念头,她目光凌厉地凝着杨兴茂,杨兴茂的眼睛里折射着阴狠的光芒,阴阴地笑道:“既然你很想知道要让你见什么人,那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你跟我来吧。”

    杨兴茂站起身来,大约是真的喝醉了,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最近消瘦许多,人也变得邋遢,显得整个人更猥琐了。

    曲小白睨了他一眼,跟上他踉跄的脚步。

    身后似乎风丝微动。曲小白警惕地回望了一眼,物影洞洞,她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杨兴茂带着她往后院走去。

    除了她和杨凌分出去单过了,杨兴茂家其他三兄弟并没有分家,三兄弟都住在后院,但此时三兄弟的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没有掌灯,唯有东厢的屋里亮着灯,比起方才的前院,这里的灯光还要亮些。

    窗上映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很宽,超出正常人应有的宽度,也不知道是胖的还是怎么的,曲小白微微疑惑,杨兴茂已经到了门口,推开了门,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姚大师。”

    “人来了?带进来吧。”

    里面传出来一道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捏着嗓子在说,听得人浑身掉鸡皮疙瘩。

    曲小白站在门一侧,偏着脑袋往里看,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一张香案前。

    香案上燃着两支蜡烛,一炉香,桌上还摆着一只碗,曲小白的角度看不清碗里装的是什么,但鼻子却能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道士手里拿着桃木剑,一只手做着掐诀的手势,嘴唇一张一翕,也不知道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曲小白立即明了,这是把她当了邪祟了。

    真是太可笑了。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可也算不得正常人,这壳子,是这个世界的曲小白的,她不过是异界的一缕游魂。

    或者叫一缕灵识也行。

    不知道这道士道行如何,她这样的,在不在他可以收拾之列,曲小白生出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