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第九十一章 你是谁

    曲小白不等杨兴茂催促,就一脚跨进了门,站到了道士的面前。

    她以前只在影视剧中见过道士,真正的道士,没有见过。面前的道士和影视剧中的略有不同。

    他身量不大,却穿着宽大的道袍,道袍是灰色的,这点和她在影视剧里见过的差不多。但瞧着比较滑稽,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般。不同的是,他没有梳道家那种发髻,和寻常百姓的发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把包头的发巾子换成了桃木的簪子。

    曲小白一看他这身打扮,便笑了,“我以为请的是什么大师,却原来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野道士。你这是……想要收了我?”

    曲小白把目光转向还站在门口的杨兴茂,“你要是想要对付我,那也得找个像样点的道士吧?你这没了经济来源,银子都得数着花,把银钱浪费在一个野道士身上,是不是有点傻呀?”

    “妖孽!待贫道一会儿打得你现原形,你就猖狂不起来了!”姓姚的道士冷笑一声,手中的桃木剑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向了曲小白。

    曲小白耸耸肩,“好啊,我等着。”她环视一眼屋里,发现桌上的那只碗里,盛的是血,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散发着腥臭的气味,满满的一碗,且没有凝固。

    “这是什么血?不会是黑狗血吧?这玩意儿对付邪祟听说挺管用,但对付人,也管用吗?”她瞥了一眼碗,又瞥了一眼姚道士,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她这看不起人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光火,杨兴茂学着那姚道士的语气,嚷道:“妖孽,你今日在劫难逃,还敢嚣张!一会儿让大师把你打回原形,看你还怎么嚣张!”

    曲小白淡淡瞥向杨兴茂,道:“今天我来呢,是因为杨吉利提到了杨凌的身世。若是关于他的身世你没有话对我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本来她还在幻想,不知道道士是不是真的有能耐,若是真的有能耐,能不能把她送回到她的世界去,但看来就是一江湖骗子,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扭头就走。

    姚道士跳到她面前,桃木剑一挡,“妖孽,想逃?看剑!”

    曲小白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却没想到身手倒是挺快,不知什么时候,桃木剑上蘸了那碗里的血,血滴滴答答的,朝她身上甩过来,她急忙一扭,旋身躲过。

    “大师,她一个村妇,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必然是邪祟附体!大师快快收了她!”

    杨兴茂嚷嚷的时候,姚道士并没有停下对曲小白的攻击,桃木剑在碗里蘸饱了不知什么动物的血,朝着曲小白攻击去。

    若只有桃木剑还好说,但蘸了那不知什么玩意儿的血,就太恶心人了,姚道士的剑招拙劣,甚至就只是跳大神似的乱舞,但剑上的血甩得到处都是,有一些曲小白没有避开,沾到了身上,差点没把她恶心吐了。

    她身上有伤,身手并不那么灵活,连着被甩了好几滴血之后,就有些恼了,但这道士的确是有些身手的,她打不过……一眼瞥见门后的角落里有一把笤帚,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笤帚抄在了手上。

    聊胜于无吧……她低头看看笤帚,和姚道士打在了一起。

    杨兴茂堵在门口,并不敢太靠近,他现在对曲小白的怀疑已经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但姚道士弄的黑狗血甩在她身上却一点效力不起,这让他很头疼。

    别是个道行很厉害的邪祟才好,他心里默默念祷。

    杨家的三兄弟也都聚集到了门外,但都不敢进门,至于女人们,此时终于耐不住性子,都从屋子里出来,躲得远远的朝这边观瞧。

    窗上映出曲小白和道士打斗的身影,女人们都已经深信不疑那就是个邪祟,吓得都抱成一团。

    曲小白即便有了笤帚,但终归体力有限,很快就觉得体力不支,衣服上被甩了一片一片的血迹,她实在恼了,用尽全力把笤帚朝着姚道士的面门就扔了过去,“神经病啊!打就打,弄这腥臭的血不嫌恶心吗?”

    姚道士看见笤帚飞过来,急忙偏身一躲,笤帚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把他的桃木发簪给打落了,头发完全散开,活像个疯子。

    “牛鼻子,你看看我身上,都这样了,要能现原形,早现了!我是正常人!正常人你懂不懂?你就是打,也把那什么玩意儿的血给我停了,别蘸了,太恶心了!”

    杨兴茂嚷道:“大师,她这分明是怕了,不要被她给骗了!拿狗血泼她!泼死她!”他看着曲小白又和姚道士打在一起,一时半会儿似乎也不能分个胜负出来,壮着胆子,就奔向那碗血,端起来,看准了曲小白,朝着她就泼了过去。

    曲小白只闻得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想要躲时,却被姚道士缠住,只堪堪避开了脸,那大半碗的黑狗血,全部泼在了胸前。

    曲小白被泼得懵住,姚道士趁机把桃木剑朝她后背砍过去。

    杨兴茂也趁机朝她扑过来,曲小白已经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前后夹击,这时,忽然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喝了一声:“住手!欺负一个妇人,你们丢不丢人!”

    喊话的是林裴。

    话音起时,林裴已经抄着一根扁担打向姚道士,姚道士手中的桃木剑被打飞,人也被打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墙角,再动弹不了。

    扁担打向姚道士的同时,林裴飞起一脚,直踹在杨兴茂胸口,把杨兴茂也踹了出去。

    “你没事吧?”林裴刚要去搀扶摇摇欲坠的曲小白,凭空里却杀出一只手,把曲小白给往后一拽。

    曲小白只觉跌入一个宽厚的胸膛,胸膛很熟悉,不用看都知道,是杨凌的。

    她刚要松一口气,却只见杨凌飞起一脚,踢向的却是林裴,她一惊,下意识地喊道:“你干嘛?”

    林裴的身形往后轻飘飘一避,杨凌没有踢到他,但只这一下,曲小白就瞧出,这个林裴林先生,是有身手的。

    身手高低可就不敢说了。以曲小白的水准,还瞧不出来。

    杨凌嗤笑道:“林先生既然看了这许久的戏,不妨继续看,她就不劳你出手了。”

    曲小白有些发懵,林裴一直在看着?难道她之前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不是错觉,而是林裴?

    虽然她和他也不算有交情,但这样见死不救还边儿上看戏,就有点不大讲义气了吧?

    当然,这是人家的自由,无可厚非,她也不能怪人家冷漠。

    杨凌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她惊呼一声,“我身上脏!自己走就可以了!”

    杨凌连理都没搭理她,抱着她往外走,声音略生硬:“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什么瓷器活儿。”

    咳咳,这话虽然理儿对,但也太糙了,她不也是为了他嘛!

    “唔,知道了。”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借着微微星光,她看见杨凌铁青着的脸,语气都拿捏得小心翼翼。

    杨凌恨铁不成钢地瞥她一眼,到底憋不住担忧,问道:“可曾伤到了哪里?”

    曲小白忙道:“没有,就是累着了。”

    “没有就好。”

    “那个,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身上全是狗血。”

    “先去赵元家里找件衣服换上。”杨凌并没有放下她,抱着她径直往赵元家走去。

    杨兴茂家的东厢里,杨兴茂怔了许久许久,都没有醒过神来。方才那个像是怪物一样从外面飞进来的人,是杨凌吗?

    他……他不是傻子吗?

    可看样子,他不但不是傻子,反而就像是天神降世一样,从外面飞进来了!

    他正发着怔,头上被林裴敲了个暴栗,“杨凌的养父是吗?”

    杨兴茂很吃惊,下意识地点点头,“啊,是。”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你没资格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你也不必知道。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去……去哪里?我不去!”杨兴茂下意识地往后缩,但他后面已经是墙,缩也无处可缩了。

    林裴的脸上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他本就生得清秀,即便表情淡漠些,也无伤他的清秀,但杨兴茂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害怕。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如果你不跟我,是打算一会儿让杨凌回来打死你吗?”

    想起杨凌那张冰碴子一样的脸,杨兴茂忍不住发抖了,“你,你想让我去干吗?”

    “没事,就是问几句话而已。问完了,就放你回来。”林裴淡淡说道。

    “你……在这里问不可以吗?”杨兴茂又后缩了缩,看样子恨不能龟缩到墙里去,门外瞧热闹的他的三个儿子,早就已经吓得作鸟兽散,不知去向了。

    真是三个没用的。

    林裴瞥了另一边墙角下的姚道士一眼,姚道士颤颤巍巍,顺着墙根朝门口爬去,嘴里嘟囔着:“和我无关,我……我先走了。”

第九十二章 你是不是傻

    林裴顺手拿起扁担,一扁担飞出去,刚好打在姚道士的腿上,姚道士双腿一阵痉挛,爬也爬不动了。

    “饶命,大侠饶命。”姚道士趴在地上不住地求饶。

    林裴连个眼尾余光也没有给他,“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招摇撞骗,就不是打断腿这么简单了。”

    林裴语气浅淡轻松,但越是这样轻松的语气,越让人觉得可怖,姚道士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疼得,脸色煞白,连颌下山羊胡都根根挺直起来。

    林裴瞥一眼杨兴茂,“是让我扛着你走,还是你自己跟来?”

    话音未落,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再看杨兴茂,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就这么个货以前就把杨凌和曲小白欺负了?那他俩以前是够没用的。林裴撇撇嘴,用衣袖捂住了口鼻,顺手抄起桌上的香炉,朝着姚道士脑袋扔了过去,姚道士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林裴这才问道:“杨凌是谁的孩子?”

    本来还打算扛着他走的,现在还是算了吧,早点结束盘问,早点撤的好。

    杨兴茂见只是盘问这个,略定了定神,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把他送来的那个人,说是我堂弟的朋友,他没说是谁的孩子,但我想,应该是我堂弟的吧。”

    “你堂弟?你堂弟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住在哪里?”

    “他叫杨淮,早年间因为家里日子艰苦,外出求生,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做什么营生。他离家之后,我也再没有见过他。抱着杨凌回来的人,穿得倒是很体面,出手也很大方,我想,应该是我堂弟闯出了一番名堂,手里有银子了。那个人把杨凌拜托给我,答应每个月给二十两银子,余外,再没有其它了。”

    杨兴茂连一句谎言也不敢有,林裴只问了几句,他便和盘托出了。

    “他把孩子给你时,没有说别的?”

    “他什么也不让问,说是我多问一句,就不让我养了,我眼红那些银子,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那这些年都是他亲自给你银子吗?”

    “不是,我没有见过给银子的人,每个月的月底,银子都会自己出现在我的房中。但直到三年前,银子便断了,自那以后,我一分银子也没有再收到过。”

    “这些年,杨凌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在这里盘问还是太过危险了,林裴时刻警惕着四周,怕杨凌去而复返。

    杨兴茂却不知这些,他内心里的恐惧促使他把知道的事毫不隐瞒地抖了出来。

    眼前这个书生其实真的没那么可怕,他的脸到现在还是一副无害的模样,但他的出手……他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把姚大师给搞得生死不知了,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有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没有见过。”杨兴茂猛摇头,“杨凌小的时候,还算机灵,但后来越长大,就越傻,谁会在意一个傻子呀?”

    他傻?林裴心里不禁冷笑,你瞧他那样子,像是傻子吗?

    自然,杨兴茂现在也注意到了,“刚……刚才那个,是杨凌吗?是他对吧?可是,他怎么不傻了呀?这不可能啊……”他仍旧不敢置信。

    林裴懒得搭理他,道:“没见过他身边出现陌生人吗?”

    杨兴茂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没有?这怎么可能,没有陌生人出现,他那一身武功是哪里来的?只不过杨凌身边的人,做事太小心了,从未露出过马脚罢了。

    但……三年前就断了供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三年前……林裴实在想不起来三年前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再问也不可能问出更多的有用的消息了。对方那么小心翼翼,杨兴茂又怎么可能知情太多?

    但也正因为如此,说明杨凌的身世很微妙。

    会是要找的那个人吗?林裴心里泛起疑问,不经意间,眉心也微微蹙起。

    杨兴茂怔怔地望着他。这是自打他出现在这间屋子之后,脸上出现的唯一变化。

    “管好你的嘴巴。”林裴留下这一句后,身影倏然消失在屋子里。杨兴茂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

    最近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曲小白的变化诡异,杨凌的变化也诡异,现在还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一个人……现在连地都没有了,还是赶紧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吧。

    杨兴茂生出这样的想法之后,就想着赶紧发动全家人收拾东西连夜走,试了几试,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赵元的家里。

    赵元家的点着油灯,在灯底下做活呢。

    自打曲小白给她找了这么个好的营生之后,她几乎闲暇时间都在做针线活,只想趁着现在多攒点儿银子,好给她的大小子赵志文攒媳妇本儿。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催赵元道:“你去看看谁这么晚了还在敲门。”

    赵元已经躺下,夏天炎热,他只穿了条裤衩,听媳妇催,不大情愿地起身,嘟囔着去开门了。

    门一开,却只见杨凌抱着满身是血的曲小白,大惊道:“杨凌兄弟?小白弟妹?这……这是怎么了?”

    杨凌淡淡的,没有过多解释,一边抱着曲小白进屋,说道:“杨兴茂想要害她。大嫂子还没睡吧?麻烦你让大嫂子给弄点热水洗洗,顺便再拿件衣裳换一下。”

    赵元满肚子都是惊讶,惊讶于曲小白怎么搞成这样子,更惊讶于杨凌身上的变化,但他没机会问,一路把他们让进屋子里,嚷着让媳妇去烧热水。

    赵元家的一见这个样子,也吓了一大跳,曲小白解释道:“我没事,就是被杨兴茂泼了一身黑狗血,他把我当邪祟了。嫂子,麻烦你去给我弄点水洗洗。”

    “好好好。”赵元家的来不及说别的,赶紧去烧水了。

    杨凌很有礼貌地对赵元道:“麻烦大元哥腾一间屋子。”

    “西屋吧。”赵元一边震惊着,一边端着油灯,引杨凌和曲小白往西屋走。

    西屋是平时杨红霞绣蕾丝绣品的屋子,里面除了一张绣花的架子,再就是堆成堆的丝绸。赵元把油灯放在桌子上之后,杨凌便道:“谢谢你,一会儿让大嫂子把水送到这里来就好。”

    虽然很有礼貌,但是语气也很淡,给赵元很大的距离感。

    赵元未敢多做停留,忙出去,带上了门。

    杨凌把曲小白身上的衣裳直接给撕了下来,由外到里,一件不剩,撕下来的破衣服直接给扔到了屋外。

    “麻烦大元哥把这些衣服给处理了。”

    赵元刚要去厨房,听见声音,又折回头来,把地上的衣物捡走,送去厨房烧掉了。

    曲小白嘴角抽搐,“你就不能温柔点?”

    杨凌扯了一块丝绸,暂时给她把身体包裹住,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直地凝着曲小白,语气还是不大好:“你是不是傻?”

    “行了,我都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以后,我不会再干这么蠢的事了。”

    哄人这种事情,简直是信手拈来,娇嗔的模样真是让人想生气都不能,杨凌无奈地宣告破功,语气温和了些,“跟你说过,杨兴茂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是一个蠢货……”话说到一半,看曲小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就泄气,“算了,不说了。”

    曲小白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寄养人,却连基本的信息都不给,是因为他的身世不能为外人道吗?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世,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保密?

    她想着想着,忽然就想起了林裴,“林裴呢?他没有跟来?他……”杨凌说他已经在窗外听了许久,是单纯地撞上了,还是……

    杨凌道:“他应该是走了。”

    杨凌语气温和,似乎并没有对林裴产生什么怀疑,曲小白便稍稍放了心。

    虽然林裴当时没有搭救她,但她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不想这样一个清秀的书生是敌人。

    她并没有看见,提起林裴时,杨凌眼眸底处一掠而过的危险意味。

    林裴是跟着她后面出门的,那就是她发生的一切,他都应该很清楚,她被人逼到那样的地步,他却一直忍到最后的关头才出手,没有问题才怪。

    但他不能让曲小白担心,所以便故作轻松,没有让曲小白也往那方面怀疑。

    赵元家的很快就烧好了热水,抬到了门口,连同新衣裳都拿了过来,先敲了门,杨凌出去,把一应东西给提了进来,道了谢,并没有让她进来帮忙。

    赵元家的这才发现杨凌的变化,一脸懵逼,回到自己屋里,问赵元发没发现杨凌不傻了,赵元告诉她也告诉自己:“小白弟妹不是一直在给他吃药吗?兴许是吃药吃好了呢?”

    赵元家的疑疑惑惑:“这么容易就好了吗?当家的,你说,该不会,真的被杨兴茂蒙对了,小白弟妹是被什么……”

    “你瞎说什么?”赵元急忙制止,压低了声音:“快打住你这个想法,千万不要跟外人提起!小白弟妹哪里像是被邪祟附体的样子?”

第九十三章 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元家的也赶紧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可是,你不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吗?现在的她,厉害得不像话!”

    “不要再说了,她没有害咱们,还给咱们这么些好处。”

    赵元家的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赵元的意思,若是这些话从她这里传了出去,现在拥有的这些,就都将化为泡影。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小白弟妹人好,又有本事,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

    赵元家的如是说着,“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吃饭了没有,我还是去给他们做两碗面吧。”

    “多卧俩鸡蛋。”

    “知道了,还用你说。”

    杨凌检视过曲小白身上没有新的伤口出现,还给她把了脉,确定也没有新增什么内伤,这才放心让她进水中沐浴。

    但她身上有些明伤,不适宜久泡,将身上的脏污气洗干净了,便赶紧出来了,杨凌又扯了块新的丝绸给她把身上的水珠擦干净了,曲小白心疼道:“这些丝绸都好贵的,傻子,你给我悠着点使!”

    杨凌左耳进右耳出,又扯了一块,把她头上的纱布也换掉了。

    曲小白就彻底不说了。

    还不如不说呢。

    换好了衣裳,杨凌顺手把洗澡水给提了出去,赵元站在院子里,也不好过来搭手,搭言道:“小白弟妹怎么会搞成这样?杨兴茂又作什么妖呢?”

    杨凌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叨扰了,我们这就走。”

    赵元忙道:“家里的已经煮了面,折腾到这么晚了,吃了再走吧。”

    曲小白方才就闻到杨凌身上有酒气,只是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她怕他是去借酒浇愁了,光喝酒不吃饭,会对身体不好,忙道:“正好,我也饿了,杨凌,咱们就吃点儿再走吧。”

    杨凌只好依她。

    赵元家的做好了面,满满的两大碗,每个碗里两个荷包蛋,还有绿油油的青菜,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哇,好香,谢谢嫂子。”

    赵元家的把面往屋里端,热情地道:“快进来吃,大晚上的,也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们,就煮了两碗面。”

    杨凌淡淡地道了一声:“客气了,谢谢。”

    曲小白也不拿他两口子当外人,进屋就坐下来,拿了筷子,先夹了个荷包蛋给杨凌,“我怕胖,你多吃点。”

    “弟妹对杨凌兄弟可真好。我瞧着,兄弟这病,像是已经大好了呢。”赵元家的道。

    曲小白笑得很开心:“是啊,大元哥,嫂子,杨凌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呢。”

    “老天,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弟妹,杨凌兄弟,这可真是太好了!天啊,简直不敢相信!”赵元家的高兴得已经语无伦次。

    曲小白也跟着高兴。虽然打从她来那一天,杨凌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但看见赵元家的手舞足蹈的样子,她有种错觉,好像的确是她治好了杨凌的病一般,心中油然而生自豪。

    看见她笑,杨凌心里也无比熨帖。

    她笑就好。那些恼人的、与她有关的与她无关的事情,何妨暂时都抛诸脑后。

    “多谢二位之前对我们夫妻的照顾。”杨凌这句话的语气虽然仍是淡淡的,但已经是他对曲小白之外的人最温和的语气了。

    曲小白咬着嘴唇笑,这家伙外表冷冷内心却柔软的样子有点可爱呀。

    两人吃完了面,赵元家的以为曲小白身上的伤都是杨兴茂给弄出来的,又声讨了一回杨兴茂,曲小白不欲多说杨兴茂,便和他夫妻二人讨论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及盖房子的事。她这些日子忙着锦衣坊开业的事,没顾得上这头,正好趁今天晚上的机会了解一下进度。

    赵元家的这边自然没什么说的,都已经上了轨道,那几个妇人的技艺也越发有进步,都能保质保量地完成曲小白给的任务。

    赵元那边的进度让曲小白有些惊喜,路已经修完,地基也已经打完了,一切都很顺利,杨兴茂和朱家的人都没有敢去捣乱的。

    曲小白心想,朱家,前些日子还不太确定,但以后应该不会去捣乱了吧。至于杨兴茂,她看向杨凌,今晚的事,他还没有去找杨兴茂算账,以他的脾气,不知道会怎么折腾杨兴茂呢。

    想想就替杨兴茂觉得可怕。

    从赵元家里告辞出来,已近子夜,赵元夫妻要他二人留宿家中,被杨凌以要回家上药的借口给拒绝了。

    曲小白本以为杨凌会直接去找杨兴茂的麻烦,还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劝他一劝,杨兴茂固然过分,但她给他的报复也不可谓不狠,她希望就当是扯平了,此后再不相干。但杨凌肯不肯,她实在拿捏不准。

    谁知杨凌抱着她上马,策马直接奔村外走了,根本就没有去找麻烦的打算。

    曲小白很意外。

    虽然已经很晚,但杨凌骑马并不快,曲小白明白他是因为她身上的伤,所以才骑得很慢,心里顿觉温暖。

    正好夜色深浓,星光细微,旷野空旷得连虫鸣都不闻。曲小白偎在杨凌的怀里,身上是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这个时候问杨兴茂的事才是傻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唯恐打破这沉寂的夜似的,走到半途,却瞧见前面一簇簇的黑影,瞧着身量像是人影,她还没有发问,便听头顶上杨凌道:“是杨兴茂一家。估计是要迁离此地,小白,你希望我怎么做?”

    “啊?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一家呀?”

    杨凌只“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

    曲小白微微惊讶,看来,杨兴茂一家是真的怕了,竟然选择连夜逃走。

    不过……杨凌不去他家里找麻烦,是不是也预料到了这一步呀?小狐狸!

    “你希望我怎么做?”杨凌又问了一句。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得到的惩罚也算够了,就算了吧,让他们走吧。”曲小白想了想,说道。

    杨凌没有言语。

    曲小白以为他是生气了,试探着道:“要不,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凌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下次对别人不要再这么心软。”

    “哦。”

    曲小白答应着,但越琢磨这话越觉得话里有话,他口中的别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指”呀?

    快要到杨兴茂一家人身边,杨凌猛然加快了马速,虽然他骑马的技术很好,一点也不颠簸,但曲小白身上的伤毕竟不轻,微微有些吃痛,怕杨凌担心,便忍着没有哼哼出声。

    回到家里,陈安还在等着,阖府的人也都没有睡,都在等着他们回来,杨凌抱了曲小白,直奔自己的房间。

    曲小白看大家都迎了出来,心里过意不去,又觉得很感动,道:“大家都辛苦了,赶紧都去休息吧。”

    杨凌把她抱进房间,搁到床上,把外衣褪去,拉了被子给她盖上,“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曲小白一把拉住他,杨凌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一次不洗也没关系,今天都折腾到这么晚了,你躺下,我有话跟你说。”

    “来日方长,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我很快就回来。”杨凌欲要把她的手推开,她却拽得十分紧,他推了推,竟没有推开。

    曲小白往里挪了挪,用力拉他,他只好在她身边坐下,无奈地瞧着她,“还真是任性。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毛病呢?”

    曲小白微微瘪了瘪嘴巴,“我毛病还多着呢,你要是嫌弃我毛病多,现在跟我分开还来得及啊。”

    杨凌的笑有些苦涩,用曲小白听不清的小声音咕哝了一句:“我哪里敢。”饶是如此,你都不肯接受我,我若嫌弃你,你岂不是走得更痛快?他心里的酸涩,比嘴角的笑可要浓得多了。

    等等,曲小白这话……“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喝酒去了?”曲小白立即岔开了话题。

    她的确是动心了,也动摇了。

    但她还是不能确定,如果那个离开的机会现在就出现在眼前,她会不会选择离开他。但那个机会迟迟不来,她却对他越陷越深。

    杨凌啊杨凌,我该如何对你才算不负我心,不负你心?

    杨凌却是不肯放过她,握紧了她的手,头低到离她的脸很近很近,两个人几乎呼吸可闻,“刚才那话,若我没有理解错,你是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曲小白被他温热的呼吸扰得心里如揣进了一头活泼小鹿,嘭嘭跳得按都按不住,“我……我……”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杨凌的语气里多了那么点子的威胁之意。

    偏这份霸气都让曲小白觉得动心不已。

    “可是,杨凌,我不能骗你。”曲小白到底没能突破自己心里的底线,她不能允许自己骗一个挚爱她的男子,她望住杨凌,眸子里既坦诚又有些心虚,“杨凌,命运是件难以琢磨的事,我怕我握不住。”

    “谁又能握得住命运呢?你一直在怕的,是这个?”杨凌蹙眉。

    “杨凌,你不明白的。我说的命运,和你理解的不一样。我说的是……”曲小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个命运,吞吐了好久,杨凌低眉瞧着她,静静地等着她。

第九十四章 算你狠

    “杨凌,如果你知道,在某一天,你肯定会离开我,你现在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曲小白埋藏在心底里多日的话,终于问出了口。

    她握紧着杨凌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会忽然松开她的手,掉头离去。

    杨凌并没有松开她的手,掉头离去。他保持着俯身低头的姿势,静静地凝着曲小白那张因为受伤略显苍白的脸。

    曲小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沙漏的刻度已经指向了丑时末刻。

    曲小白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听他回答。对他来说,这个答案要出口,应该也很难吧。她想。

    曲小白不争气地眼皮开始打架,这个答案,她似乎等不起呀……“怎么?这就要睡了?”就在她将将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厢响起杨凌的声音。

    也说不清他的语气是戏谑还是嘲讽,反正他的情绪不大对劲,曲小白霍然就睁大了眼睛。

    眸光正对上杨凌幽深的眸子。

    曲小白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尼玛的,这妖孽到底是要干什么?简直就是个疯子呀!

    “杨凌,凌哥哥,要不,咱们先睡觉?”

    困呀。她昨夜被朱长柏折腾,今天晚上就被杨兴茂喊打喊杀泼狗血,她又不是铁人。

    “你睡你的,我想看着你睡。”

    “大哥,你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现在,累不累啊?”

    曲小白只觉头疼的很。这丫的太难搞了,还是做傻子的时候好搞一点。

    “总会有个极限的,我想看看,我对你的极限在哪里。”

    疯子!曲小白不知心里是气是恼还是心疼,一把拉住杨凌的衣领,把他狠力一拉,杨凌一个支撑不住,倒在了她的身边。

    “你狠!杨凌。”

    他这是在逼她。逼她现在就做抉择。可他知不知道,那个抉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曲小白心里撕扯一般地疼,一扭身,转过脸去,不再理杨凌。

    杨凌半边身体早就已经麻了,他挨着曲小白的身体躺好,眸光轻柔地落在曲小白的脖颈,“你不用觉得艰难。”他低声道,“也不用急着做出选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因为什么不可抗的原因离开了……”他停顿住了,半天,才道:“我想先学着适应。”

    “我父母不详,自小也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师父虽授我武功学识,但他总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难以亲近,而且他也已经过世。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既然你说……你可能会离开,所以不敢和我太亲近,我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了。”曲小白猛然转过身来,一双手臂圈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了他颈中。

    “我一个小妇人,能去哪里呀?之前那样说,不过是要考验你对我的真心到底有多真,好了,你现在勉强通过考验。”她贴着他的脖颈,所以说出的话有些瓮声瓮气的,就像是带了哭腔。

    杨凌知道,她是真的哭了。他脖颈里一片湿乎乎的。

    她现在说的才是谎话。一定有什么事情,羁绊着她,迫使她不能安心留在他身边。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

    生病?不可能,他把过她的脉,受的伤其实都是些小伤,养一养就好了。

    那个箱子……对,那个箱子!

    可是箱子里就只有三本书,三本书他都检验过,虽然内容很是惊人,但书里没有什么内容是危及到她的去留的。

    再就是她腕子上的那枚镯子。

    杨凌的手似是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曲小白腕子上的镯子。触手冰凉,和别的首饰的感觉差别不是太大,除了材质更优良些。

    这镯子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曲小白自戴上镯子那日,就再没能摘下来过。不是不想摘下来,而是摘不下来了。他亲眼看着镯子戴到她手腕上以后,自由调节尺寸,和她的腕子紧紧卡住了。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哦,你们那一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论,在我这里可是行不通的!你要是以后敢对我不好,我是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你的!”

    你们。你们是谁们?应该是这世上的每一个女子吧?这就不对了,难道她自己不在这之列?

    杨凌的心思敏锐细致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注意到。

    “好。我记住你说的话了。”杨凌轻声应和,在她耳鬓边吻了吻,“天都快亮了,还是赶紧睡吧。”

    “这时候又让人睡了。是谁瞪着人一夜不让人睡的?”曲小白贴着他的脖颈埋怨,声音娇嗲。

    杨凌把她圈入臂弯里,低声道:“睡吧。今夜是我的错。”

    也不知他认的是哪一桩错。

    天色已经透着灰白,两人将将入睡,便有鸡啼声次第响起,虽离得远,但也依稀入耳,两人睡的都不实,天亮之后,便都睁眼,看看时辰,不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再睡会儿?”杨凌柔声问道。

    “年轻人,睡一睡就精神大好了,不想再睡了。”

    曲小白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虽然说着不想再睡了,但也没有立即起床,往杨凌臂弯里一滚,一双手臂圈在了他腰际,脸贴他胸膛,又闭上了眼睛,“我醒个神儿就起床。”

    大清早的,她没什么经验,就这样慵懒地贴上去了,对方却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被她这么一贴,身体立刻就僵了,鼻子一热,一股红色液体就蹿了出来。

    杨凌也不知抓了个什么东西,捂住鼻子下床朝盥洗台跑去。

    曲小白晨起通常脑袋都是懵的,要醒个三五十分钟才能清醒,杨凌一跑,她只觉手中一空,还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迷蒙着眼去看,只见杨凌手中抓着她的藕荷色的肚兜,正在盥洗台那儿擦洗鼻血。

    “英雄!那可是真丝的!昨晚到现在你都毁了我多少真丝了!”

    曲小白哀嚎一声,大脑立刻就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下床去夺已经是不可能,只能伸着手作哀嚎状。

    杨凌也才发现手中拿的是她的兜兜,低头看看手中,再抬头看看坐在床上的曲小白,嘴角抽搐:“你干嘛不穿着?”

    曲小白迟钝地双手抱胸遮掩。她从前有个毛病,晚上睡觉不习惯穿衣服,若是哪一回穿了,睡梦里也会扒了。

    初来这个世界之后,身边有个傻子杨凌,她每次睡觉都尽力去自控,数日未犯,本以为这毛病已经改好了,却没想到,又犯了。

    又犯了……曲小白羞得不知道该去遮双眼还是遮胸前了。

    屋子里温度骤升。

    “夏天真热啊。”杨凌老兄也略觉尴尬,说起胡话来,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却有些亮晶晶的,直剌剌落在曲小白脸上,曲小白被他瞧得双颊绯红,怒嗔:“登徒子!你还看!”

    杨凌局促:“我……我还是去给你拿衣裳吧。”

    我看我媳妇怎么就登徒子了?可媳妇不让看,还是应该听媳妇的话的。杨凌一路小声嘟囔,在柜子里扒拉出曲小白的里衣……还有胸衣。

    也不知她做了多少那种两个圆圆球的胸衣,满衣柜里都是,粉的白的黑的,各种颜色,这些胸衣,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杨凌虽是个大小伙子,没碰过别的女人,但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们,做不出来这种东西。

    杨凌瞧着,就想起了她发育不良的身体,脑子里念头不知怎的就一转,想着该要好好给她好好补一补了。

    “你今天想穿哪件?”杨凌望着满柜子的衣裳,眼花缭乱,选择障碍。

    “随便呀……只要能穿就行啊。”曲小白欲哭无泪,后知后觉地从床上把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

    杨凌随手抓了一件,回到床前,递给曲小白,“这件可以吗?”

    他随手抓来的,是一件浅粉色的,垫胸不厚,适合夏季穿,曲小白咬着嘴唇,不敢看他,默默接了胸衣,用眼角余光瞥他,“还怪有眼光的。”

    杨凌转过身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笑意,道:“穿好衣裳,一会儿先把早饭吃了,后院那些婢女们已经起来了,一会儿该过来吵你了。”

    “你今日无事,在家里陪我可好?”曲小白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

    “好。”

    杨凌的回答很干脆,语气里都听得出宠溺笑意。一时间让曲小白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她不由嘴角也露出笑意来。

    两人洗漱了,毛氏摆上了早饭,两人吃过早饭,卯时末刻,正好迎来林裴的敲门声。

    经过昨晚的事,林裴还能来敲门,曲小白佩服他的脸皮。

    “夫人的伤可好些了?”林裴站在门口问道。

    曲小白正要礼貌性地回一句,杨凌走到门口,睨着林裴,“她是杨曲氏,请称她杨夫人。”

    曲小白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傻子你这个喝醋的样子实在不怎么给你的形象加分啊。

    林裴耸耸肩,表示认怂:“好……杨夫人。”

    “她的伤不劳林先生惦记,若林先生还打算继续自己未竟的事情,就请去廊檐下候着,我夫人稍后就过去。”

    做主人家的对客人这般态度,实在让人汗颜,但杨凌这性子,堪称霸道界的祖宗,曲小白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站在杨凌身后,悄悄给林裴比手势:莫介意莫介意,他就是脾气不大好。

第九十五章 当面拆台

    杨凌搬了两把椅子搁在了廊檐下,又吩咐张氏摆了一张小桌,洗了些瓜果端过来,还沏了一壶茶水。他挽了曲小白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曲小白坐不住,要去教小丫鬟们习练台步,杨凌将她拉住,“你不放手,她们永远都学不会。这就跟小孩子学走路是一样的道理。”他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曲小白挣不开他的手,也只能依他。

    小丫鬟们虽然只习得些皮毛,但对于开业表演什么的,也已经够了,曲小白也就没有强求,离开业还有两天时间,余下的时间,只要林裴把她需要的画画出来即可。

    林裴画画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一个时辰便画得两幅,且都是质量极高的画作。

    照这个速度,只需一日,就能完工,抛却人品不论,曲小白对林裴的才情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

    虽然杨凌对林裴极不待见,但曲小白倒不觉得林裴的人品有什么太大问题。热心助人固然是好的,但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最后的最后,林裴还是出手相救了,这证明他还是有底线的。

    这个底线,对她来说刚刚好。

    她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欠下任何人的人情债,因为若是没有机会还,她会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杨凌么……已经是个无法改变的意外。但她不想再有别的意外。

    林裴画了三幅画之后,曲小白斟了一杯茶,邀请他坐下歇息喝茶,他也没有拒绝,在四方桌的一侧坐了,挨着的是杨凌,杨凌容色淡淡,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打算。

    被男主人这样怠慢,换做一般的人,怕是早就拂袖走人了,脾气再大点的,很有可能就当场把他的桌子掀了。

    林裴却很淡然地端起茶杯喝茶。

    足见他的脾气不是一星半点的好。连在训练的小丫鬟们都不住往这边侧目,用眼风交流她们对眼前这两个男人的看法:果然看男人是不能以貌取人的,林先生虽然不及那位杨公子长得俊美,但胜在脾气好啊,将来若是能伴其左右,哪怕只做个妾室,也是好的啊。

    诚然,她们没有想过的是,那位被她们嫌弃了的杨公子,连一点眼角余光也没有给过她们。打从他坐在这里起,就一直心无旁骛深情凝视着身边的曲小白。

    再诚然,她们瞧不上的这位空长了一副皮囊的男人,已经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并且在追妻的漫漫路途上才踏出了有成效的第一步,又哪里有精力去看她们一眼?

    “林先生画功了得,学识也了得,怎的年纪轻轻的,不去考个功名回来,反窝在边塞小城做人家家里的一位西席先生?”

    曲小白和慕南云也算是相熟了,说话间便随意了许多,背后提及他,也很随意。

    她并没有贬低慕南云家世的意思,回到京师,慕家是豪门世家,但在这边陲小城,即便你再有身份,也不过是龙困浅滩。

    林裴正欲答话,却听远远传过来一个孩童的声音:“大嫂子,你错了,我家先生,他可是当今的状元郎,三年前就中了状元,皇上本来要封他个大官做做,可他偏偏志不在朝堂,还跟皇上说什么,他考状元只是为了一试身手,可不是为了功名。皇上被他气得大发雷霆,当时就把他驱逐出了京师。我堂兄对他的才学极为仰慕,追出京师,聘他为西席,教授我学问。”

    啧啧,慕齐晟这文字组织能力,让曲小白心里连连感叹,不愧是当今状元郎教授出来的学生。

    慕齐晟走到林裴身边,深怕林裴会赶他回去读书似的,抢着道:“先生,我已经把今天布置的书都背完了,您要不要抽一下?”

    林裴瞥他一眼,他立即站得规规矩矩的。

    这小鬼实在是太机灵了,远超过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曲小白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小孩子嘛,她还是希望有个小孩子的样子的。

    远远瞧见王氏的儿子缩在墙角下,也不知是在玩什么东西,他和慕齐晟的年纪倒是相仿,曲小白心念一动,从桌子上拿了两个翠色的苹果,朝慕齐晟招了招手。

    慕齐晟乖乖走到她面前,“大嫂子,什么事?”

    呃……这“大嫂子”三个字还是太出戏了。曲小白听着那个刺耳啊。

    但她又不能真的和个小孩子较真儿,“看见那个小朋友了吗?他叫孟岩,和你差不多大,你去找他玩,把苹果分给他吃好不好?”她温柔耐心地跟慕齐晟说道,“你知道吗,他的爹爹也是个大英雄,为了百姓战死在了疆场上,他和你一样,是英雄的孩子。”

    一旁那个一直凝视着她的目光有些微凉意,曲小白不用回头看,头皮也能感受得到那阵阵凉意。

    傻子,你不是吧,小孩子的醋你也要吃?他才八岁不到,毛都没长出来呢。

    但傻子的经历比较特殊,导致他性子比较古怪,这一点,曲小白很可以理解和包容。

    说起来,她以前可不是这么个大度的人,她身边的人甚至会觉得她是个纨绔又刻薄的老板。果然爱情会使人性情大变呀。

    慕齐晟也感受到来自杨凌身上的不善,急忙接了苹果,询问林裴:“先生,我可以去吗?”他本来是不想去的,那个孩子瞧着脏兮兮的,但他实在是怕不去的话,杨凌大哥哥的眼神就能把他杀死。

    对于曲小白的这个做法,林裴心里挺感兴趣。慕齐晟是世家大族的少爷,孟岩只是个下人的孩子,即便两个人的父亲都战死在疆场,但一个是将,一个是无名小卒,也不可同日而语。

    门第观念深重的这个世界,即便是林裴,也不能免俗。曲小白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违规矩吗?

    曲小白自然知道他们所谓的门第观念,门第,这个即便在现代也逃脱不了的话题,她一直就不大看在眼里。

    大约也是因为,她在那个世界里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是人中龙凤,有一颗怜弱的心吧。

    林裴打量曲小白一眼,点点头,道:“嗯,去吧。”

    慕齐晟抱着两个苹果,一蹦一跳地朝孟岩走去了。

    林裴喝了两杯茶,正准备起身,再去画上几幅画,却有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入耳,抬眼望去,只见在东厢墙角下,王芸香正拿着一把笤帚在打自己的儿子。

    依稀能听见她的责备声:“让你不分尊卑!让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是少爷,你是贱奴的儿子!你怎么敢和少爷一起玩儿?还不滚去你自己的屋里去!”

    林裴看向曲小白,眼睛里的神色很分明:你看你,本意是做好事,可结果,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曲小白十分无语。

    人若是自己轻贱自己,别人又怎么能够尊重他(她)。

    她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朝东厢走去。

    林裴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也跟了上去,杨凌本来不想去,但林裴去了,岂能落下他,他大口喝了杯子里的茶,冷冷瞥了一眼林裴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王芸香一见曲小白几个到了,忙慌乱地拉着儿子孟岩跪下磕头,“夫人,郎君,林先生,对不起,小子不懂事,我回去教他,求您饶了他。”

    曲小白无语望天。这真是……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三观屡屡被打碎,现在真是被这个女人搞得碎得渣渣都不剩了。

    林裴挑了挑眉梢,睨着跪在地上的王芸香,“就因为你儿子和齐晟一起玩儿,你就这样打他?”

    王芸香手中抄着笤帚,笤帚已经被她打得稀碎,身边跪着的孟岩,瑟瑟发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他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曲小白倒没有急于说话,她反倒比林裴更关心慕齐晟的反应。

    慕齐晟的反应,一定程度上,是代表了林裴的态度的。

    这要比林裴自己表现出来的还要真实。也不知是为什么,她对林裴这个人的为人很是感兴趣。

    慕齐晟到底是个孩子,王芸香那样打孩子,他到底是怕了,嘴唇有些发抖,但还是挺直了胸脯,稚嫩的童声里透着微颤:“是我要和他一起玩的,你干嘛要打他?你干嘛要打他?”

    还好,算是个有担当的孩子。

    孩子的眼睛看事情的很单纯的,很多时候,大人灌输给他什么样的三观,他就会有什么样的三观。

    曲小白俯身把孟岩扶了起来,温声道:“打疼了吗?先回房里,我让人给你上药。”

    孟岩颤颤巍巍,眼眶里汪着泪水,泪水后面的恐惧显而易见。

    曲小白要扶他去东厢房,他颤栗着不敢挪动脚步。

    曲小白心里微微叹了一声,矮下身,蹲在他面前,给他擦了擦眼泪,道:“你的爹爹,是战死沙场的英雄,我想,他一定很勇敢,面对敌人的时候,他流的是鲜血,不是眼泪。”

    小孩子还太小,他的娘亲又是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她说得太深他未必能听得懂,只能浅显告诉他一些道理。

    林裴瞥向她:“说的好像你上过战场一样,你又怎知,他爹爹上战场是个不怕死的英雄?”

    当面拆人台,太可恶。

第九十六章 上面都是秘辛

    孟岩哭得花猫似的脸胀得通红,一双泪眼瞪住林裴,却是敢怒不敢言,只一味瞪着。

    曲小白剜林裴一眼,正要怼上几句,她身边那位长身玉立的夫君就先开启了护妻模式:“怕死的未必不是英雄,不怕死的,也未必就是英雄。他的爹爹不管是不是个勇敢的人,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杨凌低头瞧了一眼孟岩,曲小白正用指腹给他擦眼泪,这小子,可真是个小讨厌鬼,他一把拎住他的后脖领子,把他给拎到了一旁,“小子,再哭就罚你去把整个院子里的水缸都给挑满水。”

    呃……傻子你这样真的好吗?他这个瘦弱样子都没有一桶水沉。

    “小子这就去挑水。”

    杨凌不苟言笑的模样太吓人,把孟岩的眼泪吓得都憋了回去,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挑水。

    “回来。”杨凌又拎着他后脖领子,拎小鸡崽儿似的拎了回来,“就你这小体格,你挑水还是水挑你?还跟那小子去玩儿吧。对了,他书读的不错,你可以让他教你读书识字。”

    啊?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这事儿解决了?

    曲小白瞧着王氏芸香愣怔的模样,很以为然地觉得,还是杨凌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好。

    只是林裴瞧着像是不大乐意的样子。到底慕齐晟是他们慕府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小少爷,他看见王芸香这般模样,不愿意慕齐晟和孟岩一起玩也有情可原。

    她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林裴那一脸的不情愿,其实只是对杨凌看不顺眼罢了。

    “王嫂子,你去做你的活计吧,小孩子们在一起玩,不要紧的。”曲小白看王氏是真的被杨凌吓坏了,便缓了缓语气。

    王芸香惶恐得手足无措,“夫人,这……这,小孩子们玩儿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万一是冲撞了慕少爷,那……”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小孩子嘛,磕磕碰碰很正常,相信林先生不会介意这个的。你说是不是,林先生?”

    杨凌的目光瞟向林裴,略有些盛气凌人。

    “我不过一介教书匠,若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不会介意,但齐晟是慕府的少爷,我可不敢替慕将军应承你这个。”

    林裴的锅甩得,在杨凌看来再正常不过,在曲小白看来,只觉这林裴真是个多变的性格,有时善良,有时冷漠,有时又很莫名其妙。

    譬如现在,这锅甩得就有些莫名其妙。

    “小子,你想不想和孟岩一起玩儿?”曲小白对莫名其妙的林裴表示漠视。

    “只要他不哭,我就和他一起玩儿。我堂兄说了,我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英雄是不会哭的。”

    告诉你这句话的你堂兄,他莫不是个傻子吧?谁说英雄就不会掉眼泪了?曲小白无语地瞥了慕齐晟一眼,对孟岩道:“行了,别哭了,和慕小公子一起去玩吧,当心些就成。”

    慕齐晟机灵,拉着孟岩的手,“走吧,你不是想读书认字吗?我教你。”拉着他就往前院跑了。

    王芸香心里仍有顾虑,却是不敢去阻拦,只能喊着让孟岩小心些,别和慕小公子打架。

    曲小白无奈地叹了一声,未再对王芸香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改天让孟岩跟着杨春去读书识字吧,束脩我来出。王嫂子,你做活去吧。”

    王芸香自是感激不尽,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曲小白就怕人家跟她客套,忙拉着杨凌走了。

    林裴缓缓回过头,瞥向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眸光变得有些幽长。然目光在触及到曲小白的娇俏背影之后,嘴角又不自觉地挑了起来,眼睛里也不自觉地染上点点笑意。

    杨凌拉着曲小白在小丫鬟们边儿上经过,没有停留,往房中走去,这架势,是又不想正经上工了,曲小白无奈地吩咐小丫鬟们:“你们好好练着,后天就要上阵了。”

    尾音随着她的人进了房间。

    杨凌顺手关上了门。

    林裴回到案前,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提起画笔,又画了起来。

    这一次,画上画的女子,虽只是一个背影,却是气质卓然,身姿窈窕。虽未见其面,但却瞧得出,这画上的女子,正是房中的曲小白。

    “大哥哥说,你若是再敢画大嫂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先生,你可不要连累我啊。”

    慕齐晟忽然又冒出了头来,身后还跟着个小跟班孟岩。

    林裴大手顺势朝他小脑袋上一拍,“玩儿你的去,不然,就去手抄《论语》一百遍。”

    慕齐晟脸都绿了,“先生您慢慢画,学生告退,学生告退。”

    拉上孟岩赶紧逃走。

    “哎,等等。”

    慕齐晟站住脚步,硬着头皮:“先生唤学生,是还有什么事情嘱咐吗?”

    “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循规蹈矩的酸腐样子,臭小子,回来。”林裴勾了勾手指,慕齐晟不敢违抗,硬着头皮退了两步,退到林裴面前。

    林裴俯下身,两人就在案底猫着,他压低了声音:“臭小子,你要胆敢给我说漏了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齐晟暗戳戳地:“先生,我自然不会泄露先生的秘密,但别人会不会就不知道了。先生,你要画就正经画个正脸呗,画个背影算什么呀?”

    “你懂什么?”又一巴掌落在慕齐晟的小脑袋瓜上,“她也就个身姿还能看,那张脸,连个中上之姿都算不上。”

    “先生这话就有点儿恶毒了。她的脸,也不至于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不过,身姿么,也没有你夸的那么好,先生,你看这个是什么?”

    慕齐晟在袖子里摸索一阵,摸索出一样物事,双手奉在了林裴面前。

    林裴看着那样物事,懵道:“这是什么东西?”伸手把那物事给拎了起来。

    慕齐晟神秘兮兮地附耳:“先生,你看这个东西的形状像什么?”

    林裴端量手中物事,一条丝绦穿起两个半圆,半圆软软的,眼睛忽的一亮,“这个……难道是……”

    “先生,这就是大嫂子素日穿在胸上的,她那身材呀,有一半都是假的,靠着这个撑起来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林裴瞪大了眼睛。

    “在……在大嫂子房中拿的。”

    “不问而取是为盗,臭小子,你敢盗窃!”

    又一巴掌打在慕齐晟的小脑袋瓜上。一旁的孟岩默默瞧着,想要上去拦一拦,却又不敢。

    慕齐晟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给大嫂子送回去。”小脏手伸手就要去拿曲小白的胸衣。

    林裴一把拍开他的小脏手,“你这个时候送回去,是要让那个傻子把你揍死吗?”

    慕齐晟小脸表情怕怕,拉住林裴的衣角,“是哦,大哥哥那么厉害,比先生你还狠,会把我往死里揍的。先生,那怎么办?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这时候知道怕了?你偷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啊?”林裴对着他的小脑袋瓜又是一巴掌,“还有,什么叫比我还狠?我对你狠吗?臭小子!”

    “不不不,学生一时口快,说话未经脑子,先生恕罪,先生恕罪。先生,这个,要不您就帮学生还了吧。”

    慕齐晟一溜烟儿地拉着孟岩跑了。

    “臭小子!”

    林裴手里拎着那件绯色的胸衣,有些手足无措。还?自然是不能,杨凌那个醋坛子非得杀了他不可。不还?非君子所为吧?

    唉,君子难做啊。不过,这曲小白脑子里到底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想法啊,真想劈开她的脑子看看构造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屋里,曲小白歪在靠枕上,左翻右翻,却什么也没有翻到,“傻子,我的那本书呢?怎么不见了?”

    “哪本书?”杨凌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册,正目不转睛看着,听曲小白问起,抬头看向曲小白,“你那本什么野史吗?”

    “对啊。我记得放在枕头下面了呀。”

    曲小白从床上爬起来,枕头被子床单褥子全都掀了,却连个纸片也没有找到,甚至床底下都爬进去找了,“傻子,啊不,凌哥哥,你过来帮我找找呀。”

    杨凌微微侧目,看着她一半身子在床底下趴着,样子十分可笑,“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我帮你找找吧。”

    杨凌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在她后背拍了拍,憋着笑:“没有就出来吧,小耗子,瞧你身上脏的。”

    曲小白从床底下退出来,一脸焦急:“快帮我找找呀。”

    “那本书都快被你翻烂了,你还没看够啊?”

    “哎呀,你不懂,那本书比较特殊,如果被外人看到,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曲小白又往床前柜子里去寻找。

    “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是本书,会有什么麻烦?”杨凌就势在床前坐下,背倚着床沿,幽深目光望着曲小白忙碌的背影。

    “那上面都是秘辛呀。”

    曲小白脑袋探进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扒拉着。

    “不过都是些野史,哪算什么秘辛。”杨凌凝着曲小白的后背。

    “傻子,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呀?那上面的东西若是被别人知道了,闹到官府去,可是要有杀头之罪的。”

第九十七章 锦衣坊

    曲小白把脑袋从柜子里退了出来,看向杨凌,“你莫不是真的傻吧?你又不是没有看过那书上的内容。”

    杨凌悠悠从袖中摸出那本书,凝着曲小白,“既知这书上的内容若是流传出去便有杀头之险,就该放好了,莫要被人窥探了去。”

    杨凌把书拍在曲小白的手上,继续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别的没有少,就少了你的一件胸衣。”

    “被人动过?”曲小白吃惊地从地上爬起来,“都动过哪里?”

    曲小白忙四周查看起来,杨凌瞧着她,无奈一叹,“我进来时已经查看过了,没少别的东西,除了你的胸衣。进来的人,先后去过床前,多宝格前,衣柜前,在多宝格前,他爬上凳子,先后摸过多宝格第三层上的琉璃净瓶和青花广口瓶,还有你喜欢的那个白狐狸绣屏。”

    杨凌走近多宝格,修长手指在第三格上滑过,须臾,眸光从多宝格上移向曲小白。

    曲小白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的手移动,忽然就明白了,“你说来的人爬上凳子,摸了第三层上的那些东西,这说明来的人身形矮小,很可能,是个小孩子。”曲小白气呼呼地看向门外,“慕齐晟!臭小子!”

    曲小白喊着,就要去找慕齐晟,杨凌一把拉住了她,“不过是小孩子调皮,若认真,就显得你幼稚了。”

    曲小白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凌,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容人之度了?

    该不会藏着什么不良心思吧?

    喂,虽然他犯了错,可毕竟只是个孩子,你不会对一个孩子都要下黑手吧?

    “怎么?怕我对他下黑手?你把你夫君想成什么人了?”杨凌看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你以为你干不出来么?睚眦必报腹黑心狠说的可不就是你这种人?曲小白腹诽着,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只嘻嘻一笑,说道:“小孩子犯这样的错,就得狠狠教训一顿,你若不肯当这个坏人,我等会儿有时间了,就去告诉林裴,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学生!”

    “他?他自己都那副德行,你还指望他管好小孩子?慕南云啊,是眼睛瞎了,才会聘他做他兄弟的西席。有他后悔那一天。”

    杨凌不屑地撇撇嘴角,嗤了一声。

    啧啧,连慕南云都躺枪,傻子,你是对慕府的人有多敌视,多盼不得慕府好呀。曲小白心甚戚戚,慕府可是她的金主爸爸,不能得罪的,“算了算了,我今天要回一趟杨树屯,去把托曲小黑做的东西拿回来,送到店铺里布置起来。”

    “你说的,可是那个?”杨凌指了指墙角,那里放了四五个人体模型,按照曲小白的要求,都是照着杨红霞的体形做的,个个都体态丰满,形态逼真。

    但是,那么精致的工艺品,就那么被堆在墙角,像是堆垃圾一般。

    曲小白瞥向杨凌,“咦,你拿回来的?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啊?”

    杨凌耸耸肩,“我让陈安去拿回来的,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挺重要的东西。不过,曲小白,这玩意儿……这破玩意儿,你觉得,凭它就能招揽顾客?”

    “光凭它们自然是不够的。开铺子呀,是个细致活儿,每个细节,都至关重要。”曲小白奔到墙角,把那堆木头的人偶都捡了起来,拿布包好了,“既然已经送过来了,那咱们就送去县城的铺子吧。”

    杨凌的不屑,她自动忽略。古人脑子里都是有沟的,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潇洒恣意,她只能假装看不见这些沟沟坎坎的。

    杨凌手中依旧握着先前看的那卷册子,册子卷成一个筒,他握着筒在曲小白的肩上敲了敲,眸子亮闪闪:“这个企划书,写的不错,的确细致入微。”

    “我的企划书?我放柜子里的,你什么时候拿的?不告而取谓之偷,你这个人,怎么长了一双君子手啊?”

    “君子手?有意思。”杨凌把企划书交还给曲小白手上,不无憋屈:“我拿我娘子的东西,还成君子手了。走了,正好可以赶上去县城吃一顿午饭。”

    “好……我说错了话,当是赔罪,我请你吃午饭。”

    “我娘子就是聪明玲珑啊,我的心思,不用说娘子就能猜到。”

    杨凌主动把一堆木偶背上,握了曲小白的手,开门往外走。

    林裴瞥见他两人出门,问道:“两位这是要出门吗?”

    “去趟县城。你去不去?捎你们一程呀。”曲小白说道。

    林裴摆摆手,“不敢,我还有画作没有完成,就不跟二位去了。”眸子往杨凌身上一转,心思电转,我倒是想跟着去掺和掺和,可我怕你身边那位会拆吃了我。

    虽然这两人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交错过,但曲小白只觉头顶压力骤大,忙拉着杨凌,绕过林裴,“既然林先生不去,那我们就先走了哈。”

    曲小白不忘吩咐张氏伺候好诸位慕府来的客人,才和杨凌上了马车。

    一路驱车,先到锦衣坊,本以为开业之前,也就何掌柜会在这里忙活,却不想遇上了管家唐木乔。

    “唐管家也在啊?你怎么有时间忙活铺子里的事的?”曲小白笑吟吟地,拉着杨凌进了铺子。

    杨凌淡淡跟唐木乔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唐木乔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摇摇头,暂且不理会杨凌,对曲小白说道:“我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毕竟,我们少主子最惦记的,就是这锦衣坊的开张。”

    “他最惦记这锦衣坊的开张?他是有多缺银子?”杨凌瞥了唐木乔一眼,眸光隐着凌厉。

    唐木乔道:“慕府倒是不缺银子,不过,要维系这么大一个府邸的开销,也是需要很多花费的。”

    “就靠这么个铺子,就能维系你们府邸的开销了?”

    “能赚一分是一分嘛。”

    杨凌瞥唐木乔一眼,“他是太相信我夫人的能力了吧?”

    “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做下人的可以猜度的?不过,尊夫人的能力,倒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曲小白听出他们两人谈话里机锋不对,颇有几分火药味,心里暗自翻白眼,杨凌是对慕府的人有多讨厌啊,对慕府的谁都要这样针锋相对。

    “对了,唐管家,你们慕将军的仗打得怎么样了啊?可有消息传回来?”

    曲小白赶忙上来打断两人的对话,岔开了话题。

    杨凌与唐木乔亦不想让她过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便都及时打住,唐木乔道:“倒是传回来一则消息,说是小胜了一场,但这回狄夷来的兵甚多,有十数万,这场仗,估计还有的打。”

    “他不回来见证自己最为惦记的铺子开张,还怪遗憾的。不过没关系,等他凯旋归来,我会给他一个漂亮的答卷。来吧,帮我布置起来。”

    曲小白兴高采烈地打开包裹,把她造的那一堆木偶都给拾掇了出来,边找位置摆放边道:“我跟你们说,当兵的呢,就该一往无前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务农的呢,就勤勤恳恳耕地种田,做学子的呢,就专心一志地学习,至于咱们经商的,那就快快乐乐地赚钱。杨凌,愣着干嘛?你去帮我拿衣裳,给这些木头人穿上。”

    杨凌看着那些错落摆放的木头人,很嫌恶地撇开眼,“既然要快快乐乐地赚钱,那你就快快乐乐地伺候这些木头人穿衣服吧。”

    小丫头有时聪明机智八面玲珑,有时却实在太单纯呆傻,譬如现在,她让曲小黑雕刻的这些木头人,虽是木头的,但个个都是形态逼真,和真人的比例都是一样的,她可真下得去手。

    曲小白瞥他一眼,一看他脸色,便明白了他此时心中所想,鄙视道:“迂腐。”说他迂腐,偏不见他在对着她的时候有这么君子。伪君子。曲小白又在心里腹诽一句。

    唐木乔也没有动手,只是目测了一下那些木头人的尺寸,按尺寸找出了几件衣裳,搁在了柜台上。

    何掌柜躲在柜台里在做账,更没有要出来帮一帮的意思,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从柜台后瞟过来,偷瞄曲小白手中那些人偶。

    做的可真是好。何掌柜暗叹。

    曲小白忙前忙后,终于给木人们穿好了衣裳,整理得端端正正的,这下再看这些衣裳,直观,生动,漂亮。

    “傻子,你回过头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端正的?”

    杨凌头也没回,敷衍道:“蛮好。”

    “你都没看就说好?”

    唐木乔端量着那些模版,赞道:“太妙了,这样比挂在那里可直观生动多了。杨夫人的设想真是让人惊喜意外。”

    杨凌回过脸来,瞟向唐木乔,两人目光隔空相撞,一触即都躲开,杨凌将目光挪向那些模版,只瞟了一眼,便挪开,道:“尚可。布置完了?那就去吃午饭,饿了。”

    “饿了?那就先去吃饭,我午后再来布置一下。唐管家,何掌柜,一起吧。”曲小白又端量了一回模版,拍拍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何掌柜瞧一眼一直跟冰碴子似的杨凌,跟他去吃饭?不敢不敢。

第九十八章 乐师

    “我离家比较近,内人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了,我还是回家吃吧。”

    何掌柜从柜台里出来,一路哈腰,逃得飞快。曲小白喊都没喊得住,瞧向唐木乔,“何掌柜这么恋家的么?吃个午饭都得回家吃。真是模范好丈夫呀。”

    杨凌从她身后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眼角余光瞟向她:“羡慕了?”

    大夏天的,他手的温度倒是合宜,干爽但有温度。这大猪蹄子说话太气人,曲小白本来想要怼他一句,被他这手一握,瞬间只会说甜言蜜语了:“有你在我身边,我还用去羡慕别人?”

    唐木乔本来走了出去,听见这句,不由回头,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掠而过。自己师弟的这个妻子,不但脑子里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说话都这般放肆无端,疯疯癫癫的。

    诚然,他这师弟杨凌也是个疯子。

    唐木乔摇摇头,往对面的酒楼走去。

    杨凌挽着曲小白,跟了上去。

    饭点儿已过,酒楼里没剩几个客人,两名店伙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炙,看见三人进门,一个忙上来打招呼:“客官请进,都这个时间了,还没用餐,快请坐吧,要吃点儿什么,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做来。”

    店伙机灵又会说,曲小白瞧着,忽然就想起一事来,择了张桌子坐下来,点了菜之后,她道:“对了,唐管家,店里的伙计都选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女的?”唐木乔略有惊讶,正要问一问,何来此说辞,杨凌赶在前面道:“对,不是已经计划好,只卖女装么,所以,伙计自然得有女的吧?不然怎么服侍客人?”

    杨凌在桌下握住了曲小白的手。

    曲小白听他的话,便已感觉到不对劲,但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自己说的哪一句话不得当,但杨凌握手示意她,她谨慎地把嘴闭上了。

    唐木乔疑惑地瞧瞧他俩,没瞧出什么问题来,便道:“伙计是从别的铺子调过来的,都是有经验的老伙计,待会儿吃完饭,我让人把他们叫过来,你看看合适不合适。如果非要雇女伙计……咱们大凉没有这个先例,女人是不会抛头露面做事的,只怕是不太好找人。”

    曲小白豁然明白杨凌为什么抢白她的话,原是她不懂规矩。

    可是……杨凌抢白,即便是她不懂规矩,说错了话,他也不至于这般敏感遮掩吧?

    曲小白狐疑着,情况有些不明,她也不敢多说话,只和唐木乔探讨了一些无关轻重的细节,饭菜很快上来,匆匆吃完,回到对面锦衣坊铺子里。

    曲小白从柜上拿了纸笔,列了个开业尚缺物事的清单,样样俱细,交给何掌柜去办。

    唐木乔又差人把伙计叫来,给曲小白过目,伙计的确机灵,但用在锦衣坊,嫌老也嫌难看了些,但临时换已经来不及,只能慢慢图之。

    慕府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曲小白一边笑着说好,一边在心里吐槽慕南云走那么匆忙也不知告诉一声,害她仓促中太多东西都准备不周全。

    不过,看在他为国为民上战场浴血的份儿上,原谅他了。

    “对了,唐管家,府里有没有好的乐师?”

    唐木乔惊讶:“怎么?开业还要用上乐师?”

    “不然怎么吸引人来啊?”

    唐木乔摇头:“府中没有乐师。”

    “啊?你们大户人家的府上不是都有乐师的吗?慕南云那厮……啊不,慕南云将军不是挺喜欢听曲儿寻.欢的吗?”

    尴了个尬的,一时嘴快把话都说错了。

    唐木乔只假装没听见,道:“家主子也不是那么喜欢听曲儿,想听的时候,偶尔去一去歌馆酒肆,就足够了。”

    原来不是不养,只是不爱听啊。倒难得那绾然姑娘一个靠琴艺畅销的姑娘能入他的眼了。

    但绾然是青.楼出身的,请她来弹奏乐曲,不太适宜,她不能自降了锦衣坊的格调。自己亲自上阵?她偷偷瞄了瞄杨凌,这个傻子在别的事情上都挺开明,唯独她抛头露面这件事情上,实在迂腐得紧。

    当初若不是他在扮傻,没有办法阻拦她出来做生意,只恐怕现在她还在小河边和他一起饿肚子呢。啊不,说不定早就已经饿死,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他能答应自己出场吗?

    曲小白暗戳戳地朝他靠近,脸上拿捏出哄傻子一般的笑容,“那个,凌哥哥。”

    坐在椅子上的杨凌禁不住往后趔了趔身子,以前他是挺喜欢这丫头嗲嗲地唤他凌哥哥,但自从他不再装傻之后,她嘴里一出现“凌哥哥”这三个字,准是她又干了或者想干什么不合宜的事儿了。

    “说吧,什么事。”

    杨凌到底没有能够阻挡住她的温柔攻势,还是投降了。

    唐木乔忍不住侧目过来。

    一下午的相处,让他对师弟的妻子又有了新的了解,但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娘子脑子里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不说,性子也是多变得厉害,时而是沉静睿智的,时而是活泼可爱的,时而又是刁钻狡猾的,譬如现在,她这个黏在杨凌身边的样子,又是有些轻佻轻浮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唐木乔都忍不住疑惑了。

    “那个,明天由我亲自上阵,弹奏一曲招揽顾客,你不会介意吧?”

    曲小白笑嘻嘻的,一双手搭在他的腿上,动作么……颇为暧昧。

    “就你那水平,拉锯差不多,弹琴么……还是算了吧,再把人都吓跑了。”杨凌果然是拒绝了。

    “我的水平……”

    曲小白刚要争辩,杨凌忽然一把把她拉到腿上,往怀里一抱,贴着她的耳际,看似是在与她耳鬓厮磨,实则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杨树屯曲东子家的幺女,你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会弹琴。”

    杨凌的警告若醍醐灌顶,曲小白一个激灵。

    是啊,自己光顾着赚钱了,倒忘了她还需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然,被人瞧出什么端倪就不好了。

    她可不想做古代实验室的试验品,被押到什么刑台上祭天除妖之类的。

    可是,杨凌他……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什么?还有他先前替她遮掩……她抬头偷瞄了杨凌一眼。

    杨凌表情淡淡的,既不是生气的样子,也不是严肃的样子。

    只是眼下这个姿势……她有点尴尬地朝唐木乔一笑,忙从杨凌身上爬了下来,尴尬地笑着:“那个,唐管家,能不能请你,去找个乐师……”

    “我来吧。”

    杨凌的忽然开口,让曲小白彷如受了一个青天霹雳般,惊得嘴巴张大,半天也没有合上。

    他会弹琴?

    杨凌看着她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叹叹气,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我学过一点点,应付你这种场面,足够了。”他看向唐木乔,“唐木乔,麻烦你给准备一架琴。不要太大,毕竟你这地盘有限。”

    尼玛的这是在命令唐木乔吗?

    曲小白持着一脸的怀疑,瞥向唐木乔,发现他居然还是没有生气,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好”。

    ……完了,她接受无能。

    她记得她出事的那晚,他也是这么命令唐木乔的。甚至对县令张敬林也是这样的态度。他底气这么足,到底是因为有什么倚仗,还是因为少年人不谙世事自视甚高不知天高地厚?

    完了完了,跟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以后岂不是有的罪受?

    她也没那能力给他擦屁股呀。

    “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我们先告辞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曲小白还在那里yy,杨凌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她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杨凌给拖出了门。

    “喂,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敲定啊!”曲小白被他拖着往马车走,她一路抗议。

    杨凌口吻淡淡的,不容她质疑:“明天再议。”

    “杨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我的克星,是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是我……”

    “是什么?”杨凌忽然停下来,淡而强势的目光注视着她。

    曲小白眨眨眼,后面的话就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你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坚强后盾,是我的……”

    已经走到马车前了,曲小白剩下的话便都打住,上了马车,陈安挥鞭驱赶马车,往来路上赶去。

    曲小白挨着杨凌而坐,起初杨凌没有说话,她只觉马车里气氛甚是压抑,心里的压力山大。

    以前不知道杨凌不傻的时候,虽然日子过的比较苦,但相处起来那是绝对轻松的。但现在……反倒让她觉得应付起来很艰难,甚至有点儿疲于奔命的感觉。

    “你不用怕。”杨凌忽然用一种温和又浅淡的语气说道,他声音很低,压得尽量不让坐在前面的陈安听到。

    “啊?”他这话在曲小白听来,有些模棱两可不晓其意。

    杨凌忽然捧住她的脸,面色也极温柔,“小白,我说,你不要怕,心里也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在你身边呢。有我在,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情。”

第九十九章 君子?

    曲小白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骗砸!你说的好听,可你刚才还不是拦着我不让我继续我未竟的事业!

    但沉下心来转念一想,他方才把她拖出来,难道不是因为她在唐木乔面前暴露了太多的信息?

    一个农妇,出来做生意已经是很让人侧目了,如果她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不引人怀疑才怪。尤其还是唐木乔那样的聪明人。

    但是,杨凌……她总觉得杨凌是瞧出了点儿什么,可她又不好问,也不敢坦白,只能在心里憋着。

    不过杨凌的态度让她感觉很舒心。

    回到家里,林裴已经画好了所有的画,给曲小白过目,自然是张张精品,无需翻工。

    “既然已经完成了你交给的任务,那我今天晚上就先回县城了。”林裴这个告别来的太突然,曲小白很是意外。

    “好歹住过了今夜,明天再走吧。”曲小白看看天色,已近暮色,出于客套,挽留了一下。

    杨凌瞥一眼林裴,“让陈安送你们吧。”

    这逐客令下的……外人乍一听,还挺客气懂礼,但曲小白和林裴深刻了解,这是逐客令。

    “那就麻烦陈安了。慕齐晟,收拾东西走了。哦,对了,这些画我帮你们带回县城,省了你们麻烦。”

    脸皮厚的林裴竟然这一次很识趣,没有再和杨凌唱对台戏。

    慕齐晟有些不乐意,“先生,就不能多住一天吗?”他今日和孟岩玩得很好,正舍不得离开呢。

    曲小白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但又不愿逆杨凌的意,想了想,道:“慕小公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也不在这一天,你堂兄不在家,你听先生的话,等你堂兄回来,我去跟他说说,接你过来多住一段时间。”

    “唉呀……我堂兄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呢。”慕齐晟到底是小孩子,聪明,也任性,小身子扭得像扭股糖似的。

    林裴瞥他一眼,沉声:“站好!歪歪扭扭像什么样子!”

    慕齐晟立刻站得笔直,不敢再闹了,小脸儿憋屈得像个包子。

    曲小白拍拍他的脑袋瓜,“乖,你堂兄一定能很快就回来的,跟先生回去。”

    送走了林裴和慕齐晟,曲小白又看了一遍小丫鬟们的台步,杨凌一眼都懒得看,自去房中看书去了。

    小丫鬟们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儿都是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再加上那些漂亮衣裳的加持,连她一个女的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杨凌却自打她们来了都没正眼瞧过一眼,若不是和他同睡一张床,她怕是要以为他那方面人道不能呢。

    不过……虽说是同床共枕,但她却也没有真的和他圆.房过,他究竟如何,那还是不知道的。

    曲小白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衣袂飘摇,眼角余光却早已经跑到屋子那边。

    虽然瞧不见屋子里的杨凌,脑子里却能想象,他端在在桌前,手里捏一本书的样子。不管是闲书还是正经书,他都能坐得笔直一脸端肃,他这种样子的时候,在她眼中,是最性.感的时候。

    小丫鬟们哪比得上美男子的魅力,曲小白只在外面站了一站,交代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往屋子那边去了。

    房门未关得紧,露了一条缝隙,曲小白站在门外,顺着缝隙朝里望,杨凌的确在看书,坐在桌前,端端正正的,眉眼透着认真。

    “进来。”杨凌的声音传出来。

    被发现了,曲小白只好推门进去,“我都没有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杨凌合上书卷,凝着曲小白,十分无语:“缩头缩脑地偷瞧,你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没有啊,怕打扰了你看书。看的什么书啊,我瞧瞧。”

    曲小白挨近杨凌,顺手搬了个凳子,蹭着他坐下,歪到了他身上。杨凌把书拍在她面前,双手把她扶正了,神色严肃:“坐好了,成日介歪歪扭扭成何体统!”

    “我发现你自打不装傻之后,就变得真疯了。我以前就这样你也没说什么呀,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正经了?私下相处你要不要这么正经啊?”

    曲小白翻看桌上的书,是那本《大凉朝上层社会关系网》,不由惊诧:“你怎么看上这本书了?不是不爱看的吗?”

    “横竖闲着无事。”

    杨凌站起身来,“那个讨人厌的教书匠走了,真是清静多了,看书都觉得很有心情。”

    “林裴就是性子古怪些,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嘛,有才华,有才情,不过,我佩服的,却是他那游戏人间绝不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态度。风流恣意,风流恣意呐。”

    “曲小白,没人教过你,不要在男人面前夸赞另一个男人吗?尤其,是在丈夫的面前。”杨凌忽然俯身,迫人的气势压得曲小白蓦地气息一滞。

    压力这东西,要么你被它压死,要么你反过来把它打破,并没有什么中间选项。曲小白这样的性子,自然是会选择后者的。“啧啧啧,不但人又疯又傻,现在还多了个嫉贤妒能小气鬼的毛病,你说你这个样子,还天天指望我和你携手白头,你是觉得我瞎还是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啊?”

    “教书匠那样的都能入眼,我看你是又瞎又脑残。”

    “这怎么还添了毒嘴毒舌的毛病了?”

    “鸡同鸭讲,看来,我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一下那个教书匠了。”

    “你一个糙汉子,欺负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也好意思。”

    “他手无缚鸡之力?曲小白,你还是长点心吧。以后,断不可和那个教书匠走得太近。”

    曲小白瞧着杨凌脸上微现认真的神色,不敢再同他玩笑,忙安抚他:“好了好了,我以后和他保持距离就是,瞧你,还当真了。这天底下,有你这个妖孽在,我怎么可能再瞧上别的男人?”

    小丫头这说情话的本事真个是万人不敌,便是个男人,也是望尘莫及,杨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呀,早些把书收起来吧。对了,以后你这些书,不看的时候,要放好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有了慕齐晟的前车之鉴,她比先前更小心了,“说起来,慕齐晟那臭小子偷了我的胸衣,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

    杨凌摇摇头,叹息:“唉,你呀,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林裴是什么样的人?慕齐晟那小鬼干点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既已知晓,肯定是罚过了。”

    曲小白觉得不可思议:“罚过了?那他为什么不揪着那小鬼过来认个错?”

    杨凌淡淡撇了撇嘴角:“他这个人,心术不正,谁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杨凌……”曲小白拖长了声音,“你不要老是这样说人家,背后道人长短非君子所为。”

    杨凌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君子?这种东西是什么?好吃吗?”

    “……对牛弹琴。”

    杨凌瞥了她一眼,“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回来吃了。你不用等我。”

    “哦,好。”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该有自己的事情,作为一个不扯老公后腿的好媳妇,就不该多问。曲小白答应得就很痛快。

    杨凌再次俯下身来,贴近她,眸子里的气息有些压人气势,“你就不问一问,我要去做什么?”

    “我娘亲教育我,男人做事情,女人还是少问的好。”

    “你娘亲教育你?”杨凌挑了挑好看的眉。

    曲小白忙抿住了嘴唇。她那娘亲糊里糊涂的,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啊,那个,是我自己这么想的啦,不过是托我娘亲的嘴说出来罢了。杨凌,我不是不关心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很絮叨。”曲小白正视杨凌,“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小丫头的甜言蜜语真的是能把鬼都唬住。

    杨凌就算恼她冷淡她,听到她这最后一句,心也早化成了绕指柔。

    “嗯,我会早点回来的。”

    杨凌这一句极其温柔。嘱了曲小白几句之后,杨凌出门,骑马直奔县里。

    在锦衣坊的时候,唐木乔暗示他,有话要与他说,虽然他无意再与唐木乔再有什么联系,但也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

    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微暗,看样子似要有雨。杨凌仍去了福源居,唐木乔仍旧候在第一次见面的房间里。

    杨凌推门进去,顺手关了门。

    正是晚饭的时间,唐木乔已经点了酒菜候着。

    “今日把我叫来,所为何事?”杨凌很自觉地坐在唐木乔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

    “上次和你没有说完话,你便匆匆走了。师弟,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杨凌拿过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推给唐木乔,道:“你想问什么,或者想说什么,那就直说吧。今日不妨把话就都说明白了。”

    “嗯。”唐木乔喝了一口酒,看着杨凌,“那我就直说了。师弟,你往下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的?”

    “你不要装疯卖傻。师弟,师父因你而死,整个子虚山庄也因你而毁,你难道就想这样不闻不问?你能安心?”唐木乔死死盯住杨凌那双幽深的眸子。

第一百章 将来的路

    杨凌神色淡淡,从容饮酒,喝下一杯,又斟上第二杯,“那……二师兄想让我怎么做?”

    “自然是找出真凶,替师父,替子虚山庄,替那些为你而死的人报仇!”唐木乔额上微微有青筋暴突,情绪很激动。

    “报仇的事,我自会去做。不过,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只需安心做你的慕府大管家便好。不过……你若是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我,我将不胜感激。”

    那些血仇,于杨凌来说何尝不是心上的刀子,但他的仇恨刻在心里,未在脸上显示出一二。他不想唐木乔再牵扯进来。

    毕竟子虚山庄幸存的只有他二人了,唐木乔虽自来与他不睦,但为了他愿意赴汤蹈火也是事实,他不想唐木乔再出事。

    唐木乔稳了稳情绪,“是你的仇,也是我的仇。我自小生活在子虚山庄,子虚山庄就是我的家,师父就如同我的父亲,山庄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虽然事情因你而起,但死的是我的亲人。师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想我再受牵连,但我已经牵连其内,想脱身,怕也是不能了。”

    “为什么不能?你在慕府三年,未曾有人找上你,这说明什么?”他自问自答:“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那些人的目标。”

    “既然你不是那些人的目标,只要你不再靠近我,自然不会再引火烧身。唐木乔,我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即便你不需要我的保护,这笔仇我却是不能不理。小师弟,你说什么也是无用,该我去做的,我不会逃避的。好了,不要说这个了,我跟你说说这几年我查到的线索吧。”

    唐木乔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你说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只要我与你脱开关系便不会再为难我也是不对的。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再找上我?”

    “为何?”杨凌眉心微微凝起。

    “你知道,当年是大师兄褚芝人与贼人勾结,里应外合,趁你回山庄之际,将整个山庄给屠了的。”

    杨凌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这是他记忆里最难以面对的一段。

    “你后来晕过去,醒来时已经失智,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其实那夜,刺客和山庄的人,除了你我,全都殒命。我葬了师父之后,想要查那些刺客来历,只好把你送回到杨树屯杨兴茂的家里寄养。”

    “和我推演的差不多。那后来,你都查出了什么?”

    “褚芝人平时很少出山庄,只会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两天出庄,一是为采购山庄所需,二是为给杨兴茂送银子。这你也是知道的。杨兴茂只是局外人,他身边也没有出现过可疑之人,我把和褚芝人有过往来的人都查了一遍,发现,有一个叫凤二的人,很是可疑。

    他是镇远将军慕慈恩身边的一个参将,挺得镇远将军器重,我跟踪他,发现他私自豢养了许多的死士,这些死士,个个武艺高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不敢去他身边埋伏,只好投在了慕南云的麾下,以期能够从边缘处查找真相。

    就在去年,慕南云要去军营,我不得已,跟着慕南云去了一趟大营,正面和凤二接触,发现他并不认识我。我后来又潜入凤二营中一次,找到了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是,废后遗子、子虚山庄,全殁。”

    “废后遗子?什么意思?”杨凌瞳仁骤然一缩,“子虚山庄里有废后遗子?”

    《大凉朝野史》中的一段浮上脑海:先皇后有孕,容贵妃构陷,皇帝废黜之,投于冷宫。数月后,先皇后产子,容贵妃派人杀之,宫女报曰,所产之子乃死婴,已埋。容贵妃要见死尸,掘开坟墓之时,乃是空墓。

    “是的,废后遗子。那些人要杀的,就是废后遗子。从书信里可以看出来,他们以为废后遗子已死。”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以为?”杨凌语气淡淡的,但握杯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他这般敏锐之人,岂会不联想到一些事情。

    唐木乔斟满了酒杯,壮胆似的,喝下了一大口,深吸一口气,才道:“杨凌,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所谓的废后遗子,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若是废后遗子,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我。”

    杨凌拂袖而起,脸色骤然不好看起来。

    “只有一个解释。”唐木乔缓缓站起身来,“凤二只知子虚山庄,不知杨凌。”

    “可笑!这怎么可能!褚芝人每个月都会去送银子给杨兴茂,别人不知我是谁,他又岂会不知?”

    “你与褚芝人自小最是亲近,他年长我们许多,待你,就如同父亲待儿子一般,难保他最后不对你生出怜爱之心,有心护你。我查过了,褚芝人有一老母,年事已高,住在离此两百里之外的东疏郡,在将近四年以前,有人忽然找上了她,将她给带到了京中。显然,是那些人以他的老母要挟于他。他不能不顾自己的母亲,也不想杀你,故意隐瞒了杨凌身份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能?”

    “你不要说了。到底是与不是,我自会去查清楚。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杨凌冷然地打断他。

    褚芝人。那个在子虚山庄与他最亲近的人,甚至可以说,在遇到曲小白之前,与他最亲近的,当年他看着他举剑相向的时候,他比死还要难过。

    他眼睁睁看着子虚山庄所有的人都倒在血泊之中。

    现在告诉他,褚芝人杀他是不得已?

    那些因为他和他而死的人怎么办?

    “我说过,该我做的,我自会去做。小师弟,不,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殿下……”

    唐木乔一屈膝,就要跪下去,杨凌猛踢了一条凳子过去,抵住了唐木乔要跪下去的膝盖,“殿什么下!唐木乔,你是想死吗?”杨凌的眸子里骤现厉色,“莫说还没有查明真相,就算我是那个孩子,可他已经死了,我只是杨凌!”

    “若你真的是那个孩子,你身上背负的,可不仅仅是子虚山庄的仇!师父的仇!还有你母亲的仇!”

    “这不消你说。”杨凌冷冷看着唐木乔,“真相,我自己会查,仇,我自己会报。唐木乔,你既然已经不是施桥,那就离我远一点!”

    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唐木乔是仅存下来的那一个,终归是自己的师兄,他只想他远离是非。

    “你自己报?你怎么报?如果你真的是那个孩子,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报得了仇吗?”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杨凌语气依然冷厉,“和你无关。唐木乔,离我远点儿。”

    杨凌一转身,迈步朝外走去。

    “站住!”唐木乔也抬高了声音。

    杨凌并没有站住,开了门,大步走了出去。唐木乔追出去,“我还有话没有和你说完,杨凌,你又这样跑掉了!”

    杨凌头也没有回,只一缕冷淡的声音传了回来:“留着你的精力,好好应付锦衣坊的开业吧,那可是你主子惦记在心上的事业!”

    唐木乔追出去,杨凌早已经上马,消失在夜色里。他气得一甩袖,只余无奈一叹,“这什么脾气!怎么比小时候还古怪了!”

    杨凌催马在夜色里狂奔,方向,并非是虎岭镇的方向。

    他心情乱得很,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回去面对曲小白。

    虽然在唐木乔面前极力控制,极力否认,但他心里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孩子藏于子虚山庄,那这个孩子,只能是他杨凌。

    若真是这样……他将来的路,会是怎样一番艰难的路,可想而知。

    容贵妃宠冠后宫,容妃之长兄容梁权倾朝野,位列太傅,容妃之次兄容值乃京畿卫首领,领十万禁军兵权,容妃之弟容真镇守北疆,手握三十万兵权,是个能征善战的主儿,余外,容家派系在朝为官者,不知凡几。

    用一句“权倾朝野”来形容,不为过。

    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唐木乔反对他和曲小白在一起。这样看来,确实是会害了曲小白。

    诚然,他想的是会害了曲小白,他的那位二师兄想的却是曲小白会拖了他的后腿。

    杨凌在野地里奔驰了许久,只记得初时出南平之时,是往东走,现在是什么方向,却是不知,待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天阴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已经有零星雨点落下。

    杨凌勒住马缰绳,虽瞧不清四周,但能闻到草木腐土的气息。算算马的脚程,此时大约已经离开南平县两百里地。

    南平东南方向,确有一片原野,灌木丛生,凶兽出没,只有一条通向狄夷的小路,寻常鲜有人至。看来,眼下置身的,应该就是这条路了。

    一滴硕大雨点落在手上,紧接着,雷电交加,周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大雨已至。

    借着闪电的一瞬之光,可见茫茫荒野,杳无边际。茫茫荒野无可避雨之处,杨凌掣马,刚要催马往来路上奔,却蓦地里闻到一股血腥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