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79分节
第五百零二章 留下
在林书白没来之前,慕容音一直都很害怕,自己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抱月在世时,慕容音一直很嫉妒她,嫉妒她在林书白心中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讨厌她耗费了林书白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嫉妒得最厉害的时候,慕容音心中也曾产生过阴暗的想法,比如没有林抱月这个人就好了。
但就在林抱月的死讯传来之时,慕容音才发现她想错了。
就在听到消息的瞬间各种各样的情绪就淹没了她,她整整坐在湖边一天都没回过神来。
慕容音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的死感觉到如此刺骨的悲伤。
而随着林书白多日失去消息,慕容音更是发现了她过去的那些嫉妒是多么浅薄天真。
因为林抱月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林书白的一部分。
没有林抱月,就没有她认识的那个林书白。
可现在,这个对林书白最重要的一部分从她身体里抽去了。
那么林书白,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还有能力走上西岭雪山,还会来见她吗?
整整一个月,慕容音一直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直到风法告诉她林书白已经到了山下时,她就像在做梦一般,骤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她拼命整理着仪容,更准备了许多话要和林书白说,但就在看见那个人的瞬间,这一切都忘了。
空空荡荡的国师祭服披在林书白的身上,甚至能隐隐能看见骨架的痕迹。
她的眼泪涔涔落下,怎么都止不住。
“傻姑娘,你哭什么?”
林书白怔了怔走上前,轻轻为了她揩去眼泪,轻声道,“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
慕容音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发现她简直瘦得硌手。
“你……为什么……”
“你想说我为什么瘦了?”林书白笑了笑,“这点不妨事,又不是受伤,很快就会长回来。”
“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体有多强壮吗?就算受伤连伤痕都不会留下。”
人神的身体上不会留下伤痕,但林书白受的伤在更深的地方。
“你……”
慕容音自然知道林书白为什么会一下子瘦成这样,但对于那个人那件事,她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林书白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你想问抱月的事?”
慕容音一颤,“那是真的吗?”
外面流言纷纷,也有不少说法说少司命根本没死,慕容音原本也抱有一丝侥幸的,但看到林书白的模样,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是真的。”
“阿音,”林书白轻声道,“我感觉不到抱月还在这世上了。”
慕容音后退一步,怔怔看着眼前亲口说出事实的清瘦女子。
她犹记得林书白亲口和提起过她和林抱月之间有心灵感应的事,如果在这世上连林书白都感觉不到林抱月的存在,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林抱月,真的已经香消玉殒。
明明这是对林书白那么痛的事,但她坚持着说了出来,林书白比慕容音所想像得更加坚强,可看着她这副模样,慕容音却觉得更难受。
“那……”
她咬了咬牙问道,“那葬礼要怎么办?”
葬礼其实是对留在这个世上的亲人的慰藉,也是现在唯一能让林书白纾解悲痛的方法。
但至今还未传出少司命葬礼的消息,慕容音以为是林书白还在筹备,便想问问看有没有她能帮上忙的。
“没有办,”林书白道,“也办不了。”
为什么?
慕容音愕然不已。
林书白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找不到抱月的尸体。”
“哪里都找不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容音呆住了。
以往这句话意味着人没死,但对林书白而言,却是你明明知道人死了,生前却见不到最后一面,死后也找不到她的尸体。
纵然你有通天彻地之大能,却偏偏找不到自己最重视之人的尸首,连她死后都无法让她入土为安。
这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慕容音简直无法想象林书白这一个月到底是怎么过的。
望着面前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子,她心中忽然泛起彻骨的寒意。
那个害死林抱月的人,到底是想杀林抱月,还是想折磨林书白?
“要我帮忙吗?”
她猛地攥住林书白的手腕,“即便找遍我的风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
林书白望着她怔了怔。
下一刻慕容音感到身上一暖,她浑身一僵。
林书白伸手将她抱到了怀中。
“谢谢你。”
林书白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依然是那么温柔,但这一次温柔得让慕容音想哭。
“但是啊,阿音,”林书白轻声道,“这是我要做的事。”
“我一定会找到抱月的。”
“如果有朝一日我实在是办不到了,我会来找你求助的。”
但在那之后,林书白就再也没有提过林书白的事。
取而代之的,她变得愈发忙碌起来,来西岭雪山的次数也降低了不少。
虽然寂寞,但慕容音完全能够理解林书白的难处。大秦新君登基,朝内朝外政局不稳,偏偏新君又是个不顶用的,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林书白肩上。
在如此忙碌之中,林书白还要寻找林抱月的尸体,调查林抱月的死因,可想而知会有多辛苦了。
不过即便如此,林书白还是会抽空来西岭雪山,和往常一样与她聊天共眠。
林书白渐渐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再瘦得那么吓人。通过风法,慕容音看见林书白身边的人也渐渐不再那么担忧她。
一切好像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悲痛总有被时光冲淡的时候,也许过上一段时间,林书白就会忘记林抱月,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可慕容音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表象。
好几个夜晚,她半夜偶然惊醒,发现林书白一个人静静靠坐在床上,注视着窗外的湖面。
林书白根本就睡不着。
她只是在自己面前装出睡得很香的模样。
又有好几次,在吃完饭后,林书白提出要一个人出去转转消食,她没有揭穿,但就在林书白出去后,慕容音通过风法听到了后山处传来干呕的声音。
第五百零三章 坦白
在林抱月走后,林书白就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了。
但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自己过于消瘦,她就硬逼着自己吃下去。
慕容音听着风声中传来的干呕声,缓缓扶着桌子跪倒在地。
她知道这件事没完。
一天找不到杀害林抱月的凶手,林书白就不会停下,就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慕容音下定决心要偷偷调查林抱月的死因,但不等她查出些什么来,永夜长城城破的消息就传来了。
世事对待她和林书白,比她想象得要更残酷一些。
慕容音一直在监视着永夜长城和西戎的动向,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可得到了消息,她除了李稷通知林书白后,其他的却无能为力。
在林抱月死后,永夜长城就再也没有出现强势又有能力的将领。另外因为二世皇帝忌惮林书白的权力,开始剥夺她的军权,原本驻扎长城的精锐银蝉卫和黑虎军都受到了打压,银蝉卫最惨,直接失去了建制,消失殆尽,黑虎军也被调离了长城上的关键位置,整个长城上的防备线都发生了改变。
慕容音不懂兵法,但她曾听慕容飞澜在酒醉后愤怒得拍桌怒骂,骂现在的长城防线简直就是个筛子。
能让素来儒雅的慕容飞澜都失态如此,可想而知永夜长城边乱成了什么样子。
原本哪怕是当年的皇长子嬴苏在长城上布防时,都会和慕容飞澜这样的本地将领商量,后辽人可以自己决定军队的布防,遇到紧急的情况更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行出击。
但大秦二世皇帝登基之后,一派雄心壮志,不再接受长城上的守军自行安排,所有诸侯国的军队都要无条件听从大秦朝廷的号令,按照朝廷给的布防图驻扎,错一个位置都是大罪,更不能擅自行动,否则就是藐视皇帝。
明明没有兵法才能,却自负有雄才大略,凡事都要事事插手。
这就是慕容音对二世皇帝嬴昊的印象。
然而在关键时刻,二世皇帝安排的将领和坐在阿房宫内画出的布防图根本没能保护大秦的边境。
她当时还没有于千里之外发动攻击的能力,眼睁睁看着永夜长城被西戎骑兵冲破,慕容音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
长城城破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人间地狱。
“您怎么了?”
嬴抱月的声音打断了慕容音的思绪。
她低下头,嬴抱月听她的话没有抬头,乖巧地窝在自己怀中,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嬴抱月轻声道,“您的手忽然变得很凉,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我想起了长城城破时的情景,”慕容音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抱歉,我的胆子有点小。”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林抱月林书白她们这样的武将有多厉害,亲眼目睹西戎骑兵的暴虐和战场的血腥之时,即便远在千里之外,她都浑身发抖。
“你知道永夜长城破过两次吧?”
嬴抱月点点头。
“那你知道第一次城破时的情况么?”
嬴抱月继续点头,在东吴和孟诗相认后,孟诗曾经和她说过那次城破时的情况。
永夜长城第一次被破之时,孟诗正好在城内。
“听说,当时城破时后没多久,我师父就赶到了并堵上了裂缝。”
永夜长城第一次城破之时情况并不严重,虽然山海关城被侵入,但大司命带着黑虎军及时赶到,力挽狂澜,立即控制了事态。
“没错。”
慕容音深吸一口气,“那一次多亏了你师父。”
如果当时林书白来得晚了一些,山海关城就要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了。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林书白及时阻止了这一次危机,最终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惨祸,原本城破之时许多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发现没事却又重新变得乐观起来,都人为这次只是边关守军的失误,有了这次经验后之后守军必然会吸取教训巩固边防,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同样保持这样一份近乎自大的乐观的还有大秦朝廷。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次城破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阿房宫内,二世皇帝嬴昊没有立即追究玩忽职守的长城守将,反而先将矛头对准了林书白。
“你知道么?”
慕容音冷笑一声,“七年前,你们那位大秦皇帝说书白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擅自调动了军队,是拥兵自重,犯了欺君大罪。”
即便到了现在,慕容音都觉得此事简直荒唐至极!
“慕容音?”
慕容音气得浑身发抖,嬴抱月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别气了,”嬴抱月叹了口气,“这倒是嬴昊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他之后,就决定御驾亲征?”
“没错,”慕容音讥讽的笑了一声,“真有勇气。”
是挺有勇气的。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嬴昊和嬴晗日虽然毫无疑问都是昏君,但这对父子昏在不同的地方。
嬴晗日是愚蠢又胆小,嬴昊则是愚蠢又胆大。
否则嬴昊也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在皇家马场上对嬴苏下手。
之后他不但没受惩罚,反而顺利成为太子后又顺利登基,这更加助长了他的狂妄。
恐怕在嬴昊心里,他才是从古至今大秦第一战神,抬抬脚就能灭了西戎。
虽然西戎陈兵边境,但有嬴昊御驾亲征,大司命随行,大秦国内民众们顿时信心爆棚,都认为此战无忧。
但慕容音心中却莫名不安。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不管她如何担忧,边境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皇帝御驾亲征,林书白忙得焦头烂额,慕容音原本以为不等仗打完她是不可能见到林书白了。
但就在外面风声越发紧的一天,她从飞仙峰采完雪莲回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龟背石边等她。
“书白?”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她的风法完全没有事先察觉到林书白的踪迹。
“吓到你了?”
林书白回过头来,眼含歉意,“我彻底隐藏了气息,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
她认真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你这边。”
“怎么了?”
慕容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发生什么了吗?”
“倒也没什么,”林书白笑了笑,“只是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不……”
说完她却又苦笑一声,“是我有一些事要向你坦白。”
“坦白?”
慕容音心揪了起来,走到龟背石前盯着林书白的眼睛,“你瞒了我什么?”
“最重要的一件大概是……”
林书白咬了咬唇,难得显得有些局促,“你能先答应我,接下来不管你听到什么,你都先不要惊讶,不要怀疑我是在说胡说八道好么?”
林书白到底想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秘密还能吓到她?
慕容音愈发狐疑起来,但还是点头道,“我答应你,你说吧,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阿音。”
林书白抬起头,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噗通一声,慕容音手上的花篮掉在地上,雪莲滚了一地。
第五百零四章 异世
“师父这么和你说了?”
嬴抱月实在忍不住了,愕然抬起头。
“怎么?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慕容音轻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怀中的嬴抱月,对方神情十分震惊但算不上大惊失色。
她第一次听到林书白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时候可没这么淡定,这足以证明嬴抱月早就知道林书白的这个秘密。
虽然早就猜到这么重要的事林书白必然不会瞒着她那个宝贝徒弟,但慕容音心中还是有着淡淡的酸意。
然而出乎慕容音的预料,嬴抱月皱着眉头望着她,眼中的神情居然有点……嫉妒?
不会吧?
慕容音眨眨眼睛,还以为还是自己看错了。
“我知道是知道,只不过……”
嬴抱月揪住慕容音的衣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师父从来没有亲口和我说过。”
哎?
慕容音睁大眼睛,“那你怎么知道的?”
嬴抱月总不能说她是死过一次又穿过一次后推测出的,只能闪烁其词,“我猜到的。”
“毕竟我师父她经常有惊人之举不是吗?”
“经常有人说她不像是丹阳林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这的确是。
但正常人会往那种方向猜吗?慕容音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就算当初林书白亲口告诉她,她还半信半疑,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相信。
“那你相信吗?”
慕容音盯着嬴抱月的脸,“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当然相信了,毕竟她去过。
“我也就是这么一猜,”嬴抱月心情有些复杂,“可既然师父都亲口告诉你了,那你应该相信了吧?”
对于穿越者而言,过去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秘密,即便是对父母丈夫,也一生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可这样的秘密,林书白却告诉了慕容音。
这又怎么能让她不嫉妒呢?
“相信么?”
慕容音苦笑一声,“我当时以为她是累傻了。”
……
……
就在林书白一本正经地宣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后,慕容音辛苦摘了一上午的雪莲就全都喂了雪。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惊讶了。”
林书白淡定地蹲下去,为她拾起满地的雪莲,一支支重新码放到花篮里。
“不是,这是你让我不惊讶我就能不惊讶的吗?”
慕容音咬牙,抓起地上的花篮一篮子砸到林书白的后背上,“你刚刚说什么?不是这世界的人?这么紧张的时候,你拿我寻开心呢?”
“疼疼疼,你不是刚刚答应不怀疑我在胡说八道吗?”
肉体坚不可摧的人神装模作样地喊着疼,跌坐到了雪地里,一脸委屈地望着她。
“我……”
她捏着篮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定定望着坐在雪里的女人。
林书白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凝视着她的目光却柔和又认真。
她眼中布满血丝,不知道熬了多少晚了。
慕容音的手缓缓垂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是哪里的人?”
想起林书白之前歉疚的语气,她往最糟糕的可能想去,心头一跳,“难道说,你是西戎人?”
“那到不是,”林书白立即摆手。
慕容音松了口气,走到林书白身边坐下。
“那你刚刚语气那么可怕做什么,”她笑了笑,“只要你不是西戎人,从别的地方来又有什么打紧。”
她猜林书白大概是出身于偏远的地方小族,又或者是什么蛮夷之地,觉得至今隐瞒了自己的身世,才对她感到抱歉。
可问题是林书白又靠着身世发家的,就算不是丹阳林氏出身有何妨呢?
“不是别的地方,”林书白苦笑一声,“阿音,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真正的故乡,不在山海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那是另一个世界,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慕容音听的呆住。
“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嗯,”林书白在雪地上勾画起来,“那里有很多人,没有修行者,但有很多汽车和高楼大厦。对了,你不知道汽车和高楼大厦是什么吧?汽车比马车跑得快多了,就像风一样,至于高楼大厦,我们那边最高的楼比阿房宫的御祷省还要高,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对了,还有手机和网络……”
林书白从未如此滔滔不绝,慕容音好奇地听着,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但听着听着她却忽然害怕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林书白所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没有兽神,没有修行者,却有着比修行者更强大的武器,有着比风更快地传递消息的手段的地方。
那是一个她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那你……”
“林书白,”她身影艰涩地开口,“你是要回去吗?”
林书白的讲述戛然而止,脸上泛起的红晕也褪去。
“那倒不是,”林书白转过头来,望着她笑了笑,“我并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我以前以为成为人神就能回去,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林书白低头嘀咕了一声,“什么破碎虚空都是骗人的。”
“你说什么?”慕容音蹙眉。
“没什么,”林书白摇了摇头,“总之,我还未找到回去的方法。”
慕容音顿时心惊胆战,一把攥住她的手臂,“那你找到了,你会走吗?”
话一说出口,慕容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林书白怔了怔,随后笑起来。
“傻姑娘,”林书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算找到了回去的路,我又怎么舍得走呢?”
“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在南楚呢,你还有,还有……”
慕容音的声音哽咽起来,她很想说还有她在这里,但她却很清楚,她不够那个分量。
如果林抱月还在就好了。
慕容音心痛至极。
如果那名少女还在,一定能够留住林书白。
“我还有你不是吗?”
林书白笑了笑,手掌从她的头顶上滑下来托住她的脸颊,“我还有个拜过天地的夫君在这里,我怎么能抛夫弃子呢?对不对?”
她算哪门子的夫君?
慕容音悲哀地想到,林书白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但此时这层虚假的婚约关系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将手覆上林书白的手背,“没错,你还没有正式迎娶我呢!你还记得吧?”
第五百零五章 求助
当初太祖皇帝将她们之间的关系定为只订婚未成婚,原本去年她们就应该正式成婚。但后来为了给林抱月和嬴苏的婚事让路,她们的婚期被推迟,之后遇上国丧又彻底耽搁了下来。
本来她们这桩“婚事”就只是为了堵世人悠悠之口,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现在大秦风雨飘摇,内外危机交加,慕容音原本没想着催促着林书白完成这桩子虚乌有的婚事,但此时此刻她连这个名都不想放过了,有一点什么就想抓住什么。
林书白闻言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慕容音心中一凉,松开手,怔怔退后了一步。
“你……忘记了吗?”
“不是的,阿音!”
林书白急切地否认,“只是……”
“只是什么?”
慕容音声音冰冷,等着看这人如何推脱。
“只是阿音,你真的愿意吗?”
林书白抬起头望着她,目光莫名有些哀伤,“你真的愿意和成为名义上的夫妻吗?”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慕容音一怔,“我们之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
“可是阿音,我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林书白小心翼翼打量着她的脸色,“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是个怪物吗?”
慕容音愣住,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在担心这个。
“你有什么地方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长得不一样么?”
“那到不是,我想应该是一个品种,”林书白苦笑,“除了我不是个男人。”
“为什么你要是个男人?”
慕容音蹙眉,“无论是嫁还是娶,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想要的人只是林书白,从始至终只有你而已。”
林书白听完这句话呆住了,站在雪地上愣愣看着她。
慕容音被她的眼神看得心慌起来。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么?”
“没什么,”林书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是直直望着她。
“阿音,我有的时候会想,我真舍不得让你下山啊。”
“你都在说些什么?”
慕容音觉得今天的林书白实在是有些怪怪的,“我又没打算下山。”
“可我不是答应过你,有朝一日一定要为你争取到下山的机会么?”
林书白望着她,眼神复杂缱绻得让人看不明白,“等到你下山了,看见了这个世界,认识了更多的人,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如果你到了那个时候还能对我说出这句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不下山我也能看见这个世界,”慕容音眉头打结,“林书白,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抱歉抱歉,”林书白笑着摇头,眼神却还是那么温柔,温柔又固执。
“隔着风和书看到的东西,终究和面对面是不同的。我现在站在这里,你能和我说话,能感受到我的温度,所以你会偏爱我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音,你还是需要下山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慕容音快被她绕晕了,点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能让我下山,我自然愿意跟你一起去山下看看。”
“一言为定。”
林书白笑起来,“那个时候你如果还愿意娶我的话,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在山下举办。”
“我什么时候都会愿意,”慕容音脸孔发烧,别过头去,“我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安排,只等你有空把事办了就行。”
“那是不是有些太委屈你了?”林书白犹豫道。
“我们既然已经拜过天地和兽神,本来就已经是夫妻了,”慕容音瞥了她一眼,脱口而出,“若是林抱月还在,她都应该叫我师娘呢!”
“抱月……”
林书白一下子僵住了。
慕容音也愣住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居然敢在林书白面前提起林抱月。
看着满眼懊悔的她,林书白回过神来,牵过她的手走到龟背石边坐下。
“别放在心上,你说的没错。”
林书白缓缓道,“若是抱月在,她的确应该叫你师娘。”
她笑着道,“不过那孩子性子倔强,可没那么容易改口,你搞不好还得想想法子收买她才行。”
林书白在笑,慕容音却不敢看她,这个假设听起来实在是太令人悲伤了。
不过为什么今日林书白终于愿意提起林抱月了。
“阿音,三日后,是抱月的忌日。”
林书白轻声道,慕容音一个激灵。
林抱月,原来已经死了快整整一年了吗?
然而林书白的下一句话更让慕容音浑身绷紧。
“对于抱月的下落,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什么?你找到她了吗?”
慕容音愕然不已,其实过了整整一年,对于能找到林抱月这件事她已经不抱希望了。
若是人还活着,不可能一年都不和林书白联系,若是人已经死了……
一年的时间都足以化为尘土了。
林书白,到底找到了什么?
慕容音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抱月她人在哪?”
“我现在还不确定,”林书白轻声道,“但有朝一日,她会回来的。”
回来?怎么回来?
慕容音还想再问,双手却忽然被人握住。
“阿音,”林书白握着她的手,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能答应我,如果抱月回到了大秦,你能找到她,并帮我保护她吗?”
“我自然是会保护她……”
慕容音呆呆应道,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等,那你呢?”
为什么要她来保护林抱月?林书白她自己呢?
“我……我当然也会保护抱月,”林书白目光闪烁了一下,“但我失败过一次,发现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
原来如此。
慕容音松了口气。
“嗯,我答应你。”
林书白像是卸去了身上的重担,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抱月是遇强则强的性子,你不可以太宠她,遇到困难要让她自己解决,只有让她磨砺出属于她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地在保护她。”
“等等,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慕容音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再次不安起来,为什么林书白的口气那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为什么她那么笃定林抱月能回来?
不是她亲口说林抱月已经死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我好久没和人说抱月的事了,我有点激动,太啰嗦了吗?”
林书白笑了笑,“对了,我还有件事想求你帮帮我。”
第五百零六章 神药
“什么事?”
慕容音有些惊奇,林书白很难得会有如此频繁向人求助的时候,她戏谑道,“你那么神通广大,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不会做的事可就多了,”林书白苦笑,“只是以前有人帮我做罢了。”
“阿音,之前抱月写的那本药典你是不是全看完了?”
慕容音一怔,忽然明白了林书白之前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林书白的确有很多事不擅长,但取而代之的,大到医毒阵法,小到做饭缝补,林书白不擅长什么,林抱月就擅长什么。
可如今,林书白已经没有了这个事事贴心的徒弟。
慕容音莫名悲伤起来,微微垂下头,“书我是都读完了,只是你不要指望我的医术能和少司命相比。”
因为她暗地里和林抱月较劲,对于林抱月擅长的领域都下了很多功夫。
但就在学习的过程中,慕容音深刻地认识到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下功夫就能做到的。
就比如林抱月最擅长的医毒和阵法,慕容音发现自己在阵法诅咒一道上颇有天赋,不但很快读完了林书白留下的林抱月的笔记,随后读通了太祖手札,最近更是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诅咒,可以说在阵法诅咒一道上她的造诣绝不输林抱月,可到了医毒一道上,事情就没那么顺利。
她至今也只是勉强读完了林抱月写的的药典,可是也只是读完了,根本无法融会贯通,没有什么创见,更别提超越对方了。
慕容音有自知之明,在医术一道上,她和林抱月没法比。
偏偏林抱月擅长的还不只这两个领域,想起她擅长可自己根本一窍不通的兵法,慕容音深深觉得那名少女简直是个小怪物。
这样的女子居然英年早逝,只能说是天妒英才。
“没事,读完了就行了,”林书白苦笑了一声,“我连那孩子写的书都没看完。”
“药典之后还有毒典,那书可厚了呢,”慕容音耸耸肩,“你日理万机,看不完也正常。”
“没错,毒典,我正是想问你这个。”
林书白目光严肃起来,“阿音,抱月的书里有写可以药倒神灵的药吗?”
“什么?”
慕容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药?”
“就是对兽神也能起作用的迷药,”林书白一脸认真,“能药倒能迷昏,啊,但不要伤到对方的性命。”
那当然是不能伤到了!
慕容音霍然站起,愕然看着身边的女子,“林书白,你想干什么?”
正常人都会被她这个要求吓得半死。
这人不会是想弑神吧?!
“啊,你是问这药要用在哪?”
林书白目光微闪,笑了笑道,“自然用来对付西戎了。”
“最近西戎人陈兵永夜长城外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没错,我知道,”慕容音放下一半心,毕竟这是个正当理由,“难道说你要用这药……”
“黑虎军收到消息,西戎草原上有不寻常的动静,”林书白目光微深,“你听说过禅院吗?”
慕容音心头一跳,“倒是听说过一两次。”
七年前,西戎禅院就像当时的北寒阁一般,都还在黑暗中潜伏,尚未露出锋芒,直到在林书白去世后,这两个地方才渐渐露出爪牙来。
那个时候还没人注意到这个地方的威胁。
“之前我有部下在追踪禅院的探子时,于北方草原深处发现了白犬神的踪迹。”
“白犬神!?”
慕容音一惊,“祂不是在和青龙神的大战中陨落了吗?”
“祂只是陨落了,肉体毁灭,但并没有死绝,”林书白摇摇头,“我听腾蛇提起过,八兽神为了求生往往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没那么容易死。”
“各种各样的手段是指……”
林书白深深看了她一眼,“比如说,寄生在人的身上。”
慕容音的牙关打起战来。
“当然,我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消息证明白犬神已经复活了。但不管怎么说,西戎人这一次战意明显,似乎胸有成竹,我怀疑有神灵参战。”
“西戎人虽然如野草般难以灭绝,但我和陛下九年前打的那场仗,是算好了至少能让西戎二十年再起不能的。”
林书白神情凝重。
慕容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九年前那场大秦与西戎之间的大战胜得惨烈,不光前方战士死伤无数,后方皇长子妃难产而亡,连青龙神都元气大伤最终一蹶不振。大秦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然不是为了让西戎人几年后就卷土重来。
让西戎人二十年不得进犯大秦,这才是合理的结果。
可如今才过了九年,西戎人的元气恢复得实在是太快了。
慕容音相信以林书白和嬴帝的雄才大略,是不会计算失误的。
那么只能证明西戎人内部出现了什么人都算不到的怪东西。
比如说,邪神。
“你问这药,是为了对付邪神?”
林书白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会不会遇上白犬神,总之有备无患。”
“毕竟……”
林书白声音有些沉重,“青龙神已经不在了。”
慕容音也难掩担忧。
她听白虎神提起过,邪神的战力不是一般的兽神能够抵挡的,可当初那个义无反顾愿意为了保护弱小生灵而挺身而出的最强神灵,已经不在了。
“所以阿音,那种药到底有没有?”
林书白若有所思道,“我以前好像听抱月提起她尝试着做过。”
不得不说这对师徒真的是胆大包天……
慕容音有些无语,给神灵下药这种事,也就她们这两个家伙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毒典之中的确提过一个方子,”她努力地回忆道,“但我记得那里面写这个方子的药材非常难得,需要……”
慕容音的目光落到地上的花篮上,缓缓睁大眼睛。
“雪莲。”
林书白也有些惊讶,笑了一声,“那的确是非常难得。”
白虎神严禁将雪莲带出西岭雪山的范围,况且唯一生长着雪莲的飞仙峰上还有着一位十分尽职的看守。
那位看守可是连人神的面子都不给,拒绝将雪莲交给任何修行者。
“当初也就抱月只拿到过一朵雪莲,还都给我用光了,怪不得抱月没能做出成药来。”
但当时偶然得到的那朵雪莲,却让林抱月摸清了其药性。
“怎么样,阿音?”
林书白注视着慕容音的眼睛,“你能制出来这药吗?”
第五百零七章 婚书
“等等,你把安神丸制出来了?”
嬴抱月窝在慕容音怀中,惊奇地问道。
“嗯,”慕容音低头看了她一眼,神情微妙,“真亏你还记得这味药的名字。”
虽然这名字起得也的确很有水平。
安神丸,此神非彼神。
这味药记载在毒典的最后一页,如果不是看得仔细,恐怕就当成普通的安神药翻过去了。
只有仔细读记载在这药名下的小字,才能发现这味药的作用根本不是帮人安神助眠,而是用来……放倒神灵。
“对了,我一直很想问你……”
慕容音无语地看了一眼嬴抱月,“你当初为什么想做这种药?”
这丫头好端端地一天到晚想着迷倒神灵做什么?
“具体的缘由我其实不记得了,”嬴抱月沉吟道,“也不知道和我失忆有没有关系。”
“失忆啊……”
慕容音观察嬴抱月这么久,自然知道她丢了死前一年的记忆,也把当初的少司命之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那这药当初你有试过效果么?”
慕容音叹了口气,不会真有哪个倒霉神灵被她试了药吧?
“我不记得了,但应该没有吧?”
嬴抱月道,“我当初将这个方子写上毒典,也是因为这个方子并不会危及神灵性命,一般也不会有人能制出来。”
谁知道林书白居然托慕容音造了出来。
嬴抱月苦笑一声。
“如果我没猜错,这药……最终并不是用在了白犬神身上吧?”
“没错,”慕容音目光微寒,“你师父那个大骗子,又骗了我一次。”
嬴抱月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慕容音提到这件事帮她解决了一个大疑惑。
那就是七年前,腾蛇为什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地被搬到了澜沧海里。
当初她调制安神丸的药方时,就推测这个药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多少有点副作用。
副作用就是……会让吃了这药的生灵,在昏睡后忘记吃药前发生的一些事。
吃得越多,睡得越久,忘得越多。
“当时我造出了三粒丹药,”慕容音淡淡道,“只给了你师父一粒,我自己留了两粒。”
“只给了一粒?”
嬴抱月愣了愣,“您还真谨慎。”
“毕竟你师父她胆子太大了,”慕容音叹了口气,“和白虎神也一直不对付,我当时实在很担心她会闯出什么大祸,就告诉她我只制成了一粒,其他的都失败了。”
虽然林书白表现得很正常,但她当时却隐隐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
最后,她的预感也应验了。
“真的很感谢您,”嬴抱月诚心实意地感谢道。
如果当时慕容音真的把三粒丹药都给了她师父,估计腾蛇睡醒后恐怕把她的事都给忘了。
她的这个药方本来就不对精神本就不正常的邪神起作用,她师父说的什么要用来对付白犬神的理由,都是鬼扯。
“你不用谢我。”
慕容音长叹了一口气。
“我虽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唯一的那粒丹药,应该进了腾蛇神的肚子吧?”
“应该是,”嬴抱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真亏您能猜到呢。”
林书白求慕容音制这丹药,一开始就是为了迷晕腾蛇。
腾蛇的确是被她师父迷晕的。
而且还是在帮她师父解开了必死禁制后被喂下了那枚丹药。
如果嬴抱月没猜错,林书白这么做,都是为了减轻腾蛇的负罪感。
天阶修行者不靠八兽神解开禁制就不能拼死一搏,但如果林书白真的身亡,那么为她解开禁制的腾蛇无疑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林书白。
这对腾蛇而言,将是痛彻心扉的打击。
好在慕容音制出的这枚丹药解决了这个问题。
腾蛇香香地睡了一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在为林书白解开禁制后就被送回了澜沧海中,避开了最惨烈的那一幕,一直睡到她经过澜沧海的时候,才被重新唤醒。
“我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后知后觉,”慕容音苦笑一声,“在我将那枚丹药交给你师父时,她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对了,阿音,当初你想投湖的时候,是怎么让白虎神为你解开禁制的?”
林书白如此问道,她愣了愣。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林书白一脸不经意地道,“祂那么喜欢你,还真亏你说动祂。”
慕容音没多想,“我骗祂说我想要破境等阶一,然后需要解开禁制,祂就答应了。”
林书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听完慕容音这段叙述,嬴抱月只能苦笑。
“抱歉,”慕容音咬紧牙关,“是我给了你师父启发。”
“不,这不怪您,”嬴抱月摇头,“谁又能想得到呢?再说了,就算您不告诉她,那个人也有一百个法子哄骗腾蛇的。”
天阶修行者不靠八兽神解开禁制就不能拼死一搏,但如果林书白真的身亡,那么为她解开禁制的腾蛇无疑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林书白。
这对腾蛇而言,将是痛彻心扉的打击。
好在慕容音制出的这枚丹药解决了这个问题。
腾蛇香香地睡了一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在为林书白解开禁制后就被送回了澜沧海中,避开了最惨烈的那一幕,一直睡到她经过澜沧海的时候,才被重新唤醒。
“我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后知后觉,”慕容音苦笑一声,“在我将那枚丹药交给你师父时,她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对了,阿音,当初你想投湖的时候,是怎么让白虎神为你解开禁制的?”
林书白如此问道,她愣了愣。
“嗯?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林书白一脸不经意地道,“祂那么喜欢你,还真亏你说动祂。”
慕容音没多想,“我骗祂说我想要破境等阶一,然后需要解开禁制,祂就答应了。”
林书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听完慕容音这段叙述,嬴抱月只能苦笑。
“抱歉,”慕容音咬紧牙关,“是我给了你师父启发。”
“不,这不怪您,”嬴抱月摇头,“谁又能想得到呢?再说了,就算您不告诉她,那个人也有一百个法子哄骗腾蛇的。”
第五百零八章 阵纸
“加了东西?”
嬴抱月疑惑道,“加了什么?”
婚书再怎么特别不就只是张纸吗?
慕容音沉默了一瞬,“我在里面加了个阵法。”
阵法?
嬴抱月一怔。
阵法主要是由图案和灌入其中的真元甚至神魂组成,所以任何可以画上图案的地方的确都可以加上阵法。
另外将阵法画在纸上也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携带方式,只不过这种画在纸上的阵法远不如在其他媒介上稳定,需要阵师在阵法一道上具备极高的水平。
而这种画有阵法且能发挥出阵法威力的纸被称之为阵纸,高明的阵师所制出的阵纸就像是精密设计好的程序,只要遵循一定的使用方法,即便是不懂阵法的普通人也能通过阵纸使用极为强力的阵法。
也因为这样的特性,阵纸往往会被当作某种“杀伤性武器”使用,往往会被固定在纸上的都是凶阵,被发动之后就会成为……
嬴抱月后背上汗毛忽然一根根竖起。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一段有记忆些久远的对话。
隔着棺材,一个尖声人,一个粗声人,两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如果不是那个妖女在嬴氏子孙身上下了守护,我们哪里要冒如此大风险!”
“这毕竟是太祖陛下的血脉,在这里施展这阵法真……真的能杀了她吗?”
“只有在这里可以一试,只有这里,是传说中唯一能隔绝人神守护嬴氏子孙护身之术的地方。”
在她被镇压的大秦皇陵内,两个陌生的男人,密谋杀害公主。
而他们使用的法子,至今还铭刻在嬴抱月的脑海中。
“这阵纸是那个妖女留下的,过了七年能不能杀了嬴晗日我不知道,”尖声人在棺材外得意地开口,“但杀掉陛下这位妹妹……”
“杀掉嬴抱月,绰绰有余。”
杀掉嬴抱月,绰绰有余。
嬴抱月缩在慕容音的怀中,浑身发凉。
在她穿回来的那一天,真正的前秦公主嬴抱月在她被钉死的棺材外被人所杀。
那两个绑架并杀害前秦公主的凶手当时所用的杀人手段,正是阵纸。
一张七年前,由一个“妖女”留下来的阵纸。
而现在,后辽国师山鬼告诉她,在七年前,自己曾经制作过一张阵纸。
这是巧合吗?
嬴抱月僵硬地抬起头,月光下,慕容音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慕容音,”嬴抱月轻声问道,“你在那张婚书上,加了什么阵法?”
慕容音凝视着洒在枕头上的月光,深吸一口气。
“我当初加上的,并不是什么凶阵。”
“说是阵法,其实只是一个小把戏,”她轻声道,“书白说,在她家乡新人成婚时,除了婚书,还会准备一种叫作戒指的信物。”
“我问书白戒指是什么,她说是一种可以将一对有情人套住的东西。”
嬴抱月听得呆住,戒指是将有情人套住……这说法好像也没错。
“我当时给婚书加上阵法,只是想将这两者结合。”
慕容音轻声道,“婚书一式两份,持有者需要时刻将其带在身上,如果丢弃到地上或者烧毁,那个婚书就会化为锁环,紧紧套在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身上,如果不及时用特殊的方法解开,锁环就会越收越紧,让对方疼痛不已,吃尽苦头。”
锁环,套住,越收越紧,让人疼痛不已。
嬴抱月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声音干涩起来,“如果一直不解咒,会怎么样?”
慕容音咬紧了唇,“不会怎么样。”
她低头深深看了嬴抱月一眼,“那本来就不是诅咒。”
“就算不解开,也不会把人的手给勒断,更不会危及性命。”
嬴抱月心头一跳,事情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她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连李稷都觉得束手无策,这世上根本就没几个人能造的出来的红玉诅咒,山鬼只看了一眼就说能够解开。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缓缓抓住山鬼的袖口。
“你说的那两封婚书,都在哪?”
“一封还在我这里,”慕容音轻声道,“还有一封给了书白,最后不知所踪。”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那婚书,是什么模样?如果点燃的话,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外表上看,是一张红纸。”
慕容音道,“如果点燃的话,会化作红色的锁链。”
红纸。
嬴抱月笑了一声,没错,她见过。
之前在皇陵中,那两个黑衣人杀害前秦公主的时候,她的魂魄撞出了棺材,亲眼看见了他们点燃了一张红纸。
那张红纸瞬间化作了红色的锁链,夺走了前秦公主的性命。
没错,这一切她都看见了,并亲身感受到那种被火焰锁链灼烧撕裂的疼痛,那种疼痛至今也都留在了她身上,并不断蚕食着她的生命。
左手手腕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嬴抱月胸前一阵窒息,“那张纸,那张阵纸是……”
“对不起。”
慕容音声音干涩无比,“我不是……”
她很想说她并不是故意的,但语言此时此刻显得无比苍白,面对着这位至今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的少女,她实在无法厚着脸皮说出这一切与她无关。
“没错。”
慕容音闭上眼睛,“你身上的那个诅咒,罪魁祸首是我。”
“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你想让我如何赎罪都不为过。”
“不对。”
嬴抱月却忽然回过神来,原本冰冷的手脚恢复温度。
“并不是这样的吧?”
她忽然伸手静静抓住慕容音的手腕,“你当初做出那张阵纸,并没有恶意不是吗?”
如果慕容音没有说谎,那她做出的那封婚书和自己手上的那个诅咒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慕容音所制作的婚书所带来的惩罚只能说是情人之间的一点小情趣,不管设计的阵法多么精妙,都不会伤人性命,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她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实在太高了,随便做出的小玩意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平,给了人可乘之机。
没错,是有人在慕容音设计的阵法的基础上,将原本无害的阵法扭转成了杀人的诅咒。
第五百零九章 夺走
嬴抱月握紧自己的手腕。
如果说慕容音当初设计的那个阵法好比是强大的“兽神”,那么将真正的嬴抱月置于死地的,则是由正常的兽神所转变而成的“邪神。”
杀人的兵刃并没有罪过,有罪过的是使用这兵刃的人。
罪魁祸首并不是慕容音,而是恶意改造了她的阵法的那个人。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看向慕容音,“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上的诅咒是来自于那封婚书的?”
“我一开始没有发现,”慕容音苦笑一声,“因为你将那个诅咒藏得太好了。”
她虽然察觉到嬴抱月身上有诅咒,但并不能肯定那就是最高级别的诅咒。
红玉级的诅咒上身,正常人不到三个月就会被那样的疼痛给折磨至疯,但嬴抱月却不声不响地忍住了。
虽然李稷对嬴抱月身上的诅咒一开始下了定论,但慕容音当时并不相信那么一个连天阶都不是的毛头小子的判断。
她作为神子,当时都没有感觉到嬴抱月身上的诅咒有那么强大,更无法准确判断出嬴抱月的死期,李稷却一口咬死了这件事,反而让慕容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李稷一开始的判断居然是正确的。
“说起来,我一开始的判断还不如你身边那个东吴男人,”慕容音吐出一口气,“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一眼看出来。”
嬴抱月一愣。
也就是说,李稷在等阶四时,他的眼力就胜过了慕容音?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看出来,”嬴抱月怔了怔道,“阿稷说得是对的么?”
“是对的,”慕容音神情复杂,“按照你当时的状态,的确只能活一年。”
“是吗?”
嬴抱月苦笑一声,“那我运气还不错,一开始就遇见了他。”
如果不是李稷,她不会在一开始就那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看着笑着说着自己运气好的少女,慕容音百感交集。
“我虽然一开始没看清楚,但随着你境界越来越高,我也就看出来了。”
慕容音缓缓握紧双拳,指尖扎入掌心。
毕竟是她一笔一划画出的阵法,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痕迹,她都清清楚楚。
红玉级的诅咒本就少见,而嬴抱月随着境界提高,身上的诅咒不断加深,如果那个时候她还看不出来,她就是瞎子了。
“能看出来么?”
嬴抱月望着咬着嘴唇脸色煞白的慕容音,她伸出手,轻轻掰开对方紧握的拳头。
“我身上的诅咒和你当初设计的阵法应该差距很大吧?”
诅咒是对阵法的扭曲,能将慕容音原本没什么恶意的阵法扭曲成如此恶毒的诅咒,恐怕改动了不少东西。
“你啊……”
林书白的这个徒弟实在是太过温柔了。
慕容音苦笑,“是不太一样,但很多细节我能看出我当初留下的痕迹。”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即便学坏了,但她还是可悲地能认出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有她设计的阵法当底子,如此恶毒的高阶诅咒,应该是很难造出来的。
慕容音咬紧嘴唇,心中泛起深深的恨意。
这一瞬间,她恨不得将改她阵法的那个人碎尸万段。
正所谓借刀杀人,她居然成为了别人手中的刀,这把刀,最终还扎入了林书白最心爱的徒弟身上。
林书白明明在离开前托她好好保护林抱月,可最终算来,给林抱月带来最大痛苦的,居然是她自己。
如果林书白现在还在世,她又该如何向她的妻子交代呢?
“慕容音,你别这样。”
嬴抱月握住慕容音的手,轻声道,“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
她叹了口气,“你的那封婚书不是还在你手上么?”
“我身上的这个诅咒,并不是你保存的那封婚书啊。”
慕容音闻言一僵,嬴抱月心情也无比复杂。
比起慕容音做出来的婚书为什么会被改成恶毒的阵法,她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那就是,另外那封婚书,为什么会落入他人之手?
慕容音低声道,“书白……”
“书白她,不会将那封婚书交给别人的。”
“我知道。”
嬴抱月心中一痛。
慕容音之所以敢在婚书上设计这么复杂的阵法,不担心会危害到其他人,就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这封婚书会落入他人之手。
这封婚书是慕容音和她师父之间的信物,是她们之间的戒指,是慕容音送给她师父的新婚礼物。
嬴抱月可以想象林书白是多么珍爱这份特殊的礼物,一定会贴身携带,死也不会交给其他人。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她师父登上永夜长城进行最终决战之前,就从林书白这里夺走了这封婚书。
“有人抢走了这封婚书,”嬴抱月轻声道,“可是,是谁抢走的?”
有人能从她师父手里抢走东西?
不光是抢走,扭曲慕容音设计的阵法,将其改造成诅咒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般而言,想改别人的诅咒,至少需要比对方更高超的本领。
可这世上,真的还有如此强大的阵师吗?
慕容音脸色苍白起来,“被夺走的,不光是那封婚书。”
“什么?”
嬴抱月一惊,“还有什么?”
慕容音喉中泛起一股腥甜,深吸一口气,“你不是想知道太阿剑去哪了么?”
难道说……
嬴抱月心头一窒。
“我知道你对我寄予厚望,”慕容音轻声道,“书白在临走前,曾将剑鞘和太阿剑都托付给了我。”
然而,是她没用。
“对不起。”
慕容音嘴角缓缓渗出一抹血丝,她伸手将其抹掉。
“对不起。”
“我没能保住太阿剑。”
她最终留下的,就只有太阿剑的剑鞘。
最重要的那把王者之剑,却落入了别的势力之手。
“你师父原本是希望通过我,将太阿剑交到你的手上。”
“可我没能完成你师父的这个心愿。”
这也是林书白最后交代给她的那些事中,她唯一一个没能完成的。
“我也不知道太阿剑在哪里。”
“是我没用。”
慕容音缓缓将额头抵在嬴抱月的肩上,“太阿剑被人夺走了。”
第五百一十章 暗桩
太阿剑被人夺走了。
嬴抱月呆了一呆,但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之前已经猜到了。
在永夜长城见到灵壁之后,万流云就将自己所见到的大司命林书白化身为灵壁时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她。
大司命在化为灵壁前,用太阿剑割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脉门,喷出的鲜血化为了玉璧。也就是说直到那个时刻太阿剑都还在她手上。可就在林书白化为灵壁之后,掉落在城墙外的就只剩下了太阿剑的剑鞘,关键的剑身却不知所踪。
就在林书白化为灵壁后,姬墨和许沧海几乎同时赶到,山鬼用风法卷走了剑鞘,姬墨对此还曾大发雷霆,想用武力追回。
在那个时间点上,可以确认太阿剑不在这三人任何一人手上。
之后在许沧海的阻拦下,姬墨没再向山鬼追回剑鞘。
太阿剑就此不知所踪。
按照万流云所说,她当时根本没看到太阿剑是如何消失的,只看见灵壁伫立而起,剑鞘从城墙上落下。
万流云说她当时以为太阿剑也化为了灵壁的一部分,就没有多想,但嬴抱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因太阿剑本身就是天下至利之物,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融入玉璧还不被人发现,她师父也不会在城墙能被堵上的情况下轻易毁掉这如此珍贵的剑。
太阿剑不是凡剑,而是有灵性会挑选主人的名剑。世间能斩断太阿剑的剑还没有出现过,所以太阿剑不可能被毁,既然不可能被毁,它就一定还存在于这世间。
就算是遗落在了战场上被普通兵士捡到,一般修行者也压不住它,没有剑主的压制,太阿剑会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来吸引强者来抢夺。
可当时在场的姬墨许沧海和山鬼都没感觉到太阿剑的气息。
这说明太阿剑并不是无缘无故地丢失。
从它莫名其妙不见踪影时起,就被人所夺了。
太阿剑一定是落入了别人之手,而且那个人,还有压制太阿剑气息的能力。
但也就证明……不,已经不用推测了。
当时在场的除了姬墨、许沧海和她师父外,还有另外一名高手在。
按照万流云的说法,大司命登上长城时就已经显得元气大伤,像是刚和什么人激战过一般,再联想起慕容音所制的婚书被人所抢……
当年发生的事在嬴抱月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咬紧牙关,抓住山鬼的衣襟,“慕容音,师父她在登上长城前,和什么人战斗过?”
“登上长城前?”
慕容音一怔,她们俩不是正在说太阿剑的事么?
但即便如此,嬴抱月的话语还是将她带回了让她心碎的那一天。
“抱歉,我不知道。”
现如今,修行界的每一位修行者都知道,七年前大司命陨落和二世皇帝驾崩那天,西戎人用三十条高阶修行者的命炸开了城墙。
可只有很少人知道,那一天西戎人的进攻十分突然,谁都不知道那么多高阶死士是如何被布置到城墙边的,再加上大秦原本在西戎也安插有暗桩和细作,西戎人如此孤注一掷,事先长城内却没有任何一条情报网收到消息。
但即便如此,即便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踪迹,她本来,也是应该要发现踪迹的。
慕容音咬了咬舌尖,抑制住喉咙中的哽咽,轻声开口“你师父那一天,刻意让我的风法避开了。”
“什么?”
嬴抱月愣住了。
“抱歉,我不是在刻意回避责任,”慕容音咬紧嘴唇,“但就在出事那天前的晚上,你师父事先联系我,让我在第二天上午千万不要用风法不要靠近现在灵壁所在的那段城墙,同时也不要用风法和她接触。”
城破是在下午,出事也在下午。
所以慕容音根本不知道那天上午林书白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嬴抱月闻言呆住了。
也就是说,在城墙被冲破之前,她师父还专门支开了慕容音?
事后看来,这的确很刻意。
一切都有迹可循。
“慕容音,你……你当时怎么会答应她呢?”
虽然嬴抱月知道事后再来责备当事人十分卑鄙,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林书白的表现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和骗兽神解开避死禁制有什么不同?
明明慕容音有着观测万物的能力,却偏偏不让她去看,明显事有蹊跷。
可慕容音居然同意了林书白的要求,还一点都没有怀疑?
“对不起,我……”
慕容音声音干涩,“书白说,当时秦军有安排,西戎那边有着很高明的风法者,我的风法如果绕着那段长城打转,可能会暴露秦军的位置……”
“同时不让我用风法和她接触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书白说她上午要去见秦军安拆在西戎人里的暗桩,如果我的风法被人发现,暗桩的位置就会被暴露然后被西戎人清除,大秦的情报网也会被重创。”
暗桩?
嬴抱月心头一跳。
在西戎被大秦重创后,为了从内部分裂和瓦解西戎,并时时了解西戎内部的动向,大秦的确趁机往西戎王庭内安插了许多细作。
比较常见的法子就是利用俘虏。
既然双方交战,就难免留下俘虏,当时大秦就安排有兵士故意成为俘虏后变节,假意投降西戎,自此成为大秦埋在西戎中的暗桩。
这些假降兵士的名单是大秦朝廷中最大的机密,除了大秦皇帝之外,就只有国师知晓。
嬴抱月记得她当时当边境军衔最高的守将时,都不知道那些人具体都是谁。
暗桩从长城外送来的情报,都是先到林书白手上,然后再由林书白通知她。
但大秦国师也不可能次次都亲自去见暗桩,如果嬴抱月没有猜错,暗桩送来的情报应该是由黑虎军负责传递。
黑虎军是她师父的亲卫,和银蝉卫各自独立,嬴抱月本身和黑虎军内部也不熟悉。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黑虎军内部传递消息也都是单线传递,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上线,不知道其他传递员是谁,只要一个人出事,整条情报线就会断。
可她师父出事前,黑虎军的情报线应该还没断。到底是什么样的暗桩,需要她师父亲自去见?
那个暗桩,在她师父的死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五百一十一章 去向
虽然嬴抱月知道事后再来责备当事人十分卑鄙,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林书白的表现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和骗兽神解开避死禁制有什么不同?
明明慕容音有着观测万物的能力,却偏偏不让她去看,明显事有蹊跷。
可慕容音居然同意了林书白的要求,还一点都没有怀疑?
“对不起,我……”
慕容音声音干涩,“书白说,当时秦军有安排,西戎那边有着很高明的风法者,我的风法如果绕着那段长城打转,可能会暴露秦军的位置……”
“同时不让我用风法和她接触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书白说她上午要去见秦军安拆在西戎人里的暗桩,如果我的风法被人发现,暗桩的位置就会被暴露然后被西戎人清除,大秦的情报网也会被重创。”
暗桩?
嬴抱月心头一跳。
在西戎被大秦重创后,为了从内部分裂和瓦解西戎,并时时了解西戎内部的动向,大秦的确趁机往西戎王庭内安插了许多细作。
比较常见的法子就是利用俘虏。
既然双方交战,就难免留下俘虏,当时大秦就安排有兵士故意成为俘虏后变节,假意投降西戎,自此成为大秦埋在西戎中的暗桩。
这些假降兵士的名单是大秦朝廷中最大的机密,除了大秦皇帝之外,就只有国师知晓。
嬴抱月记得她当时当边境军衔最高的守将时,都不知道那些人具体都是谁。
暗桩从长城外送来的情报,都是先到林书白手上,然后再由林书白通知她。
但大秦国师也不可能次次都亲自去见暗桩,如果嬴抱月没有猜错,暗桩送来的情报应该是由黑虎军负责传递。
黑虎军是她师父的亲卫,和银蝉卫各自独立,嬴抱月本身和黑虎军内部也不熟悉。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黑虎军内部传递消息也都是单线传递,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上线,不知道其他传递员是谁,只要一个人出事,整条情报线就会断。
可她师父出事前,黑虎军的情报线应该还没断。到底是什么样的暗桩,需要她师父亲自去见?
那个暗桩,在她师父的死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除了那个暗桩可疑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书白所说的“去见暗桩”这件事本身就全都是骗人的。
她根本没有去见暗桩,而是去见了另一个身份成谜的人。
暗桩一事都只是林书白用来哄骗慕容音的借口。
嬴抱月正想得出神,脸颊却忽然感觉到一丝湿润。
她一愣,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慕容音闭目躺在枕头上,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的太过分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嬴抱月一下子慌乱起来,望着默默哭泣的美丽女子,手足无措。
慕容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在她怀中不安地拱来拱去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
嬴抱月呆滞地望着面前眼眶含泪脸上却在笑的女子。
“你啊,和你师父一个样。”
慕容音指尖在嬴抱月额头上点了一下,“怎么什么事都喜欢揽到自己身上。”
“可刚刚的确是我错了,”嬴抱月懊悔道,“我不该怪你答应我师父。”
说到底,慕容音怎么可能敌得过她师父那个大忽悠?
虽然嬴抱月知道事后再来责备当事人十分卑鄙,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林书白的表现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她当时的所作所为和骗兽神解开避死禁制有什么不同?
明明慕容音有着观测万物的能力,却偏偏不让她去看,明显事有蹊跷。
可慕容音居然同意了林书白的要求,还一点都没有怀疑?
“对不起,我……”
慕容音声音干涩,“书白说,当时秦军有安排,西戎那边有着很高明的风法者,我的风法如果绕着那段长城打转,可能会暴露秦军的位置……”
“同时不让我用风法和她接触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书白说她上午要去见秦军安拆在西戎人里的暗桩,如果我的风法被人发现,暗桩的位置就会被暴露然后被西戎人清除,大秦的情报网也会被重创。”
暗桩?
嬴抱月心头一跳。
在西戎被大秦重创后,为了从内部分裂和瓦解西戎,并时时了解西戎内部的动向,大秦的确趁机往西戎王庭内安插了许多细作。
比较常见的法子就是利用俘虏。
既然双方交战,就难免留下俘虏,当时大秦就安排有兵士故意成为俘虏后变节,假意投降西戎,自此成为大秦埋在西戎中的暗桩。
这些假降兵士的名单是大秦朝廷中最大的机密,除了大秦皇帝之外,就只有国师知晓。
嬴抱月记得她当时当边境军衔最高的守将时,都不知道那些人具体都是谁。
暗桩从长城外送来的情报,都是先到林书白手上,然后再由林书白通知她。
但大秦国师也不可能次次都亲自去见暗桩,如果嬴抱月没有猜错,暗桩送来的情报应该是由黑虎军负责传递。
黑虎军是她师父的亲卫,和银蝉卫各自独立,嬴抱月本身和黑虎军内部也不熟悉。
为了避免信息泄露,黑虎军内部传递消息也都是单线传递,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的上线,不知道其他传递员是谁,只要一个人出事,整条情报线就会断。
可她师父出事前,黑虎军的情报线应该还没断。到底是什么样的暗桩,需要她师父亲自去见?
那个暗桩,在她师父的死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除了那个暗桩可疑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书白所说的“去见暗桩”这件事本身就全都是骗人的。
她根本没有去见暗桩,而是去见了另一个身份成谜的人。
暗桩一事都只是林书白用来哄骗慕容音的借口。
嬴抱月正想得出神,脸颊却忽然感觉到一丝湿润。
她一愣,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慕容音闭目躺在枕头上,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的太过分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嬴抱月一下子慌乱起来,望着默默哭泣的美丽女子,手足无措。
慕容音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在她怀中不安地拱来拱去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
嬴抱月呆滞地望着面前眼眶含泪脸上却在笑的女子。
“你啊,和你师父一个样。”
慕容音指尖在嬴抱月额头上点了一下,“怎么什么事都喜欢揽到自己身上。”
“可刚刚的确是我错了,”嬴抱月懊悔道,“我不该怪你答应我师父。”
说到底,慕容音怎么可能敌得过她师父那个大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