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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捉奸
帐篷内唯一的那张床上,两具身体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
乌日娜脚底生根地站在帐篷外,手还保持着掀开帐门的姿势,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少年将女子的身体压在身下,手臂将女子纤细的身体牢牢圈在怀中,眼睛专注盯着她的脸,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被她喊破,淳于夜缓缓回过头来,凌乱的衣衫从他单薄的肩膀上滑下,露出精壮赤露的胸膛。
看着这一幕,乌日娜的瞳孔剧烈收缩。
嬴抱月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算了,毁灭吧。
她是封印了境界察觉不到远处的气息没错,但以淳于夜的境界怎么可能事先没有察觉到乌日娜的靠近?
捉奸在床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天阶修行者身上的。
可现在偏偏发生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淳于夜他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是专门挑乌日娜进来的时候将她拉到床上的。
淳于夜低下头,注视着身下女子微微颤动的睫毛,眸光深了深,“我不是……”
但不等他说完,只听唰的一声,乌日娜放下了帐门。
黑色的毡布在她身后合上,将帐篷内发生的事遮得严严实实。
乌日娜静静站在帐篷内,注视着床上的两人。
发现她进来,淳于夜不是第一时间不是遮掩行径也不是向她解释,反而是第一时间去看他拖上床的那个女人的脸。
很好。
嗯,很好。
看来这还不是一时兴起。
“你们淳于家的男人,兴趣果然是有些特别啊。”
乌日娜捏紧手中刚刚从帐篷外采来的一束草药,望着床上光着上身的淳于夜,她冷笑了一声,“果然是比较喜欢别人的女人么?”
连续好几代白狼王都爱抢已婚的妇人,这在西戎不是什么秘密。
不如说西戎的大贵族们大多都有些见不得的嗜好,只要你有足够强的力量能够满足自己的爱好,那么其他贵族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这些事。
不过其他家族的男人虽然有些嗜好,但基本上兴趣多有不同。
唯独淳于家,在某些事的兴趣上却仿佛一脉相传。
前代白狼王抢了别人的女人封为颛渠阏氏就罢了,这一代白狼王更加离谱,曾经还动过封自己的亲妹妹为颛渠阏氏的念头。
虽然西戎人不讲什么礼义廉耻,但亲兄妹之间做这种事还摆到明面上实在是有些过了。
最终这代白狼王没能如愿,却还是将自己的妹妹禁锢在了身边,还生了淳于夜这个小怪物。
当年乌日娜听自己的父亲隐晦地提起这些事时就觉得恶心,但她没想到她自己也这么快就遇到了。
她不指望淳于夜婚后能多正常,但她没想到这人饥渴到连区区几天都等不了,还直接对自己手下的女人下手。
只能说不愧是白狼王的子孙么?
淳于夜半跪在床上,直起身来,淡淡瞥了乌日娜一眼。
“我的喜好,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啊,”乌日娜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她将手中的草药丢到地上的破碗里。
“看来是我打扰了翟王殿下的好事,我这就出去再转一圈,您尽兴完了记得叫我一声。”
她瞥了一眼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嬴抱月,眸光微闪。
“人是我带来的,还得让我带回去,您也不希望这事这么快就传到颛渠阏氏耳朵里吧?”
淳于夜面无表情,“不错,你想得周到。”
“您知道就好,”乌日娜摆出一副端庄的笑容,“我是您的阏氏,自然要为您打算。”
正如她出嫁前母亲和她所说的,须卜家要的,是淳于夜的身份地位。她要做的,是做一个合格的正妻,让淳于夜最终离不开她和须卜家的帮助。
他们之间不过是个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不管淳于夜有多么变态的兴趣,那都和她无关。
乌日娜想通了这一切,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那对男女,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她小心地掀开帐门,在不暴露屋内情景的情况下闪身出去了。
帐篷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淳于夜看了帐门两眼,低头重新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
嬴抱月闭着双眼,如同一具尸体一般一动不动。
他凝视着她颤动的眼睫淡淡道,“人走了。”
所以呢?
嬴抱月原本也没指望着乌日娜能救她,但她没想到乌日娜进入角色进入的那么快,居然连闹都不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将她留在这不管了。
嬴抱月睁开双眼,平静地望着淳于夜的碧瞳,“是啊,走了。那么,翟王殿下能放开我了么?”
这人想在乌日娜和她背后的须卜家面前营造的荒淫无度的形象已经成功了。
差不多可以放开她这个工具人了吧?
“放开?”
淳于夜按着她手腕的手掌缓缓下压,静静望着她,“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放开她?
嬴抱月的视线明亮起来,“不放,你又想做什么?”
淳于夜笑了。
他伸出手,缓缓描绘着嬴抱月脸上的轮廓,“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嬴抱月后颈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她觉得回到西戎后的淳于夜有些陌生。
这到底是他的本性,还是西岭雪山一役带来的洗礼让他性情大变?
“难得我的阏氏善解人意地给我准备了这么好的礼物,”淳于夜抚摸着她的脸,“如果我不好好享用,还是不是男人了?”
这人是在西岭雪山烧坏脑子了么?
嬴抱月定定望着眼前那双碧绿的眼睛,第一次从心底感觉到了危险。
现在的淳于夜,莫名有种不管不顾的感觉,像是舍弃了所有顾忌。
“说起来,这里是白狼王庭,”淳于夜微微一笑,“我的父亲,还是国师,都在这里。”
嬴抱月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猜到了淳于夜想要说什么。
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淳于夜眼中笑意更甚。
“你不是很能跑么?”
他发现这人跑到白狼王庭来还是有一个优点在的。
“嬴抱月,你现在若是敢动用真元,立刻就会被发现。”
等于现在他身下这个女人是毫无防备能力的躺在他身下,且根本无法防抗。
“嬴抱月。”
淳于夜含笑道,“你敢动么?”
男人放在她脸庞上的手掌微微下滑,逐渐滑向危险的方向,
第六十六章 避开
淳于夜眼中的笑意暧昧,手一点点下滑。
然而嬴抱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怎么?你不会哪个地方藏着刀吧?”
她的这个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淳于夜手没停,但眼中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以他对嬴抱月的了解,她十分擅长在对方放松警惕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反击,即便不动用真元,她也不可能乖乖认命。
搞不好就在哪个诡异的地方藏有兵器,正准备给他来上一下。
淳于夜全身提起警惕,随时准备着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扎到手,但嬴抱月依旧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你……”
淳于夜的手停在她锁骨下方,两人静静对视。
“怎么,只是不能动用真元,你居然就转性了?”
淳于夜笑了一声,“还是说,成了阿恒的女人,对这种事驾轻就熟了?”
嬴抱月依旧只是望着他,下一刻忽然笑了一声。
“我倒是可以熟悉这种事。”
嬴抱月直视着淳于夜的双眼,轻笑一声,“可是翟王殿下你行么?”
淳于夜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嬴抱月瞥了一眼他没有丝毫伤痕的上半身,“你这身体,愈合伤口花了多长时间?”
淳于夜不说话,按着她手腕的手掌渐渐使力。
“伤还没全好,就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手腕处传来疼痛,嬴抱月却毫不在意,淡淡道,“好好养伤,以免到时候和阏氏正式成婚的时候有心无力。”
淳于夜定定望着她,“还有心情嘲讽男人,看来你对你现在的处境是一点都不担忧。”
“担忧又如何?不担忧又如何?”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你现在的确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为了保命,不被逼到一定程度她不会动用真元暴露身份。
“可你即便现在得逞,接下里的每一时每一刻,你都要做好被我杀死的准备。”
嬴抱月冷冷望着他。
淳于夜凝视着剩下女子的双眼。
那双眼睛,冷静,清澈,坚定,让人不由得会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会实现。
“那如果,我得逞后就杀了你呢?”
他淡淡道。
“您忘记刚刚阏氏说的话了么?”嬴抱月轻笑一声,”我是她带来的,自然需要她带回去。“
否则就会惊动白狼王和颛渠阏氏。
她虽不知道淳于夜在隐藏什么,但这个不见天日和丝毫仆人迹象的地方,应该藏有淳于夜的秘密。
乌日娜这一次和淳于夜的见面是多方势力的安排,受到多双眼睛的关注,这种情况下一个大活人消失了,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这里是白狼王庭,对她而言危险,对淳于夜而言也是个危险的地方。
她就不信淳于夜在这儿就没个政敌什么的。
这些政敌估计早就等着抓他的把柄了。
“你想的倒也挺周全,”淳于夜望着她冷笑一声,“但你就这么确定我不敢动你?”
“总是用这种方式来威胁人并没有什么意思,”嬴抱月淡淡道,“淳于夜,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会儿想要杀她一会儿想要睡她的,这人精神是分裂了吗?
“我想要什么?”
淳于夜冷笑了一声,正想开口,忽然他眸光一变。
嬴抱月的注意力正集中在防备淳于夜上,却忽然听见身下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什么声音?
“该死。”
淳于夜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
他伸手却掀嬴抱月的肩膀,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黑色的粘稠液体迅速穿透床板,倏然间嬴抱月的身下就黑了一片。
“嬴……”
一切发生得太快,嬴抱月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感到身下传来一阵灼热之感,她本能地翻身一滚,砰的一声,她原本所睡的地方就被渗透成了另一个黑色的人形。
看着这一幕,嬴抱月冷汗浸透后背。
如果刚刚她晚了一步,现在这个被吞噬成黑色的人影就是她。
“这是……黑泥?”
已经穿透床板的黑泥在床上汇聚成一堆,不断蠕动着,嬴抱月看着这堆东西头皮发麻。
和当初在西岭雪山见到时相比,她发现这些黑泥居然又产生了变化,像是有了灵智一般。
但这样更加恐怖,嬴抱月还记得慕容音和她说过要小心这些东西,说是这东西会吞噬……
不等嬴抱月回想完,缠绕成一团的黑泥忽然飞起一条长长的触手向她扑来,嬴抱月猛地往后一退,砰的一声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啧,碍事!”
淳于夜眼中的轻佻和暧昧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他一把将嬴抱月甩到身后,猛地向黑泥伸出自己的手臂,那些黑泥就像是追逐着饵料的鱼一般一拥而上,瞬间将他的身体层层裹住。
恶臭扑面而来,嬴抱月愕然看着这一幕,那些黑泥从淳于夜的身体表面迅速往里钻,一瞬间嬴抱月仿佛都听到了血肉骨髓被咀嚼的声音。
“淳于……夜?”
不等她说完,正在淳于夜身上爬动的黑泥有几条在半空中回过头来,向她所在的方向伸来。
“下去!”
眼前再次天旋地转,嬴抱月发现自己这次是被丢下了床。
她猛地抬起头,发现淳于夜已经彻底被黑泥包裹。
“这……这是什么东西?”
嬴抱月咬牙,“你知道怎么破解么?”
“想要解药,只能让人去拿。”
淳于夜的声音因为被黑泥包裹变得弱了很多。
“拿?”
嬴抱月忽然一个激灵,“你难道是让阿恒和赫里去……”
“没做,”淳于夜淡淡道,“禅院。”
这些黑泥是禅院的秘密,解药自然也只在禅院,在见到慕容恒和赫里后,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不能一直妥协,还是要进摆脱这些黑泥的控制。
那么第一步,就是找出基本的解药来,延长自己的寿命。
慕容恒和赫里毫无意外是他身边最能干的人,虽然冒险,但只能让他们走上这一趟。
“可……”
不等嬴抱月质疑,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喂,”帐篷外响起乌日娜的声音,“衣服都穿好了么?”
“外面似乎是出事了。”
嬴抱月心跳忽然加速。
第六十七章 受伤
帐门露出一条缝,外面似乎有人正要撩起帐门。
淳于夜瞳孔收缩,厉声道,“别让人进来!”
嬴抱月扑到帐门处,一把抓住了就要被掀开的布帘。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淳于夜现在的模样,根本不能见人。
“萨仁?”
帐门缝隙里露出乌日娜的脸,刚刚要掀帐门的人果然就是她。乌日娜的视线落到正揪着帐门的嬴抱月的手上,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
嬴抱月一时间没想到借口。
“我现在不想见人,”淳于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有什么事你在外面说吧。”
乌日娜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你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连给自己卖命的人的死活都不管了么?”
嬴抱月心中发寒,慕容恒他们果然是出事了!
淳于夜目光微,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嬴抱月,“萨仁,你出去看一下。”
“我?”
嬴抱月一怔。
“你不是想见你夫君么?”淳于夜盯着她的背影,“我现在就给你机会去看。”
“另外,任何人不要靠近我的帐篷,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你让她来有什么用!”
乌日娜急躁起来,“那两个人……”
她咬了咬牙,“那两人要最好的巫医来才有用!你翟王的金印在哪?我刚刚想去找巫医来,但那帮人不听我的使唤!”
这里毕竟是白狼王庭不是须卜家,她一个尚未正式成婚的阏氏,根本使唤不动人。
巫医?
嬴抱月心中预感愈发不祥,慕容恒和赫里受伤了?
“先不用叫巫医,”淳于夜目光沉沉。
白狼王庭最好的巫医就在禅院,如果那两人是在禅院受的伤,叫巫医又有什么用?
“你!”
乌日娜在帐篷外急得跳脚,觉得自己简直是白操心,“你这个无情的……”
“闭嘴,”淳于夜冰冷的声音打断她,“我有我的安排。”
他的视线停在嬴抱月的背影上,淡淡道,“萨仁,你去。”
乌日娜不知道,但他心里清楚,在这种场合,嬴抱月也许比巫医还管用。
“我知道了。”
事情紧急,嬴抱月也不好向乌日娜解释什么,只是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萨仁,你……”
乌日娜望着走出帐篷的女子,总觉得她好像又变了一个人。
她脸上的神情,让乌日娜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这名女子站在碎叶城外张弓射下天上黑雕时的情形。
淳于夜忍着全身的剧痛,凝视着嬴抱月消失的方向。
“乌日娜,”他淡淡道,“如果她要做什么,不要让任何人阻止她。”
“噢,好……”
因为太过惊讶,乌日娜一时间都忘记了和淳于夜拌嘴,她猛地回过神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慕容恒和赫里如果受伤了,全交给她处理。”
“拿着这个,”淳于夜目光冰冷,“如果有人不配合,就说是十二翟王的命令。”
唰的一声,一个重物隔着帐门飞了出来,落到乌日娜的手心。
乌日娜手抖了抖,望着手中的东西,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枚纯金的方印,上面刻着三个字,“坚昆王”。
这应该是淳于夜所持有的两枚金印中的一枚,但只是这一枚就足以号令这附近大部分的卫兵了。
乌日娜托着手中的金印,怔怔看向走下帐篷前台阶的嬴抱月。
淳于夜第一次将金印交到她这个阏氏的手上,却是为了让周围的卫兵,不要反抗这名女子吗?
……
……
就在走出帐篷的瞬间,嬴抱月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距离帐门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放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两具“尸体”上都裹着沾满血肉的黑发,只能靠身上的佩饰勉强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两人的身边还倒着两匹伤痕累累的死马,让人明白他们是怎么到达这里的。
就是这两匹马撑着最后一口气驮着他们跑到这里,随后倒在地上失去死去。
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亲人看见都晕厥过去的一幕,但嬴抱月知道她不能晕厥。
她镇定地走到两具躯体边,俯身正要蹲下。
“等等。”
两把寒光闪闪的弯刀挡在了她的面前,嬴抱月抬起头,只见守在一边的卫兵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让她过去。”
乌日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嬴抱月回过头,红衣女子正大步向她走来。
“十二阏氏,可这是……”
卫兵皱起眉头正要反驳,声音却突然顿住。
嬴抱月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发现乌日娜手上正举着一枚小小的金印。
她之前曾在慕容恒身上看过类似的东西,这难道是淳于夜的?
看到这枚金印,之前还桀骜不驯的王庭卫兵们全部偃旗息鼓。
乌日娜走到嬴抱月的身边,淡淡道。
“翟王殿下有令,这位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虽然心中情绪复杂,但嬴抱月没时间和纠结这些,简单向乌日娜点头道谢后就在两具躯体边蹲了下来。
她定定望了两眼,伸出手,撩开两人脸上的头发。
两张苍白年轻的脸露出,果然是慕容恒和赫里。
两人都面白气弱,但好在鼻翼微微瓮动,两人都还有气。
嬴抱月松了口气,伸手在两人身上翻捡了起来。
因为是去做绝密的任务,两人都没带金印,身上只穿了西戎骑兵内里最常穿的软甲,此时软甲都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不少都扎到了肉里。
嬴抱月指尖微颤,“我需要烈酒。”
乌日娜看了一眼一边的卫兵,“去拿。”
周围都是翟王的帐篷,不缺美酒。卫兵的速度很快,一大羊皮袋烈酒迅速送到了嬴抱月手中。
嬴抱月清洗了双手,将扎入两人肉中的软甲一片片挑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赫里的伤势较轻,伤口虽多但浅,晕厥过去主要是因为失血和脱力。
但慕容恒不一样。
嬴抱月定了定,将慕容恒从地上翻了过来。
周围的卫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恒的后背有一道手臂般长的伤口,像是被弯刀一刀劈在了脊梁上,伤口下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但最让嬴抱月觉得可怕的不是这个。
慕容恒后背的伤口处微微发黑,像是……沾着黑泥。
第六十八章 解药
沾在慕容恒伤口上的黑泥呈颗粒状,看上去和地上沾上的灰尘别无二致,暂时也没有要动起来的迹象。
嬴抱月定了定神,举起手上的酒囊。
酒液浇到慕容恒背上的伤口上,嘶嘶作响。
“嗬嗬……”
慕容恒苍白的脸孔扭曲起来,嘴中发出痛苦的低吟,身体也开始挣扎。
“忍一忍,马上就好。”
嬴抱月咬牙按住他的手脚,但慕容恒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
嬴抱月只得看向乌日娜,“阏氏,麻烦你按住他。”
“萨仁,小城主他已经……”
乌日娜站在一边没有动,神情复杂地看着嬴抱月,像是看着一个失去理智的人。
嬴抱月眉头皱起,“阏氏?”
乌日娜不忍地别过头去,她虽不懂医术的,但在西戎人中一直流传着一句童谣,叫作“刀长二尺不可活”。
意思就是刀伤一旦超过二尺,那么就算是长生天开恩那个人也活不了。
慕容恒受的是致命伤,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回来,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从嬴抱月的动作来看,乌日娜隐隐能明白她懂医术,但哪怕是白狼王庭最好的巫医在这里,看见这样的刀伤也不会再救了。
但乌日娜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就这么死了,换哪个新娘子都接受不了。
乌日娜在嬴抱月身边蹲下,拍拍她的肩膀,“萨仁,你别太伤心,小城主他只是要回长生天了……”
“他还没去呢,”嬴抱月平静道,“阏氏,麻烦照我说的去做。”
乌日娜一愣,这时淳于夜的声音远远地从帐篷中传来。
“我刚跟你说的话忘了么?乌日娜,照她说的做!”
乌日娜愕然,胸中顿时憋了口气,但她只得伸手按住慕容恒的手脚。
“谢谢,”嬴抱月轻声道,她摸了摸头上的彩带,从头发中拔出一根银针。
“这是……”
乌日娜看着那根明晃晃的银针,目光有些晕眩,“你怎么把这种东西戴头上?”
嬴抱月忙着用烈酒为银针消毒,沉默着没有回答。
其实如果之前乌日娜捉奸的时候来晚一步,这姑娘大概就能够在淳于夜的眼睛里见到这根针了。
好在这根针现在能派上它真正的用场。
嬴抱月清洗干净慕容恒背上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对着皮肉手起针落。
继之前在南楚为楼小楼缝合伤口之后,她是第二次做这样的事了。
但这次的情形比上次更加危险,西戎人酿造的马奶酒度数不够,嬴抱月很担心消毒的效果,而慕容恒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里面都进了些什么东西。
可如果不尽快缝起来,慕容恒胸口最后一口气就要泄了。嬴抱月没时间再检查,只能集中精神,全力缝合起慕容恒背上的伤口。
“缝、缝人?”
作为草原上长大的姑娘,乌日娜见识过母亲的侍女为马和羊缝合伤口,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敢缝人的。
听说以前大打仗的时候不是没有胆大的西戎骑兵这么做过,但缝上的几乎都死了,不如烙铁烫伤口活下来的多,渐渐也就没人再尝试,伤口烙不上的直接再捅一刀给对方一个痛快的死法。
即便是大漠中的散户,也不会不知道这样的常识。
所以嬴抱月这么做,是想给自己夫君一个全尸?
不,不对。
乌日娜定定望着身边女子的侧颜,嬴抱月眼角通红,鼻尖上沁满了汗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这份专注可不是紧紧缝合尸体那么简单。
汗珠从嬴抱月的鼻尖滑到下颚,再滴落在草地上。
乌日娜惊奇地看着她将慕容恒身上的伤口近乎完美地缝合了起来,眨眼间就缝完了。
“萨……仁?”
这时两人身边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嬴抱月转过头去,发现是赫里醒了。
因为是修行者的缘故,赫里身上的轻伤已经开始愈合,血也自动止住了。
赫里的视线还有些恍惚,但在看见嬴抱月的瞬间,他涣散的视线瞬间凝聚了起来,吃力地开口。
“萨仁,你怎么会……”
这时赫里眼角余光瞥见了躺在身边的慕容恒,他睁大眼睛,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声。
“别担心,我刚刚为阿恒缝合了伤口,如果能挺过今晚,他也许能活下来。”
嬴抱月安慰他道,“你刚醒,别那么激动。”
但赫里的眼眶还是全红了,他咬了咬牙,手颤抖着伸进怀里,“这是……大当户让我带给翟王殿下的东西……”
嬴抱月睁大双眼,看着赫里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就是淳于夜让这两人去拿的东西。
慕容恒估计是觉得自己伤得太重活不下来,于是将东西托付给了赫里。
远处的黑帐篷中传来真元的涌动。
淳于夜的声音响起。
“萨仁,把东西拿给我。”
嬴抱月看着赫里手中的那个纸包,咬紧了牙关。
这东西几乎是慕容恒用命换回来的。
算上初阶大典那一次,慕容恒又为淳于夜丢了一次命。
嬴抱月不明白事到如今为什么慕容恒还要为淳于夜卖命,但说到底,这是慕容恒自己的选择。
看着赫里充满希冀的望着她,嬴抱月咬牙接过他手中的纸包,走向那顶黑帐篷。
“对了,”走到一半她回过头来,望着乌日娜轻声道,“阏氏,还请不要让人挪动这两人,可以搭个简易的帐篷为他们挡风。”
“我知道了,”乌日娜神情复杂地望着嬴抱月走向帐篷。
她并没有跟上,因为她没有忘记淳于夜的那一句“任何人不许靠近,否则别怪他手下无情”的警告。
嬴抱月走到了帐门前,帐篷内静悄悄的。
乌日娜闭上双眼,看来淳于夜的这个任何人之中并不包括慕容恒的这位小妻子。
嬴抱月拿着纸包走进帐篷,果然看见浑身上下布满泥泞的淳于夜正坐在床上等她。
“东西呢?”
涌动的黑泥中,淳于夜的那双碧瞳依然明亮,他冷冷道,“拿来。”
嬴抱月捏住手中的纸包。
她真的要给他么?
第六十九章 灰烬
,!
察觉到嬴抱月站在帐门处没有动弹,淳于夜眯起双眼,“你在做什么?”
嬴抱月清晰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变了。
只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淳于夜就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床榻之上黑泥的涌动有一瞬的停滞,淳于夜伸手握住身边镶嵌着夜明珠的长剑。
在这世间,他能相信的,能依靠的,唯有兵刃。
“你为什么站在那不动?”
淳于夜望着站在帐门处的女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怎么?想杀了我吗?”
嬴抱月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床上坐着的少年眸光冰冷彻骨,但她的目光也同样平静。
“我想杀你难道是什么稀奇事么?”
嬴抱月捏紧纸包,澹澹道,“我们从刚开始相遇的时候,不就是这种关系么?”
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淳于夜想要杀她。
之前在云雾森林中的虚与委蛇和几次未遂就不提了,之前在穆家的迷雾岭,如果不是李稷拼死拦下那绝杀一剑,她还不知道能不能站在这里。
“你那么多次想置我于死地,我若是不想杀你,我才有毛病吧?”
嬴抱月打开手中的纸包,发现里面是一些黑色的粉末,就像是烟灰一般。
这些就是解药?能解决淳于夜身上的那些黑泥?
嬴抱月至今还是没有弄懂这些黑泥到底是什么东西,既不像阵法也不像诅咒,既不像死物也不能确认就是活着的。
但至少她很清楚,此时她手中纸包里的这些粉末,她只要吹上一口气,就能全部烟消云散。
察觉到嬴抱月盯着那些粉末看,淳于夜脸彻底沉了下来。
“没错,你的确有充足的理由想我死,”他冷笑了一声,“只可惜,即便我现在是这个模样,你也弄不死我。”
“而我只要抬抬手,就能弄死你。”
轰隆一声,帐篷内的床铺塌了。
嬴抱月勐地抬起头,然而在她的视野里,她来得及只看到一片黑暗。
一大片巨大的黑暗向她扑来,并勐地将她按到了地上。
恶臭扑面而来,再然后是冰冷黏腻的触感,嬴抱月睁大双眼,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张脸。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和淳于夜处于这样的姿势,然而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之前在面对这些黑泥时淳于夜第一时间将她甩到了床下,可现在他带着满身的黑泥扑倒了她。
淳于夜脸上的面具已经被黑泥掀翻,他的半边脸庞都被黑泥所占据,粘稠的液体从少年苍白的脸颊上滑下,一点点落向她的胸口。
“抱月,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碰到那些黑泥!”
山鬼的叮嘱响在她的耳边,望着那些向她落下的黑泥,嬴抱月身上汗毛根根竖起。
“怎么?怕了?”
察觉到她的紧张,淳于夜低哑地笑了一声,“有那个贼心,你也要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的目光阴郁下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嬴抱月,我给过你机会。”
嬴抱月拿着纸包的手被他牢牢按在地面之上,因为他事先就用真元进行了保护,纸包内没有一丝灰尘掉到外面。
他本来就可以直接从嬴抱月手上将这纸包夺过来。
让她将纸包递给他,不过是他对她的试探。
可嬴抱月之前那一瞬的犹豫,让他彻底对她失去了耐心。
“机会?”
然而面对淳于夜冰冷的目光,嬴抱月躺在地上笑了笑,“什么机会?成为你的女人的机会?”
说得像是她背叛了他的信任似的。
可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敌人,淳于夜到底是脑子哪根筋出了问题,到了这时反到想培养他们之间的信任了?
淳于夜的目光低沉了下来,他看向嬴抱月手上的纸包,“你就没有想过,慕容恒为什么愿意卖命为我去取药么?”
嬴抱月心头一跳,“为什么?”
慕容恒已经不是过去的慕容恒,现在的他是被慕容音所救,为自己而活的人,的确不该会再心甘情愿为淳于夜舍出性命。
“你觉得是为什么?”
淳于夜盯着身下这个心如铁石的女人的脸,冷笑了一声。
“你可知道?如果我愿意把你的下落说出去,你手里这包东西,我早就能得到了。”
嬴抱月心跳停跳了一拍。
淳于夜眯起眼睛,他之前根本没想到他会在白狼王庭重新见到慕容恒。
他一直以为慕容恒死了,当慕容恒和赫里两人一起走进来的时候,饶是他也吃了一惊。
但就在重新看到慕容恒的双眼之时,他就知道,过去的慕容恒的确已经死了。
虽不知慕容恒因为什么理由再次回到西戎,但估计和西岭雪山上那位后辽公主不无关系。
只要慕容恒和慕容音重新开始接触,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对西戎的忠心荡然无存了。
淳于夜原本想不通的慕容恒为什么要来白狼王庭。可从见到嬴抱月并从乌日娜口中得到慕容恒娶妻的消息后,他就彻底明白了。
“知道么?”淳于夜盯着嬴抱月的脸,“当我说禅院让我用前秦公主的去向去换解药之时,阿恒自告奋勇说要去禅院取药。”
嬴抱月心被狠狠一击,眼前浮现出慕容恒背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所以,阿恒是为了你,才去冒险取药。”
淳于夜腾出一只手,拈起嬴抱月手心的纸包。
“对了,他伤势如何?”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他后背受了致命伤,差不多要死了。”
“是吗?”淳于夜目光平静,瞥了她一眼,“有你在,他没那么容易死吧?”
“我给他缝合了伤口, 只是……”
慕容恒伤口边缘处沾上黑泥的画面在嬴抱月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目光落在淳于夜手上的纸包上,“这真的是解药么?能救几个人?”
“还救几个人?”淳于夜笑了一声,“这点灰尽也就能帮我撑上几天罢了。”
以慕容恒和赫里的本事,他们根本进入不到禅院深处,也拿不到最有效果的解药,能从外围摸到这些灰尽也算是拼尽全力了。
“灰尽?”
嬴抱月一怔,虽然这东西外观看上去像烟灰,没想到真的是灰尽,这是什么的灰尽?
“这东西严格来说并不是解药,”淳于夜澹澹开口,他瞥了一眼身上的黑泥,“只是炼化这东西时烧出的灰。”
炼化?
嬴抱月童孔微缩,也就是说这黑泥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有人特意炼制出来的?
第七十章 染上
“慕容恒和赫里只进到了禅院的外围,”淳于夜淡淡道。
“我让他们去的是外围倾倒这些灰烬的地方,就去了一趟那边就伤成那样,那两家伙果然没用。”
“你……”
嬴抱月眼中浮现怒意。
淳于夜低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生气了?”
她刚刚站在帐门处不动弹时,他的怒意可一点不比她现在要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故而任何人都无法背叛他。可就在嬴抱月犹豫的那一瞬间,淳于夜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被背叛的感觉。
即便事情和嬴抱月想象的不一样。没有这个纸包,他死不了,有了这个纸包,也无法完全解掉他身上的毒。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嬴抱月刚刚的犹豫而感到愤怒。
淳于夜攥紧手中的纸包,一扬脖子将所有的灰烬吞吃入腹。
他身上原本疯狂涌动的黑泥有一瞬间的停止,随后流淌的速度也越来越迟缓,原本即将滴到嬴抱月身上的黑泥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但不等她松口气,淳于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缓缓蘸起身上的黑泥,一点点抹到她的脖颈上。
“淳……”
嬴抱月倏然睁大双眼,瞳孔剧烈收缩,身体在地上猛地挣扎起来。
“你不是想我死么?”
淳于夜牢牢压住她的手脚,嘴角露出一个病态的笑意,“那就一起死吧。”
然而下一刻,淳于夜嘴角的笑意倏然消失。
原本隔空都对嬴抱月趋之若鹜的黑泥,在碰到她的皮肤之时却忽然瑟缩了一下,像被烧焦了的虫子一般猛地向后一卷,重新缩回了他的手指上。
“这是……”
嬴抱月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愣。
淳于夜也愕然望着自己的指尖。
怎么回事?
这些黑泥对境界越高的修行者就越渴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被黑泥主动招惹的高阶修行者。
难道是因为嬴抱月封印了自己的境界的缘故?
不对,之前在刚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这些黑泥明明对嬴抱月表现得十分贪婪。
那难道是因为他服用的灰烬,一时间让这些黑泥失去了锐气的原因?
不对,淳于夜眯起双眼,这些灰烬是作用于他的身体,并不是用来重创这些黑泥的。
眼前这一幕十分诡异。
淳于夜碧瞳闪动,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只见那些黑泥从嬴抱月肌肤上一碰就缩走,就像是被火烧到了一般。
等等,还真的像火。
淳于夜一怔。
这些黑泥对待嬴抱月,还真就像对待火一般,可以在一旁感受温暖,却不能将手插入其中。
淳于夜眯起双眼,静静凝视着身下少女的脸庞。
这些黑泥,和嬴抱月难道有什么关系?
但无论如何,他想让嬴抱月也染上黑泥的心愿暂时无法实现了。
“怎么了?”
嬴抱月被他的眼神看得瘆得慌,下一刻她忽然脖颈处一痛。
淳于夜俯下身,在她的喉咙处咬了一口。
“淳于夜!”
嬴抱月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但不等她踹走身上的人,帐门忽然被人掀开一条小缝。
是乌日娜。
淳于夜瞳孔收缩,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没有察觉到乌日娜的气息。估计是须卜家为了防他,在乌日娜身上挂了什么东西。
“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帐篷么?”
他冷冷道。
乌日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帐篷内,不知为何,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两人这种姿势。
“我就靠近了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乌日娜淡淡道。
淳于夜的视线变得危险起来。
乌日娜没时间陪他在这玩心思,她的目光落到嬴抱月身上,神情严峻道,“萨仁,慕容恒的伤口处似乎有些不对劲。”
嬴抱月心头一紧,猛地推开身上的淳于夜。
淳于夜配合地让开,嬴抱月冲出帐篷外,发现不少眼生的卫兵正围着地上的赫里和慕容恒。
每个卫兵距离二人尤其是与慕容恒之间保持着相当长的距离,像是看到了十分震惊的东西,不少人不敢靠近。
嬴抱月刚走到人群外缘就闻到了熟悉的臭味,还有听过一次的咕噜噜的声音。
这难道是……
她猛地分开人群,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她刚为慕容恒缝合好的伤口上,正有点点的黑泥渗出。
“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
“都闭嘴!”
这时淳于夜的声音从帐篷中传来。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淳于夜深吸一口气,
他冷冷道。
乌日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帐篷内,不知为何,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两人这种姿势。
“我就靠近了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乌日娜淡淡道。
淳于夜的视线变得危险起来。
乌日娜没时间陪他在这玩心思,她的目光落到嬴抱月身上,神情严峻道,“萨仁,慕容恒的伤口处似乎有些不对劲。”
嬴抱月心头一紧,猛地推开身上的淳于夜。
淳于夜配合地让开,嬴抱月冲出帐篷外,发现不少眼生的卫兵正围着地上的赫里和慕容恒。
每个卫兵距离二人尤其是与慕容恒之间保持着相当长的距离,像是看到了十分震惊的东西,不少人不敢靠近。
嬴抱月刚走到人群外缘就闻到了熟悉的臭味,还有听过一次的咕噜噜的声音。
这难道是……
她猛地分开人群,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她刚为慕容恒缝合好的伤口上,正有点点的黑泥渗出。
“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
“都闭嘴!”
这时淳于夜的声音从帐篷中传来。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淳于夜深吸一口气,他冷冷道。
乌日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帐篷内,不知为何,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两人这种姿势。
“我就靠近了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乌日娜淡淡道。
淳于夜的视线变得危险起来。
乌日娜没时间陪他在这玩心思,她的目光落到嬴抱月身上,神情严峻道,“萨仁,慕容恒的伤口处似乎有些不对劲。”
嬴抱月心头一紧,猛地推开身上的淳于夜。
淳于夜配合地让开,嬴抱月冲出帐篷外,发现不少眼生的卫兵正围着地上的赫里和慕容恒。
每个卫兵距离二人尤其是与慕容恒之间保持着相当长的距离,像是看到了十分震惊的东西,不少人不敢靠近。
嬴抱月刚走到人群外缘就闻到了熟悉的臭味,还有听过一次的咕噜噜的声音。
这难道是……
她猛地分开人群,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她刚为慕容恒缝合好的伤口上,正有点点的黑泥渗出。
“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
“都闭嘴!”
这时淳于夜的声音从帐篷中传来。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淳于夜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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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取药
禅院……
嬴抱月屏住呼吸。
在她开始调查自己的死因和过去的那些往事之时,这个地方就开始进入她的视野。
从一开始嬴抱月这具身体的死亡,到从前秦开始的追杀,再到她一路来到西戎,每一件事背后几乎都有着禅院的影子。
对于这样一个地方,她不是不好奇,不是不知道那里藏着很多秘密,一定藏着她想知道的东西。
但正因为那里藏有很多秘密,她才不敢触及。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误,禅院所隐藏的秘密,早已不只是一代人的秘密,那里的很多黑暗在她没有出生前恐怕就已经开始酝酿。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即便她已经成为了等阶四的修行者,可连淳于夜这样的天阶修行者都被玩弄在鼓掌之间,嬴抱月知道她这点境界在禅院面前根本不够看。
现在的她如果贸然进入禅院,搞不好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察觉嬴抱月不说话了,淳于夜眯起双眼,“怎么?怕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笑了一声,“刚刚想着暗算我的时候不是挺胆大么?怎么现在反而不敢动了?”
嬴抱月瞥了他一眼,“那不是我现在这点道行就能去的地方,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云中君千方百计把她弄到西戎来,总不是来请她做客的,现在搞不好他就正在禅院里等着她呢。
“哼,”淳于夜冷哼一声,讥讽道,“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啊。”
这女人从丁零往白狼王庭跑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她在自投罗网了?
嬴抱月知道他在嘲讽她什么,面色不变,“白狼王庭和禅院的危险程度又不相同。”
如果她之前只是在臆想中猜测禅院的可怕,现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慕容恒就是通过事实告诉了她这一点。
慕容恒的身手并不比她差不多,还有个忠心耿耿骁勇善战的赫里在身边,结果并未进去禅院深处就伤成这样。
“是吗?原来如此,”淳于夜点点头,“你果然是怕了。”
他还以为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呢。
“你不也害怕那个地方么?”
嬴抱月淡淡开口,瞥了他一眼,“不然你为什么要我陪你一起去?”
“难不成你一个天阶还需要地阶保护不成?”
淳于夜沉下来脸来。
嬴抱月观察着他的反应,她说这话就是为了激他,想要知道他要她陪他一起去的理由。
不会真是为了和她一起死吧?
淳于夜瞥了她一眼,他自然知道嬴抱月是在激他,他瞥了一眼自己指尖缩着的黑泥,深吸一口气。
“我原本就没打算让阿恒和赫里去取解药。”
“没打算?”
嬴抱月握紧拳头,这两人伤成这样,这人现在想甩锅?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一开始就准备自己去。”
淳于夜瞥了一眼地上的慕容恒,淡淡道,“能进入禅院深处的,只有我自己。”
但他浑身被黑泥侵蚀得太厉害,根本无法自如地行动,于是他退而求其次,让慕容恒去禅院外掏一把灰回来,并为了安全,让赫里与慕容恒同行。
吸引黑泥的是之前亚父在他身体内种下的血毒,炼制黑泥产生的灰烬虽然无法解毒,却至少能延缓毒性发作,让他有喘口气的机会。
淳于夜原本打算好,就在恢复功力后,他就一人夜探禅院,去取来真正的解药彻底解了这血毒。
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身上的血毒还没解,慕容恒却也染上了这血毒。
灰烬能延缓毒性是建立在修行者本身身体够强悍的基础上,慕容恒境界太低,身体的愈合能力不够,同样的灰烬帮不了他。
“既然你准备自己去,为什么要我一起?”
嬴抱月问道。
淳于夜伸出双手,注视着自己尚且沾着不少泥团的手指。
“我恢复的情况没有我预想的好,”他淡淡道,“就算我熟悉禅院的内部,也不能保证取药过程的万无一失。”
原本他预计吃下慕容恒他们取来的灰烬后,他至少能恢复七成功力,可现在实际只恢复了五成。
究其原因,是他为了和乌日娜见面先是强行剥离黑泥耗费了大量真元,之后遇见嬴抱月后真元波动剧烈,又强行引黑泥上身,最终加剧了他身体内部的侵蚀。
他大伤元气,这段时间养的伤算是白养了。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在禅院内部再次遇见黑泥群的袭击,他很可能有去无回。
只不过……
淳于夜目光微深。
虽然这次见面让他损伤严重,但他之前他往嬴抱月身上抹黑泥时发生的情况却是意外的发现。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虽然弱,但这些黑泥却不上你的身。”
淳于夜饶有兴趣地盯着嬴抱月的身体,“如果在禅院内部遇上黑泥,你也许能当个好盾牌。”
嬴抱月瞳孔微微收缩,“你是想让我为你挡这些黑泥?”
“没错,”淳于夜碧瞳注视着她的双眼,“其他的关卡可以由我来解决,但如果遇上黑泥,你就必须发挥作用了。”
嬴抱月咬紧牙关,她也不知道之前这些黑泥为什么不上她的身,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是不是淳于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也许这些黑泥本身都是他操纵的都有可能。
一切都只等她迈入禅院。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淳于夜知道嬴抱月在犹豫什么,他微微一笑,“你可以不和我一起去,不过……”
“不过?”
淳于夜目光冰冷,瞥了一眼地上的慕容恒,“你也说了,禅院是个危险的地方,我身受重伤自顾不暇,就算我真的能找到解药,我也只能取到我自己用的分量。”
“至于阿恒,就让他为你而死吧。”
嬴抱月瞳孔剧烈收缩,她缓缓捏紧拳头,“这是威胁?”
这人连顺手为自己的下属取一份药都不肯?居然放任慕容恒去死?
“什么威胁,我只是说的事实。”
淳于夜冷漠开口,盯住她的眼睛,“你不会以为这解药就像糖豆一样堆在坛子里,只要找到了想拿多少拿多少吧?”
嬴抱月微怔,“那是怎么藏的?”
第七十二章 告别
“每一份解药都藏在不同的地方,”淳于夜道,“如果我要多为一个人取药,就意味着要多跑一个地方。”
可在禅院之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遇上黑泥,他多停留哪怕一瞬,都有丧命的风险。
“阿恒是我的手下,如果只是顺手那我愿意救他,”淳于夜面无表情道,“但你要我为自己的手下赌上自己的性命,你觉得有可能么?”
是,没那个可能。
嬴抱月的指尖缓缓扎入掌心,她很清楚,这绝无可能。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可以降低遇见黑泥的风险,”淳于夜淡淡道,“那么我愿意多跑一个地方。”
可如果嬴抱月不去,他凭什么要救慕容恒?
他是慕容恒的主人,又不是慕容恒是他的主人。
“如果你不去,阿恒就在这等死。”
淳于夜望着嬴抱月,轻笑一声,“所以呢,你去么?”
嬴抱月抬头瞥了他一眼,淳于夜脸上的笑意轻佻,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手下就要死了的模样。
可这样的淳于夜,却也是她最熟悉的淳于夜。
残忍,冷漠,可以随时牺牲身边的人。
指望这样的淳于夜会大发慈悲为慕容恒取药本就没有可能。
如果她不去,嬴抱月毫不怀疑他就会这么放慕容恒在这里等死。
“不过等死对阿恒来估计更痛苦,”淳于夜望着地上的慕容恒,忽然笑了一声,“你看见我刚才的模样了吧?”
不消三天,慕容恒的全身上下就会都被黑泥所啃食,那时他能所体味到的,是将比死更可怕的体验。
生不如死的痛苦正在前面等着他。
“到了那时候,还是一剑杀了他对他而言更痛快,”淳于夜眯眼盯着嬴抱月,“不过我是不忍心杀自己的属下的,到时候,要不就由你来?”
鲜血从嬴抱月指尖渗出,她闭了闭眼睛,“够了,你可以不用说了。”
淳于夜威胁的目的昭然若揭,但她却无法无视他的威胁。
因为他是真能做得出来。
“我知道了,”嬴抱月垂下视线,平静道,“我和你一起去。”
淳于夜原本还打算加大点力度,却没想到嬴抱月这么快就答应了。
说完她就不再看他,蹲下身坚持起慕容恒的伤口。
她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淳于夜反而有些不相信。
“你真的要去?”
“嗯,”嬴抱月也懒得再嘲讽他,不抬头地问道,“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淳于夜眯起双眼。
嬴抱月发现慕容恒身上的黑泥并没有第一时间扩散,她想起淳于夜身上第一次出现黑泥时的模样,“这些黑泥,是立刻就会聚集起来么?”
“那倒不会,”淳于夜看了一眼慕容恒的情况,“他这模样,大概需要三天才会正式发作。”
但一旦发作就是来势汹汹。
“原来如此,”嬴抱月低下头,“如果我们要去禅院,能明晚再去么?”
只一天倒也影响不了什么,只是淳于夜不太明白嬴抱月为何要这么做。
“不行?”
嬴抱月瞥了一眼淳于夜。
淳于夜定定望着她,吐了口气,“行吧。”
这多出的一晚,就算是给她来做好准备。
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全全西戎危险的地方。
“阿恒这身体情况不适合再挪动,也不适合再见人。”
淳于夜看了一眼帐篷的角落。“就放在那吧。”
说完帐内涌动起一阵真元波动,慕容恒被搬运到了帐篷角落。
“既然明晚再去,你今晚要怎么办?”
淳于夜问道。
“你准备去哪?还回乌日娜那里?”
嬴抱月摇摇头,走到慕容恒身边,“我留在这里照顾他吧。”
淳于夜眸光闪动,可这里是……“每一份解药都藏在不同的地方,”淳于夜道,“如果我要多为一个人取药,就意味着要多跑一个地方。”
可在禅院之中,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遇上黑泥,他多停留哪怕一瞬,都有丧命的风险。
“阿恒是我的手下,如果只是顺手那我愿意救他,”淳于夜面无表情道,“但你要我为自己的手下赌上自己的性命,你觉得有可能么?”
是,没那个可能。
嬴抱月的指尖缓缓扎入掌心,她很清楚,这绝无可能。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可以降低遇见黑泥的风险,”淳于夜淡淡道,“那么我愿意多跑一个地方。”
可如果嬴抱月不去,他凭什么要救慕容恒?
他是慕容恒的主人,又不是慕容恒是他的主人。
“如果你不去,阿恒就在这等死。”
淳于夜望着嬴抱月,轻笑一声,“所以呢,你去么?”
嬴抱月抬头瞥了他一眼,淳于夜脸上的笑意轻佻,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手下就要死了的模样。
可这样的淳于夜,却也是她最熟悉的淳于夜。
残忍,冷漠,可以随时牺牲身边的人。
指望这样的淳于夜会大发慈悲为慕容恒取药本就没有可能。
如果她不去,嬴抱月毫不怀疑他就会这么放慕容恒在这里等死。
“不过等死对阿恒来估计更痛苦,”淳于夜望着地上的慕容恒,忽然笑了一声,“你看见我刚才的模样了吧?”
不消三天,慕容恒的全身上下就会都被黑泥所啃食,那时他能所体味到的,是将比死更可怕的体验。
生不如死的痛苦正在前面等着他。
“到了那时候,还是一剑杀了他对他而言更痛快,”淳于夜眯眼盯着嬴抱月,“不过我是不忍心杀自己的属下的,到时候,要不就由你来?”
鲜血从嬴抱月指尖渗出,她闭了闭眼睛,“够了,你可以不用说了。”
淳于夜威胁的目的昭然若揭,但她却无法无视他的威胁。
因为他是真能做得出来。
“我知道了,”嬴抱月垂下视线,平静道,“我和你一起去。”
淳于夜原本还打算加大点力度,却没想到嬴抱月这么快就答应了。
说完她就不再看他,蹲下身坚持起慕容恒的伤口。
她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淳于夜反而有些不相信。
“你真的要去?”
“嗯,”嬴抱月也懒得再嘲讽他,不抬头地问道,“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淳于夜眯起双眼。
嬴抱月发现慕容恒身上的黑泥并没有第一时间扩散,她想起淳于夜身上第一次出现黑泥时的模样,“这些黑泥,是立刻就会聚集起来么?”
第七十三章 声音
山海关城,山海居。
姬嘉树正在房间里看书,察觉到窗外叶片发出光芒时,他的手抖了抖,才没再把书摔到地上。
昨晚之后他就将桌子搬到了窗边,他一伸手就能触到窗外的枝条。
昨夜他和李稷就这么枯坐在桌边,凝望着窗外枝叶婆娑的槐树。
虽然他们都知道以嬴抱月的谨慎应该不会尝试再次联系,但他俩还是就这么坐了一夜。
但昨晚叶片一直没有再亮起。
今晚夜已经深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姬嘉树原本还以为又将是空等的一夜,没想到就在鸡鸣之前,他的耳边居然响起了嬴抱月的声音。
“抱月!”
姬嘉树猛地伸手攥住了窗外的叶片,呼吸急促起来,“你没事吗?”
“我没事。”
嬴抱月轻声道,闭上双眼,隔着千里之外听见别人的声音原来是那么令人感动的事吗?
经历过白天种种,再听见姬嘉树的声音,给她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你昨晚到底遇见什么了?”
姬嘉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意外都解决了吗?”
“嗯,都解决了,”嬴抱月吐出一口气,“昨晚我遇见的不是修行者,所以没有遇见危险。”
“那就好。”
姬嘉树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你……”
既然重新联系上了,那他之前没有问出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问了,但不等他问出来,嬴抱月的声音就从那头传来。
“嘉树,你听好,我现在在白狼王庭。”
“白狼王庭?”
姬嘉树的瞳孔微微收缩,攥紧了手中的书页。
他这些天一直在恶补西戎那边的水土和风俗,书案上现在就摊着能在山海关城买到最详细的西戎地图。虽然和中原的地图比起来根本谈不上详尽,但无论是多粗糙的西戎地图上都一定不会少画一个地方。
那就是白狼王庭。
姬嘉树的目光停在案的地图上,“你现在,在西戎的都城?”
都城?
嬴抱月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
姬嘉树仔细观察着地图上的位置,估量从山海关到白狼王庭的距离。
但他这些天的书不是白读的,姬嘉树很清楚在大漠和草原之上很容易失去方向,如果没有西戎向导带路,他们恐怕一越过永夜长城就会抓瞎。
“抱月,你在那边有危险吗?还能撑多久?”
姬嘉树提起笔,一边在地图上写起简单的营救计划一边问道。
撑多久么?
嬴抱月大概能猜到姬嘉树他们想干什么,她闭了闭双眼,凝视着眼前的树干。
“嘉树,你先听我说,你们先不要来找我。”
姬嘉树握笔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
她让他们,不要来?
“嘉树,我现在以淳于夜阏氏侍女的身份潜藏在白狼王庭中,暂时没有危险,”察觉到对面的沉默,嬴抱月轻声道,“这里的情况很复杂,等我先摸清楚情况,你们再过来也不迟。”
这做法倒也是对的,只是她现在真的安全吗?
这时姬嘉树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嬴抱月说了什么,“淳于夜的阏氏?他娶妻了?”
如果姬嘉树没有记错,书上写过,阏氏在西戎指的是正妻。
“虽然还没正式举行婚礼,但也快了,”嬴抱月道,“他的妻子人不错,暂时不会伤害我。”
可那也是淳于夜的妻子。
姬嘉树的目光沉下来,“抱月,你没有再遇见淳于夜吧?”
按照中原的规矩,未婚夫妻成婚前是要避免见面的,只是不知道西戎是不是那样。
嬴抱月沉默了一瞬,“嗯,没再见到。”
“是吗?”姬嘉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在淳于夜正式成婚前,嬴抱月应该是安全的。
“那淳于夜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嬴抱月回忆了一下今日清晨阿蛮说的话,“如果我没听错,就在十四天后。”
“这么快?”
姬嘉树紧张起来,他有一种预感,这十四天恐怕是他们救出嬴抱月的期限。
“那抱月,你什么时候能调查清楚那边的事?”他急切地问。
“还需要几天,”嬴抱月道,“如果需要你们过来,我会再联系你们。如果没有得到我的联系,你们千万不要动身过来。”
这样如果她没有从禅院回来,姬嘉树他们也不会贸贸然闯到西戎。
“我明白了。”
姬嘉树听出了嬴抱月话语中的严肃,点头道,“但抱月,你也要记住,千万不要逞强。如果遇到什么意外,一定要和我说记住了吗?”
“你知道么?我……”
姬嘉树顿了顿,改口道,“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谢谢你们。”
嬴抱月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望着眼前发光的树干,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了,嘉树,李稷呢?”
昨天联系的时候她听见了李稷的声音,今日却没有听见。
“昭华?”
姬嘉树捏着叶片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
他闭了闭眼睛,“他今天早上出门去了流云楼,到现在还没回来。”
“流云楼?”
嬴抱月怔了怔,李稷和流云楼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万流云要见他?
“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话么?”
姬嘉树闭了闭双眼,平静道,“我可以转达给他。”
“我……”
嬴抱月犹豫了一下,笑了笑道,“倒也没什么事。”
最关键的事她刚刚已经告诉过姬嘉树了,姬嘉树自然也会传达给在这里的所有人,她没什么好交代了。
“是吗?那……”
姬嘉树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响动声。
他侧过头,望间站在门外的人一怔。
“呼,呼。”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面具下滑下,李稷扶着门框站在门外,胸膛微微起伏,正在大口喘气。
说实话,这是姬嘉树第一次听见李稷喘成这样。
天阶修行者的气息就如一潭死水般寂静,李稷更是宛如将稳重两个字写在身上,干什么都不慌不乱。
可此时站在门边的男人,却只能用凌乱来形容。
姬嘉树看着他的模样,就能想象出这人是怎样从隔壁一路狂奔回来。
“昭华,你这是……”
李稷一步跨进门槛,盯着姬嘉树手中的叶片。
“我在流云楼听见了抱月的声音,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第七十四章 心知
在流云楼听到了?
姬嘉树愣了愣,就算天阶修行者五感再敏锐,也不至于连隔这么远距离的声音都能听见吧?
除非这声音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中或是耳边。
“昭华,难道你……”
不等姬嘉树说完,李稷已经走到了窗边,他并不在乎自己在哪听见的,他此时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姬嘉树手中的叶片上。
“联上了吗?”
“嗯?啊,没错。”
姬嘉树回过神来,向李稷展开桌上的地图,简明扼要地将嬴抱月刚才的交代和他说了一遍。
“嗯,事情就和嘉树说的那样,”嬴抱月抚摸着手下的树干,抬起头看向夜空上的星辰,她仿佛能看见那两人站在树前的模样。
“约好了啊,如果我没再次联系,你们千万不要过来。”
“嗯,”姬嘉树点头,“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嬴抱月笑了笑,伸手握住腰边巨阙剑的剑柄。
只可惜,她到现在还没能拔出这把剑。
姬嘉树的神情轻松了不少,但李稷望着窗外的叶片,漆黑的双眸黑沉沉的。
“等等,你现在真的安全吗?”
听见李稷这么问,姬嘉树猛地侧目看向他,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嬴抱月一怔,声音尽量放得柔和下来,“安全啊,不安全的话我能这样和你们说话吗?”
这也是姬嘉树之前放下心来的原因。嬴抱月这一次的联系一直没有其他人来打扰,语气也很平和,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此时房间内莫名弥漫起诡异的寒意,姬嘉树睁大双眼,李稷身为天阶修行者,他的心境影响到了周围的环境。
“你骗人。”
李稷定定望着姬嘉树手中的叶片,淡淡开口,“你接下来要去危险的地方吧?”
嬴抱月放在树干上的手一僵。
她不禁转动了一下脑袋,果不其然,她的四周空无一人。
她莫名有一种错觉,李稷就像站在她身后,看到了她身边发生的一切似的。
下一刻嬴抱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的沉默恐怕暴露了很大的问题。
“抱月,你难道真的……”
姬嘉树愕然的声音从树干中传来,嬴抱月默默扶额。
李稷难道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吗?隔着这么远都能读心。
“我可没骗你们,”嬴抱月苦笑一声,“我现在的确很安全。”
虽然接下来就不安全了。
“那之后呢?”李稷静静问道,“你要去哪?”
嬴抱月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她吐出一口气,“我能问问,李稷,你为什么这么问吗?”
李稷总不会真的对她有心灵感应的能力吧?
“你也许从未意识到过,”李稷垂下视线,淡淡道,“你每次要去做危险的事时,都会是这个语气。”
格外的温柔,平和,又有一丝眷恋和放心不下的语气。
嬴抱月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她是真没想到这还能听的出来。
她的指尖正触及到淳于夜咬出的疤痕,这时李稷的声音冷不防从树干里传来。
“你受伤了?”
这下嬴抱月是真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李稷是有千里眼吗?
“看来是受了,”李稷缓缓握紧拳头,“淳于夜弄的?”
这人太恐怖了。
嬴抱月倒吸一口凉气,“李稷,你能不能再别往下猜了?”
越猜越吓人了。
李稷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好。”
他并不想吓她。
“你在千里之外,你真要去冒险,我们也没有办法,”李稷定定望着那片发光的叶子,“但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吗?”
他不想再次被人丢下,却连去哪报仇都不知道。
“我……”
嬴抱月沉默一瞬,“我要去禅院。”
“禅院?”
姬嘉树捏着地图的手一个用力,厚实的纸张瞬间破裂。
李稷握紧了手中的落日剑。
怪不得今晚明明不是好时机她却来了联系,还拼命叮嘱他们不要来西戎。
她是来告别的。
坚硬的剑柄硌着他的手心,李稷口中苦涩。
如果她一去不复返,今晚的所有话就都成了遗言。
他凝望着屋外的叶片。
“一定要去?”
“嗯,”嬴抱月仰望着大漠的星空,“一定要去。”
“我明白了,”李稷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一路小心,还有,要小心淳于夜,他说的话一分一厘都不要相信。”
“好。”
嬴抱月轻声应道。
她心里明白,李稷已经猜到她要和淳于夜一起去了。
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嬴抱月看向天上即将消失的星空,“时间快到了。”
能在最后听见这两人的声音,她真是十分幸运。
“抱月,你……”
察觉到嬴抱月即将切断联系,姬嘉树猛地张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他心中千头万绪,最终只挤出一句话。
“你一定要小心。”
“嗯,我会的,”嬴抱月轻声道。
面前的树干恢复了平静,嬴抱月盯着它,却再没听见其他声音。
姬嘉树瞥了李稷一眼,他手中的光芒渐渐微弱下来,但李稷却只是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嬴抱月在心中叹了口气,正要抬起手掌,忽然树干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路顺风。”
李稷静静道,“如果三日后,你还没有传回消息,我们会去西戎。”
别的人他不管,但如果淳于夜那个时候还活着,他第一个宰了他。
“嗯,我知道了。”
嬴抱月笑了笑,她能感觉到树干中传来的杀气。希望这一次的禅院之旅顺利,如果不顺利,别人她不知道,淳于夜一定要倒霉。
嬴抱月注视着天上最明亮的晨星。
“那么,我去了。”
姬嘉树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手中的叶片一点点失去光芒。
彻底没有光亮后,他转身看向李稷,“你怎么知道她之前是在骗人?”
他差点就信了。
李稷苦笑了一声,“因为我以前被人这么骗过。”
在危险爆发的前一夜,他也曾被另一名女子温柔地对待。她满足他所有的心愿,什么问题都愿意解答,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柔和,就像……
就像刚刚的嬴抱月一样。
想到这,李稷忽然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