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46分节
第二百九十六章 神女
她说,我来跳。
嬴珣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女。
高台上的姬嘉树也注视着这一幕。
在如此绝境,那个女子并没有让前秦坚持跳原来的舞也没有放弃,而是当场提出要……换舞?
是个人都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初阶大典历史上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公主殿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礼官死死皱起眉头,“殿下,这里是庄重的场合,哪怕你贵为公主也不能信口开河。这换舞一事并无前例,根本不可……”
“只是没有前例,”嬴抱月笑了笑,“哪条规矩说不可以了?”
“这……”礼官一时语塞,但下一刻忽然反应过来质问道,“前秦如果要跳别的舞,刚刚报上就行了,为何一开始不报?”
如果事先有别的准备的话,不用说和北魏重了,直接报新的曲名不就行了?
“我只是想至少把实情说出来,”嬴抱月环视了一圈身边神情不安的前秦修行者,看着礼官静静道。
“我们前秦的确之前一直在练的是武舞大武乐章,现在临时换舞,有很多东西要调整,”嬴抱月顿了顿看向礼官,“还请大人给我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准备。”
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
“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赵光看着祭台下嬴抱月叹道,“原来如此,是为了争取这个准备时间才说出换舞一事。”
如果连祭舞曲目重了的事都不敢说出来,根本没法要准备时间。
“可是半个时辰够吗?”赵光担忧地看向前秦的队伍,如果李稷猜的是真的,那么前秦这一次根本没有排别的舞。毕竟古周武舞本身就不常见,谁能想到居然会撞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临时换舞,连他都想不出要怎么做到。
练都没练过,要怎么跳?跳什么?
“问题不在这,”然而这时李稷在他身边淡淡道,“问题在,这半个时辰她还能不能拿到。”
赵光一愣。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哄堂大笑。
“还准备半个时辰……让我们所有人在这里等前秦修行者跳祭舞?”
“要是南楚北魏我搞不好还会等,前秦哪来这么大的脸?”
“礼官大人也不会同意吧?毕竟从没听说间隔半个时辰的……”
“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走了走了回家了……”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前秦修行者神情愈发灰暗,祭台上的礼官嘴角也噙了一丝笑意。
“准备半时辰?”礼官尽量让自己的面容看上去公正不阿,看着嬴抱月等人冷冷道,“初阶大典自诞生之初就没有过中间暂停的前例。”
“我说过了,没有前例不代表不行,”嬴抱月淡淡道,“前秦不是不上场,不过是晚半个时辰上场而已。”
“晚半个时辰……”男人环视了一圈四周一声冷笑,“公主殿下,就算我等能等,但你看周围的其他人会等么?”
到时候人都走完了,这群人唱独角戏?前秦人不要脸面,他们主办的南楚人还要呢。
“听下官一句劝,”礼官淡淡道,“独角戏唱起来委实不好听,凡事尤其是涉及气运的事不可强逆。”
“强撑不过更加丢脸而已。”官员冷冷道。
“可我就是想要逆转,”嬴抱月笑了笑道,“旁观者要不要留下来看祭礼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跳不跳是我们的事,从规矩上大人并不能阻止我们。”
“你……”礼官正想说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时众人耳边却传来一个清隽的男声。
“蒋大人,你的职责已经履行得足够了。”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众人都愕然抬起头,看着远处高台上的少年。
南楚春华君,姬嘉树。
“这份职责不需要再往下履行下去了,”姬嘉树静静道,“曲目重叠的确是所有人不愿看到的意外,暂停半时辰重新准备不为过。既然没有规矩说不可,那你不得阻拦前秦修行者上场。”
“春华君……”被姬嘉树唤作蒋大人的礼官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考官大人你为甚……”
为什么要帮前秦人?
“我也一向看重规矩,”姬嘉树淡淡道,“既然没有说不能等,半时辰也不算长,你作甚非要阻拦?道理何在?”
半时辰何止不算长,以准备新舞而言简直短得可怕。何况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所有人都走,半时辰都走不完。这女子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但这么不算过分的要求,礼官的阻拦却堪称执拗。
如果此事换作南楚北魏或者东吴,姬嘉树很难想像礼官会这么做。
那么这就是没有道理的。
“道理……”礼官瞥了一眼包厢中北寒阁的方向暗自咬牙道,“可这场祭舞根本没人会看,等也没有意义!”
“到时候人去场空,丢的还是我们南楚的颜面!”
“你……”姬嘉树没想到这一轮初阶大典的礼官如此强硬,而此时周围修行者的议论也甚嚣尘上,祭台下已经有不少人散去,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然而就在这时。
“人去场空?”祭台下再次响起那个少女的声音。
“如果真的走了,也是这些人没福气,不想见见世面。”嬴抱月笑了笑道。
“你说什么?”那礼官彻底暴躁起来,正想怒吼出声,但下一刻祭台下山林中,却响起一个少女的轻叱。
“这一场祭舞没有意义?不想等?”
山林间,少女神情沉静,声音却振聋发聩。
“你们难道不想见到真正的神灵么?”
祭台上的礼官,高台下迈步准备离开的民众猛地停住脚步,修行者们浑身僵硬。
真正的神灵?
这女子在说什么?
只消一个字眼便能让所有人心生动摇停下脚步。但下一刻有人回过神来。
“真正的神灵……”人群中却再起嘲笑,“这吹牛也要讲程度,腾蛇神至今没有一丝蛛丝马,还真的神灵……谁会相信?”
这女人莫不是说真神会出现?
“公主殿下,您说的这些不可能……”
“不可能?”而就在这时,祭台上浑身僵硬的礼官看着祭台下的少女抬起头,看着莞尔一笑。
“你们觉得我是谁?”
礼官和众人一愣,包厢中姬清远的心脏险些跳出来。
“我是太祖皇帝血脉,身负大司命林书白的护咒,传言中不死咒的拥有者。”
“不死咒……”人群中有人惊呼。如果说前秦公主身上有什么是众人相信且好奇的,那便是嬴氏子孙死不了的传言。
嬴抱月笑了笑道,“腾蛇神只是销声匿迹,又不是彻底没了,别人招不出来,不代表我和堂哥不可以。”
众人看向一边的嬴珣,忽然有些意动。
虽然这女人的话和身份不可信,毕竟女人跳祭舞本身就是对神灵的大不敬了,但正如她所说还有嬴珣这个嬴氏王孙在呢。
说起来以往还没有人看过嬴氏子孙跳祭舞。
众人看嬴珣的目光陡然热切起来。嬴珣浑身僵硬但站直身体任人打量,也没有出言否认嬴抱月的话。
看着嬴珣像是默认的举动,听着眼前少女的话,不少修行者眸光闪烁,一时犹豫了起来。
“这女人还真敢说……”赵光叹为观止,”居然拿这个做赌注……大话已经说下了,这招不来这人准备这么办啊?“
这万一如果招不来真神,这个女子今日之后定会身败名裂。
嬴珣身为王孙却不会有人把他怎么样。
但此时此刻,她居然就真的这么说了,只为为前秦争取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总之,如果不想错过真神,就留下来看看,其他的随缘吧。”嬴抱月说完向嬴珣招手,准备带前秦修行者们进入祭台边的衣棚中开始准备,但就这时众人身后传来礼官的质问声。
“等等,你们前秦要换的曲目到底是什么!”
众人闻言瞳孔一缩,因为直到现在那个女子居然还没说曲目,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嬴抱月身上。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司命
跳什么?
这是现在所有人的问题,也是所有人想不出的问题。
前秦还能跳什么?
虽有重叠的风险,但各国风俗习惯不同,舞目完全撞上的情况极少,于是乎没有哪个国家会排两个祭舞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被礼官问住的前秦人,民众们议论纷纷。
“这还能跳什么?跳古周文舞?”
“既然说了选的武舞,就不可能再准备文舞了吧?如果能跳出来,刚刚说舞重了根本就是在撒谎!”
“是啊,要是还跳古周舞……这根本就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吧?”
“凭什么还要别人等他们?”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高台上姬嘉树的脸色不禁严峻起来。
某种意义上,前秦此时已经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不好,”祭台下赵光只听身边李稷开口道,“这下前秦连古周六舞都选不了。”
“为什么?”赵光瞪大眼睛。
“前秦跳了那么多年文舞,忽然说这次要跳武舞,还说和北魏重了要临时换,”李稷看了他一眼,“如果这时又说要跳文舞,你会怎么想?”
“觉得……是在找茬吧?”赵光迟疑道。
下一刻他恍然大悟。
如果前秦再搬出他们的传统曲目,又会被人诟病本来一开始准备的就是这个,什么武舞,什么曲目重叠,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幌子。
曲目重了一事对前秦的伤害,远比赵光当初想的要大,简直堪称一石二鸟。
不,是一石三鸟。
祭台楼梯上对前秦人轻蔑嘲笑的北魏人中,孟诗怔怔看着不远处人群中的那个少女。
出乎意料的选曲,大胆豪迈的舞步,身份成谜的作者,还有圣女许冰清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听到嬴抱月说前秦和北魏曲目重叠的瞬间,孟诗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此时她只希望她猜到的那些永远不是真相。
如果是真的,那些编曲和舞步真是来自那名少女,前秦的祭舞情报是真被泄露出了的话。
那么等于北魏是踩着前秦的骸骨,走向了胜利。
这不是一石三鸟是什么。
毕竟前秦编好的舞帮助北魏获得了无上的神启。前秦却不但不能跳大武乐章,现在连跳其传统的古周六舞都受到了限制。
不管怎么挣扎,前方都是一片黑暗。
“这也太难了……”赵光不禁感叹道,“可前秦还有什么能跳的吗?不对……”
端看其他前秦修行者那一脸迷茫绝望,就知道其他人没有主意,根本没得指望。能改变这个局面的,就只有一个人。
赵光看着远方人群中那个少女单薄的背影喃喃问道,“她还有什么会跳的吗?”
这个女子,还能做些什么?
或者说,她还会跳些什么?
看着那个几乎是单枪匹马站在前秦修行者前和南楚礼官对峙的少女,此时所有人都在心中如此问道。
“有。”
而就在这时,包厢里的姬安歌一愣,看向身边忽然开口的兄长。
“大哥,你说什么?”姬安歌睁大眼睛看向身边的姬清远,“你知道殿下还会跳什么?”
姬清远握紧双拳神情复杂。
没错,他知道。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当然知道她还会跳什么。纵然他从未见过她跳,但他依旧知道她擅长的那一舞,远比古周武舞更能惊艳世间。
因为那是她的舞。
少司命林抱月,最擅长的舞,自然是少司命。
《九歌·少司命》。
如果说姬嘉树能奏出神乐,那么那个女子的舞蹈,便足以被称之为神舞。
可偏偏……
姬清远的指甲扎入掌心。
可偏偏南楚已经跳了《少司命》。
曲目不能重叠。
仿佛连上天都在和这个女子作对。
谁能想到南楚十年不跳九歌少司命,偏偏这一次跳了少司命祭舞?!
哪怕知道嬴抱月的真实身份,但在这个时候,姬清远都想不出她还能如何选择。
对于这个女子,他还有太多的东西不知道。
“怎么?前秦难道连换舞的曲目还没想好?”而面对前秦队伍的沉默,南楚礼官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瞪着嬴抱月神情不善。
他很清楚前秦人熟悉的那些曲目现在他们都没法选。
“既然连想都没想好,”南楚官员一声冷笑,“前秦准备靠什么,让这些多人在这里等?”
就靠一个神灵会来的大话?
这下可真说不过去。
看来南楚这一次,是连一丝喘息的时间都不准备给前秦了。
众人的目光都紧张起来,等着礼官最后的裁决,姬嘉树咬紧嘴唇,包厢中北魏圣女嘴角腾起笑意。
“既然连曲目都未定,作为礼官,下官不能允许祭礼暂停,”礼官一锤定音,“下官宣布……”
“曲目已经定下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清晰的女声,再一次打破了沉默。
话说到一半梗在嗓子里的礼官瞪圆了眼睛,愕然看着面前女子,“定下来了?”
怎么可能?
包厢中姬清远也眸光一怔。
“嗯,没错,”祭台边站在前秦人面前的少女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南楚礼官的眼睛。
“从一开始,就定下来了。”
“那……那是什么?!”考官厉声问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前秦人身上。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秦人的脸上一片迷茫。
嬴珣和归辰等人头脑也一片空白。
关于换舞的曲目,嬴珣本以为能得这半时辰进入衣棚后和众人讨论,但没想到南楚礼官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们,非逼他们此时作答,他被逼问的实在想不出能跳什么。
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再一次解围。
只是……
“抱月……”嬴珣怔怔看向身边他的堂妹,“你准备跳什么?”
其他前秦修行者也看向嬴抱月,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嬴抱月抬起头却看向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选。
霍湛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个少女的目光浑身一个激灵。
“你……”他这次可没做什么啊!
“霍公子,其实你刚刚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就在这时,嬴抱月忽然微微一笑。
什么话?
霍湛僵住,其他人愣住。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个纯粹的秦人。”嬴抱月看着身边的少年们笑了笑道。
她的师父是南楚人,而她在南楚和东吴交界的森林中被捡到,人生最初也最艰难的时光都是在南楚渡过。
黑与朱,秦与楚。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交融在她的生命里。
“既然古周六舞不能跳,”嬴抱月看向咄咄逼人的南楚礼官,看向身边神情迷茫的前秦人,忽然莞尔一笑,“那让我们来跳九歌吧。”
九歌?!
包厢中姬清远瞳孔微缩,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那个少女抬起头,目光穿过纷纷攘攘的人群,像是在回答一个人的问题般开口。
“不过不是少司命,”少女挺直身躯微微一笑,“而是大司命。”
姬清远浑身一震,
所有人的耳边传来那个少女清澈的声音。
“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三轮,前秦换舞曲目为楚辞九歌第五篇。”
“我要跳。”
嬴抱月轻声开口,说出那个乐曲的名字。
“九歌。”
“大司命。”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乐师
九歌,大司命。
“居然要跳大司命?”
就在前秦和南楚礼官的争执好不容易结束后,祭台边给登场的修行者们换祭服的衣棚中,传出少年们愕然的声音。
衣棚里,嬴珣神情复杂地看向坐在最中间的嬴抱月。
刚刚就在嬴抱月出换舞的曲目后,他们终于得以进入衣棚准备下一场祭舞,同时将其他国家修行者愕然的目光甩在外面。
但进来是进来了,之前向礼官要求的半个时辰暂停时间在她的努力下也拿到了。但嬴珣却不知道拿这半个时辰做什么。
半个时辰实在是太短了。
从无到右排出一出祭舞实在是没可能,更别提这个女子选择的祭舞还是前秦人不熟的九歌。
倒也不能完全不熟,九歌太过有名,众人多少见过一两次。但见过和知道不代表会跳,对前秦人而言就掌握的程度上来和文舞差得太远。
“为什么……”嬴珣深吸一口气看向嬴抱月皱眉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一篇?”
虽然霍湛她已是半个楚人,但嬴珣却很清楚那个女子至少从到大都是秦人,按理他们不会她也不该会。
九歌大司命。
怎么偏偏选了这个?
这个女子真的会跳吗?
“为什么……”嬴抱月看向身边的嬴珣笑了笑道,“因为就剩下的这个我最熟悉了。”
九歌少司命南楚已跳过了,古周六舞不能选,那么她会选择的舞就是这一门了。
世人皆知少司命林抱月最擅长的祭舞是少司命,但现在连这一门祭舞都人抢先了。
但世人不知道,其实她前世除了少司命祭舞以外,还时不时会跳另一种祭舞。
一切只因为,她有一个不喜欢跳祭舞的师父。
成为神子的修行者,逢年过节或者在一些大型的祭祀活动,总是会被拉上台跳上那么两次,不管等阶有多高,这都是躲不聊差事。
但唯有一个神子例外,那就是大司命林书白。
然而林书白不用跳不是因为她地位,而是在众人看来她每一次都登台了。
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有人代替她跳。
嬴抱月看向摊在膝头的祭服,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
古时候跳祭舞的舞者常有戴面具的习俗,而她前世长大了之后和师父身材也相仿,所以每当师父闹脾气不愿去跳舞的时候,她就会戴上面具身着国师的祭服,上台去跳本属于大司命的舞蹈。
很多人不知道,他们看过的大司命祭舞,很可能就是就是她跳的……
“主舞的舞我会负责,”嬴抱月抬起头看向面前一团乱麻的修行者们,“而其他饶动作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不用更改动作。”
嬴珣瞪大眼睛,其他人觉得有一股微风吹来。
“不用改动作,只用调整一下顺序。还有队形也要如此。”嬴抱月道,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第一队对到了这个时候到这边去,。”
“第二队到到……”嬴抱月道。
嬴抱月静静地书写,而所有人脸上都逐渐浮现出久违的自信。
嬴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的眼前居然重组出了另一个群舞。这个舞使用的都是他们之前练过的动作,然而这一切却和他记忆中的大武乐章还有大司命祭舞都不相同。
“你是要……”嬴珣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地上嬴抱月画出的图案,“这是……”
“看来堂哥你看出来了,”嬴抱月扔掉树枝,看着他微微一笑。
“事急从权,这的确是大司命祭舞,但更准确地来,”她笑了笑道,“这更像是古周武舞和大司命祭舞的融合。”
“我将它们融合到了一起,”嬴珣听着眼前的少女如此道,看着地上树枝绘制却无比清晰的设计,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话我们所有的人就都能跳了,”嬴抱月道,“至于主舞的部分我是严格按照大司命祭舞来跳的,内容上不会与任何国家重叠。”
大司命祭舞本身就带有杀伐之气,和歌颂战功的武舞其实非常合拍。她其实之前一直很想把两者搭配起来试一下,但她却没想到她会在这样的场合中第一次试验这个组合。
“大家务必记好我刚刚的各队的位置和动作,站在第一排的话,一定要昂首挺胸。”嬴抱月深吸一口气,看向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前秦修行者。
“这下,我们准备的一切,终于可以用上了,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吧,”嬴抱月笑了笑道,下一刻将手伸向自己的衣带。
“等等!”嬴珣瞳孔一缩,“你要干什么?”
“换祭服啊,”嬴抱月抬起头奇怪地问道。
嬴珣扶额。因为初阶大典之前没有其他女人参加过,衣棚自然不可能是男女分开的。看着周围僵硬的其他前秦修行者,他只觉这份刺激感真是了不得。
此时他们的祭服和之前准备的那一份武器此时都已经由专人送到,嬴珣无奈地抓住嬴抱月的手。
“堂妹,让我们男人先换吧,我们换完了出去后,你最后换可以么?”
嬴抱月笑了笑,随后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是不是先出去一下比较好?”
“请你务必这么做。”嬴珣深吸一口气道。
嬴抱月点头,随后走出衣棚。而捕捉到她的身影,远处高台上的姜元元看向身边之前一直僵硬成一座雕像的姬嘉树哈哈笑起来。
“你未婚妻出来了,放心,衣裳可一件没少。”
刚刚他就开了句前秦公主这时是不是在和一群人一起换祭服的玩笑,姬嘉树险些走下高台,看而此时看着远方的人影姬嘉树回过神来。
“不过她还没换上祭服啊,”姜元元道,“看来是准备留这丫头最后换了,我还没怎么见过女饶祭服模样。还真想看看。”
而就在这时,换好衣服的前秦修行者们一个个走出衣棚,而看到他们握在手上的东西时,所以人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这是……”
“这是……戈?”
看着握在前秦修行者手中的长戈,赵光顿时想到了嬴抱月唱过的那首《秦风》。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前秦修行者原本的确是打算跳武舞的。
但就在前秦休息者的装束引起众人热议的时候,人们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谁来奏乐?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博弈
“话说……前秦打算找什么人奏乐?”
“倒是带了那么多乐师过来,但你看那些人的脸色……”
祭台边的民众们看着站在执戈而立的前秦少年们,对他们身后的一群乐师指指点点。
“前秦带来的这些乐师大抵是用不了吧?”赵光站在祭台下,看着那些面露难色的前秦乐师们道。
李稷点了点头。
他静静看着不远处,嬴珣站在一个领头模样的老乐师面前比划了许久,但那个老乐师却只是脸色灰败地摇头。
他如果想听能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不用听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恐怕是前秦带来的那些乐师奏不出那个女子想要的祭乐。
既然跳的不是原来准备的舞,那么原来准备的乐师自然也是用不上了。
更何况祭乐不是什么人都能奏的。尤其是九歌这样地位卓绝的南楚祭乐往往并不外传,南楚以外的乐师别说演奏,连真正的乐谱都难拿到手。
“既然祭舞换了,乐师也得换。”李稷静静道。
虽说秦曾富有四海,可就算前秦的乐师中有人能奏九歌,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上场,也绝不可能达到能比赛的程度。
有南楚北魏珠玉在前,尤其是南楚姬嘉树还奏出了那般水准的神乐,前秦跟在后面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还在让众人等了这么长时间的情况下,看着周围面露焦躁的民众和修行者,李稷眸光微深。
等待会让人心生莫名的期待,而在这样积攒的期待下,前秦祭舞中若出现任何一丝纰漏都会被抓着不放。
更何况是作为祭舞的另一半的祭乐。
“如果那丫头真的想跳九歌大司命,”赵光感叹道,“比起他们带来的这些乐师,用乐棚里的那些南楚御用乐师还更靠谱些。”
毕竟是九歌。
“不过……”赵光微微耸了耸肩,“就不知道这些南楚乐师会不会尽心尽力为前秦人演奏了。”
事实上听到嬴抱月开口说要跳九歌之后,南楚的修行者们顿时义愤填膺,十个有九个都觉得这个女子要玷辱了这一曲名舞。
“前秦人居然想跳九歌……”
“她以为她是谁……一个花瓶公主她跳得好吗?”
“这可真是奇怪,明明许冰清一个北魏人不也跳过少司命祭舞么?”赵光皱起眉头,“这些人怎么就只针对她?”
“许冰清跳的不是祭舞。”而就在这时李稷忽然开口道。
赵光一怔。
“那舞招出神来了么?”李稷淡淡道。
“这倒是……的确没有。”赵光闻言一愣,如实开口。
“北寒阁里的舞不能招神,不能祭天,不会和他国一分高下,更不会算作初阶大典的成绩。”
李稷淡淡道。
换言之,北魏圣女许冰清的舞就只能看看而已。
好与不好,再怎么捧着,也不过是一场表演,不会对修行界构成什么威胁。
但那个少女不一样。
她从始至终,就不一样。
“可前秦这下……到底找什么人奏乐呢?”赵光闻言喃喃道。
被李稷这么一说他忽然也很想看这个女子的祭舞。北魏圣女所谓的“祭舞”都能找来全大陆最好的乐师,这个女子的祭舞如果无人伴奏,实在是太不公平。
只不过赵光也只能想想,针对前秦的这摊水太混,他那点子奏乐水平也登不上台面,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不过说起奏乐他忽然一愣。他的确不擅长音律,但他身边有个……几乎什么都会的人在。
“二哥……”赵光张了张口正想开玩笑地提起这事,却只听身边男人忽然开口。
“想知道前秦打算找什么人奏乐,直接问一下不就行了。”李稷淡淡道。
“啥?”赵光闻言一愣,总觉得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
但下一刻他身边的人说完居然就转身,向祭台边的衣棚走去。
“二哥?”赵光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的兄长今日是被掉包了么?
李稷回过头,青铜面具里漆黑的眸子静静看了他一眼,“我去问一下。”
“与其在这东猜细想,不如直接问。”
前秦修行者尚未登台,不过是去问一下祭乐的奏者。
“算不得什么大事。”李稷淡淡道。
不,你居然会去问这就是件大事了……赵光心道。以李稷的境界他甚至能和人隔空交谈,只是问个问题哪里就需要亲身过去了?
赵光担心的不是李稷去问什么意向,而是……
而此时不等他说些什么,李稷已经重新转身向前秦人那边走去。赵光死死盯着那李稷袖子里的手,努力想从里面辨认那人是不是握着笛萧或是埙什么的。
但瞪得眼都酸了,赵光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只要他那个兄长想,他甚至可以空手奏乐。
只是……赵光静静凝视着李稷的背影。那个几乎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兄长,居然真的……想为那个女子奏乐吗?
赵光正想叫住李稷,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投到他身上,不,更准确地来说是投到正在往衣棚走去的李稷身上。
赵光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看向这边的姬嘉树,头皮有些发麻。
姬嘉树的打量的确让他牙疼,但赵光却本能地觉得他感觉到的那道目光,并不是来自于姬嘉树。
刚刚那道目光更加冰冷隐秘甚至有些阴毒,远没有姬嘉树那般坦荡。
赵光顺着刚刚感觉到的方向望去,在看到那个方向上的人时微微一愣。
“北魏……”他还没说完,这时一阵喧嚣忽然从前秦那边传来。
赵光一个激灵,转头看去发现是李稷已经走到了前秦人面前。
前秦的少年们此时已经都换上了一套上下皆黑的祭服,这便是崇尚祭礼从简的秦国的礼服,名唤袀玄。
袀玄是纯玄色的纯黑深衣,这让前秦人此时看上去黑压压一片,身着粗布衣的李稷走到这片黑色前就格外扎眼。
所有的少年都已经走出了衣棚,但刚刚在外面的那个女子却不在,想也知道嬴抱月此时应该进去更衣了。
他这个二哥找的这个时机实在是……
李稷不做什么就算,一旦开始便干脆神速,居然在他胡思乱想这段时间就已经走到了衣棚外。
“你是……”站在一群提高警惕的黑衣少年内,嬴珣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皱起眉头。
这个面具实在是太好认,哪怕只在国师府里见过一面。
“东吴继子的护卫?”嬴珣皱眉问道,“有何贵干?”
他国修行者此时都对前秦避之不及,这人为什么会过来?不过东吴作为也无法招来神启的国家,这一场倒是和前秦同病相怜,但嬴珣实在想不出这人这时来作甚。
而这时。
“我找她。”李稷道。 第三百章 神舞
嬴珣更没想到。
这个身份成谜的男人说话如此言简意赅。
即便和这人不熟,这个“她”是谁一听就能明白。
但这两人又有什么交集?
区区一个东吴护卫,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东吴继子有什么要事?
嬴珣眉头皱得更紧,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位公子你说要找谁?”
“前秦公主,”李稷静静道,“嬴抱月。”
嬴珣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此时距离礼官所限制的半个时辰时间已经近了,他不想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纠缠。
“这位公子,舍妹正在更衣,在下不会允许任何男人靠近,”嬴珣凝视着男人面具下少见的漆黑瞳仁冷冷道,“不管东吴有什么要事,我们前秦马上就要登台了,你还是等……”
“外面什么人?”就在这时衣棚内却传来一个女声。
“这个气息……”嬴抱月坐在衣棚内隔着衣棚问道,“是李稷吗?”
李稷点了点头。
嬴珣愕然看着这个明知说话人看不到还对着空气点头的人。
而衣棚的少女还居然真能从一阵沉默中知道他是谁。
“居然真的是你。”嬴抱月在衣棚内笑了笑道,“堂哥,我差不多已经换完了,让他进来吧。”
差不多已经换完了……
嬴珣和一边的归辰脸色一黑,实在不知道嬴抱月换完的标准是什么,但眼前这个戴面具的男人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不懂得察言观色,闻言从他们身边绕开,走向衣棚。
“你……”嬴珣愕然。
衣棚内传来嬴抱月的声音,“堂哥,别担心,没事的。”
到底哪里没事了?
嬴珣之前就有听闻东吴继子和贴身护卫也寄住在清安院中,他那时还没在意,此时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没事吗?
李稷走入衣棚内,将前秦人打量的视线关在门外,抬头看向坐在空荡荡衣棚中的少女。
下一刻,他微微一怔。
只因坐在木墩上的那个少女,已经换上了祭服。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属于她的模样。
她说的没错,她的确已经换的差不多了,祭服已经全部穿好,正在弯腰穿鞋。
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嬴抱月直起身来看向静静站在门边的李稷。
“你来了,”她笑了笑问道,“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李稷顿了顿道,“只是赵光刚刚在问,前秦找好奏乐的乐师了么?”
“赵光他?”嬴抱月愣了愣,“谢谢他那么关心。”
不过前秦都要上场了,这时候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只要他们上场,马上也就知道了。
是啊,他觉得没什么意义……
衣棚外,眼睁睁看着李稷走进去的赵光心道。
但有人可能不这么觉得。
“所以找好了么?”李稷淡淡道。
“没有,”嬴抱月摇了摇头,“不过只要有人奏乐,是谁其实我无所谓。”
就算没声她也能跳,不过其他前秦修行者可能会抓不好节拍,还是要有个能出声的。
李稷闻言眸光一凝。
如果有优秀的祭乐,不但舞者省力,还能凭借着祭乐拿到高分招来神启,这明明是一条更轻省的捷径。
南楚之前就是如此做的。
但她说她不在意。
“所以等下准备就麻烦乐棚里的那些乐师了,”嬴抱月笑了笑道。
“是么,”李稷淡淡道,“这倒也是可以。”
“嗯,”嬴抱月点头,“你可以让赵光不用担心了。”
说完她站起身,准备将没穿完的鞋穿上,李稷微微吸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但就在这时他眼角捕捉到一丝暗光,瞳孔一缩。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李稷猛地转身,只见一个黑影向嬴抱月扑去,向那个女子的脸庞扬起的利爪,闪烁着淬毒般的寒光。
那个黑影身上没有丝毫修行者甚至活人的气息,所以事先连他都没有察觉。
对她而言也是一样,但那个女子的反应速度堪称极快。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嬴抱月赤足猛地后退一步,躲过了专门瞄准她的脸的利爪。
爪?
一击不中,那黑影身形一定,棚内两人愕然看着眼前的黑影。
那黑影有半人高,极其灵活。
只是不是个人。
“这是……”嬴抱月怔然道,“猴子?”
刚刚突然向她扑来的正是一只通体纯黑的猿猴,此时攀在衣棚中的柱子上,看她的目光极为不善。
这不是动物天生的眼神。
“居然是……”这时李稷闭了闭眼睛,调动全身真元伸出一只手,嬴抱月一怔肉眼可见梁上的猴子目光变得恐惧起来。
下一刻黑影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想向嬴抱月冲来但又好像顾忌着什么。而下一刻,它忽然从梁上冲下,在冲向嬴抱月的途中看到李稷的手再次惊恐一个尖叫猛地换了一个方向,却正好扑到嬴抱月刚刚穿鞋的地方,愣了一瞬黑影忽然抱起地上的鞋就跑!
“我的鞋……”嬴抱月彻底愣住,看着那个黑影像是被什么驱赶一般,从衣棚中一个咬出洞中抱着她的鞋拼命钻了出去。
这个黑影没有攻击成功她的脸,却像是表功一般一把掳走了她的鞋。
嬴抱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稷同样愣住,衣棚中陷入诡异的沉默。下一刻他看向嬴抱月踩在地上的赤足,闭了闭眼睛,“你有别的鞋吗?”
嬴抱月摇了摇头。
“那先找别人借一双……”说到一半他一时语塞,祭台附近都是男子,但她的脚显然比男子要小。
“我去追,”李稷似是也没料到如此情况,看着梁上的洞深吸了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衣棚外传来了祭礼即将开始的钟声。
“来不及了。”嬴抱月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赤足向衣棚外走去。
“赤脚就赤脚的吧,”李稷看着那个女子如此说道,说完大步走出了衣棚。
而衣棚外,众人为之一静。
原本喧闹嘲讽议论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钟声响起,高台上的姬嘉树怔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看着那个身着祭服的女子,静静登上祭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盛装,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子的祭服。
和周围衣着纯黑的少年们不同,那个少女通体玄黑的祭服上,点缀有红色的衣带。
黑与朱,秦与楚。
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庄重又美丽得不可思议。
祭台边乐棚里的乐师们都看呆一瞬,险些忘了刚刚上面的交代。下一刻才勉强出声,说出刚刚准备好的一切。
“什么?南楚乐师拒绝给前秦修行者奏乐?”
听着耳边官员的汇报,姬嘉树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祭台下李稷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
原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民众们顿时再一次炸开。
就在前秦修行者有模有样地登台后,南楚乐棚里的乐师却忽然宣布不愿为秦人奏乐。
这一次又一次到底是要做什么?
嬴珣绝望地看着乐棚里义愤填膺的南楚乐师们,只觉今日有人是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前秦这下是彻底完了……”
“这还能找谁……”
“只有南楚人才能奏九歌!”
众人议论纷纷,场面再次混乱。
“抱月,我们……”嬴珣看着不知为何若有所思的嬴抱月艰难地开口,然而就在这时,他只见眼前的女子忽然一笑。
“只有南楚人才能奏九歌?那倒是还有一位合适的乐师人选。”
“谁啊?”台上台下所有人瞪大眼睛。
包厢中姬清远忽然一怔。
嬴抱月忽然起身走到祭台的边缘,面向一个方向,看向那个少年。
两人四目相对。
姬嘉树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
看着那个少女看向他微微一笑,“南楚春华君,你愿意为我们奏乐吗?” 第三百零一章 秦楚
听到嬴抱月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下一刻爆发出今日音量最大的声浪。
这一届初阶大典进行到今日,众人也算是见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但没想到每一次还有更惊人的事发生。
“什么?让春华君为他们奏乐?”
“开什么玩笑?春华君可是楚人,还是考官,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前秦人做什么梦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姬嘉树还没有开口,但之前对嬴抱月等人多加阻拦的礼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失笑地看着嬴抱月道,“公主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让春华君奏乐?春华君可不是乐师,容不得你们这些人呼来喝去!”礼官说着说着愤怒起来,“春华君是初阶大典的考官,可不是给你们……”
“嗯?”然而听到他的话,嬴抱月却并没有看他。
“考官不能为考生奏乐?”
她注视着远方下一刻闻言一笑。
“可刚刚是谁来着,说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言一出,原本乱成一锅粥的祭台下骤然一静。
高台上的姜元元闻言险些笑出声,姬嘉树神情古怪,而站在高台角落的季二神情更是有些一言难尽。
原本质疑这一切的人们说不出话来。
只因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是刚刚国师府下人季二带来的消息。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南楚国师姬墨说的。
包厢中姬清远目光微妙。
他的父亲为了逼他那个弟弟破格为南楚奏乐,把考官能搀和进这件事变得正当,但此时反而被这个少女利用了这句话。
“还是说,南楚国师这句话,原来不是为所有的考生说的,而只是为南楚的修行者说的?”
这……
也许那位国师大人本意的确如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这么说。
毕竟南楚想让考官为其奏乐可以,别的国家就不可以,这双标得未必太明显了。
高台上姜元元眯起眼睛。
有南楚之前的那一出在前,如果他们南楚人不想出门被戳断脊梁骨,就不能否认考官能帮考生奏乐。
但这件事,还剩下一个转机。
那就是姬嘉树的意志。
原本对前秦义愤填膺的人们的视线顿时都转到了姬嘉树的身上。
“况且我们从未对春华君呼来喝去,”而这时嬴抱月对着礼官再一次开口,她静静道,“小女只是在询问姬公子的意见。”
(后为防盗)
听到嬴抱月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下一刻爆发出今日音量最大的声浪。
这一届初阶大典进行到今日,众人也算是见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但没想到每一次还有更惊人的事发生。
“什么?让春华君为他们奏乐?”
“开什么玩笑?春华君可是楚人,还是考官,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前秦人做什么梦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姬嘉树还没有开口,但之前对嬴抱月等人多加阻拦的礼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失笑地看着嬴抱月道,“公主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让春华君奏乐?春华君可不是乐师,容不得你们这些人呼来喝去!”礼官说着说着愤怒起来,“春华君是初阶大典的考官,可不是给你们……”
“嗯?”然而听到他的话,嬴抱月却并没有看他。
“考官不能为考生奏乐?”
她注视着远方下一刻闻言一笑。
“可刚刚是谁来着,说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言一出,原本乱成一锅粥的祭台下骤然一静。
高台上的姜元元闻言险些笑出声,姬嘉树神情古怪,而站在高台角落的季二神情更是有些一言难尽。
她注视着远方下一刻闻言一笑。
“可刚刚是谁来着,说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言一出,原本乱成一锅粥的祭台下骤然一静。
高台上的姜元元闻言险些笑出声,姬嘉树神情古怪,而站在高台角落的季二神情更是有些一言难尽。
原本质疑这一切的人们说不出话来。
只因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是刚刚国师府下人季二带来的消息。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南楚国师姬墨说的。
包厢中姬清远目光微妙。
他的父亲为了逼他那个弟弟破格为南楚奏乐,把考官能搀和进这件事变得正当,但此时反而被这个少女利用了这句话。
“还是说,南楚国师这句话,原来不是为所有的考生说的,而只是为南楚的修行者说的?”
这……
也许那位国师大人本意的确如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这么说。
毕竟南楚想让考官为其奏乐可以,别的国家就不可以,这双标得未必太明显了。
高台上姜元元眯起眼睛。
有南楚之前的那一出在前,如果他们南楚人不想出门被戳断脊梁骨,就不能否认考官能帮考生奏乐。
但这件事,还剩下一个转机。
那就是姬嘉树的意志。
原本对前秦义愤填膺的人们的视线顿时都转到了姬嘉树的身上。
“况且我们从未对春华君呼来喝去,”而这时嬴抱月对着礼官再一次开口,她静静道,“小女只是在询问姬公子的意见。”
原本质疑这一切的人们说不出话来。
只因考官为考生奏乐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句话,是刚刚国师府下人季二带来的消息。
也就是说,这句话是南楚国师姬墨说的。
包厢中姬清远目光微妙。
他的父亲为了逼他那个弟弟破格为南楚奏乐,把考官能搀和进这件事变得正当,但此时反而被这个少女利用了这句话。有南楚之前的那一出在前,如果他们南楚人不想出门被戳断脊梁骨,就不能否认考官能帮考生奏乐。
但这件事,还剩下一个转机。
那就是姬嘉树的意志。
原本对前秦义愤填膺的人们的视线顿时都转到了姬嘉树的身上。
“况且我们从未对春华君呼来喝去,”而这时嬴抱月对着礼官再一次开口,她静静道,“小女只是在询问姬公子的意见。”
“还是说,南楚国师这句话,原来不是为所有的考生说的,而只是为南楚的修行者说的?”
这……
也许那位国师大人本意的确如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不能这么说。
毕竟南楚想让考官为其奏乐可以,别的国家就不可以,这双标得未必太明显了。
高台上姜元元眯起眼睛。
有南楚之前的那一出在前,如果他们南楚人不想出门被戳断脊梁骨,就不能否认考官能帮考生奏乐。
但这件事,还剩下一个转机。
那就是姬嘉树的意志。
原本对前秦义愤填膺的人们的视线顿时都转到了姬嘉树的身上。
“况且我们从未对春华君呼来喝去,”而这时嬴抱月对着礼官再一次开口,她静静道,“小女只是在询问姬公子的意见。”
第 三百零二章 魂灵
姬嘉树从未想到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演奏九歌大司命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握紧手中短笛再一次走入乐棚之中,而乐棚内其他方才拒绝奏乐的乐师都愕然看着他。
“我不会要求诸位一定要配合我,”面对他们的眼神,姬嘉树只是淡淡开口。
祭乐之宏大本不是一人之力能完成,但他也知道这些乐师拒绝奏乐的背后还有别的势力的插手,哪怕是他也没法强迫他们奏乐。
他能做到的,就是自己尽力。
“哪怕只有我一只笛子,我也会把乐章奏完,”看着棚中人,姬嘉树静静道。
随后他简单地介绍等下准备奏的乐章和他准备怎么奏,不等众人回答就静静走向乐棚的一个角落,留下乐师们神情复杂面面相觑。
但自始自终没人说要一起奏乐。
乐师人还算少,姬嘉树抚摸着手中短笛。虽然有那个少女的和亲言论在前,但他为前秦奏乐肯定还是会引起巨大的争议,外面此时恐怕已经沸反盈天,他一支笛子的声音也不知道够不够。
姬嘉树深吸一口气,将短笛横到唇边,但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愣。
只因这时他忽然发现,外面,并没有传来他预想之中的那些吵闹过头的声音。
姬嘉树抬起头,看向祭台。
下一刻他微微一怔。
乐棚外的确非常安静。但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在于,之前站在祭台边缘的那个少女走向了祭台中央。
祭台中央的位置比四周要稍微高一些,而此时此刻。
前秦长公主嬴抱月,正式登上了祭台。
“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三轮祭礼最后一场,前秦!”
伴随着礼官不甘愿的声音,众人战最后一战的钟声终于敲响。
那个少女带着前秦的队伍一路走上这个祭台就不知粉碎了多少个阴谋,而就在这时,她终于走向中央。
前秦的队伍总共分为八队,每个队伍都维持着自身的阵形,那个女子站在中央,显然是这一场祭舞的主舞。
而台上每一个修行者的手中,都握着兵器。
但和北魏显得有些杂乱无章长矛长戟混杂的场面不同,前秦的修行者几乎全都是手执统一式样的长戈,一眼望上去格外庄重整齐。
姬嘉树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少年们浑身上下纯黑的祭服,手执高大沉重的戈分散在四周,宛如守护那个女子的骑兵。
但那个女子,却绝不是被守护的公主。
几乎是伴随着嬴抱月的脚步,原本祭台下滔滔不绝的人们,忽然渐渐安静下来。
当那个少女登坛之后。
整个世界的氛围,都不一样了。
她的每一步,什么都在悄悄改变着。
周围静极了。
这是姬嘉树从未有过的神奇的体验。
而只看周围民众的反应,这份影响力不光是针对修行者,而是影响到了所有人。
即便是高阶修行者都很难形容此时这个宛如时间停止的感受。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厚重起来。
姬嘉树看着那个女子一步步登上祭台的最中央,少女的赤足踩在青石的台阶上,看得他微微一怔。
这时他才发现,她居然没有穿鞋。
而她像是事先就计算好了所有的时机,就在她走到祭台最中央之时,正式开始的钟声正好敲响。
下一刻,姬嘉树深吸一口气,乐棚中传出第一声笛音。
然而和南楚之前的九歌少司命不同,这一次,只有笛音。
没有钟鼓相伴,没有金石之音。
干干的,单调的,一声又一声,在祭台上盘旋。
纵然笛声再高明,但和九歌大司命原本众乐齐鸣的恢弘乐章比起来,气势实在难以达到。乐棚中尴尬枯坐就是没有动手动嘴的乐师们,见此有人眼中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就算春华君名声再外,但奏乐可不是修行,这种大型的组乐一个人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但就在众人幸灾乐祸之时,乐棚里笛音没有断绝,在其响彻天空第三声之时,众人忽然仿佛听到一声金石之音!
似鼓非鼓,却更加清脆。
不可能!
根本没有人击鼓!
乐棚里的乐师们愕然看着同样神情震惊的鼓手,而下一刻众人耳边再一次传来“咚”的一声!
人们闻声看去,却发现不是谁奏的乐,而是前秦修行者中长戈齐齐跺在地上的声音。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令飘风兮先驱,使涷雨兮洒尘。”
就在这样的跺出来的金石之音中,那个少女动了。
赤玄两色的祭服上下翻飞,姬嘉树在得知前秦跳武舞之时原本以为那个女子会选择轻灵的剑,但就在这时却发现,明明作为主舞有着最大幅度的动作,这个女子居然和周围一样,拎着一把长长的戈。
而就在这时,那明明应该无比沉重的长戈在那个少女的手中高高升起,直指天空!
天宫大门大开,漆黑的长戈在那个少女的手中仿佛乘驾起一团团连接的黑云,去迎接自天上盘旋降临的大司命。
“君回翔兮?下,逾空桑兮从女。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前秦少年们随之高唱,手中长戈两两相对,气势热烈奔放,而笛声也在这时迅速加快,长戈的碰撞声,笛声的激荡声交织在一起,融合成豪迈的篇章。
“这简直是……”包厢中姬清远凝视着高台上的这一幕。
祭台上的前秦人仿佛什么都没有,连乐师都只有姬嘉树一人出声,但就在这样单人音乐不够丰富的情况下,一切却还如此热烈。
而就在这份热烈之中,姬嘉树居然还发现了杀伐之气。
“这是……”他愕然出声,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乐章的名字。
那个少女居然把大武乐章和九歌大司命融到了一起。
刚刚那一阵鼓声,就是第一步,是大武的第一章。
在开端后,又进入了大司命乐章中。
大司命原本在楚国是掌管“死”的神。与掌管“生”的少司命是相对。在楚人的眼中,那是令人敬畏的神,又是众位神女所求之不得的爱人。
在前秦修行者浑身漆黑长戈的身影中,人们仿佛看到了魂灵在期盼跃动的力量。
众人手中的长戈飞舞,但没有谁的长戈有那个女子的幅度大,下一刻伴随着一声轻啸,嬴抱月手中长戈撒出一片寒光! 第三百零三章 祭舞
陌上已黄昏。
但就在天地之间阴与阳交界之时,那个女子手中长戈的寒光成为刺破那道界线最明亮的亮光。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乘清气兮御阴阳。
已经不需要前秦少年们的唱和声,对于九歌无比熟悉的南楚民众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喃喃开口。
有低哑的吟唱声从祭台下四处响起。
四面楚歌。
在经历一天的祭舞和数场交锋,所有人本该都看得疲倦,对前秦的祭舞本来也没有什么兴趣,但就在这个时刻,人们却无法将目光从那群人,从那个女子身上移开。
一个人的舞蹈在他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这本是一句不可思议又难以相信的话。
姬清远之前一直无法理解,明明是这么转瞬即逝的东西,为什么有人会足足记上十年。
但现在他忽然有一些明白了。
祭台上的那个少女的身影无关面容无关风月,所靠的只是身体的律动。
她连身体里的节奏都和其他人不同。
在众人的印象中,祭舞大多是安静庄重的,甚至单调枯燥的,重要的是许多人在一起的宏大场面。
但此时前秦的祭舞却彻底颠覆了这样的印象。
除了嬴抱月之外的前秦少年们的舞的确非常宏大,姬嘉树注视着那群人,笛音也愈发激烈高昂。前秦毫无疑问跳的是和之前北魏相仿的战舞,甚至能看到大武乐章的影子,但原本大武乐章的顺序却居然已经被改变。
而同时看出来,甚至敢于认出来的人绝对是少数。
只因根本没有人能想到居然有人敢于改变古舞的顺序。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传承千年的古舞,从未有人敢于改变的舞步,过往的前人最多稍稍编排,但又有什么人敢将整个乐章的顺序都打乱重排?
又有什么人,能做到这样的事?
大武乐章是六段,此时虽然耳边响起的是九歌的歌声,看着那些执戈而舞的前秦少年,姬嘉树的耳边却恍惚同时传来大武乐章的歌诗的悠扬。
大武乐章的第一首歌诗是《武》。
“於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
大武乐章第一段唱的是强大的王师,本来遵照文王的遗命,处于隐晦状态,现今时代已大放光明,于是披甲持戈而战。继承了这一功业英勇的文王的将士们,效力于后继人。
大武舞序章本开始于长时间的击鼓警戒,歌诗长声咏叹,连绵不断。在长时间击鼓和咏唱之后,舞蹈动作才到队伍出发的场面。
但就在这样的序章中,那个少女手执的长戈却在一瞬间刺破了这一切。
大武乐章第一章之所以那么长,本是因为武王战前的忧虑,一是怕人心不齐,二是怕不能取胜。
但前秦少年们的中央,嬴抱月的祭舞却结束了这一切!
不破而立,那个女子手中的戈就是这样打破了这一切,而这一切也改变了高台上的空气。
在笛音和金戈铁马声中,那个少女手中的长戈传来破空之声。
她的身躯比任何人都要轻盈,动作却同时比任何人都要干脆。
在祭台的中央,少女手中的长戈大开大阖,不,如果说北魏的战舞是大开大阖,这个女子的舞姿则是纵横捭阖。
纵横捭阖,睥睨天下。
戈尖刺破空气,戈面从众人鼻尖划过,看的所有人心惊胆战,同时心生窒息。
少女手中的长戈仰面划过,在黄昏中留下一抹浓烈的色彩。
你要战,我便战!
这便是属于她的第一章,属于她的开战序章。
不是武王等待许久的开战,而是战神大司命从天而下的降临。
大司命。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中的姬清远睁大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子跳的是九歌大司命,是融入了武王大武乐章的大司命,而这一场武舞,她跳的不是武王伐纣的战争,而是真正的大司命。
是他的母亲啊!
她跳的是他的母亲的经历,是大司命林书白当年跟随秦王嬴帝出征时的情景。
姬清远屏住呼吸,胸口无数情感涌动,而就在这时伴随着九歌大司命的乐声进入第二段,大武乐章的第二段也开始了。
人们此时都能看出,和之前的北魏一样,前秦所跳的也是战舞,但和北魏从头至尾节奏一致的群舞不一样,前秦的舞曲却仿佛一团的燃烧的火,火焰时不时蹿高,给人心带来重重一击。
只因人群中,有那个少女存在。
她是人群中的点睛之笔。
到了第二段,战斗已然开始。
那个少女进攻的长戈,和其他前秦修行者手持长戈长久地站立形成鲜明的对比,是动和静的互补。
大武乐章的第二首歌诗是《酌》。
《大司命》是神灵的降临。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红与黑,动与静。
在一片寂静的压抑中,那个少女的戈尖缓缓地摩擦过地面,赤足踏过千疮百孔的地面。
难以想象的真元从那个少女单薄的身影上散开,所有人仿佛透不过去来,但死死抓住胸口衣裳无法离开目光。
他们已经被拖入了这个少女的世界,来到了那个横扫六国的战场。
古周,牧野之战。
秦楚,丹阳之战。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在那一场战役后,南楚宣告臣服。
炽热的战斗逐渐走向最高,而就在走到最高处的时候,姬嘉树的身边猛然响起了一声干涩的琴声。
姬嘉树猛地侧目看去,却发现是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其他乐师。
所有人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难以抑制地奏响了手中的乐器。
赞同也好不赞同也好,想抗拒这一切也好,想摆脱这一切也好,此时此刻只为那一场舞蹈,只为所有人心中的战场。
大武歌诗第三首《赉》,第四首《无名》,第五首《时迈》,世界在那一场舞蹈中继续发力狂奔。
第三段继续向南进军,第四段平定南部边疆,第五段舞队分列,周公召公分疆而治,第六段舞队重新集合,列队向武王致敬。
这便是第六章《恒》
“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土,于以四方。”
这个女子跳出了这首颂歌,却也超出了这一首颂歌。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老冉冉兮既极,不寖近兮愈疏。乘龙兮辚辚,高驼兮冲天。”
在战场中盛开的生命。
乐声在最高处,戛然而止。
大司命即将离开了,驾起龙的云车,高高地奔向天空。
但姬嘉树的气息却没有停止。
他汗如雨下。
同时在一片寂静中,有大颗的汗水从前秦少年们的额边滚落。
在大武乐章的最后一段,为了象征诸侯来朝,舞者在原地执戈蹲伏,这段实际没有舞蹈动作。
但就在所有前秦少年静静而蹲之时,那个少女的身形显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这是九歌大司命最后一句。
永远不得答案的问题。
纵然横扫千军万马,却有牵挂永难放下。
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便永远回不到所爱之人的身边。
少女的长戈在天空中划过最后一个弧度,天空中升起唯一的一轮明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人的寿命本来就各有短长,谁又能消除悲欢离合之恨?
神将离去,大司命是主宰人的寿命,但人的寿命本来就有定数,天地间的悲欢离合谁又能管得了?
“大哥?”
姬安歌怔然看向身边的人。
有泪水啪嗒一声从姬清远的眼眶涌出。
这是漫长的战斗,也是一个少女对另一个对女子没有尽头的怀念。
那个人拯救了所有人,却再也不能回到她所爱之人的身边。
姬嘉树胸口的气息快要用尽,山林中李稷恍然回头,祭台下人们失去了言语。
黄昏之时,逢魔之时。
高台之上,那个执戈而立的少女的身影久久地留在所有人的瞳仁之中。
姬嘉树静静看着这一切。
这是永远无法忘记,高华绝艳的舞蹈。
更无法忘记。
这个哀而不伤的少女。
------题外话------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真的是耗尽了一切写出的一章。
文中引用出自古舞大武相关记载,以及楚辞九歌大司命一章。
“纵然横扫千军万马,却有牵挂永难放下。”改自歌词“纵然横扫千军万马,也有牵挂终难放下。”出自《天下3《踏歌山海》定制专辑》他和他的天下歌手Smile_小千 第三百零四章 相思
黄昏与黎明是阴阳两界交替之时。
那个少女执戈而舞,空气如此安静,但姬嘉树却知道她身上的气息居然还在节节攀高。
最后一声,姬嘉树的笛音几乎接不上,这是他吹笛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气息接不上的时候,他咬紧牙关勉强想要支撑,然而就在这时林中不知何处,忽然吹来一阵清风,扶了他一把。
姬嘉树一怔,吹出了最后一声笛声,但即便如此也险些接不上,然而这时咚的一声。
那个少女手中的长戈拄地,撞出最后一声金石之音。
接上了最后一个音符。
祭台上安静极了。
姬嘉树的手从唇边放下,他不愿打破这一份宁静,无声地大口喘着气,怔怔看着不远处祭台中心的那个少女。
她身上的气息极为宁静,看着手上长戈的神情也极为宁静,像是看着一个老朋友一般。
这一切仿佛已经结束了,但人们又不愿意相信已经结束。
祭台下也久久没有声音。
“结束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姬嘉树耳边才传来人群中小声的声音,他微微吸了口气看向身边失神的其他乐师躬身正想收起笛子,但下一刻他的身形忽然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少女在祭台上静静拄戈而立的身影,心底咯噔一跳。
那个身影,仿佛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而就在这时。
“快看!”
“天黑了!”
“那是什么?!”
在人群中的尖叫声中,姬嘉树微微俯身一动不动,心跳如擂鼓。
真正的庞然大物靠近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他的耳边不知为何响起年幼时向父亲询问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灵时,那个男人淡淡的话语。
没有声音。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下一刻,姬嘉树却听见在周围嘈杂的声音洪流中,有高阶修行者嘶哑的声音。
高台上姜元元睁大眼睛,看着梦阳先生愕然站起的身影。
“怎么可能呢?”
那个少女的祭舞折服了所有人的心,让众人一时之间犯了和姬嘉树为南楚奏乐时一样的错误,那就是沉浸在祭舞中忘记了招神一事。
但是对于前秦,这份忘记却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前秦,是招不到神启的。
所以就算人们此时有些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惊后都放松下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本该逐渐黑下的天空,却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墨黑。
“这是……什么?”
祭台边的护卫们慌乱地点起火把,却只是照出人们一张张慌乱迷茫的脸。
高台上梦阳先生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们是该慌乱,因为这样的的景象已经近十年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但哪怕他见过,他至死也从未想过,会是前秦人带来这一幕。而他更没想到,居然会在南楚的上空,再一次见到这一位。
“之前听说过似乎是在云梦泽苏醒了,却没想到是真的么?”姜元元听着身边的老人喃喃开口。
哪一位?姜元元心头一惊。
“偏偏墨儿正在闭关,不……正是以为如此才敢来吗?”老人干涩地笑了笑道,低下了头。
“都藏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下一刻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响彻在祭台下所有人的耳中。
“祭台上等阶六,祭台下等阶五以下的修行者和普通人闭上双目!否则后果自负!”
“闭上眼睛?”人们浑身一凛,在天阶的威压下境界不够的人立刻闭上了眼睛,但即便如此,寒意还是蹿上所有人的脊梁。
这时是阶大典众人战最后一战,但也是主考大人李梦阳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禁令。
连之前南楚真神降临的时候,梦阳先生都没有做这样的警告。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想起了比赛开始前有人的戏言。
“听说我叔叔当年看到过一次真神降临!”
“听说当时天全黑了!”
天全黑了。
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下,唯一能睁着眼睛的等阶五和以上的修行者们眼角流血,却睁大眼睛。
有人嘴唇颤抖着,吐出了那两个字。
“真……神?”
真神!
而和南楚的那一次不同,不是仅仅真神三分气息的到来,在一望无际的黑云下,姬嘉树大睁着双眼,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盘旋在云后。
那是他只在书中的图画上见过的身影。
他的牙齿有一瞬的打战。
心中有一个在夜晚里他呼唤许久,却一直无法出声的名字。
有点滴的鲜血从他的眼角底下滴下,他终于唤出了那个神灵的名字。
“腾……蛇。”
“腾蛇神!”
祭台上尚且执戈蹲伏的前秦少年们因为有祭台上大阵的阻隔,等阶六的修行者依旧可以睁开眼睛,嬴珣在寒锋之下,怔怔看着墨黑的天穹。
安静的高台上起风了,掠起那个少女的裙裾。
啪嗒一声,嬴抱月手中的长戈倒到了地上。
姬嘉树怔怔看着祭台的中心,看着那个少女仰望着苍穹,像是要拥抱着什么一般高高伸出了双臂。
他睁大了双眼。
而就在这一刻。
天空上仿佛滴下一滴泪滴,化作一道淡淡的光柱,而在那晕开的光晕中,他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黑衣女子从天穹缓缓而落,探下身,抚上那个少女的面庞。
“你来了。”
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女子的低吟。
“你让我重新再一次见到她,我怎么会不来。”
“在那一瞬,我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
“对不起,不是她,只是我。”
他听见那个少女唤道,“腾蛇。”
腾蛇。
一模一样的语气。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腾蛇。”
他的耳边传来那个星空下,萤火之中,树干之内,那个陌生女子陌生的声音就那样的传来。
“你可以唤我,腾蛇。”
前秦和亲的公主。
突然传来的婚约。
突然结束的联系。
可以通神的少女。
“我以前听过一次,你吹的很好听。”
还有听过他吹奏九歌的少女。
还有,被他误作为神灵分身的少女。
原来是你啊。
姬嘉树在心中轻声开口。
一切的一切化作一个答案。
无数记忆在一瞬之间涌入他的心头。
而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民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天地前弥漫着这惊天动地的奇迹。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个黑衣女子的身影,但此时尚且清醒的修行者,都看到了乌云后盘踞的黑影。
巨蛇盘踞,如此清晰地昭示着那个神灵的身份。
前秦的神灵,腾蛇。
这一切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在十年之后,初阶大典众人战最后一轮的祭礼中,有一个国家再一次召出了真神,还是确确实实完完整整的神灵真身。
在众人眼中销声匿迹的腾蛇神重回世间。
在那一场空前绝后的武舞后,那个女子,唤出了真正的神灵。
谁能预料,又有谁能想到,会见到如此的场面,见到如此的舞蹈,见到真正的神灵。
人们沉浸在难言的震撼中。
然而姬嘉树只是静静看着祭台中心那个将手与那个黑衣女子相握的少女身上。
她的舞蹈,从始至终,带着说不出的思念。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明白了。
原来是你啊。
前秦长公主,嬴抱月。
南楚边境的那一场相遇,原来并不是他们的初遇。
那个星空下和他夜谈的树中传声的女子,那个他原本以为再也无法相见,在少司命的乐曲中想要告别的女子。
在民众的惊呼和耳边的风雨声中,姬嘉树看着台上女子的身影在心中静静开口。
原来是你啊。
……
……
------题外话------
恭喜嬴抱月同学再一次掉马。
第一卷嘉月初遇的伏笔终于揭开。
没事,马甲太多掉着掉着就习惯了。 第三百零五章 结束
天色逐渐变暗。
然而今晚的夜空,耀眼夺目。
因一个少女而耀眼夺目。
在庞大的威压下,众人的耳边仿佛响起银铃奏响的声音。下一刻,祭台上再起风雨,姬嘉树恍然看见那个黑衣女子在光晕重新上升。
嬴抱月的手与她相握,随后分开。
“再见。已经可以了。”
“不要给那个人发现,快走吧。”
姬嘉树恍惚听见那个少女如此轻声的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刻,伴随着那个黑衣女子身影的消失,祭台上空云彩后的巨大黑影也同时消失了。
天空重新恢复正常的灰暗,但人们却久久无法从那个世界中脱出。
在黑影消失后,感受着巨大存在的消失,祭台下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睁开眼睛,怔怔看着祭台上,如梦初醒。
在一片少年们伏倒的高台上,只有那个少女静静而立。
微风轻拂过她的长发,
啪的一声,有前秦修行者手中的长戈倒到地上,震醒所有人的梦境。
下一刻,不知是从什么人开始,祭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掌声潮水般经久不息,带着从很久以前开始那个少女受过的所有委屈和非议,不管是曾经说过些什么的人们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拍手,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明白了,他们看到了十年难遇的东西,获得了可以和子孙后代吹嘘十几年的东西。
高台下包厢里要安静一些,但除了靠近北魏圣女的贵女们偷偷看着她的脸色,可连手都不自觉举到了胸前。而就在这时最大的掌声传来,姬安歌拼命地拍手直到把手掌拍红。
她同时听到了另外两处热烈的掌声,一处还就响在北魏圣女身边。
姬安歌看去,认出那是北魏继子孟施的妹妹孟歌,而另一人竟然是李家的二小姐。
姬安歌一边拍手一边看着直直凝视着祭台之上的兄长,眼中划过一丝隐秘复杂的情绪和猜测。
她瞥了一眼远处神情平静实则面无表情的北魏的圣女,想起之前她和兄长聊起北魏圣女的祭舞备受吹捧时的事。
她问兄长有没有看过少司命祭舞,外面人都说北魏圣女的少司命祭舞天下无双。
说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兄长那么无言的神情。
用老人的话来说,当时姬清远的话的意思就是,说这话的人都没见过世面,他看着她叹道。
少司命林抱月在世之时,哪有那个女子的位置。
少司命……林抱月吗?
姬安歌静静看向祭台中央但那个少女,她不知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和兄长的这一番对话,但刚刚祭舞中兄长那一滴泪珠,却是真的触动了她的心。
虽然只有一滴眼泪,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兄长哭。
母亲和那个姐姐过世的时候她年纪太小,当时兄长有没有哭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此时此刻,流泪的不只是他的兄长一人。
“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三轮,就此结束!”
伴随着许久才响起的一声钟声,终于回过神来的礼官喊出了结束,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结束了。”
“我们做到了。”
祭台之上,前秦少年们从地上愣愣爬起来,面面相觑,他们的脚步都很软很不稳,但下一刻看着各自磨出血泡的手掌,看着站在人群中微笑的那个少女,有大滴的眼泪从一些少年们的眼眶中涌出。
“我们的神灵回来了。”
这是一场漫长斗争,而所有人胼手砥足共同努力的众人战也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再往后就是个人的战场了。
以往每个年轻修行者都不喜欢队友拖后腿束手束脚的众人战,渴望能一个人建功立业的个人战快点到来,此处的所有人一开始也的确是如此想的,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前秦少年却第一次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后为防盗)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明白了,他们看到了十年难遇的东西,获得了可以和子孙后代吹嘘十几年的东西。
高台下包厢里要安静一些,但除了靠近北魏圣女的贵女们偷偷看着她的脸色,可连手都不自觉举到了胸前。而就在这时最大的掌声传来,姬安歌拼命地拍手直到把手掌拍红。
她同时听到了另外两处热烈的掌声,一处还就响在北魏圣女身边。
姬安歌看去,认出那是北魏继子孟施的妹妹孟歌,而另一人竟然是李家的二小姐。
姬安歌一边拍手一边看着直直凝视着祭台之上的兄长,眼中划过一丝隐秘复杂的情绪和猜测。
她瞥了一眼远处神情平静实则面无表情的北魏的圣女,想起之前她和兄长聊起北魏圣女的祭舞备受吹捧时的事。
她问兄长有没有看过少司命祭舞,外面人都说北魏圣女的少司命祭舞天下无双。
说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兄长那么无言的神情。
用老人的话来说,当时姬清远的话的意思就是,说这话的人都没见过世面,他看着她叹道。
少司命林抱月在世之时,哪有那个女子的位置。
少司命……林抱月吗?
姬安歌静静看向祭台中央但那个少女,她不知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和兄长的这一番对话,但刚刚祭舞中兄长那一滴泪珠,却是真的触动了她的心。
虽然只有一滴眼泪,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兄长哭。
母亲和那个姐姐过世的时候她年纪太小,当时兄长有没有哭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此时此刻,流泪的不只是他的兄长一人。
“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三轮,就此结束!”
伴随着许久才响起的一声钟声,终于回过神来的礼官喊出了结束,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结束了。”
“我们做到了。”
祭台之上,前秦少年们从地上愣愣爬起来,面面相觑,他们的脚步都很软很不稳,但下一刻看着各自磨出血泡的手掌,看着站在人群中微笑的那个少女,有大滴的眼泪从一些少年们的眼眶中涌出。
“我们的神灵回来了。”
这是一场漫长斗争,而所有人胼手砥足共同努力的众人战也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再往后就是个人的战场了。
以往每个年轻修行者都不喜欢队友拖后腿束手束脚的众人战,渴望能一个人建功立业的个人战快点到来,此处的所有人一开始也的确是如此想的,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前秦少年却第一次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三轮,就此结束!”
伴随着许久才响起的一声钟声,终于回过神来的礼官喊出了结束,所有人都怅然若失。
“结束了。”
“我们做到了。”
祭台之上,前秦少年们从地上愣愣爬起来,面面相觑,他们的脚步都很软很不稳,但下一刻看着各自磨出血泡的手掌,看着站在人群中微笑的那个少女,有大滴的眼泪从一些少年们的眼眶中涌出。
“我们的神灵回来了。”
这是一场漫长斗争,而所有人胼手砥足共同努力的众人战也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再往后就是个人的战场了。
以往每个年轻修行者都不喜欢队友拖后腿束手束脚的众人战,渴望能一个人建功立业的个人战快点到来,此处的所有人一开始也的确是如此想的,但此时此刻所有人前秦少年却第一次没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