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谍影全文阅读 第45分节
第四百四十一章 异想天开
上海国际饭店,中日新亚和平促进会庆功宴。
很多名流,都自愿或者被威胁着来了。
外务省那里失败了,陆军这里成功了,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不但要办,而且还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国际饭店的葛经理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他也是一名军统特工,只是潜伏的更深而已。
上海丢了,可对于他们这些军统特工来说,战争才刚刚开始。
进来的是张啸林和他的情妇……跟着他的,是几个上海有些声望的商人……
那是日本陆军特务机关机关长万田义男……那个呢?川本小次郎……
葛经理仔细的记录着每一个进来的客人。
“老葛,忙着呢。”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葛经理一回头:“哎哟,孟……孟老板,你怎么来了。”
孟绍原!
“那么大的庆功宴,我怎么不能来凑凑热闹?”孟绍原笑了:“白天我让人去了中日亲善联谊会‘庆祝’,现在再到这里来看看。”
葛经理一惊:“孟老板,你不会在这里……”
“不会,不会。”孟绍原连连摇头:“这里相当于我们的地盘,我再怎么着也都不会破坏我们自己的地盘。”
葛经理这才放心。
那里,客人到的差不多后,万田义男已经在那恭贺“新亚和平促进会”顺利成立,并且开始发表讲话。
他一说完,随即就是诸如张啸林之类的跳梁小丑,一个个来向大日本帝国表示忠心。
“恬不知耻。”葛经理低低骂了一声。
孟绍原笑了。
是啊,国难当头,有的慷慨成仁,有的极尽丑态。
对于这些小丑来说,国家民族的概念是不存在的。
“孟老板,你随意,我得去照顾这些人了。”葛经理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这个身份,他是无论如何也都不肯这么做的。
“去吧。”
孟绍原依旧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跳梁小丑们一个个粉墨登场。
别说,挺有趣的。
尤其是在他们向他们的主子用各式各样的形式发誓效忠的时候,那样子特别引人发笑。
……
川本小次郎对这样的场面其实是不感兴趣的,只不过他的身份让他必须要来出场而已。
这些信誓旦旦向大日本帝国效力的中国人,一旦遇到了事,有几个会真的不顾一切的。
恐怕到时候一个个都变成缩头乌龟了吧?
川本小次郎鄙夷的笑了下。
终于说完了。
音乐响起。
川本小次郎不会跳舞,对跳舞也丝毫不感兴趣。
他叹了口气,扭转了头。
然后他就怔在了那里。
他看到了一个“老朋友”:
孟绍原!
孟绍原也在看着他,甚至还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怎么来了?
川本小次郎在那怔了一会,定了定神,还是走了过去:“孟先生,你好。”
“你好,川本先生。”
“孟绍原,今日是新亚和平促进会顺利成立的庆功会。”川本小次郎看着这个中国人:“你是来破坏的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孟绍原一脸的委屈。
“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川本小次郎苦笑一声:“我听说在白天的时候,在另一个会场里,中日亲善联谊会遭到了一场可怕的屠杀。中国人死了,日本人也死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孟绍原显得更加“难过”了:“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我讨厌暴力。至于白天的事,我想是一些有正义感的人做的吧。”
真正天晓得了。
“和平主义者”、“讨厌暴力”这些话从孟绍原的嘴里说出来,居然是那么的可笑。
“其实,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当孟绍原说出这句话,川本小次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找你帮忙。”
孟绍原非常认真地说道。
川本小次郎的兴趣全部被提起来了:“说说看,能够让孟先生找我帮忙,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荣幸。”
孟绍原揉了揉鼻子:“其实很简单,有个锦江川菜馆,我想你大概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不断的有人去那里捣乱。”
这事川本小次郎当然知道。
问题是,孟绍原身为军统上海潜伏区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怎么管起这种事了?
“锦江川菜馆的老板,是个女人,罗竹君。”孟绍原缓缓地说道:“一个女人,何必和她为难?川本先生,如果你愿意帮忙,阻止这样事情的发生,我会不胜感谢的。”
“有趣,很有趣。”川本小次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孟主任能够找我帮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在你的面前,任何谎言都是没用的,所以我没有必要向你隐瞒什么,没错,罗竹君那里的确是我们派人去的。
有青帮的,也有我们的浪人。大日本帝国占领了上海,任何不愿意和我们合作的人,都必须得到应有的教训。罗竹君虽然是个女人,但她在上海的商界很有一些地位,也是我们需要争取的对象。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忙呢?”
“我不知道。”孟绍原耸了耸肩:“我只是试着来找你而已。你和我都在公共租界活动,而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局面都不会得到任何改变,我们之间有对抗,或许也会有合作。没准哪一天,你也会需要我的帮助呢?”
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孟绍原的这个提议都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一个中国的特工,居然来寻求一个日本特工的帮助,这简直就是荒谬。
可是,川本小次郎却在那里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会:“罗竹君的事只是一件小事,我开一声口,就没有人再会去她那里捣乱了。孟先生,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也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也希望你能够满足我。”
“请说。”
“你知道阿莱格里·约瑟·凯尔夫吗?”
知道?
不光知道,而且非常了解。
但当着川本小次郎的面也没有办法这么说啊。
孟绍原装作沉吟了一会:“我好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他现在就在上海。”
“是吗?他在上海?”
“是的,而且是我请他来的。”川本小次郎缓缓地说道:“我需要你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起,然后进行一场心理学上的讨论。”
额?
孟绍原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奇怪的要求。 第四百四十二章 教授来了
孟绍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心理学上的讨论?讨论什么?
但是,孟绍原却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下来了。
川本小次郎精神大振。
自从来到上海,他一天都没有顺过。
尤其是在遇到孟绍原后。
这位华生教授的高徒,自认为在心理学的研究上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的水准,至少在中国这块心理学的荒土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和自己抗衡。
起码以前都是如此。
一直到他遇到了孟绍原,他的骄傲便被完全粉碎了。
不是粉碎,而是被人扔到地上,再狠狠的踏上一脚。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败再败,也许就会放弃。
但是对于川本小次郎来说,他的自尊已经受到了最沉重的打击。
他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尤其在情报战线上,两个心理学高手的对决,将会决定很多事情的胜负。
所以他专门拍去电报,想要邀请自己的老师出山,除了观察孟绍原,也可以顺带提高自己的心理学水准。
可惜老师分身乏术,不过能够派来和他齐名的阿莱格里·约瑟·凯尔夫先生,川本小次郎已经很满意了。
孟绍原的心理学水准再高,也一定不会是凯尔夫先生的对手。
只要面对面,凯尔夫先生一定能发现孟绍原的心理学水准究竟到了什么程度,甚至能够找到他的不足,从而击败他。
川本小次郎太清楚了,一个心理学专家,一旦被击败一次的话,那么对他心理上造成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甚至对他的一生都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影响。
比如自己。
他很担心孟绍原是否会答应,所谓“心理学上的讨论”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即便是华生和阿莱格里,两个人之间也进行过类似的“讨论”。
也就是心理学届著名的“纽约会议”。
华生和阿莱格里,把心里想的某样事物写在纸上,然后通过对方不断的提出各种问题,最终猜测纸上写的是什么。
最终的结果是每个人都猜对了两次,猜错了一次。
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惊人了。
阿莱格里来到上海已经几天了,川本小次郎几乎每天都会去拜访他,把自己在上海的遭遇告诉对方,并且仔细的描述了孟绍原这个人。
很显然,阿莱格里对于孟绍原非常感兴趣,他对川本小次郎是这么说的:
“在我从事心理学研究的那么多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描述的人,仅仅凭借你话里的一段句子,或者某种动作,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准确的捕捉到你的内心世界,判断你的每一句话是否成立?这样的人要么是在用巫术,要么,他掌握的心理学水准,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我们从来没有触及过的境界。”
他竭力的要求川本小次郎尽快的安排一次自己和孟绍原的见面。
本来,川本小次郎还在为这件事头疼,怎么才能说动孟绍原?但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孟绍原却自己来了,而且还请求了自己的帮助。
没有比这更加让川本小次郎兴奋的事情了……
……
什么庆功宴,在川本小次郎的眼里已经变得根本不再重要。
他迅速的派人把阿莱格里教授接到国际饭店,并且要求饭店方面向他们提供一间会议室。
他迫不及待的等待着阿莱格里教授的到来。
做为观摩者,或者说是“公正人”,川本小次郎邀请了他的上级万田义男。
而在孟绍原这一方,则邀请了他的合作者,安格斯国家银行的乔伊。
为了确保这一学术研讨是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进行的,经过双方讨论,一致决定邀请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裁莫耶斯先生,以及警务处长辛克莱尔旁观。
老实说,莫耶斯本来是不想来的,但当听说阿莱格里教授是美国一位著名学者的时候,他很快爽快的接受了这一邀请。
美国人总是该帮着美国人的。
……
阿莱格里教授出现了。
六十三岁,加利福尼亚萨克拉门托人。
他的头发花白,但梳理的整整齐齐,衣着考究,皮鞋上一点灰尘也都没有。
身材高大,年轻的时候一定比较帅气。
即便现在上了年纪了,依旧有一种魅力。
很多人都认为,做学问的人,一定对穿着打扮很不讲究,甚至是邋里邋遢的。
抛去别的行业不谈,心理学家一定不会如此。
他们会特别重视自己的外在形象,哪怕是指甲也会每天修理。
一旦熬夜,必然会对着镜子先把胡子渣给刮得干干净净的。
“教授先生,我是工部局的总裁莫耶斯,欢迎你的到来。”
莫耶斯先生热情的迎了上去。
阿莱格里教授只是对莫耶斯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孟绍原先生。”
当川本小次郎介绍了孟绍原,阿莱格里教授立刻伸出了手:“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一样,教授。”孟绍原握住了阿莱格里的手。
两个人的手没有松开,阿莱格里教授说道:“孟先生,你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习惯于伪装自己,这从你领带的打法上可以看出……今天你去了很多的地方,以至于没有办法好好的擦拭你的皮鞋,瞧,表面上还是很干净的,但是两侧带着尘土……啊,对了,昨天晚上你没有睡好吗,我一直认为睡眠的质量是非常重要的……”
边上的人全部都听得呆了。
这才刚刚见面,阿莱格里教授却说出了这么多的内容?
川本小次郎笑了。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一直都在期盼着出现的一幕!
“完全正确,教授先生。”孟绍原坦然说道:“你的观察力让我震撼。昨天晚上我睡到凌晨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该死的电话……教授先生,您的儿子和女儿一定都对您非常好,而你特别宠爱你的女儿,当然,你的儿子并不为此而吃醋。
你的太太深深的爱着你,你有一点轻微的眩晕症,应该是长期用脑造成的,在来到中国之前,你的太太一定不停的叮嘱你,要减少用脑,按时吃药。啊,你大概又忘记了,所以在来这里之前,你匆匆忙忙的吃了药,可吃药的时候配合着三明治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疯了,彻底的让人疯了。
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
阿莱格里教授刚才表现出来的已经很惊人了,可是孟绍原呢?带给人的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震撼。
儿子、女儿、吃药……
这些他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不要惊讶。”阿莱格里教授终于松开了和孟绍原紧紧握着的手:“这只是通过细微的观察,和快速的判断做出来的决定……如果你们谁愿意学习的话,以后我可以简单的教你们一些。”
不用惊讶?
这样的还不用惊讶吗?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
阿莱格里教授活动了一下手指:“孟先生,我听说您在心理学上有很高的造诣,在美国和欧洲,从事心理学研究的人很多,但我必须诚实的说,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如何学些到这些的?”
“心理学听起来很神秘,很高端,但其实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孟绍原淡淡一笑:“在中国,有一种古老的职业,算命的。任何一个有名望的算命师,他们都是心理学方面的大师。”
“是吗?和欧洲的占星师一样吗?”阿莱格里好奇的问道。
“有相同的地方,但又不尽然一样。”孟绍原缓缓地说道:“比如说,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个中年男人忽然跑来算命,那么基本可以判定,他是为了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来的。很少有哪个男人,会在这样的夜晚,来为自己的父母算命。”
阿莱格里教授听的非常仔细。
“甚至,连妓-女都懂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孟绍原的语气缓慢平稳:“为什么?你得知道客人的喜好需求,知道客人今天是高兴还是生气,只有这样,才能想方设法掏空客人钱包里的最后一块钱。”
阿莱格里教授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孟先生,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能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职业来解析心理学。我想我的这次中国之行会非常的有意思的。在美国,我和华生曾经进行过一次非常有趣的测试……”
他把“纽约会议”的前后经过和内容仔细的说了出来:“那么,在这里,我也想和你进行一些学术上的讨论,这可以促成这项学术研究的进步。”
“我当然愿意。”孟绍原说到这里,却忽然话锋一转:“万田先生,川本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
万田义男和川本小次郎都是同时一怔。
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些部下正在你们那里做客,同样的,你们也有一些部下在我那里做客。在我和阿莱格里教授进行学术讨论的时候,如果我的理念能够被阿莱格里教授接受,那么我想,我的部下做客的时间也就到了。”
万田义男和川本小次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做客”,无非就是那些被俘的特工而已。
“那么如果教授取得了突破呢?”
“你们的客人我当然也会送回!”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神奇一幕
孟绍原和川本小次郎打了一个“小赌”。
释放彼此被秘密抓捕的特工。
万田义男和川本小次郎之所以会答应这个赌局,是因为那些被捕特工,大部分都是军统外线特工,没有太多的情报价值。
仅有的几个小头目,能够交代出来的有价值材料也都并不是特别多。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川本小次郎必须要打败孟绍原,必须要接着阿莱格里教授的手,把局势彻底给扭转过来。
阿莱格里教授提出的“学术研讨”的方式,与和他华生一起在纽约时候的方法完全一样。
双方各自在纸张上写出某样东西,然后由另一方进行询问,每方可以询问一个小时,被询问方必须要如实回答。
尔后询问方根据自己掌握的情报,在一个小时候判断出纸张上写的东西。
这是这个时代最顶尖心理学家之间的一种“游戏”,对于输赢,他们其实是不太在乎的,他们只是在娱乐之余测试自己,并且对自己的专业技术进行改善提升而已。
但是这对于那些旁观者来说,却简直是太神奇了。
孟绍原和阿莱格里教授,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对方完全的不了解,可居然要在这样的局面下,却猜出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怎么才能做到?
“可以开始了吗,孟先生?”阿莱格里教授活动了一下手指。
“是的,教授先生。”
孟绍原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有带笔。
他伸手问旁人要了一枝。
两个人没有对视,而是埋头在纸上写下了心里想的那样东西。
孟绍原率先写完,放下了笔。
随后,阿莱格里教授也写完了。
两张纸被折叠起来,用杯子压住。
“我们谁先开始呢,孟先生?”
“这里是上海,你是客人,教授先生,你先开始吧。”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像这样的场面,也许一辈子里都只能看到一次。
阿莱格里教授深吸了一口气:“那么我就开始了……孟先生,你对你的工作满意吗?”
“满意。”
“你有妻子或者是情人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
一旦被人知道孟绍原有妻子或者情人,可能会被当做攻击的一环。
孟绍原沉默了,他用手揉着鼻子,过了一会才略有些艰难地说道:“有。”
那位花国元帅,算吧?
他完全可以说假话,但现在他和教授之间,不是进行着什么间谍行径,也不代表什么国家利益,两人之间完全就是学术上的对决,而这种对决必须要公平!
对他的回答,阿莱格里教授看起来很满意,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告诉我你平时的个人爱好。”
“我的爱好其实不多……”
一问一答,时间过得很快。
阿莱格里教授至少抛出了有五十六个问题,孟绍原无一例外的全部都诚实回答了。
万幸的是,教授并没有问到任何和特工或者情报组织有关的问题。
这是决不能够回答的。
孟绍原哪怕说谎,也都不会说出任何真相。
“我的问题问完了。”
阿莱格里教授在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不再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在那苦苦思索。
他的手放在嘴边,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脸部。
他陷入了沉思。
“时间到。”
负责公正的莫耶斯总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好吧,我觉得我有答案了,我可以尝试一下。”阿莱格里开口说道:“孟先生,抽烟据说对治疗哮喘有帮助,但你的身体很结实,没有这方面的毛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写的是‘烟’。”
孟绍原的脸色一变。
莫耶斯从杯子下拿出了孟绍原的纸,然后当中打开。
烟!
上面真的写了一个“烟”字!
“哗”的一下,全场哗然。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啊?
川本小次郎笑了。
这才是真正的心理学大师啊。
尽管他也不知道阿莱格里教授是怎么猜出来的。
由此可以看出,心理学太深奥了,看起来自己还只是掌握了一点皮毛而已。
阿莱格里教授让大家安静下来:“现在到你了,孟先生。”
孟绍原知道自己很明显遇到了一个生平劲敌。
他的手一会松开,一会捏成拳头。
这些全被川本小次郎看在了眼里。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紧张的表现。
孟绍原终于也开始紧张了!
……
“在你女儿小时候,你总喜欢带她到哪里去玩呢?”
“距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里。”
……
孟绍原同样咄咄逼人的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扔向了阿莱格里教授。
教授沉稳的回答着……
……
“时间到!”
当莫耶斯又一次宣布的时候,孟绍原的一个小时结束了。
“教授先生,你的女儿一定很美。”孟绍原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这次离开美国前,她为你准备的围巾一定是你最引以为珍贵的物品了……”
川本小次郎发现阿莱格里教授的身子动了一下。
完了,孟绍原也猜准了。
果然,孟绍原缓缓地说道:“教授先生,你在纸上写的是‘围巾’。”
“不用看了。”阿莱格里教授轻轻叹息一声:“是的,我写的是‘围巾’。”
惊呼声再一次的传出。
这些研究心理学的,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啊?
“你是一个天才,孟先生。”阿莱格里教授缓缓说道:“在我所有认识的,对心理学方面有所建树的人中,你是最年轻的,也是最有才华的。”
“谢谢夸奖。”孟绍原不动声色:“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出色的专家。教授先生,我们打了个平手,那么,我现在有个提议。”
“请说。”
“你随便写出六个数字,我只问你六个问题,就能知道这六个数字是什么以及它们的排列顺序。”
“这不可能!”从进来到现在,都表现的非常沉稳的阿莱格里教授的声音猛的提高:“任何人都无法做到这点。”
只问六个问题,就能知道六个数字和排列顺序?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阿莱格里教授的认知,甚至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我可以。”孟绍原从容地说道:“如果我能够做到,是否可以说明,在这次学术研讨上,我取得了比较重大的进展?”
“是的,是的!”阿莱格里毫不迟疑地说道:“你能够做到,简直就是巫术。我将会承认你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心理学家。”
“你呢,川本先生?”孟绍原把目光落到了川本小次郎的身上。
川本小次郎根本不暇思索的点了答应了。
没错,这根本就没办法做到。
科学就是科学,科学不是巫术。
这世界上不存在巫术。
川本小次郎坚信这一点。
“那么,就开始吧。”
孟绍原微笑着说道。
……
在阿莱格里教授写那六个数字的时候,孟绍原的身子是背过去的。
当他写完之后,孟绍原转过了身子:“那么我就开始了,第一个问题,教授先生,你最喜欢什么样的花……”
……
孟绍原一共问了六个问题,阿莱格里教授全部如实做了回答。
六个非常普通的问题。
然后,孟绍原伸了一个懒腰:
“教授先生,这六个字数字,从左至右为:9、6、2、5、8、3!”
阿莱格里教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孟绍原到底说准没有?
许久,阿莱格里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他的那张纸:
9、6、2、5、8、3!
……
炸锅了。
现场完全的炸锅了!
从数字到顺序,一点不差。
不可思议的奇迹。
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神迹!
川本小次郎整个人都被炸懵了。
这是科学,还是巫术?
孟绍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
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科学……
科学没办法解释!
但问题是,事实就放在了眼前!
“我赢了,是吗?”
孟绍原微笑着站了起来:“心理学上,有许多无法解释,或者说暂时还未掌握的奥妙,正在等着我们去探讨。我累了,玩这个太伤脑筋,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再见面。啊,对了,川本先生,万田先生,我希望你们能够兑现诺言。莫耶斯总裁,你是公证人,我也希望你能够监督,我会万分感谢的。”
莫耶斯还沉浸在震惊中:“我会的,我会的。”
川本小次郎面如死灰。
他真的想不出,这些都是怎么发生的……
……
孟绍原就住在了国际饭店。
川本小次郎会兑现自己诺言的。
一是有工部局方面的公正,二来阿莱格里教授是个很重诺言的人,他会亲自监督的。第三,那些特工其实对日本人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了。
他们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在公共租界让人鄙视。
现在,赤木亲之死了,他们必须要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让自己尽量低调一些,以避免警务处来找自己的麻烦。
孟绍原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心情不错。
周伟龙拜托自己的事,也那么快速的就给解决了,老实说,孟绍原对自己的效率也都是非常满意的。
有人在那轻轻的敲门,速度不急不慢。
孟绍原起身打开了门,看着来客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阿莱格里教授!” 第四百四十四章 魔术表演
科学就是科学,科学从来和巫术无关。
任何神奇的,不可思议的一幕都是有科学解释的。
的确,孟绍原是个微表情专家,所掌握的心理学知识,也远远超出这个时代。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办法仅仅凭借六个问题,就能够上演这么神奇的一幕。
那是巫术。
不,那是魔术才对。
外行人看起来奇妙无比,但魔术就是魔术。
一切,都要从11月16日上午8时说起。
“中日亲善联谊会”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开幕了……
……
孟绍原朝周围看了看,然后从容的走进了沙逊大厦。
吴静怡已经调查的非常清楚了,他们的“客人”,就住在沙逊大厦八楼。
这个客人,就是阿莱格里教授!
教授到了上海,在他的坚持下,身为犹太人的他,住进了同样由犹太人开的沙逊大厦里。
而且,他不喜欢有人站在他的门口进行所谓的保卫工作。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所以,孟绍原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八楼,扣开了阿莱格里教授的房门。
“你是?”
“阿莱格里教授,我是孟绍原,也就是你这次应邀来上海的研究对象。”
……
孟绍原在阿莱格里教授那里待了好几个多小时。
他和教授进行了许多学术上的探讨,并且给予了教授以极大的启发。
毕竟,孟绍原的心理学知识领先这个时代太多了。
“谢谢你,孟。”阿莱格里教授如获至宝的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你给了我极大的启发,啊,我应该邀请你去美国,我认为还有很多很多值得向你请教的地方。”
“也许有一天我会去的,但起码不是现在。”孟绍原缓缓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国家正在进行着战争的折磨……”
“我知道,对于你国家的不幸我表示同情。”
“您是犹太人,在历史上,犹太人遭受的苦难同样很多……教授先生,你在上海,我想也许我会需要你的帮助的。”
……
孟绍原说的话,犹太人的苦难,相同的遭遇,深深的打动了阿莱格里教授。
所以教授慨然许诺,只要他还在上海,如果孟绍原需要自己的帮助,那么他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当然,出于犹太人的精明,这种帮助不是没有条件的。
阿莱格里教授需要更多的关于心理学上的知识。
孟绍原答应他,在教授回国之前,自己会尽量多说一些。
他还知道,川本小次郎一定会安排自己和教授见面的。
见面后怎么办?
孟绍原和阿莱格里教授都陷入到了沉思中。
“凯菲斯!”
阿莱格里教授忽然叫了出来:“凯菲斯骗局!”
孟绍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
凯菲斯骗局,又叫凯菲斯魔术。
凯菲斯,美国人,从1920年开始就活跃在美国和欧洲,以神奇的“读心术”而闻名。
这种“读心术”,和阿莱格里教授与华生之间的“纽约会议”几乎完全一样。
甚至可以说,纽约会议的启发,就来源于凯菲斯。
但不同的是,纽约会议是心理学的探讨,而凯菲斯则完全是进行的魔术表演。
他在魔术现场,会随机邀请一些观众,在纸上写出他们心里想的东西,然后折上纸,由观众放进一个铁盒子里。
接着,凯菲斯开始观察这个观众,最终猜出纸上写的是什么。
百试百灵,从无失手。
因此,凯菲斯也被人称为“神奇的凯菲斯”。
阿莱格里教授和华生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神奇的读心术,他们前前后后现场观摩了凯菲斯大约十几场表演,然后最终破解了这个魔术。
魔术说穿了,一钱不值。
这种魔术,需要四个人,以及一把椅子配合。
魔术师凯菲斯,坐在观众席上的托A,以及藏在舞台幕布后横梁上的B,和在下面等待的C。
观众被请上台了,在事先设定好角度的椅子上坐下,凯菲斯会给他纸和大号的笔,让他在纸上写上自己心里想的物品。
接着凯菲斯就会背过身去。
其实,在观众写的时候,B已经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写的是什么,然后会迅速的告诉C。
C离开来到指定位置,发信号给观众席上的A,接着A,会再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背对写字者,但却面对观众的凯菲斯。
什么放进铁盒子之类的,无非就是拖延时间而已。
所以凯菲斯能够轻松的猜出里面写的是什么。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凯菲斯、C和A,是通过什么方式来传递信息的?
阿莱格里教授和华生很快也发现了。
凯菲斯发明了独特的“凯菲斯密码”,即把英文中的二十六个字母,用独特的手势,和简短的短语表达出来。
比如香蕉:“Banana”。
伸出食指,用大拇指快速的敲击嘴唇三下,台上的凯菲斯很快就能明白。
……
凯菲斯大概不会想到,他发明的“凯菲斯密码”,对未来的心理学界会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
当时的阿莱格里教授和华生,虽然发现了凯菲斯的秘密,但他们不会去揭穿这个秘密,从而砸了人家的饭碗。
他们甚至都没有对什么人提起过,包括他们的学生。
两个学者仔细的记录下了“凯菲斯密码”,并且对其进行了研究。在那次“纽约会议”中,他们也部分使用到了凯菲斯密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凭借着对对方生活习惯、人性的了解熟悉,才能猜到对方写的是什么。
在二十多年后,魔术师凯菲斯去世后,他发明的密码才会逐渐公布与众,并在心理学领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很多心理学家都掌握了这一密码……
……
孟绍原当然知道什么是“凯菲斯密码”,但如果当着阿莱格里教授的面说出来,绝对会让教授产生怀疑的。
他和华生的这份研究,现在可还没有公开啊。
所以他很“谦虚”的向阿莱格里教授请教了什么是“凯菲斯骗局”。
阿莱格里教授和他讲解了一下,并且详细说明了“凯菲斯密码”的使用方式,本来他还在担心孟绍原是否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这份担心是多余的。
孟绍原不但快速“掌握”,还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精简了其中一些不必要的手势。
阿莱格里教授确认自己在中国发现了一个“天才”。
可怜的教授,他可不知道孟绍原掌握的,是经过后人几十年改进后最完美版本的“凯菲斯密码”……
……
在国际饭店一见面,孟绍原和阿莱格里教授已经开始频繁的通过“凯菲斯密码”进行交流。
两个人一见面就紧紧的握着手,看起来是在那里彼此交谈,其实却已经用手进行了深度的交流。
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制定了一个计划。
尤其是在他们互相猜测的时候,“凯菲斯密码”被使用的淋漓尽致……
……
阿莱格里教授活动了一下手指……孟绍原伸手问旁人要了一支笔……孟绍原用手揉着鼻子……阿莱格里教授他的手放在嘴边,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拍打着脸部……
一切的一切,他们都是用密码在告诉对方想要掌握的信息。
什么烟,什么围巾,他们早就知道对方写的是什么了,那些所谓的问题,无非就是掩人耳目在那演戏而已。
最惊世骇俗的一幕,是孟绍原仅仅凭借着六个问题就猜出了六个数字和排列顺序。
任何一个普通人,掌握了“凯菲斯密码”,都能够做出孟绍原这样的“奇迹”。
最可怜的大约就是川本小次郎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凯菲斯密码”,不知道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在“交谈”,也不知道孟绍原和阿莱格里教授早就见过面,并且已经达成了一致了……
自认为聪明的人,总是会被自己的聪明打倒。
就好像是川本小次郎……
……
“教授先生,你的酒。”
孟绍原微笑着迎进了阿莱格里教授,微笑着递给了他一杯酒。
阿莱格里教授同样笑着说道:“这是一场经典的案例,回国后,我会仔细的记录下来的。”
“这不是心理学,这是魔术。”
“不,魔术和心理学也是相关的。”
阿莱格里教授兴致勃勃:“这次来上海,我学到了很多,我想关于我的专业,很快会取得巨大进步的。而这也要感谢你……更加让我高兴的是,我可以找到回国的借口,不用再帮助日本人做事了,失败的阿莱格里教授,伤心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很抱歉,教授先生。”孟绍原认真地说道:“这次你帮助了我,但却让你的名誉遭到了伤害。”
“不,不,孟先生。”阿莱格里教授摇了摇手说道:
“我是一个学者,所谓的失败,对我的名誉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相反我还非常高兴,所以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孟先生。”
“谢谢你,教授。”孟绍原再次说出了“谢谢”:“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
“我会记得你的话的。”阿莱格里教授放下了酒杯,和孟绍原用了握了一下手:“希望你在未来好运,能够尽快把那些侵略你国家的坏人赶出去。”
“我想我们一定能够做到,教授!”
(老实说,蜘蛛推的书不多,不过今天真心推荐一本书:谍踪。一个叫成微澜的新人写的,来军事频道的新人不多了,写的好的更加少。这本书蜘蛛一直在追,而且蛮肥了,兄弟们,可以去看下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总台台长
“夫人,您真的准备这么做了?”
“是的,我决定了。”赤木彩纱脸上毫无表情:“我的丈夫死了,一定是中国人做的,我一定要为我的丈夫报仇。不惜代价。我已经托人在日本变卖我的家产,我知道,做这种事情资金是必不可少的。”
“夫人。”
身为赤木亲之的助手,高木健司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应该由我们来为了赤木阁下,夫人,您身为……”
“女人?”赤木彩纱帮他说了出来:“是的,我是一个女人,可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丈夫死了,却不为他报仇。现在,没有人管我丈夫的事了,是吗?”
“不,夫人……”
“我知道,没人管我丈夫的事,警务处不管,领事馆不管,其他人也都不会管的,我丈夫死了就是死了。”赤木彩纱的语气是如此的冷漠:
“他为帝国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可带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可我身为他的妻子,不会不管。高木君,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愿意。”高木健司毫不迟疑地说道:“赤木阁下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都牢牢的记得,我也不会让赤木阁下白白死去的。目前,我们的机构仍算完整,还可以继续运作。”
“好的。”赤木彩纱点了点头:“那天,在工部局警务处我见到孟绍原的时候,就觉得他似乎就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高木君,我知道军统的人很厉害,但他们不是无隙可钻的,他们中一样会有漏洞,你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漏洞。”
高木健司全部答应了下来。
他感觉到有些可怕,一个女人,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毫无疑问是惊人的。
为了帮自己的丈夫报仇,她甚至连在日本人的家产全部都可以变卖了……
……
孟绍原点了一根烟。
11月中旬的上海,真冷。
身后,跟着两辆轿车,一辆卡车。
不少的特工,就在附近活动着。
他还在耐心的等待。
一会,就看到一辆卡车开来。
停稳,川本小次郎率先从卡车上下来,接着一挥手,车斗里的人纷纷下车。
“孟先生。”
“川本先生。”
“大日本帝国,是最信守诺言的。”川本小次郎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你们的特工,我全部都给你送回来了。”
一共十二个军统上海潜伏区失踪特工。
有的神色憔悴,有的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一场魔术表演,就成功的救出了十二名特工,这样的成绩,无疑是非常惊人的。
“还有。”川本小次郎继续说道:“锦江川菜馆那里,也不会再有人去捣乱了。可以让罗竹君女士放心的做生意了。”
“我真的非常好奇,你怎么那么信守诺言。”孟绍原摸了摸下巴:“老实说,我还以为你会找借口推三阻四的,甚至避而不见。”
“孟先生,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当然可以。”
接过了孟绍原递来的烟,川本小次郎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我是一个军人,但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更愿意当一个学者,专心的研究心理学。你我虽然是对手,但我很敬佩你在心理学上的成就,就连阿莱格里教授这样的人,都被你打败了。
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了,我会脱下这身军装,然后重新投入到我喜欢的专业中,到了那个时候,你我之间不再是敌人,我会耐心的向你请教,也许我永远都无法达到你的成就,但是至少,我能有进步,也许我们之间还能成为朋友。”
他的表情,说的是真话。
但问题是,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下嘴唇接连缩动了几次,这种表情混杂在一起就非常有意思了。
川本小次郎现在很清楚,说假话无法瞒过孟绍原,所以他干脆说真话,然而却很有可能在用真话掩盖某种谎言。
他的确想向孟绍原请教,这是真的。但是别的目的有没有?
孟绍原只当做没有看到:“也许吧。不管怎么说,川本先生,这次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山不转水转,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落到我的手里,或许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次。”
听起来,这话非常傲慢,然而在川本小次郎的耳朵里,却并不觉得刺耳。
“那么,孟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
十二个被俘特工,一字排开,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
这也是很正常的。
孟绍原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忽然说道:“黄河远上白云间。”
这个时候,他居然念起了诗。
一个声音却偏偏应和了他:“一片冰心在玉壶。”
风马牛不相及。
一首是王之涣的诗,一首是王昌龄的诗。
孟绍原的目光却迅速落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四十来岁,头发蓬乱,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全是伤痕。
“其他人全部带走,严加审讯。”孟绍原叫过了许诸,低声吩咐了一下。
只有这个中年人留了下来。
等到那些被俘特工全部离开,孟绍原一个敬礼:“军统上海潜伏区特别行动处主任孟绍原。”
中年人回了一个礼:“军统电讯处侦查台主任范樟中。”
“好险啊……”
孟绍原的嘴里冒出了这句话。
“好险啊……”
范樟中也喃喃地说道。
好险啊!
……
三天前。
“孟主任,戴处长急电。”
“念。”
“我侦查台主任范樟中,拟调任筹备中重庆总台台长,于上海转道期间失踪。根据内线回报,范樟中已落入日寇风源株式会社,其化名樊毅宝,日寇尚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务必尽全力营救!”
“什么?侦查台主任被抓了?”
孟绍原当时一听就惊了。
其他人被抓也就算了,可一个电讯处的主任被抓,还是即将调往重庆担任重庆总台的人?
我意味着日本人一旦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并且迫使他叛变的话,军统电报在日本人面前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并且,会因此牵扯出一大批的潜伏特工的。
这份电报刚刚念完,新的电报又到了。
看起来,戴笠的那个内线提供的情报非常详细,范樟中正和其他被俘军统特工关在一起,日本人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外线特工。
风源株式会社,是日本外务省设立在上海公共租界的一个重要联络点,负责关押、审讯敌方特工。
那里戒备森严,如果明抢的话恐怕不太容易成功。
“吴助理,把我们前段时间失踪特工名单拿来!”
……
孟绍原想了很久,根本没有想出怎么营救范樟中的办法。
戴笠也不说那个内线是谁,否则的话或许还可以试一下。
结果,川本小次郎却给孟绍原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个打赌,放出了被俘的那些特工。
范樟中还就在其中。
之前,孟绍原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范樟中到底能不能够被放出来。
自己又不能点名要那个叫“樊毅宝”的特工。
这么做除非川本小次郎是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运气不错,运气不错。
“范主任,上车吧。”
孟绍原带着范樟中上了车:“怎么会被日本人抓住的?”
“也是运气差。”范樟中苦笑了一声:“当时负责保护我的还有一个保镖,我们到了上海,吃饭的时候,被一个南京方面的叛徒发现了,才吃完饭,我们就被盯上了。那个保镖被打死,我就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还好,那个叛徒只认识我的保镖,所以日本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也是个身份和他类似的。在日本人那里,他们审了我一天,我只承认是奉命从南京调到上海进行潜伏,职别是小队长,其余的一概不知,日本人也没太在乎我,就把我和其他人关押在了一起。”
说完,叹了口气:“孟主任,现在想想,我是真的后怕啊。万一我的身份被暴露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挺过无休无止的严刑拷打,要是我交代了,成了叛徒的话……”
孟绍原一点都不觉得说出这话有什么可耻的。
很多人都想当坚贞不屈的英雄,可是在那些可怕的刑具面前,真正能挺过去的人又有几个?
“范主任,现在安全了。”孟绍原劝慰着:“奉戴处长命令,现在开始由我负责你的安全,你休息一段时间,我再把你送出去。”
“不行啊,孟主任。”范樟中摇了摇头:“我在上海已经耽误一段时间了,重庆总台还在筹备中,到处都需要用人,我要立刻赶到重庆,咱们耽搁不起了啊。”
孟绍原默默的点了点头:“好吧,我尽快,最多后天就把你送到船上去。范主任,我再派两个人一路把你护送到重庆去。”
“多谢,多谢。”范樟中轻松了不少:“上海的形势复杂,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你们这些奋战在前线的同志,辛苦了。”
到底是当官的啊。
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套一套的。
孟绍原笑了笑。
“对了,孟主任,你用什么办法让日本人把那么多特工都给放了?”
“日本人和我是朋友,我让他们放人,总得给我几分面子。”
孟绍原笑着开了句玩笑。
“孟主任真是太幽默了。”范樟中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起点第一挫男,无比猥琐的长风,写的“密战无痕”,可是最近几章的布局不错啊,看得蛮过瘾的,兄弟们可以去看下,人虽然猥琐的一塌糊涂,但写军事真的不错。) 第四百四十六章 保卫首都
孟绍原停好了轿车,去附近的面馆吃了一碗面。
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那些喜欢喝早酒的,往往会叫上一两个好友,在这面馆里点上几样面浇头。
一小碟咸菜、一小碟笋丝、一小碟素三鲜、一小碟干切百叶丝,再来上一瓶酒,一人一碗面。
要不了几个钱。
这吃面又有讲究了。
喝酒前,先把白酒往面里浇上一些。这么一来,面就不会烂了。
吃早饭,喝早酒的人不少。
面馆里到处都在讨论着中日战事,一个个编的有鼻子有眼,似乎人人都亲眼看到似的。
还有人居然在那说起了“盘天虎”来了。
谁啊,“盘天虎”是谁啊?
一碗面上来,孟绍原把浇头倒进面里,有些好奇。
隔壁那桌,说的兴高采烈,也吸引了店里其他的客人:
“……那个千手斩,也是一号人物,日本柳川一刀流的大弟子,、日本无敌,到了中国以后,那是没有碰到过对手的……
千手斩到了上海,交横跋扈,这就惹恼了盘天虎……三丈多高的城墙啊,盘天虎一个燕子三抄水就上去了……
千手斩看到地上自己八大弟子的尸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说要和盘天虎单挑……
盘天虎那是谁?上海第一杀手,杀手之王,一听,扔掉手里的两把驳壳枪,一反手,抽出金背砍山刀……”
这不傻X吗?
孟绍原笑了,这傻X的盘天虎,好好的驳壳枪不用,非要和别人动家伙,这不是脑袋里面进水了那是什么?
那边却越说越是热闹:“千手斩一具尸体,被一把金背砍山刀斩得都快认不出原来面目了,盘天虎冷笑一声,‘嗖嗖嗖’,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老李,这千手斩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那盘天虎,到底是谁啊?”
“千手斩可不得了,日本世家子弟,他姓赤木,名亲之……盘天虎是谁?我可没那个能耐知道,只晓得他姓孟……”
那个傻X的盘……嗯?
赤木亲之?盘天虎姓孟?
那不就是说的你家孟少爷?
我靠?
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这事情发生的……
赤木亲之怎么死的,到现在都还没有破案,中日双方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可在民间传说里,已经把赤木亲之的死和什么“盘天虎”联系在一起了。
大凡民间传说,里面总会有个英雄人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往这个大英雄的脑袋上安就是了,也不管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现在倒好,那故事算是误打误撞说准了,赤木亲之还真是孟绍原干掉的。
一碗面吃完,孟绍原起身离开面店。
店门口,那个老乞丐又在那了。
老乞丐姓甚名谁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在这里乞讨已经十来年了。
白天来,晚上走。
住在哪也没人知道。
面前放着一只破碗,愿意的,扔下两个,不愿意的,他也绝对不会和你开口要的。
一整天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有人说他是哑巴,有人说他是傻的。
孟绍原只要有空,每天早晨都会来这里吃面,自从看到了老乞丐,吃碗面出去的时候,总会给他一点钱。
有的时候,还会让店里的伙计,给老乞丐的破碗里盛上一碗面。
孟绍原摸了摸,今天口袋里没零钱,朝里面叫了声:“伙计。”
“爷,您吩咐,又给老花子吃的?”
“是啊。”孟绍原笑了笑:“给他弄碗面,对了,加上一块块肉,要肥的,这里十块钱,放在你们账上,以后一并算吧。”
“好勒,爷,我这就去。”伙计拿过老乞丐的破碗,回了店里。
那原本傻傻坐在那里的老乞丐,忽然就对着孟绍原磕了三个头。
原来能听懂话啊……
……
“孟主任。”
“说吧。”
“15日,日军第六师团攻占昆山,16日,吴江沦陷。18日,日军集中三个师团兵力,向苏州发起猛攻。苏州城内外四万守军,向无锡方向溃败。”
“无锡也守不住了。”
孟绍原眉头紧锁:“命令,我太湖游击队,负责收拢、接应残兵。并在太湖纵深活动,日本一旦占领无锡,游击队于无锡、苏州、常熟等地展开袭扰作战。”
“明白。”
“还有,给何儒意发电,他的学员如果有训练好的,尽快调到上海。”
“明白。”
“还有。告诉南京方面的人,按照之前既定计划,分批掩护进行撤离。潜伏人员,务必确保自己安全,千万不能和日本人硬抗。”
“明白。”吴静怡迟疑了一下:“孟主任,南京,会丢?”
“会丢。”
“我看没那么严重吧?南京方面,有谷正伦和桂永清两位天子门生,一个宪兵队,一个中央教导总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又有打过罗店保卫战的罗卓英辅助,再加上名将唐生智总领全局,我看,南京没那么容易丢。”
“屁的名将。”孟绍原一听到“唐生智”这个名字,脸色就不太好看:“南京背水死地,日军可以在江面上利用海军进行炮击封锁,还能迂回进攻芜湖,切断后方交通线,然后海陆军立体进攻南京,南京怎么守?怎么可能守得住?
唐生智信誓旦旦,说什么南京必须要守,而且一定能够守住,还说什么只要派一个军长,带着几个师就能守住南京,这不是放屁是什么?上百万大军都没能守住上海,几个师能够守住南京?”
孟主任如此怒气冲冲,也是吴静怡没有想到的:“我听从南京方面反馈来的消息,委员长似乎非常欣赏唐生智,而且也决意死守南京啊?”
“你以为委员长真的能信南京守得住?”
“那这是……”
孟绍原压低了声音:“唐生智说南京至少可以守上半年以上,可委员长在军委会上说,坚守南京一到两个月,这说明,一到两个月已经是委员长心中的极限了,他很清楚,南京根本守不住。可为什么还是要守?那是咱们的首都啊。
南京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国际视听影响很大,轻易放弃南京,有碍国际观瞻,对国人抗战必胜的信心士气打击也是很大的。咱们的作战厅长刘斐说的好,上海决战之后,短时期内我军已无法再次进行决战,南京固然要守,但只能是象征性的守。做适当抵抗之后,主动撤退,不在乎一城一池得失。12团,顶多18个团来保卫南京就可以了。”
同时,应在后方对部队进行整编、修整,尔后寻找战机,再与倭寇决战。
可惜,刘斐的这一作战主张并未得到采纳。
委员长明知南京不可守,但却一定要守。
而唐生智虽然是历次南京保卫纲要的主要制定者,资历又非常老,但要让他独当一面,死守南京,委员长还是看错人了。
“南京要是沦陷了,必然是腥风血雨。”孟绍原在那怔怔地说道:“吴助理,告诉咱们的人,能够撤离的,全部撤离,保存有生力量吧。”
吴静怡实在不理解孟主任为什么对南京保卫战如此悲观,在她的印象里,孟主任一向都是个非常乐观的人。
那些看起来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也都被他不可思议的做到了。
上海虽然丢了,可是在南京,名将精锐云集,又何尝不能再创造出一个奇迹来呢?
这也不能怪吴静怡,当时国人的思想大都如此,他们亲眼看到国军将士在上海整整打了三个多月,保卫首都,一年半载总能够守下来吧?
他们却没有看到,淞沪会战,把中国的军队都打伤了、打残了,撤退的时候一片混乱,建制全无。
现在最要紧做的,不是保卫首都,而是尽快撤到后方,补充兵源,休整部队,以图再战。
可是,这不是自己能够干涉的,自己这个小小的主任,如果公开的说出了南京不能守的话,轻则会被当成胡言乱语,重则,恐怕会被扣上一顶破坏抗战,动摇军心的帽子。
算了吧,还是留着这条小命,继续和日本人斗到底吧。
“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孟绍原有些无奈。
“好的,我让小马过来。”
“小马?杜长水呢?”
“请假了。”
吴静怡立刻说道:“今天是杜长水老母亲的六十岁生日,杜长水是个大孝子,所以和我请了一天假,我同意了。”
“这样啊。”孟绍原也不在意:“帮我给老人家送份礼物了没有?”
这也是孟绍原的习惯了,谁家里有个红白事的,他总会让吴静怡帮自己送上一份心意,说是关照部下也好,说是拉拢人心也罢,总之这么做有百利而无一害。
“送了,以你的名义送的。”
“那就成。”孟绍原又顺口问了声:“你先生和孩子到香港没有?”
“算着时间,应该还没到。”一说到先生和孩子,吴静怡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孟主任,真的要谢谢你,把我丈夫和孩子撤离了上海。等到抗战胜利了……”
“早着呢。”孟绍原苦笑一声:“这抗战才刚刚开始,哪里就想到胜利的那一天了?你我啊,先活下来再说吧。”
先活下来,这是最最基本的一点要求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母亲羁绊
杜长水买了卤菜和酒,兴冲冲的回了家。
他是家里老幺,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就他留在上海服侍老母。他父亲在杜长水刚生出来的次月,就说出去做生意赚大钱,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他母亲含辛茹苦拉扯打了他们兄弟姐妹。
杜长水对母亲一直都很孝顺。
他今年三十四了,还没成婚,一来是要照顾老母亲,二来在军统要结婚可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
杜长水也不在乎。
老母亲只要在一天,自己的婚姻大事无所谓。
今天是母亲六十大寿,杜长水特意请了假,回来好好的陪陪母亲。
一进门,杜长水拉开嗓门便叫:
“妈,妈,我回来了。”
“长水啊。”杜母的声音在房里传出:“你回来了啊,快进来,你朋友等你好久了。”
朋友?
杜长水一怔,自己也没请什么朋友啊?
一进去,看到是两男一女,那女的长得挺漂亮,也挺年轻。
“你们是?”杜长水疑问的问道。
“杜先生,你好,我们是你的朋友。”一个男人说道:“今天是您母亲的六十岁生日,所以我们特意前来庆祝,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杜长水看到桌子上放着不少贵重的礼物。
他也更加的奇怪了:“不是,我不……”
“杜先生。”那个人打断了他的话:“您的母亲陪我们说了很长时间的话,我想她也累了,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那成。”杜长水一肚子的疑惑:“妈,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啊。”
“哎,去吧,妈等着你。”
……
“杜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赤木彩纱女士,这位是高木健司先生,我是他们的翻译。”
日本人?
杜长水面色大变。
“不要担心,杜先生。”赤木彩纱淡淡说道:“如果我们要伤害你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杜长水一颗心略略放了一些下来。
可他依旧带着警惕:“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和你交朋友的,杜先生。”赤木彩纱说的非常从容:“请不要担心,我不是什么日本特务机关的,我只是一个日本人,普通的日本人。”
赤木彩纱说的非常巧妙,她先明确的告诉对方,自己不是日本特务,所以就把日本特务机关和军统对立的关系剔除了。
果然,杜长水的警惕稍稍消失一些。
但他还是不明白,如果是日本特务机关找到自己,那还情有可原,可是普通的日本人?找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赤木彩纱使了一个眼色,高木健司很快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杜先生,这里是五千日元,是给你母亲的另外一份寿礼,希望能够表示我们交朋友的诚意。”
五千日元?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是,杜长水根本就不敢收:“不,无功不受禄,你们老实说吧,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我很忙,如果你们没有事的话我就要回去了。”
“不要着急,杜先生。”赤木彩纱缓缓说道:“我的丈夫,赤木亲之死了,请告诉我,这是不是孟绍原杀的?”
“我不知道。”杜长水断然说道:“我只是一个司机,军统的那些事情,我基本都不知道,所以你们不必枉费心思。”
“你也许是不知道,但我坚定的认为是他做的。”赤木彩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所以,我要杀了孟绍原,为我的丈夫报仇。”
杀了孟主任?
这个女人疯了。
杜长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杀了孟绍原,但这和我没有关系,再见。”
“再见?”赤木彩纱冷笑一声:“杜先生,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难道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脱身吗?”
杜长水并不害怕:“想要杀了我吗?请便,从进入军统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准备了。”
“真是勇敢啊。”赤木彩纱的语气里带着讥讽:“你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是你的母亲呢?”
“你们想做什么!”杜长水面色大变:“祸不及家人,你们只要敢动我的母亲……”
“你太幼稚了,杜先生。”赤木彩纱笑了笑:“我的丈夫死了,为了帮他报仇,我不在乎做任何事,不在乎杀任何人。当然,我不会立刻杀死你的母亲,而是会绑架她,慢慢的折磨她,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功夫,你的母亲已经不在家里了!”
“你们!”
杜长水惨呼一声,拔脚就朝家里奔去……
……
母亲不见了,母亲真的不见了。
杜长水面色惨白,嘴唇在那不断哆嗦着。
“我不会立刻杀死你的母亲,而是会绑架她,慢慢的折磨她。”
这帮天杀的日本人。
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赤木彩纱带着她的人慢慢的走了进来:“杜先生,我没有骗你,是吗?”
杜长水想和她们拼了,但他不敢,真的不敢。
母亲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杜先生,我们不是要让你当汉奸。”赤木彩纱胸有成竹:“我知道你们军统有家法,但你没有出卖军统的利益。而且,我也不是要你帮我杀了孟绍原,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我感兴趣的情报,这点,不算什么是吗?”
“你……你们想要什么?”杜长水颤抖着问道。
“我想知道一些孟绍原的习惯,尤其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般都会做些什么?”
杜长水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些,她……是想对孟主任动手。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军统的家法啊……
还有,孟主任对自己真的不错,母亲寿诞,他还专门让吴助理给自己送了礼物。
可是母亲怎么办?
她辛辛苦苦的把自己这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好不容易可以享福了……
不。
赤木彩纱又不是日本特务,再说了,自己又没有出卖孟主任什么,只是说些孟主任的生活习惯。
对,对,这绝对不是出卖。
人在绝望的时候,很容易编造出一些谎言来麻醉自己。
杜长水就是这样的:“孟绍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过,他要是有空的话,总喜欢一个人去‘老福记’面馆吃一碗面……”
“早晨?”
“是的,早晨。”
“有固定时间吗?”
“没有。”
“一个人?”
“对,一个人。”
“你确定?”
“确定。”
“很好,杜先生,我们现在真的是朋友了。”
赤木彩纱从高木健司手里把五千日元拿来,塞到了杜长水的手里:“杜先生,你的母亲我们会好好照顾的。等到我们的事情办完了,我一定会把你的母亲送回来。”
杜长水浑身颤抖着,颤抖着。
他颓丧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不过,此时的他心里还有一些疑问,这些日本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孟主任司机的?
……
“孟。”
几叠日元放在桌子上,霍伊斯的脸上带着几份骄傲:“这是最新版本的日元,无论在印刷上,还是在逼真度上,都已经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境地。我相信如果不是专家的话,很难分清楚这是不是伪钞。
我们接受了那位造假专家的话,太新的钞票,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在他的帮助下,我们开始做……做旧,是的,做旧。我已经向市场上投放了一批钞票,反响很好,一共一千八百日元,全部用了出去,没有一次曝光。”
孟绍原拿过一叠日元看了起来。
不错,不错,比上一批的更加完美:“所以,要好好的对待辛逸晨,他可是个宝贝啊。”
话里的意思是,不把辛逸晨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榨干,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再反过来想想,即便辛逸晨把自己的那些知识全部交给了霍伊斯,难道孟绍原和霍伊斯会放过他吗?
毕竟,他可是知道这批假钞的秘密啊。
“还有,孟,你上次给我们的军票。”
前段时候,孟绍原让人找到了一批日本人在东北时期发行的军票,交给霍伊斯进行研究。
军票的出现,也是日本人用来掠夺东北资源的一种手段。
他们占领了上海,一定还会如法炮制的。
提前准备,总没有任何的坏处。
“这种军票,制造的工艺并不复杂,远远低于钞票。”霍伊斯掏出一张军票说道:“这种军票,可以大量发行,并且不用准备金,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日本人还是非常狡诈的。不过,这也给我们提供了机会。日元假钞的制造,为了确保逼真,所以制造成本较高。但是军票就不一样了,我们很容易大批量的制造。”
“不行。”孟绍原一听,便断然说道:“我也知道军票制造简单,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日本人一旦发现市场上出现了大量的假军票,可以随时停止军票的流通。那么我们制造的大量军票就废在手里了,日元呢?我们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霍伊斯点了点头。
他很庆幸自己来到中国,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孟绍原。
这里遍地都是黄金。
战争中有的是机会。
会在这里发大财的。
尤其是,孟绍原的特殊身份,还能够给予自己强有力的保护。
没人可以动自己。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自己也变成了抗战的一份子?
第四百四十八章 死有余辜
“说!”
“啪!”
蘸水的皮鞭狠狠落下。
被吊在那里的日本特务发出一声惨呼。
“还没交代?”
孟绍原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
这是刚抓获的一个日本特务,许诸正在那里进行突审。
“嘴硬。”许诸只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你把他的指甲一枚枚的硬拔下来,看他是不是还嘴硬了。”孟绍原淡淡说了一句。
……
半小时后。
“招了,全部招了。”许诸来到了孟绍原的办公室,把那个日本特务的口供交给了孟绍原:“刚开始拔他的第二个指甲的时候,他就彻底的崩溃了。”
“这些人啊,看起来坚强的很,可其实一用刑,立刻原形毕露。我们有些落到日本人手里的特工,也是……”
孟绍原忽然不再说话,一个人怔怔的坐在那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许诸也不敢打扰他。
默然,孟绍原大叫一声:“吴静怡!”
“什么事?”吴静怡赶紧进来。
“那个范樟中,上船没有?”
“下午的船,现在已经到码头了。”
“快,快!”孟绍原急急地说道:“立刻派人去码头截住他,把他给我带回来。要秘密进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如果轮船已经开了,给重庆方面发电,告诉他们,范樟中很有可能已经叛变。”
“明白。”
吴静怡根本没有问为什么。
“好险啊。”那天,和范樟中见面的时候,孟绍原和他两个人就同时说了这句话,现在,孟绍原又说了出来:
“我大意了,这段时候工作繁忙,真的大意了,差点被他蒙混过关。”
微表情专家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孟绍原接到戴笠亲自交给他的秘密命令,营救范樟中,而且顺利完成,本身他是没有任何疑心的。
而且范樟中之后的事情,和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了,他的任务仅仅只到把范樟中平安送出上海为止。
可是刚才和许诸讨论审讯犯人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在轿车上范樟中和自己说过的话:
“……孟主任,现在想想,我是真的后怕啊。万一我的身份被暴露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挺过无休无止的严刑拷打,要是我交代了,成了叛徒的话……”
这不对。孟绍原在见到范樟中的时候,他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全是伤痕。他根本已经经历了严刑拷打。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说那些?尤其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挺过无休无止的严刑拷打”这一局,根本是在自我否定自己。
这是害怕心虚的反应。
然后,孟绍原越想越不对。
他和保镖来上海,被叛徒发现,保镖被打死,他被抓,日本人凭什么简单的认为范樟中的身份也只是一个保镖?
小队长?
从南京总部调到上海的特工,一般而言都是有一定水准的。这点就算日本人不知道,那个叛徒也会知道吧?
还有,川本小次郎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把那批被俘特工放了?
利用这批特工,来掩护已经叛变的范樟中?
只有这种可能。
好家伙,这次差点被川本小次郎得手了。
就差那么一点。
从见到川本小次郎第一面开始,孟绍原就把他死死的压制住了,川本小次郎被压制得甚至无法呼吸。
孟绍原犯了所有人都会犯的错的:骄傲了。
他看不起川本小次郎,认为这个人根本无法带给自己任何威胁,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教训,这次是个教训啊!
……
万幸的是,范樟中还是被及时带了回来。
吴静怡带着人赶到码头的时候,轮船已经准备启航。
她用了一笔钱,买通了大副,才得以上传把范樟中带了下来。
孟绍原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范樟中一脸的茫然:“孟主任,发生什么事了,那么急?”
“也没什么大事。”
孟绍原掏出了一包烟:“抽烟?”
“啊,谢谢。”
孟绍原帮他点着了烟,又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我在想,好险啊,一个未来重庆总台的台长,如果叛变了,会给组织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啊?”
范樟中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一下,但随即诧异的问道:“你在说什么啊,孟主任?我没有叛变,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差点也信你了。”孟绍原苦笑一声:“你的上级应该是川本小次郎吧?你的身份估计也是被他发现的吧?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一般人落在他的手里真讨不了好。”
“孟主任,我必须要郑重的警告你。”范樟中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是侦查台的主任,肩负重任,而且重庆方面还在等着我。你毫无证据的对我进行污蔑,说我叛变,这官司就算打到戴处长那里,我也要控诉你,拿出我叛变的证据来!”
孟绍原笑了笑:“范主任,你大概知道戴先生一直把我当个宝贝吧?”
范樟中一怔,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这有很多好处。”孟绍原不慌不忙地说道:“戴先生宠着我,只要我不背叛国家民族,我做了其它的一些事情,越轨的事情,戴先生根本不会管我。要是我做的太过分了,戴先生顶多也就会骂我几句。所以,我要是不经上级批准,就审问一个总台台长,的确相当过分,可我就是有这个胆量,就是敢这么做。”
他发现吴静怡仔细记录着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姐姐哎,别啊,这些话就别记录了,我这是在吓唬人呢,您要是汇报给戴笠,他非把我骂个狗血喷头不可啊。
范樟中的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了。
孟绍原又笑了一下:“再说了,我拿着确凿的口供,所以越权,可总算是功过相抵是不是?范主任,你顶不住日本人的刑具,以为可以顶过我这里的刑具?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个真的铁人,到了我这里,我也能把他拆散了。”
范樟中在那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这是害怕了。
很简单的道理,范樟中在日本人那里招了,这说明他是一个软骨头,一个软骨头,不可能回到中国人这里就变得坚强起来的。
“说吧,范主任,别再受皮肉之苦了。”孟绍原开始诱导:“你好好的想想日本人是怎么对你用刑的?想想那种痛苦,我会用一把钳子,把你的指甲一枚枚的拔掉,生拔,那种滋味,我可以保证你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
范樟中浑身一抖,小半截香烟落到了地上。
“别紧张,范主任。”孟绍原又给了点上了一根烟:“烟我这里有的是,想抽多少都可以,可你接下来的话要想清楚了才能说。”
“我说。”
范樟中深深叹息了一声:“有些话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一来上海就被捕了,而且是叛徒出卖的。只是叛徒认出来的不是我的保镖,而是我,那个人原本是我的部下。我的保镖为了保护我,被打死了,我没跑成,被抓了。
川本小次郎审讯的我,他一上来就说出了我的身份,侦查台的台长。我无耻,我没经受住他们的拷问,全部都交代了。后来,川本小次郎告诉我,准备把我放走,让我去重庆进行深度潜伏……”
“等等。”
一瞬间,孟绍原面色惨白:“你全部都交代了?我们的密码?我们电台的联系方式?你全说了?”
范樟中点了点头。
“范樟中,你该死!”孟绍原失态的暴怒怒吼起来:“你死有余辜!吴静怡,我们这段时候的损失!”
愤怒下的孟绍原,说的语焉不详,可是吴静怡立刻明白:“到今天为止,我部有两处联络点遭到破坏,其它部门不祥。”
“立刻命令,我部全部停止使用电台,保持缄默。通知周伟龙、程义明,情况紧急,告诉他们,密码暴露,十万火急。再把这个情况通报戴先生!”孟绍原匆忙下达了命令。
吴静怡一刻不敢停留,赶紧离开处理。
“你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孟绍原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范樟中,你知道这给我们组织造成了多么可怕的破坏?你知道要制定一份密码,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魏大铭辛辛苦苦,为我们制定了一份非常保密的密码,日本人费尽心思的想要得到,可始终未能得手,因为你,我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范樟中怯懦的问了一句:“孟主任,上面会怎么处置我?”
“怎么处置你?”孟绍原冷笑着:“范樟中,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按照家法,你死一百次都够了。我相信,戴先生的批复很快就会到的。”
“救命,孟主任!”范樟中“噗通”一声,从椅子上跪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救命啊,我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啊。日本人太凶了,我没顶住我。我为组织效命了那么多年啊。”
“没谁救得了你了。”孟绍原的语气透着冷漠:“范樟中,那些因为你暴露而被捕的同志,现在正在遭受折磨。他们有的人能够挺住,有的人会和你一样成为叛徒。这次,你给组织造成的破坏太大了,没谁可以救你了,没谁可以保你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马屁大王
“死不足惜,就地处决!”
戴笠的回电很快来了,电报上只有这么八个字。
孟绍原很快就明白这份电报是什么意思了。
按理说,范樟中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将他押回重庆,向日方提供假情报。
可是戴笠这次真的怒了。
杀无赦!
任何人都救不了范樟中了。
孟绍原也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上海沦陷后,从11月中下旬开始,军统上海潜伏区大批特工失踪、被杀。给军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随后,便引起了军统全面报复,公共租界迅速陷入到了腥风血雨之中。
这场刺杀与反刺杀,一直进行到了次年2月,最后在工部局的调停并严厉警告下,中日两方才暂时休战。
这次突然到来的战争,以及为什么那么多潜伏特工会暴露,孟绍原的好友小眼镜也大是不解。
现在,谜底已经揭开了:
范樟中的叛变。
他是戴笠亲自选定的重庆总台台长,他的叛变,让戴笠颜面无光,也是军统内部的家丑,所以在他暴露之后,一定是被秘密处决的。
这种事,没谁会大肆宣扬,军统也不会记录进档案中。
既然这样,那就杀吧。
就算留着范樟中再有用,他也该一死赎罪了。
吴静怡的反馈很快过来。
这次军统上海潜伏区到目前为止的损失不小。
截止目前为止,总计有八个联络点被拔,十四名特工被杀,七人失踪。
周伟龙和程一鸣还在奇怪,日本人是怎么那么快就发现这些联络点的?
如果不是孟绍原及时发现问题,损失还会进一步的扩大。
在得到了孟绍原的警告后,周伟龙和程一鸣迅速传达命令,无线电静默。
但是,有很多拥有电台的联络点,都需要通过人力传送命令的方式传达。
希望能够及时送抵吧。
“孟主任,戴先生电。”吴静怡再次走进办公室:“电报上说,地字二号联络点,十五分钟前刚刚向南京方面发出一份电报。”
看样子,那里还没有通知到。
嗯?戴笠为什么要亲自告诉自己这件事?
而且在无线电保持缄默时期,戴笠居然还在发电?
孟绍原有种不祥的感觉:“地字二号联络点是谁?”
“不是我们的人,是直接向戴先生负责的,代号‘四姐’。”
直接向戴笠负责的?
孟绍原心中的担忧更深:“吴静怡,你别告诉我是她。”
“就是她,陈华!”
无语了。
老板的女人啊!
自从那次遵照戴笠暗示,协助陈华完成任务后,他和陈华一直没有过任何联系。
据说戴笠本来是想让她离开上海,去重庆的,可陈华嫌重庆的生活质量没有上海好,没肯去。
现在滑稽了,暴露了?
“孟主任,怎么办?”
“怎么办?救人啊!”孟绍原从抽屉里掏出了枪:“赶紧的,吴助理,带着武器,把能叫上的人全给我叫上。”
老板直接给自己发的电报,开什么玩笑,救得出要救,救不出大闹上海滩也要救。老板的女人要是出事了,将来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这马屁虽然难接,可捏着鼻子也得捏住了……
……
“暴露,迅速撤离!”
接到南京方面回电,陈华一怔,随即立刻起身。
她虽然年轻貌美,可也算是老资格的特工了。
回电里虽然没有说的详细,但她知道危险逼近。
她拿起边上早就准备好的汽油桶,拧开盖子,把汽油全部倒在了电台上。
接着拿过一只同样早就备好的包,里面有一把手枪,美元、英镑,都是一早就做好逃跑用的。
掏出火柴,划着,往电台上一扔。
起火了。
陈华立刻离开。
刚打开门,就看到两辆轿车停下,里面跳出了几个人。
陈华毫不迟疑,掏出手枪,“砰砰”就是两枪。
那几个人被吓了一跳。
陈华迅速关门,回到屋子里。
卧室里,火势正在蔓延。
陈华从容的走到后门,打开门。
可是,后门那里依旧有两个日特。
陈华继续开枪,趁着日特有些慌乱的时候,夺路就跑。
“抓住她,抓住她!”
叫声,在身后传来……
……
“快点,再快点。”
孟绍原一迭声的催促着。
“孟主任,现在没法急……”
“你不急,我不急。”孟绍原对着吴静怡一瞪眼:“他妈的,这关系到少爷我的富贵前途。”
吴静怡白了他一眼。
没见拍马屁拍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对了,吴助理,审问范樟中的笔录中,有些不要记录在档了。”孟绍原忽然想起了这事。
“比如呢?”
“比如,我说戴先生宠我,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怪我的那些话。”
“孟主任,按照规矩,所有审讯笔录必须准备记录,存档上交。”
“姓吴的,说吧,要什么好处?”
“我先生到香港了,告诉我,他和孩子们住的地方小了一些。”
“咱找大房子,咱香港有人啊,咱让那的人帮你先生和孩子找套老大老大的房子。”
“谢谢了,我回去后把笔录删除一些。”
这都什么人啊?
孟绍原一声叹息。
自己在拼了命的拍老板的马屁,可是自己的部下,居然敲诈勒索自己的老板?
命啊。
自己好歹也是孟老板啊……
……
陈华被逼到了一条死路上。
子弹打空了,陈华迅速换了一个弹匣。
也是最后一个弹匣了。
一共有八个日特。
没地方跑了。
陈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没办法,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吧。
她是戴笠的女人,一个女特务,如果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早知道,应该听戴笠的话去重庆的。
“砰砰砰砰”。
就在陈华做好一死准备的时候,日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
几支枪同时开火,两个日特瞬间倒地。
孟绍原带着自己的手下,从两个方向包抄而来。
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日特,被干倒两个,一下子就慌了。
而且这里是公共租界,继续打下去,巡捕很快会赶到的。
“撤退!”
领头的才一下令,腿上忽然一疼,摔倒在了地上。
……
“孟主任,杀了两个,抓到一个。”
孟绍原收好了枪,来到那个负伤的日特前。
“八嘎……”
“别八嘎了。”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用日语说道:“我今天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要让你回去告诉你的上司一句话,开战了!”
开战了!
军统上海潜伏区,向日本特务机关正式宣战!
特工的血,不能白流。
“孟主任。”
陈华被带了出来。
她看到孟绍原,先是一怔,接着一脸惊喜:“是你救了我。”
“别说了,赶紧上车,巡捕很快要来了。”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
在轿车里,孟绍原大概和她说了一下情况:“我们的密电码已经暴露,现在全上海的军统电台都采取了无线电缄默。你已经暴露了,继续留在这里不安全,我尽快安排你离开上海。”
“谢谢你,孟主任。”陈华想了一下:“我还是不想去重庆,你送我去香港吧。”
香港?
孟绍原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
他知道,陈华是个喜欢精致生活,喜欢奢侈品的女人,重庆对于她来说,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
“那行。”孟绍原也不多说什么:“安格斯国际洋行,这两天有条船会去香港,我会帮你安排的。”
陈华点了点头:“孟主任,你在这里辛苦了。”
本来,按照规定,即便身份暴露,除非上级下令撤退,否则不能擅离岗位。不过,陈华的身份还是有些特殊的。
“我会和戴先生说的。”陈华又开口说道:“这次要是没有你,我只怕不能活着离开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孟绍原一脸正气:“你对组织的重要性,那是不言而喻的。当初如果不是你说服了刘戈青等九人为我们所用,也绝对不会有组织的今天。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军统少了一个我没事,可少不了陈女士。”
马屁大王!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吴静怡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军统上上下下几万号人,他孟少爷脸皮厚是首屈一指的,现在,军统第一马屁精的宝座又是非他莫属了。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我很肯定,是他说的,开战了!”
川本小次郎听到这里,一声叹息:“孟绍原,一定是孟绍原。”
“那么确定?”万田义男皱了一下眉头。
“除了他,没谁会说出这样的话。”
川本小次郎苦笑一声:“机关长阁下,我之前就说了,我们虽然策反了范樟中,但不应该操之过急,军统方面大批的人员失踪被杀,他们肯定会怀疑的。现在,孟绍原一定已经知道了范樟中叛变了,而且,他的报复很快就会来到。”
“他有这个胆量?”万田义男却看起来似乎并不太相信:“他真的敢和我们开战?”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这个人不敢做的。”川本小次郎忧心忡忡:“让我们的人,保护好自己吧,上海,很快就会腥风血雨了。”
他确定,那个男人任何事情都会肆无忌惮的做出的! 第四百五十章 一张照片
军统的报复来的之猛烈完全超出了日本人的想象。
在营救了陈华的当天晚上,日军在静安寺和愚园路的两处联络点同时遭到突袭,造成五死两伤。
可这还只是开始。
闻讯赶来救援的日本特工,在半路上却又遭到了袭击,再次造成了两人死亡。
一夜之间,上海滩公共租界腥风血雨。
日本人绝对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全面开战。
如果说之前在日军占领了上海之后,在工部局的强烈要求下,双方还尽量保持着克制,那么现在都已经无所顾忌了。
就看谁能够坚持得下去。
工部局董事会对这样的局面忧心忡忡,数次约见了中日两方的负责人,但双方都对发生在公共租界的血案矢口否认。
没人会傻的承认自己做的。
“你们必须要节制了。”被弄得心力憔悴的格林伍德爵士是这么说的:“我不管你们中日两国间的战争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但是这里是公共租界,没人可以在这里挑起战争。”
“战争已经发生了。”这是当时孟绍原的回答:“怎么发生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我讨厌战争,但我不畏惧战争,再见,先生们。”
而这,就是孟绍原的回答……
……
“夫人,我们已经在老福记等了两天了,孟绍原依旧还是没有出现。”
“继续等,他一定会去的。”
“是的,夫人。”
“照片都记得了吗?”
“是的,夫人。”
“这是我们能够找到的孟绍原的唯一一张照片,还是杜长水帮我们弄到的。一定要记住,看到了照片上的人,格杀勿论!对了,负责刺杀的是酒鬼伊次?”
“夫人,是他。”
“我听说他喜欢喝酒,还曾经差点耽误过任务?”
“没错,夫人,但是这个人的枪法很准,而且不要命。他的确喜欢喝酒,但是,这次他一共带了六个人,面馆里四个,外面两个,只要孟绍原出现,一定能够成功刺杀的。”
“告诉他们,只要能够杀死孟绍原,每人赏五千日元。”
……
伊次潜草已经在老福记面馆待了两个上午了。
他很好奇这些中国人吃面的形式。
三到四个简单的小菜,每人一碗面条,然后是白酒或者黄酒,就能够喝上一个上午。
他忍不住尝试了一下。
真的是别有风味。
尤其当他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把白酒倒在面条里的时候,发现面条居然不会烂。
太神奇了。
这些中国人是怎么发明这种办法的?
黄酒伊次潜草不喜欢喝,中国的白酒,远比日本清酒烈性,可是很对伊次潜草的胃口。
四个人,他要了两瓶酒。
他的手下都劝他少喝点,可是伊次潜草一点都不在乎。
他告诉自己的部下,喝的越多,自己的枪就打得越准。
每个酒鬼都会这么说的。
他本来是赤木亲之的手下,自从赤木亲之死后,就没人能够再管得了他喝酒了……
……
今天的太阳很好。
下了好几天的雨,太阳难得的露了一下头。
老乞丐麻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就是一尊雕像一般。
十年了,他在这里讨饭整整十年了。
他没有什么传奇坎坷的身世,就是一个普通人。
十年前,他带着老婆孩子来上海讨生活,可是不小心得罪了青帮的人。
那时候,他的脾气拧,就是不肯向青帮的低头。
结果,他的老婆孩子当着他的面,装到麻袋里被扔进了黄浦江,他左手的五根手指也被剁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死了。
人还活着,可是心已经死了。
亲眼看着老婆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啊。
可他必须强迫自己要活下去。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找到杀死自己老婆孩子的凶手,亲手为她们母子报仇。
所以他的怀里,一直带着一把尖刀。
可是十年了啊,那个坏蛋他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一阵哄笑声传来。
老乞丐知道,是那四个人出来了。
前天,他们就来店里喝酒,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每次他们喝完酒回来,都会戏弄一下自己。
今天肯定也不例外。
这四个人肯定不是中国人。
有两个能够说非常流利的汉语,有两个几乎就不说话。
昨天,大概是时间不早了,其中一个终于开口劝说赶紧走。
他一开口,老乞丐就听出他的中国话很僵硬。
一股的酒气扑鼻而来。
伊次潜草蹲在了老乞丐的面前,手里拿着半个啃剩下的包子:“今天,要不要吃?”
当他第一天看到这个乞丐的时候,就决定戏弄一下他,来满足自己无聊的心理。
强者,总是要在弱者面前展示自己力量的,尤其是在这些支那人面前。
老乞丐麻木的点了点头。
“那么,跟我来。”
老乞丐默默的站了起来,跟他们一起来到了隔壁一条小弄堂里。
伊次潜草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有在这没人的地方才觉得放心:“想吃,和昨天一样,学狗叫。”
“汪汪汪。”
老乞丐毫不犹豫的学了狗叫。
一阵狂笑,从四个日本人的嘴里发出。
半个包子被扔到了地上。
老乞丐一把抓起。
然而,伊次潜草却一把把他踢倒。
老乞丐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四个日本人在狂笑中对他拳打脚踢。
老乞丐忍受着,一动不动任凭他们折磨。
终于,伊次潜草发泄够了,指着地上趴在那里的老乞丐说道:“猪,这些支那人,全部是猪,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什么尊严都可以不要的。”
他们走了。
老乞丐的身子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然后,他把刚才紧紧保护好的包子,一点点,一点点的塞到了嘴里。
他不在乎,他要活下去。这些日本人不但有包子,还有枪。
真的,他看到的,他们的腰里都带着枪。
在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报仇之前,他不想就这么死了。
那是什么?
老乞丐忽然看到前面有样东西,应该是日本人殴打自己的时候不慎落下的吧?
那是一张照片……
……
“行动进行如何?”孟绍原倒了一杯茶。
11月的上海,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就算外面不下雨了,还是冷。
“我各小队都在行动。今天,将对成都路的日本联络点进行袭击。”吴静怡很快汇报道:“原来是准备对戈登路的联络点强攻,但是日本人也知道那处联络点已经暴露,所以提前撤离。”
孟绍原点了点头:“日本侨民,主要聚集在汤恩路,那里的日本特务机构联络点也多,我们能不能够在那里干上一票?”
“有一定的难度。”吴静怡想都不想就回答道:“那里是由日本捕房负责安全的,即便我们可以在那里强行动手,撤退的时候也会非常困难。”
“哦,那就算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吴静怡接起电话听了一会,放下电话:“辛克莱尔来了。”
“是吗,到底还是来了?”孟绍原笑了笑:“请他进来吧。”
“孟,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辛克莱尔一进来,便热情地说道。
“警务处长先生,你看起来也不错。”
“不,不,我不好,很不好。”辛克莱尔叹了一口气:“你们杀日本人,日本人杀你们,打来打去的,原本我们以为中国军队撤退了,上海终于可以和平了,但结果却不是这样的,现在连公共租界都陷入到了战火中。
孟,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一向都是支持你的,可是这次的事情闹的实在是太大了。董事会接连召开了几次会议,要求我立即想办法停止战争,恢复公共租界和平,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许可,战争是不会停止的,所以未来寻求你的帮助了。”
“警务处长先生,你一来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了。”孟绍原接口说道:“当着你的面,我也没有必要说谎,日本人杀了我们很多特工,做为报复,我们必须如此。没有人可以在打了我一拳后,还安然无恙,这可不是我的性格。”
辛克莱尔耸了耸肩:“到底战争要怎么才会结束?”
“我不知道。”孟绍原回答的非常坦诚:“也许等到日本从中国全面撤军?”
上帝啊。
辛克莱尔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这么说战争永远也都不会结束了?
“辛克莱尔,你说了我们是朋友。”孟绍原微笑着说道:“我也不会让你过分为难,你可以抓几个日本人,也可以抓几个我手下的人,我可以让我的部下,给你关上几天。当然,你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过几天后,就把他们给放出来。”
“算了吧,这种表面文章,日本人不会信,工部局董事会也不会信的。”辛克莱尔可并没有想这么做:“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力控制,不要继续把战争扩大了。董事会那边,我会帮你尽力拖延的。上帝啊,希望我能做到。”
自从孟绍原帮助他把警务处长的位置夺回来之后,辛克莱尔已经变成了孟绍原的铁杆盟友。
不过,为此他也承担了很多各方面的压力,不过,看起来辛克莱尔并不在意。
他很清楚,在关键的时刻,孟绍原这位盟友已经会义无反顾的帮助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