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缥缈城全文阅读 第11分节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一)

    所有熟悉的人都走了,这个城里就只剩下安琪儿一人了,没有人知道雪诺,安宁和依诺是怎么逃出去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安琪儿都没见上最后一面。

    大单于派出上百人寻找雪诺,一批批派出去的人都毫无音讯空手而归,他火冒三丈,杀了十几个将士,三个随从,还殴打了一个侍从老蒋,唯独没有惩罚北凉。作为大都尉,他大概已经尽职尽责了,他更是无法说出他们是被安归伽绑在马匹上给送回来的。

    听说蓝雨婷疯了一般的寻找雪诺,王庭的每条巷子,王庭街道上雪诺有可能逗留的地方,包括雪诺的房间。当她闯入雪诺的房间时,就只有一个人偶背对着门坐在那里,背影确实像极了雪诺。

    这个王庭里面,最不关心雪诺离开的人是列王,这个从小就喜欢和雪诺争锋作对的列王,恨极了雪诺,他希望雪诺永远都别再回王庭。安宁的走倒是让他心痛几份,他也曾试探着找安琪儿的茬,看看安宁的离开,她这个姐姐究竟知道多少,安琪儿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让列王无法是从。安归伽走之前警告过列王,要好好善待他的女儿,否则将结束所有的合作关系。因此,大单于也特意交代,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再去刁难安琪儿。

    这里的天气已经变暖,微风吹过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安琪儿时常都会在中午的时候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入房间。当微风吹进窗户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均匀的呼吸着,每到夜幕降临,她会将自己置身在阳台想念妹妹,父亲,尤其是焉吉尔。她想念小时候与焉吉尔每一个相处的日子,想念他的吻,还有狗尾巴草编织的戒指。她更想念罗布城的母亲,虽然妹妹告诉她,从小养她长大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安琪儿还是想她,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过关于生母的一切,她只想从小疼爱她如自己女儿的母亲楚媚儿。

    “阏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啊!”蒙丹实在看不惯安琪儿将自己置身在忧郁之中,自从安宁和父亲走后,她就一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看了都让人揪心,尤其是连进食,一个月以来她就像猫科动物,要么不吃,要么吃一点就离开了饭桌。

    安琪儿摇摇头,从阳台上转身,“我吃不下,别打搅我,我要睡觉。”于是,她钻进被窝,一睡就到第二天太阳老高才睁开眼。

    蒙丹习惯性的在安琪儿睁开眼的时候,为她端来一碗马奶,还有面包和蜂蜜放在茶几上。

    “我不想喝,请你端走。”安琪儿命令着,她也知道不该对蒙丹说出此话,可她真的是心情糟透了。

    “你要把它喝下去,我就给你讲个故事,你肯定感兴趣,是关于北凉的故事。”蒙丹望着安琪儿慵懒的身子缩倦在被褥里说。

    “我不听。”安琪儿淡淡地说,“北凉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这里面还有你的父亲,还有雪诺。”蒙丹用非常感兴趣的眼神望着安琪儿,希望能激起她的欲望。

    果然,安琪儿放在枕头上的脸颊动了动,将两只手埋在枕头与脸部之间,用一种特有缺乏的兴趣说,“如果这个故事能让我开心,我保证把马奶喝完。”

    “还有面包和蜂蜜。”

    “好。”安琪儿不耐烦地回答。

    “成交。”蒙丹点点头,走进卧榻边坐了下来,“雪诺和安宁消失后,北凉带着二十多人追赶上了你父亲,你猜怎么着?北凉没有找到雪诺和安宁,你父亲尽然把北凉给绑了,还有北凉的二十多人全绑在马匹上给驮回来了。”

    安琪儿听得从卧榻上起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真有此事?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蒙丹的笑容自鼻孔发出,“北凉带去的那二十几个侍卫里面有一个是我的远方侄儿,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可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北凉下令,如果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杀了谁,如此丢丑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了,这个城里除了与北凉同行的二十多名侍卫,没人知道此事,也不敢在外造次。”她说着又是一阵冷笑,“你父亲真还可以,尽然敢绑北凉。”

    “北凉算什么?区区一个大都尉而已,我父亲当然敢绑他了。”安琪儿眼里闪过淡然的自信,看起来极为满足,她撩开了被褥,下了床,“看在你今天的故事还不错,我就合了你意。”说完她走进近桌子坐了下来,拿起了马奶杯子,送入口中。

    “这就对了。”蒙丹急忙跟了过来,打开了茶几上的蜂蜜罐子,在面包上涂抹了一层蜂蜜,递给安琪儿,“你答应过我的,还有面包和蜂蜜。”

    安琪儿不情不愿的接过面包,小小咬了一口说,“我吃了就是。”

    蒙丹成就感的笑笑,看着安琪儿将一大半的面包入口,接着又喝了几口马奶。安琪儿实在吃不下了,将吃剩下的面包放入盘子,没喝完的牛奶也放在茶几上。蒙丹不仅失望地摇摇头,安琪儿走进阳台,看着外面的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天气终于暖和起来了,我讨厌过冬至以来最寒冷的这段日子。”

    “你都闷了快一个多月了,要不咋们出去走走吧?”

    “我们能出得了王庭吗?”安琪儿问。

    “你想去哪儿?”蒙丹问道。

    “我还从来都没去过王庭的街上呢!”安琪儿乏着渴望的眼神,“很想去转转。”

    “我们试试吧,你是王庭阏氏,守卫估计也不会拦你。”

    “嗯。”安琪儿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她给自己的头发妆点了一束粉色的发卡,穿上粉色的服饰,然后涂抹上淡淡的口红,和蒙丹出门了。

    一路上果然个个都没人拦他们,这大概源于安归伽给予列王的那句警告,安琪儿极不情愿享受在这样的氛围里。这里所有一切都带着一股难以喘气的悸动,空气,城墙,守卫,巡逻兵,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面孔,还有那些表情凶煞恶极的高大侍卫,全身都是盔甲武装,头上戴着钢盔,钢盔正中间刻着赤牙人雄狮的标志,钢盔上面连喘气的缝隙都不曾留下,看着跟青铜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蒙丹,每个人都是那种凶煞恶极的表情,可惜她却要看着这样一群脸跟他们共度一生,想想都令人浑身直打哆嗦。

    王庭的街道上是另外一种氛围,有车轮“吱嘎”的声,数不清的商贩在街头吆喝着招揽生意,购置东西的男男女女在街上挑花了眼。街道上摆满了花灯,布衣,丝绸,水果,香烟,胭脂水粉等,街上还有表演的马戏团,还有踩着高桥的人,形形色色的人让安琪儿看入了迷。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二)

    当安琪儿走入一条破旧的巷子口时,巷子两边有很多乞丐和要饭的,衣服个个穿得破烂不堪,身上奇臭无比,就连蒙丹都用衣袖捂住了嘴巴。安琪儿看着惨不忍睹的场景,她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连一个子都没带,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心想,“父亲,女儿不孝。”说完,她退出了巷子口朝前方走去。

    蒙丹紧跟在后面,不明白安琪儿要做什么,直到进入巷子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安琪儿要当她手里握着的那块玉,她急了,上前忙劝道,“阏氏,这块玉可是您父亲在您满月时给您的,它是您的附身符,您不能当了它。”

    “附身符本就是保人平安的,我现在将福音送给他人,将来赎回来便是。”说完她将手里的玉佩递给当铺的老板,“老板,帮我看一下这块玉能值多少钱?”

    老板听见安琪儿和蒙丹的谈话,便躬身接过玉佩,他审视了半久回答道,“姑娘这块玉佩是无价之宝,恐怕我这小小店铺当不起啊!”说着他重新将玉佩放入安琪儿手里。

    “玉你给我留着,我还会赎回来的,银子你看着给,当然是越多越好。”安琪儿说着将玉佩又推了回去。

    “姑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依了你。”说完他将满满的一袋银子放入安琪儿的手里,安琪儿说了句“谢了。”便出了当铺,走入巷子,将钱袋里的银子发给了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那些人如饥饿已久的狼,连争带抢不到眨眼的功夫钱袋连渣都没了。

    安琪儿失望的摇摇头,转身走开了,没走多久,她发现路边上还有一个忍受饥饿女人,身边坐着一个看样子九岁左右的男孩,头发凌乱,浑身上下穿着补丁爬满的衣服,泥巴尘土糊满全身,从她身边经过时能闻到一股发酸的味道。男孩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脸上脏得似乎好几天都没沾水,饥饿的表情揪动着安琪儿的心。

    安琪儿本想从身边经过,可她实在看不下去,她身上得银子已经发完,只好回头找蒙丹要。蒙丹极不情愿的掏出不大不小的两块银子,她接过后放入女人的手里说,“这点银子够你买一间房了,带着孩子隐居山林也好,别再露宿街头。”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女人急忙跪地磕头,她唤孩男孩跪下,“孩子,快谢谢这位姐姐。”男孩也跪地连忙道谢,“谢谢您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报答您。”

    安琪儿扶起了地上的女人和孩子,不觉一笑,对男孩说,“长大了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有用的人,好好保护你的母亲,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姐姐。”男孩点头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了过来,一身酒气味儿,手里还拿着一壶酒,一把从女人手里夺过银子转身就走。

    “你是谁?怎么抢钱啊!”安琪儿拦住他的去路,女人将孩子拉进怀里,目光瑟瑟低下,不敢看眼前的人。

    “拿我夫人的钱天经地义。”男人一把撒开了安琪儿的手吼道,“你还真多管……。”话还没说完他扫了一眼安琪儿,看眼前这位美女生得如此好看,便起了调戏之心,一只手搭在安琪儿的肩膀上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尽然长相如此好看,在这城里还真很少一见啊。”

    “放开你的臭手。”安琪儿刚要开口,一个低沉的男生也在身后响起,一把剑已经指在了男子脖子处,她回头一看,是北凉,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蓝雨婷公主,还有六个随从。

    男子见眼前的是官兵,立刻松开了手,顿时酒劲全无,跪地求饶道,“官爷饶命啊,我不是故意的,官爷饶命。”

    “公……。”安琪儿刚要将“公主”二字喊出口,蓝雨婷立刻打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别让她喊出来。

    “公主,要不要杀了他?”北凉将剑继续立在男子的脖子处问蓝雨婷。

    “小姐。”两字安琪儿没喊出口,却被北凉喊出口了,蓝雨婷气得对北凉吹胡子瞪眼,安琪儿急忙劝道,“北凉都尉,留他一条性命,将此人拉去充军吧?”

    北凉这才收了剑,“多阏氏提点,拉上战场说不定还能挡两把剑呢!”说完他回头吩咐随从,“给我带下去。”

    “多谢官爷不杀之恩,多谢公主杀之恩,多谢阏氏不杀之恩。”男子惧怕的看了一眼安琪儿,没想到他一生风流成性,却调戏了一位高高在上的阏氏,可谓真是背到家了。

    在被侍从拉起男人的那刻,蒙丹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银子。安琪儿又从蒙丹手里接过银子,重新放回女人手里说,“拿着银子快走吧,记住我的话,好好生活。”

    女人点点头,“谢谢小姐。谢谢您。”说完她拉起孩子走了,背影显得如此消瘦和矮小。

    见女人走远,北凉双手握上对安琪儿说,“阏氏,您今后还是少出来为好,这街上油条彪悍太多,您还是小心为妙,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同随从和男人一起走了。

    安琪儿心情失落的皱皱眉头,狡黠的撇起嘴角,这才去看蓝雨婷,便侧身道,“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到你出城了,我是害怕你人生地不熟的被人欺负了,幸好我们赶来了,否则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蓝雨婷娇嗔地笑了笑,用一种半藏半露的口气说。

    “公主是在关心我?”安琪儿斜了一下眼神猜测

    “当然啦!不然呢?”蓝雨婷故作镇定的来回剁了剁脚步。

    “那就多谢公主刚刚搭救之恩,我们回城吧?”安琪儿唤道。

    “别……。”蓝雨婷拦道,“还早,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她拉着安琪儿就往前走。

    “我们去哪儿啊。”安琪儿没反应过来,就被蓝雨婷拉着跑出去好远,蒙丹只好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来,蓝雨婷却停下脚步对安琪儿说,“就我两人去,谁也不许跟来。”

    安琪儿先是惊奇了一下,见蓝雨婷一直以来也没坏心眼,便答应了,对身后的蒙丹说,“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去。”

    “好的阏氏。”蒙丹说完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蓝雨婷拉着安琪儿进入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茶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夕阳将这间房子笼罩进一股温馨而迷人的橙色世界。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数都是来喝茶或者聊天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尽然还有一处这么幽静的地方,而且是在这个血腥极浓的王庭,真是意想不到。

    整个茶楼用隔板装置起来,屋顶上面装满了颜色鲜艳的粉色做点缀,阁楼的每块木板上订着一帘水晶似的珍珠,在迎门吹进来的风里,会带动水晶摇摆发出碰撞的细小声音,给这间茶楼增添了一股充满淡淡酒味和水果热茶的香味。

    “这间茶楼是贵霜王侄子开的,说是茶楼,但二楼还可以喝酒!”蓝雨婷介绍,“这里很安全,就算你喝得烂醉如泥,也会有人负责将你安全送回王庭。”

    蓝雨婷说话间,穿梭在桌子与桌子之间送茶的少年便走来迎接,“公主,您要的茶房在二楼,请上楼。”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公主,下人都为她俩让开了道路,毕恭毕敬的低下了额头。

    “二楼是喝酒的地方,莫非你要喝酒?”安琪儿惊讶地问。

    “茶与酒才是绝配,快跟我来。”蓝雨婷又拉起安琪儿的手上了二楼。

    茶房的火炉里煮着一壶茶,茶壶嘴上冒着浓浓的烟雾在房间内缭绕,淡淡的茶香味扑入而来,蓝雨婷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安琪儿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她对面。

    “我要一壶加热的葡萄酒,再来一碟咸牛肉和油炸花生米,还有一盘刚出炉的奶酪,最后再加两杯沙棘浆果。”蓝雨婷吩咐少年。

    “好的公主,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说完他退了出去。

    待少年退出去,蓝雨婷接着又说,“沙棘浆果酸透了,葡萄酒十分强劲,两者一起食用既有助于暖胃,也起到醒酒作用。这茶呢,要不停喝才不会让酒精残留身体,否则你会很快醉倒在这里,就算灌再多的沙棘浆果也没用。”

    “看来公主经常来这里,你对这儿的文化很有了解?”

    “当然。”蓝雨婷自信道,“我和雪诺哥经常来这里,我六岁那年第一次来这里,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沙棘浆果味儿,那天我尽然喝了一壶葡萄酒,两杯沙棘浆果,被雪诺哥送回王庭后整整睡了三天才醒来,雪诺哥他跟没事人一样,前提是他喝了很多茶,比我吃的沙棘浆果要多两倍。”

    安琪儿点点头,少年将点好的食物全部端来,放在了桌子上说了句“公主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三)

    “先喝酒,再品茶,你会发觉酒与茶搭配是如此不同。”蓝雨婷在小茶杯里倒上茶,在专门装酒的小碗里倒上酒,都递给了安琪儿,继续说,“我和雪诺哥在这里有太多的记忆,我们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里,烂醉如泥的次数也相当多,为此被他师父打过好几次,但无论得到怎样的教训,都阻止不了我们来这里。”在说话期间,她们已经连喝三碗酒,茶不知道饮了多少杯。

    这酒劲果真大,葡萄酒让安琪儿变得迟钝,她已经感觉浑身酸痛,耳红目赤,在期间,她不停饮茶,沙棘浆果的味道很酸,她很少去吃,只有不停喝茶。蓝雨婷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安琪儿又被灌下去两杯,她哪能跟蓝雨婷比,蓝雨婷可是从小就混在这里,早已被酒精泡透了。她觉得要是再喝下去她就该丢丑了,于是她摇着头尽量让自己清醒,然后慢慢起身,“蓝雨婷小姐,我该回去了,否则……。”她还没说完,咣当一声整个身体都倒在了桌子上。

    “无知的姐姐,茶和沙棘浆果搭配才能不让自己喝醉。”蓝雨婷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安琪儿,用手抚摸她凌乱的长发说,“我的心里话还没给你说呢你就倒下啦?除了雪诺哥哥,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人陪我喝酒了?”

    当安琪儿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快要被炸开了,胃里空荡荡的难受,想吐,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慢慢起身,软弱的身子最终还是倒在了卧榻上。房间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到处布满了水红色的纱布,卧榻上被褥和床单都是红色。“这是哪儿?”她心里想道,她看到茶几上有沙棘浆果,还有牛奶和面包。“这是我的房间。”她努力回想一切,“我和蓝雨婷不是应该在茶楼吗?”她又看到床头上放着一套水红色的纱衣,还有凤冠,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聪明,也想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房屋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睡着了,梦见在一个广袤的原野上。那里一半是一望无垠的绿草,一半是如金子般发亮的荒草,焉吉尔站在绿草和荒草中间,远处是虚幻的晚霞将原野照得灿灿如梦中。焉吉尔突然消失,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大声喊出了焉吉尔,再也唤不回那个身影,于是她放声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梦中门咣当被打开,安琪儿被吓醒,她用力睁开眼睛,走进来的那个身影模糊至极,直到走进她才认出是列王,他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列王坐在了卧榻上,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你尽然睡了两天,我以为你会睡死过去了呢。”他开口道,没有一点好语气,“快起来,有人会伺候你洗漱,穿上你眼前的婚纱,收拾好你凌乱的头发,在一炷香之内回到广场,那里有各种饮食,演奏团队,摔跤,还有赛马,专门为咱俩的婚礼准备的。”

    在列王说话期间,安琪儿已经挣扎着起身,她缓缓抬头看蒙丹依然不在房间里,列王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与她目光相接。这时她便清醒了,几乎是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婚礼……?”她喃喃地问了一句。

    “你父亲让我好生待你,即使雪诺和安宁突然失踪,这一个月以来,我也没找过你麻烦。”列王栗色地说,“我父亲说要给你一个排场的婚礼,我照办了。”说完他从卧榻起身,朝门口喊道,“来人,替阏氏洗漱。”

    “阏氏?”安琪儿满心的恐惧涌上心头,“为什么要突然举办婚礼?”

    “你需要成为我的阏氏安琪儿小姐。”列王的表情依然有些栗色,“你去了一趟茶楼,全城的人都讨论你还是个处女,甚至有人说你得不到本王子的宠幸就去茶楼借酒消愁,以后我可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谣言,你终究是要做我夫人的,何况你我都已成年,我无需再等。”说着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用手触轻轻摸安琪儿的脸颊,“来王庭快半年了,去了一趟街上你就成为歌谣里传唱的圣母,别把自己当成观音菩萨转世行吗?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好好做你的阏氏,以后别再踏出王庭。”语毕后他冷冷地走出房间门。

    接着进来了两个侍女,蒙丹也跟着走了进来,而安琪儿的眼神陷入了不安和恐慌中,她甚至很后悔和蓝雨婷去茶楼喝酒,“蓝雨婷,你是故意的吗?”她心里这样的暗想道。

    “阏氏,这次您真的恐怕躲不过了。”蒙丹走在卧榻跟前说,“全城的人都在议论王子与您的故事,还有人编了《罗布城圣母》的歌曲来传唱您,连大单于都坐不住了,说要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在堵悠悠之口吗?”安琪儿冷笑一声,下了卧榻,“该来的总会来。”

    近一炷香的时间,侍女将安琪儿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婚纱,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控制的。她被侍女们拉倒沸腾的广场上,就这样置身在拥挤的人群中,水红色的纱衣将她的肤色点缀得如此红晕,那个凤冠戴在她的头上,有一股大阏氏般的气息。蒙丹坐在她的左边,列王在右边,前方是大单于和大阏氏。现场的奏乐,摔跤,赛马让整个场面都变得很混乱,他们邀请了王庭难以数计的官员和贵族,侍卫和随从,还有各官员和贵族家的每一个成员来到姬周和安琪儿娜跟前道贺,短短的两天时间,他们尽然准备得如此充分。

    有一个长发胡须的老者在桌子前,背着手,他浑身都是红的,包括外面的披风,他为王子和阏氏送去了最真挚的祝福,据说王庭里贵族间的婚礼都是他主持。

    “帅气的王子和漂亮的小姐,诸神保佑你们的婚姻天长地久,来年生很多漂亮的宝贝。”主持开口,现场响起了欢快的喊叫声以及掌声。

    婚礼进行不到一会儿,姬周就难耐不住了,他不耐烦的咒骂,“去他妈的安归伽,还有布衣翎羽,尽然合伙给我下套带走雪诺,他们这是摆明要和我对立吗?我还在这给他女儿举办如此盛大的婚礼。”说着他站了起来。

    “大单于,我建议您平息怒火,这么多人看着呢!”贵霜王在身边提示,“他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呢,量他们也不敢忤逆您。”

第三十二章 痛的边缘(四)

    姬周满脸怒气的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将眼神移向安琪儿,安琪儿恭敬的垂下眼眸。眼前,人们充斥着无尽的暴饮暴食和混乱现场,音乐在空旷的广场上音色显得极小,两个彪悍摔跤的呐喊声早已盖过了音乐,两匹马鸣撕着从眼前呼啸而过,溅起大片灰尘飞扬在空中瞬间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儿。

    “姐姐,你别记恨我。”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琪儿一回头,是蓝雨婷,“婚礼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她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

    列王很用心在听,但似乎没听清楚安琪儿和蓝雨婷的谈话,安琪儿故意将声音提高,面色感激地说,“多谢公主的祝福,能成为王子的阏氏我也很开心。”说完,她摆正了身姿,将眼神送入摔跤现场。

    侍女们一波接一波将各种水果,鸽子肉,烤羊肉,酸奶,奶酪和酒不断送到桌子上。安琪儿吃不下任何东西,她看每个食物都会让她反胃,为了让列王脸色好看一点,她专门为自己挑了一小串葡萄,将一颗放入嘴里。

    一群小孩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手里拿着吃的,还有玩具,嘴里唱着,“罗布城女何为兮,心系牧民为所急,试问天下无归期,苍茫人世间纵然无朝夕,泪洒草原为浮云。圣母自远方来,远托异族不解意,城里雨水似哭泣,远离红尘间纷扰无边际,孤寞天涯醉烟雨……。”

    姬周一直忍受着歌谣里传来的声音,做为大单于他除了暗自生气,即使脸鼓得比猩猩还难看,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就这么生着闷气,表情也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每一次对他自尊的伤害越见恶劣。

    “歌谣里有着巨大的隐喻,歌颂你罗布城小姐的同时,也在抵触我王庭的人世苍茫?”列王虽然微笑着,但不难看出眼里闪耀出的怒火。

    孩子们身影远去,歌声也随着远去,两匹马又呼啸着而来,其中一匹马绊倒在安琪儿面前,马匹上的士官硬生生被狠狠摔进土里不断呻吟,马儿也鸣撕着着地。她被吓得抽身而起,列王那紫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一股烈火,他暴躁的起身,朝身边侍卫喊道,“来人,把这人拉出去砍了。”上来两个侍卫,拉起摔倒的士官,打算将他拉入刑场。

    “不可以。”安琪儿不知哪来的勇气,开口大喊道。

    列王脸色阴晴不定的浮上安琪儿,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

    安琪儿收了勇气,声音低低地说,“我意思是说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不易刀光见血,会很不吉利。”

    “阏氏说得没错。”蓝雨婷在身后解围,“哥,今天你就别杀人了,婚礼上见血的确不吉利。”

    列王这才点点头,冷冷地瞅蓝雨婷一眼吩咐, “将他赶出去,婚礼结束之前,不许他进来。”随后两个侍从将他架出了场地。

    “真是扫兴,连食欲都没了。”姬周起身,还从那首歌曲的生起的气氛中没有走出来,又看到这么一幕,他恶声恶气地吼道,“我累了,你们继续。”说完退出了婚礼场,安琪儿娜也跟着走了。

    夕阳快落下的时候婚礼结束了,列王拉起了安琪儿,在所有的鼓声、叫喊和饮宴欢闹顿时戛然而止声中退场,他将安琪儿引入专门准备的婚房里,烛光一片通红,列王将她轻轻举起放在卧榻上。

    安琪儿依然穿着结婚礼服,她觉得自己脆弱得好像玻璃,四肢无力犹如溺水。她坐在卧榻上颤抖,当列王解开她的衣带望她时,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收起你的眼泪。”列王开口道,“尽妻子本分是你的义务。”说着他托起了安琪儿的下巴用力捏住,眼睛直射她,她的整个身子惊悸颤抖。他将凤冠,礼服,内衣一件一件从她身上剥去,当她的胸部露在外面时,她刻意用双手挡住,闭上眼睛将视线移开。

    “把手拿开。”列王命令,安琪儿没有任何举动,他强制掰开了她的手,她的整个身子展露在他眼前。

    “不可以。”安琪儿面红耳赤,心脏狂跳,列王一把将安琪儿推到在卧榻上,她的身子跌进了软绵绵的被褥,接着,沉重的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一)

    环绕四周的连绵雪峰在他们前面围绕,白色烟雾在山顶上漂浮,像醉翁的老汉。寒冷渗透每一个角落,雪地松软得可以漫过马儿的蹄子。他们通过一道山口,蜿蜒崎岖的山路呈现在眼前,还有一座接着一座的毡房,矗立在山与山之间,有的甚至在高高的半山坡和山顶上,布衣翎羽尽然在马背上看呆了,包括雪诺。

    “我想我们得有一个商队的身份,包括他们的服饰,还得找几处毡房,我们要分开居住,以免人多打草惊蛇。” 快要将山口仍在身后的时候,安归伽对身边的布衣翎羽说,“我们的部队先暂停在六十公里以外的那片山洞里,别再前进了,等我们摸清牛特尔的状况再作打算。”

    “君王您说得很对,这里的商人流动量很大,住在这里不容易被人察觉。”布衣翎羽说,“等住下,我会尽快派人熟悉这里所有经商的人,尤其是贵族。”

    安归伽嘴角抹出一丝微笑,“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尤其是这里贵族,我们要跟他们打好交道,先什么都不要展露,在前期阶段我们只和他们谈生意,交朋友,但一定要注意,与牛特尔甚好的人要注意分寸,不可不交,但不能深交,要分清他们是凤尾城贵族还是氏月贵族。奥,对了,想办法找到慕斯那大人,让他凝聚蓝氏城里所有的凤尾城元老和将士,先和他们搞好关系,等我们筹备好一切,再告诉他们凤尾城王子还活着的消息。”

    “好的君王。”布衣翎羽答道。

    “你和维森先去看看,能否从商贩手里买几个毡房,越安静越往高处最好。”安归伽交代。

    “我这就去办。”顾齐说完扭动马的缰绳,和维森快速向林子里走去。

    一正音乐的响声传如耳膜,布衣翎羽迟疑了半响才去搜寻雪诺,他发现雪诺并不在队伍里,雪诺已经下了马走在了最前面,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

    这个音乐的旋律,布衣翎羽最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听到大,在巷子,街道,草原,还有凤尾城内,凡是每次到访的地方,都能听到这种舒缓心境的音乐,这是凤尾城牧民自己创作的曲子,为了纪念六百多年之前的凤尾城巴雅小姐和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

    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大单于,将自己十六岁的小姐巴雅送给了六十多岁的野人首领,巴雅小姐从小和牧民区上的一家公子相识,相知到相爱,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巴雅小姐无法接受野人野人首领,以死要挟,砍伤大单于。野人发动起了大规模的战争,那场战争让上万异族命丧黄泉,也让野人队伍减少了一大半,野人首领则将巴雅小姐送给了所有的将士,以解心头只恨。八年过后,巴雅小姐从野人营地里逃了出来,她用父亲的人头祭奠八年来所受的屈辱,随后跳进了伊塞克湖的一汪池水。阿尔特木得知消息后也跳进了伊塞克湖,从此,那一汪池水变成了汪洋大海。

    雪诺走进的地方,聚集了近三四百人的庞大人群,是集市和贸易汇集的地方,做生意和购置东西的人从远处望去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雪诺已经进入人群,布衣翎羽也下了马,命人将马牵走,走进人群。他目光到处搜寻,也未能找到雪诺的影子。

    三十多个骑着马的骑士出现在面前,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当啷”作响,他们身后都有一条长长的辫子,额头梳得光溜,毛发有些卷,眼神凸凹深邃,眉毛浓厚,据说他们是氏月武功最高强的骑士,代表着伸张正义常年行走在草原上,却干着杀人不见血的勾当,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在骑士经过的地方,所有的牧民都毕恭毕敬双膝跪地,不论男女老少都低着头,表情中刻满了恐惧。音乐人也逐渐停止,将手中的乐器放在地上低眉为眼前经过的骑士送行。就连布衣翎羽也不得不跪地,所有的人都不例外,安归伽,安慕容,焉吉尔,莫可达都学着跪地,低眉等待骑士走过。骑士们走进摊位,将所有的东西都命人搜刮抢掠,不需要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上,苹果,橘子,葡萄,还有很多菜的摊位都被掀翻,在地上来回滚来滚去,做生意的商贩们连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他们将摊位上索取需要的东西全部拿走。

    布衣翎羽在不远处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雪诺,等待骑士们走远,他好不容易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拉出了雪诺,“别将自己置身于显眼的地方,你现在浑身上下穿戴都是贵族的衣服,快跟我离开这里。”

    “他们真是一群土匪。”雪诺看着眼前的状况开口骂道。

    “是的。”布衣翎羽点头,“他们是土匪,还是氏月家族的土匪。”身边的人对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眼睛,似乎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布衣翎羽不敢再往下说,拉着雪诺快速离开,走出去很远。

    “师父,刚刚那些人弹奏真好听,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曲子,你听过吗?”雪诺的兴奋还没消失,只可惜,音乐已经听不到了。

    “这首曲子我从小听到大,无数次了。”布衣翎羽解释。

    “真的?”雪诺惊讶的望着布衣翎羽,“师父,我都学会了,你听好了,我给你唱几句。”说着,他开始清清喉咙,“如果一生没有爱恋,纵活千年也不如一天,在爱情的烈火面前,只算是火星点点,折磨得我憔悴不堪,但愿我的心上人平安……。”他回忆着刚刚听到的前半部分歌词说,“我能记住的就这么多了。”

    “想你未婚妻了?”布衣翎羽确定自己的猜疑是对的。

    “想想自己的未婚妻是理所当然的事。”雪诺点头,“我可不像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的安慕容,明明喜欢上依诺了,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看着真累啊!”

    “他们之间没有婚约,当然不敢表白也不敢承认。”布衣翎羽说,“不过你得感谢你父亲和安宁父亲,是他们成就了你们的这段姻缘。”

第三十三章 备战(二)

    布衣翎羽刚说完,雪诺却发现安慕容就在自己身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后来表现出一股若无其事什么都没说的表情,哼着那首刚刚听到的小曲,接着换成打着口哨的方式大摇大摆朝前方走去。布衣翎羽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齐从远处走来,“君王,毡房已经找好了。”他面向安归伽,“我找了六座,按照你的喜好,我给你买下了半山坡的那座。”他指着半山坡的那一座毡房说,“山上只有三座,其余的三座在山底下,谁和谁住静听君王安排。”

    “嗯。”安归伽说,“我和雪诺,布衣翎羽住一座毡房,其他的你们自由结合,自己安排。”

    “好的君王。”顾齐说,“那我和维森就住在您附近,以便保护您们。”

    “我很乐意跟叔父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听到关于父亲更多的故事。”雪诺听得高兴,在上马之前开口道,

    安归伽点头,骑上马。安慕容似乎有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安排,皱皱眉头看看父亲,又看看雪诺,有种被父亲遗忘的感觉,莫可达也对安慕容投来怜悯的目光,他静静跟在了安慕容身后,也不便多说什么。

    安归伽一眼就看见了安慕容的问题所在,露出一股随和的目光说,“一个毡房只能住下三个人,要不你也住过来跟我们挤挤?”

    “不了父亲,我还是觉得我和维森叔叔投缘,还有莫可达,我们三个人挤一个毡房就好,我想我们应该聊得很愉快。”安慕容说完,维森和莫可达露出了一丝微笑。

    安归伽袭来了一阵微笑,“我知道你醋意很浓,但你要是了解我和雪诺父亲的那份生死情义,了解我们誓死保护彼此的那份执着,你大概也就明白了我知道雪诺还活着这份惊喜,我甚至把雪诺当成了自己儿子,希望你也能如此。”

    “哈!”安慕容点头,“父亲,您可以冷落我这个陪您长大的长子,但你绝对不能无视我的存在。”

    “在我心里你比安维尔重要,这点很难改变。”安归伽露出一副威严的表情。

    “谢谢父亲如此看重我,但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何觉得自己的部落要比结拜兄弟的复仇还要重要?甚至抵得过罗布城上下十几万牧民的生命。”

    “这个我无需跟你过多的解释,你今后会明白的孩子,还有,你要知道控制情绪跟控制体重一样重要。”安归伽表情严肃,说完,将马儿朝前赶去。

    在安归伽老远的身后,雪诺与布衣翎羽并排行走,他依然对那首歌词很感兴趣,回头便问,“师父,您知道歌词的后半部分吗?”

    “前半部分跟后半部分一样,是重复的。”布衣翎羽解释。

    “啊!这么短啊!”雪诺惊讶着,“歌词没有写出最高潮的部分,这样一来似乎是一个饥饿了几天的人,才摄入了一半的食物。”

    “这首歌流行了六百年了,人们祭奠的是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很少有人在意它的高潮部分。”布衣翎羽说。

    “六百年啊?”雪诺像一个无知的少年,“那师父一定知道这个故事喽,快给我讲讲。”

    “好。”布衣翎羽知道躲不过去,便点头说,“不过你要准备好啊,这可是个悲剧,讲完,你可不许哭。”

    “我才不会呢,哭泣是女人用来宣泄情感的唯一方式,男人会用淡定和沉默来代替。”雪诺笑道,“师父您快讲啊,我都等不急了。”他迫不及待的催促。

    “好。”布衣翎羽点头,便娓娓道来,“相传在六百多年之前,异族首领为了讨好草原上的野人首领……。”一路上,他讲述了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整个爱情故事,安慕容,焉吉尔和莫可达都听得入迷,“后来,人们称伊塞克湖是情人的一滴眼泪,世人编写了歌曲和故事来祭奠巴雅小姐与阿尔特木的爱情故事,至今还相传人间。”说完这句话时,他们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半山腰。

    手下的人已经将马儿牵到木桩跟前栓了起来,莫可达也很快将马栓在木桩上,然后替身边的安慕容栓好马,手放在安慕容的右肩上,为安归伽的冷落给予安慰。

    “安大人,你得理解你父亲的初衷,相信他的选择,我由衷佩服你的父亲,他可谓是将感情看得比江山还要重要。”一旁正在栓马的维森看着安慕容心中的不快,安慰道。

    安慕容凝视着维森便问道,“维森叔叔,难道你也这么认为?”

    维森点头,“我是当时的见证者,我比谁都了解他们的兄弟情深,我更能理解君王此刻的做法,雪诺没有错,还请安大人不要记恨他。”

    安慕容撇了一下嘴,面部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点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佩剑,朝毡房走去。

    安归伽进了毡房,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毡房里什么都有,一张宽大的卧榻上铺着毡子,还有泥土制成的炉火,里面烧着很旺的柴火,房内透着一股暖暖的味道。

    “君王。”顾齐自毡房外走来,布衣翎羽,雪诺陆续跟了进来,“维森找来了一批商队的建材,里面有毡子,地毯,还有各色家具,还有商队的衣服。”顾齐说着将一件衣服递给了安归伽,“这个是你您的衣服。”

    “很好。”安归伽挑眉,“既然是商队,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是的君王。”顾齐将手里的衣服发给他们每一个人。

    “把我们之前所有的衣服都放在火炉里烧了吧,从今天起,我们是来自南方的商队。”安归伽面向所有人交代。“要把戏演好就得做足全套,飞鸽传书给安维尔,让他从商人手里收一批货物,不定期运输给我们,还有,告诉安维尔,给我们运输一批上等的布料和翡翠。”

    布衣翎羽为安归伽的细心而点头,他知道这批上等的布料和玉器在时机成熟后会被运输进凤尾城,了解牛特尔的人都知道,此人对翡翠颇有喜好,对玉也有极深的研究,如有一块上等的翡翠摆在他的面前,如他所爱,便能因玉而结交。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三)

    住在这里的第三天,布衣翎羽转便所有的商街和集市,了解了一些商街和集市之间的贸易往来,回到毡房的时候,他觉定去安慕容的毡房。他们毡房之间的距离还有一段的路程,这是他们所需的毡房离得最近的一个,需要走下一个坡便能到达。他想去看看安慕容的毡房还需要什么,也想安慰一下安慕容心中的不快。绕过安归伽不顾一切选择为雪诺复仇,他和雪诺同住,必将刺激了安慕容的自尊,他需要用最深沉的道歉方式,来安抚安慕容心中的不快。

    布衣翎羽走进毡房的时候,安慕容正将一件棉皮大衣挂在墙上的挂钩上,炉火烧得正旺,毡房里一股暖流在涌动。

    “布衣翎羽大人。”安慕容发现布衣翎羽走进的时候,语气还算温和。

    “看看这里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布衣翎羽审视一眼毡房内的一切问,“好让我这个做管家的为你做点什么。”

    “你无需操心。”安慕容用不太确定的眼神说,“我得羡慕父亲有你这么好的朋友,但你无需来巴结我,目前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布衣翎羽听得出来这句话的讽刺,便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向卧榻,翻了翻上面放的被褥,喃喃道,“这被褥好像有点薄了,我叫人再给你送几个来。”

    “我说过不必了。”安慕容依然心中有所不快。

    “这里的寒冷确实无情,我觉得这被褥确实有点薄了,等半夜烛火熄灭很难想象这冰雪天气会有多冷。”维森忙搭腔道,“那就多谢布衣翎羽大人了。”

    布衣翎羽有些尴尬,但还是露出了微笑,他转身面向安慕容,深深鞠了一躬,立身道,“不管君王如何疼爱雪诺,但你是君王的骨肉,血缘之情谁都无法代替,老人心里的兄弟之情任何人也无法代替,我知道对于安大人你来说,复仇之情我布衣翎羽这辈子也无法还清,我请求安大人放下心中的不快,待复仇成功,我布衣翎羽任你处置。”

    “这是战场,我们谁都无法预知能活到战争结束,两万军队对付三万人军队?仔细算算我们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安慕容冷冷的说完,目光移向远处。

    一时之间,布衣翎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目前他真的无法预知眼前这场战争能否打赢,他只能瑟瑟低下目光,低头说道,“我去吩咐人给你拿几件被褥。”说完他独自退出了毡房。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满世界的白,布衣翎羽心中一惊,这场战争连他自己都为之颤抖。曾经他跟着霍尔奇在草原上打赢了无数战争,毫无恐惧之感,只有英勇杀敌。他困惑的摇摇头,心里暗想,“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若大单于再派遣一万军队,硬碰硬都不一定能赢这场战争。”他的眉头皱起了一个结,自语道,“有句古话说擒贼先擒王,只有让牛特尔和他所有的继承人倒在地上,我们就能赢得一半的战争。”想到这里,他稳了稳身子,坚定自己的表情,看向更远的方向。

    一支大约十多人的骆驼商队从山下遥远的方向慢慢移动,接着他跑下了山,安归伽和雪诺已经站在半山腰上观望着远处的商队。

    安归伽见布衣翎羽走来,便转身问道,“你也看到了那批商队?”

    “嗯,是的,君王。”布衣翎羽回答。

    “等天黑之后搞定他。”安归伽说,“我们要利用这批货进凤尾城。”

    “您就别出面了君王,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布衣翎羽说完,安归伽点点头,朝毡房走去。

    凌晨过后,月亮悄悄爬上山头,将雪白的大地照得更加甚白,在一个山口中央,商队正在经过。一帮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人出现在这里,用飞来的石子打翻了所有商队,让他们四处逃窜,然后将他们一一擒获。

    “我给你多出五成的价格,这批货给我。”布衣翎羽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传出来,他走进领头的商人拉到一旁,小声开口道,“你把这批货送进府里,恐怕连一杯茶钱都讨不到吧?我会以你们商队身份将这批货物送进府,你只要留下你的腰牌即可,让你不会有半点损失。”

    “你的目的是什么?”领头的商人疑惑道。

    “我也是商人,我要面见氏月王,我要和他谈笔生意,所以我需要你的腰牌进府,打理好你人,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说完布衣翎羽将五成的一袋钱放入领头的商人手里,“你若今后将此事说出去,我也自然能找到你的君王,到时候这五成的钱被你独吞,你的家人,你的孩子能否安全活到老那可就不好说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领头的商人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袋子的银子,望了一眼远处被截获的人道,

    “当然有。”布衣翎羽呼出一口气,“从现在起,你和你这些兄弟的尸骨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我相信,你们的尸体会向冬天的苍蝇一样死得四脚朝天。等真正的夏天来临,你们的尸体就会被苍蝇吃遍,然后身上布满小虫,等待小的苍蝇长出,恐怕就连乌鸦也会挖空你们的双眼,惨不忍睹的场面的确不难想象有多恐惧。”

    领头商人以大笑表示从不畏惧,看着眼前为数甚多的人,最终还是胆怯的说了句,“成交。”

    “爽快。”布衣翎羽拍手答道,将手伸向领头的商人,“腰牌给我。”

    领头的商人不情不愿从腰间解下腰牌,递给了领头的布衣翎羽,布衣翎羽接过商人手里的腰牌,朝黑衣人挥了挥手手,将骆驼上的货物全部运走,然后吩咐人将商队一行人送出了深山林子。布衣翎羽和众人离开的时候,林子里回荡着领头的商人的声音,“今日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若谁泄露半个字,我定不轻绕。记住了,我们的货物已经安全运达蓝氏城。”

    “明白。”众人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夜色里。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一)

    “给你说了你别再跟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安宁用最快的速度走在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咚咚”扇响,她边走边对紧跟在身后的依诺发着牢骚。

    “小姐,你要不原谅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原谅我为止。”安宁走得越快,依诺就追得越紧,“我已经跟你道歉了,我只是奉命将你送回罗布城,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安宁突然停下脚步,将双胳膊呈上给依诺看,她的胳膊处有被勒伤的痕迹,红成一片,甚至有的伤口处都结了疤痕,她的眼神在两只细小的胳膊上来绕来绕去,嘴角怒成一团,然后望向依诺,“你看看你的杰作?你是死心眼吗?我的胳膊都被绳子勒成这样了?你尽然说你并无恶意?我求你了多少次了让你放开我?我会乖乖听话跟你回罗布城,可你呢?除了解手和睡觉的时候放我下来之外,绳子还是绑在手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在马背上度过,我的屁股都磨出茧啦,你说你死不死心眼?你硬死把我绑在马背上跑了一个多月啊我的小姐?”

    “对不起,小姐。”难为情地说,“雪诺大人说了,不许给你松绑,怕你跑了。”

    “你……?”安宁气得无语,摇摇头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了,但不代表我不生气,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叫我安宁,以后我还得叫你嫂嫂呢。”

    依诺羞红了脸,轻言道,“小姐别取笑我了,我和你哥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还八字没一撇呢?”安宁惊讶道,“你把我哥魂都勾走了你知道吗?我给你说啊,这男人你得学着征服他才可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将爱说出口的,日后我再教你如何征服我哥。”说完她哈哈一笑已经走出院子。

    “姐姐。”一阵清脆的声音在院内响起,安宁回头,是若兰,她身穿一件玫红色的长袍,袖口的红白旋涡花纹极为显眼,“姐姐你要去哪儿?我都想你了,你也不来看我?”她的嘴角掘得老长,似乎可以挂个油瓶。

    安宁皱皱眉头,“不是给你请了教书先生教你识字吗?还有,安慕容哥哥给你一把剑,你练得怎么样啦?”说着她摸了摸若兰的发梢。

    “我今天已经学会十五个字,剑也练了两炷香的时辰。”若兰谈谈的说,脸色陷入了沉淀之中。

    “怎么了若兰?不高兴啦。”安宁看出了若兰的不高兴,微微一愣问道,

    若兰轻轻点头,“我想哥哥了。”

    安宁饶了绕若兰的头发,“你先跟依诺姐姐玩,我呢去看看你姨娘,回头我去找你,给你讲故事好吗?”

    “好。”若兰点头,依诺便拉着她又蹦又跳的走了。

    安宁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时,看到院内有四个侍女打扫卫生,她们将院内的柱子,墙角,阁楼的木板,门窗上灰尘通通扫去,再用抹布擦拭干净。尤其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要让侍女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年春季这个时候,狂风不定时吹来,风沙也跟着来临,不是黄沙满天飞就是将白天刮成黑夜,这样的天气便成了西洲春天来临的特色。

    在这一栋占地不到一百平米的室内,楚媚儿依然背对着门坐在卧榻边上绣着手里的活,听到脚步声,没转身他就知道走进来的是安宁,“回来就不知道消停的,你这两天去哪儿?”

    安宁张开洁白牙齿的嘴,从身后抱住了正在刺绣的楚媚儿嗲嗲地说,“母亲,我一早上都在房里没出门,都快闷死了。”

    “你当真没出去?”楚媚儿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活,“我怎么听说三天了你都不在城堡里?找人看着你都看不住?”

    “母亲,您能不这样吗?操心太多很容易成老太婆,而且是那种特别丑的老太婆。”安宁将脸颊贴在了楚媚儿脸上娇滴滴的说。

    “你要咒母亲早点老去是吗?”楚媚儿不乐意地怒道,“记住了死丫头,我得活到八九十岁,成为罗布城最老的寿星,我得看着你和你姐姐还有你哥生儿育女,看着我的孙子孙女长大成人,生下重孙才可以。”

    “这个想法很不错哦!”安宁夸赞,“长寿的人要接受大自然的一切新鲜事物,您可别在屋子闷着,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才可以。”

    “拍马屁的本事越大越渐长。”楚媚儿斜视一眼安宁,“既然回来了就跟着你师父好好练射箭,或者多去去佛堂,乞求你父亲和你哥安慕容在战场上平安无事,别想着再迈出城堡半歩,我会再加派人手看着你,省得你跑出去到处惹是生非。”

    安宁听了浑身打颤,回来七天,她就一直被困在城堡里,散步溜达都被人跟踪,上街被人跟踪,就连爬到山上透透风也是一样,总之走哪儿都会被人跟踪。楚媚儿生怕安宁再逃跑了,她认为依诺一路捆绑着安宁没给松绑的做法是对的,就算给她绑到城堡外面,她也会有逃跑的可能。可安宁确实不想再跑了,她知道她代替不了姐姐嫁给列王,更没有办法将她从拥有十万大军的城堡里救出来,所以她只好死心,以后再做打算。

    可安宁实在无法忍受有人这么成天跟着她,鬼才知道她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从小她就喜学着安慕容欢爬上爬下,安维尔和安迪练剑,她也会偷着学几招。父亲带着一行人去打猎,她便偷偷溜出城堡,结果失踪了半个月在二十多公里的寨子附近找到她,整个人穿着就跟要饭的一样,因此母亲会将她时常困在城堡里,找人看着,哪儿都不让去。于是她变着法子逃跑,甩掉三四个侍卫她本不在行,可要是甩得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连贴身跟在她身边的侍从都没看清她是如何逃掉的。十一岁那年,逃出城堡的她沿着十公里以外的布罗河感觉自由极了,她还沿着黄沙漫漫行走在沙漠里,在泥沙路溜达整整一天一夜,派出去的人寻找她的时候她只好躲在河边芦苇荡里,回到城堡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对于那趟逃跑,安宁可谓倒霉到家了。夜晚在沙漠里被狂风席卷,四处全是黄沙伸手不见五指,从小跑遍整个戈壁原野的她尽然连方向都辨别不清。满头发满脸满嘴都是沙子,就连衣服里也是,沙漠里连个可以躲避人的地方也没有,就连颗大一点的树也找不到,她只好钻进一株红柳树中间等待风沙停下。半夜蜥蜴游走在她身上的时,她会被吓个半死,起身又蹦又跳,从沙漠上滚下来,然后掉入一潭死水,在烂泥坑里将整个身子都裹满泥巴,差点让死水里的流沙吞噬。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二)

    她居然就这样满身泥巴的回到城堡里,带着浅浅内敛的微笑,头发乱成一团,全身泥巴糊满,拎了一个刚刚用发芽的柳絮编织成的帽子回来送给安琪儿带上,惹得安琪儿笑破了肚皮。安归伽以父亲的身份命令她要注意身份,否则就将她软禁起来。楚媚儿将她喊到书房里指指点点的教育,叫她作为一个小姐,虽然长得惹人爱,也会琴棋书画,但至少应该有淑女的样子。可她除了吐舌头就是做鬼脸,弄得楚媚儿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被她气笑了。

    本以为这次教训够安宁受的,可没过两天她却失足从城墙上掉了下来,缓了不到两炷香的时辰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跟安琪儿讲她在沙漠里的所有遇见,哪怕是痛得咬牙她也忍着。她说她最害怕的就是蜥蜴了,可那只蜥蜴不知道何时爬上她的身,也不知道在身上游荡了多少圈,最终爬上她的脸被吓醒,几乎被吓得心脏停止跳动。还不止这些,晚上她和安琪儿睡觉的时候,发现她后背,胳膊处,还腿上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这些紫青色的伤痕究竟是在沙漠里弄的,还是从城墙上摔下来留下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恐怕就只有天上的神才知道了。

    这次逃跑从王庭转了一大圈回来,看来安宁哪儿都出不去了,楚媚儿每天都派十几个侍从大张旗鼓的监视着她,除了和车夫师父在练箭场,在若兰的房间和她逗乐之外,只要她踏出城堡院子,就有侍从将她架着扔回房里,就算她使再大的劲也没用。

    “快去找你师父练箭。”楚媚儿提醒她,“每天至少练一炷香的时辰。”

    “我答应若兰要跟她讲故事。”安宁耸着肩膀说,“我不能食言,母亲我明天再来看您。”说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见安宁走出门,依诺朝楚媚儿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跟上安宁,楚媚儿从身后唤住依诺,依诺回头,低眉问道,“左夫人有何吩咐?”

    “替我看好小姐,别让她出城堡。”楚媚儿露出微笑说。

    “我知道了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住小姐,不让她乱跑。”依诺彬彬有礼地说,“那左夫人,我告退了。”

    “嗯。”楚媚儿点头,“去吧。”

    依诺在院子门口追上了安宁,她们一同路过广场的时候,那里停放了很多马车,上面装满了货物,她仔细一数,大概有六辆马车,她拉住一个侍从问,“准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小姐,飞鸽从伊塞克湖来信,君王让我们护送一批丝绸和锦缎过去,至于做什么小人无从得知。”

    “哦!”安宁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她迫不及待的去找安维尔,想弄个明白,最后她在议事厅门口听见了安维尔的声音。众多大人们都在商讨着各种难处理的杂事,个个都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也没能拿出最佳的方案定夺下来,等待各位大人相继离去安宁才走进议事厅。

    安维尔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了桌子上,表现出一股非常疲惫的样子,用手指揉着额头解乏,安宁走进他,带有一股讽刺的语言说,“国事很难处理吧年轻的君王?”

    “姐姐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让父亲回来吗?”安维尔嗤的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她,“总之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大人们各有说辞,意见从来都统一不到一块,就连心也是散的。”

    “父亲的老练是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里历练出来的,你得好好磨磨,还有你得学着揣摩各位大人们的心思,就知道今后该如何应对他们的话。”

    “说得轻松。”安维尔发着牢骚,“你这段时间大概也疯够了,从罗布城到王庭,从王庭到罗布城,现在每天又想着各种法子逃出城堡,我只想提醒你,春天来临,风沙很大,狂风会将你卷走,还有,攀爬城墙实在不是一个女孩家做的事,你也不必从哪来的兴致来关心国事,要不你来坐两天试试?”

    “我可不敢。”安宁连忙挥手,“我只是想问你父亲让你送那些绸缎做什么?”

    “父亲没有仔细说。”安维尔说道,“他只是让我找一批商队的货物,还要让我派人到西洲靠谱的供货商队,那些东西我们罗布城就有,何必要跑那么远,老费周折。”

    “这么远的路,需要做衣服的话这样的绸缎到处都是,何必要从罗布城运到伊塞克湖?”安宁低头思索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实在猜不出哪里不对劲。此时走廊外面有脚步声走来,安宁回头一看是车夫。

    “不能将那些货物运走。”车夫走进,站稳脚步说。

    “为什么?”安维尔站了起来,走向车夫。

    “你父亲说让你从龟兹找一家靠谱的供货商队,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仔细琢磨琢磨,你父亲要这批货做什么?还要让你找好下家,这绸缎可全是产自我罗布城,就这样被运到伊塞克湖,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安维尔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放在车夫的肩上,突然明白过来,点头道,“多谢车夫大人提醒,我尽然没想到这点。”

    “现在还来得及。”车夫说道,“但要加快速度,也许你父亲他们等着急用呢!”

    安宁露出吃惊的表情,半天没想明白的问题被车夫一语道破,不由送上佩服的眼神,车夫不亏是罗布城里的元老。不止在安维尔面前,就是再父亲面前,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为父亲出谋划策,成为父亲心里的主心骨。

    “来人。”安维尔唤来贴身侍卫,“吩咐下去,运往伊塞克湖的货物停下,派一批人前往龟兹,准备一批同样的绸缎送往伊塞克湖。”

    “是,王子。”侍卫说完转身要走,车夫又接上了话,“还有,无论花再大的代价,要找一家可靠的商家,长期将货物运往伊塞克湖。”

    “好的,车夫大人。”安维尔露出迟疑的微笑

    车夫向安维尔送来了似笑非笑面容,“有些事情需要大臣们商议再做决定。”他说道,“朝政上不止研究各镇各县官员杂七杂八的事情,你父亲的吩咐的事是战场上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知道了车夫大人。”安维尔低沉的沙哑的声音里带有一点怒气,但同时带有讨好的意味,“父亲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监督我,这件事你提点的很对,也很及时,如果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拿捏不准分寸,我会找你商议的。”

    “那就好。”车夫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朝安宁喊道,“小姐,你好久没去学箭术了,要不我们去操练操练?”

    “好啊师父,正好你也检验检验我的成绩。”安宁点头。

    “王子,在下告退。”车夫扫了一眼安维尔便迈开脚步走出议事厅,安宁也跟着走了出来。出了议事厅院子,车夫一路满脸充满怒意,脚步也放得很慢,安宁跟在他的身后都能闻到一股强烈的粗布汗衫的味道,还有散发着一股旱烟的混杂味道。安宁知道车夫抽烟二十多年,这种味道早已浸透他的全身,离他两米远都能闻到这股烟草味。

第三十四章 用心练箭(三)

    安宁从身后望着师父,师父很少将这种神情展现在脸上,在父亲跟前他从未这样过。听人说自安维尔回来之后,朝政之上他很少通知师父参加会议,只有不重要的会议才会通知师父。这个原因安宁知道,是因为车夫是她的师父,他和安维尔虽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安维尔自幼没将安宁和安琪儿放在眼里的那种态度,让他们的关系日渐疏远。

    “师父,忘了告诉你。”安宁说,“我在去王庭的路上,射死了劫持列王的敌人,我这个徒弟还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吧?”

    “这可是个好消息。”车夫夸赞,“你要加油。”

    “嗯。”安宁点头,她加快几步,同车夫并排行走,偷偷瞄了一眼车夫的脸色道,“师父,从议事厅出来你就一直不高兴,你的所有表情都在写脸上了,你可从不这样?”

    “我没事。”车夫伪装的笑笑,“你父亲不在,王子已经尽力了。”

    “他是在尽力管理国事,但他不应该这么冷落你。”安宁怒道,“你可是我罗布城的元老,就算安维尔当了君王,他也不应该这样。”

    “我倒不是生气他冷落我。”车夫说,“他看似很聪明,也认为能够处理朝政大小事务,有时候往往是这种不经意间的忽视会酿成大祸,我担心的只是你父亲,要不是我碰到送货的马车,这批货大概已经出城了。”

    “我知道。”安宁道,“安维尔因为您是我师父,所以他才会这样,还有右夫人,他们从来没拿我当自家人,自然也会拿你当例外,师父你放心。”她表态道,“等我父亲回来,我会狠狠参他一本。”

    “算了,我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他才十三岁,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至于右夫人再怎么在王子面前教唆,也改变不了多大的事实,王子如今还不是君王,而你父亲终究也会回来。”车夫说着,他们已经走进练箭场,“快去练剑,师父看看你这段时间究竟长进了多少?”

    “好嘞。”安宁拿起弓箭和箭,瞄准方向,箭飞一般的射出去,嗖的一声钻进箭靶线二环,不偏不离。

    “不错哦,”车夫夸赞道,“是什么力量将你的箭法激励得这么准?我一直在想,你得再练多久才能将箭术练得如此极致,看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安宁不以天高地厚的骄傲道,“我这是逼出来的潜能,当然。”她感觉到自己有点过于骄傲,缓和和语调,微微一笑说道,“这还得感谢师父教得好,这功劳啊,还是师父您的。”

    “刚刚那种神情我以为你不记得师父教过你呢!”车夫冷笑道。

    “怎么会师父,我就是再骄傲也不能忘了您是我师父。”安宁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父亲养育了我,而您教我射箭,如同再生父母。”

    “别卖嘴皮,继续练,你得射到箭靶中心不偏不离百发百中才可以。”

    安宁神情耷拉下来,有气无力道,“我确实得好好练。”她站在风中,眼神直视前方,箭一根根的射在箭靶上,有的在三环,有的在二环,时间久了脸部表情都麻木。“浑身酸痛啊。”她用眼神哀求着车夫,深感疲倦的坐下,将腿伸开,不耐烦地说,“师父,我得休息一会再练。”

    车夫无语的直摇头,实在拿安宁没辙的表情,这才练了多大一会就这样,反正车夫根本没指望她能将箭练成百发百中,这种水平今后若能杀几个敌人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明天早上去猎场。”车夫交代,“你能将活物射死一个,算我佩服你。”安宁双目瞪直,一脸的糟糕,直接倒在了地上,“当初非要学射箭的人是你,怎么啦?现在有泄气了?我想对你说为时已晚,你还得骑在马上射猎物,靶点算什么?”车夫又说,“想当年,我和你父亲骑在马背上比射箭,猎场放了二十只野兔你父亲射中六个,我射中十二个,其余两个大概被鬼神抓走了,所有人都没找到那两只兔子。你父亲一直想破记录超过我,这个愿望他至今都没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