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挖矿指南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Chapter 42 过去未来之事(八)

    可惜,可惜。

    它的心忽然地痛了起来。从梅纳尔利耶夫的脸上,它忽地读懂了他尚未说完的那半句话。

    可惜,可惜。

    可惜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倘若,我能让她复活呢?”

    梅纳尔利耶夫愣住了。

    这个条件显然非常诱人。

    他呆滞良久,最后还是拒绝了。

    “算了,违背生命本能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他直起身,随后向房间的方向走去。

    “你就让我烂死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意志朝他喊道。

    “你跑出来偷听我和盾的对话,难道不是还存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吗?”

    “呵。”

    他虽然这么说着,想要打开房门的手却停住了。他扭过头,对意志说:“我只不过是想听听你们将怎么处理不会编写世界种子的‘失败品’罢了。”

    意志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明不定的笑:“你会这么纠结我们处理你的方式,就说明你的心里根本还有顾虑。”

    它上前一步。

    “其实你不想死,对不对?”

    “哈?”梅纳尔利耶夫嘲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哈……”

    接着,他语气一转,以一种轻蔑的姿态朝着意志道:“小东西,别觉得自己有多本事,能轻易地看破人心。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这句话我赞同,我是说,你刚刚提到的最后那句话。”意志面不改色,“作为一个年轻意志,我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你……像看透人心这种事,对我而言,不是主观臆断,而是客观事实。”

    什么?

    梅纳尔利耶夫的手不自觉紧握住了门把。他咽了一口唾液,继续支撑起刚才的气势对意志道:“那,那又如何?小东西,不是扯两句谎,就会让人怕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意志像是想到了什么,它微微一笑,“总之我们大费周章地把你选出来,不把你利用到极致,那真是对不起我们这些天来的日夜操劳了。你放心,从明天开始,我会每天都来劝说你编写世界种子,直到你回心转意,心甘情愿为止。做好准备吧,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你……”

    梅纳尔利耶夫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有病吧!!!”

    “咚”的一声,意志看着梅纳尔利耶夫在它面前恶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没关系。越是难啃的骨头,越有挑战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那么久了,嘿嘿。”

    意志将两个小短手一拍,美滋滋规划起未来几天的计划。

    “哦,对了!先得把那件事做了,我的计划才能开展。”

    ……

    “你想延长梅纳尔利耶夫编写世界种子的时间?”

    “是的是的。可以吗?”

    “他肯配合了?”洛文德用美工刀将一叠巨大的白卡裁割成无数的小白卡,“如果他肯配合,以积极的姿态编写世界种子,我不是不能向神明提交一份延长编写时间的报告。毕竟我们的投入也不少,能不浪费就尽量不浪费吧。”

    他耸了耸肩,接着把裁好的白卡递给了意志。

    意志一头雾水地接了过去:“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不是前几天你自己说要裁割好的白卡吗?”

    “我?有吗?”

    “……有。”

    洛文德有些无奈:“意志,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这真是你前几天提出的要求。”

    意志抚摸着一张白卡。“谁知道你有没有假传圣旨呢……”

    “你呀,要是真不信我,就用这里。”

    洛文德拿手指点了点意志的小脑袋。

    “究竟有没有这件事,你在你的记忆库里一搜索就知道了。”

    “那我懒得搜嘛……”

    “行了,想要就拿去,不想要就留在这里。”

    洛文德看着意志一边说着“那我还是留着吧”,一边将白卡吞进了“肚子”里。

    “你还没回答我,他愿意编写世界种子了吗?”

    “嗯……他么……其实快了,就还差那么一口气,他其实,嗯,他心里是有这个想法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就是……”

    “就是他还是消极怠工,对不对?”

    “也不能这么说,嘶——就是……”

    “不必‘就是’了。”洛文德拿出用于报告的纸张,拿起一支笔,“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没有太多编写的意愿,那倒不如随了他的心,五天以后,按照流程,将‘一号梅纳尔利耶夫’进行销毁。”

    “哎!别啊!”

    意志扑上去,伸出它的小短手,制住了正要动笔的洛文德。

    “……别这样,意志。”

    “再给梅纳尔利耶夫一次机会吧。”

    “意志。”洛文德看着它,“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别这样,意志’。”

    “再往前。”

    “你说,要按流程销毁梅纳尔利耶夫。”

    “再前面那句。”

    “你说……强扭的,瓜不甜。”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就,就是——”

    “就是不要把你的意思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还记得,身为意志的第一原则是什么吗?”

    意志顿了顿。

    “是……不干涉原则。”

    洛文德严肃地看着它。

    “什么是‘不干涉原则’?”

    “不干涉就是——”

    意志的眼睛垂了下去,它用低微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不干涉任何生命体的生命进程,不干涉任何生命体的过去未来,不干涉任何生命体在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的任何选择。无论是毁灭还是延续,都是这个世界所有生命体在自我意愿下的共同选择。”

    “而不是?”

    “而不是,意志的选择。”

    “看来你还记得?”

    他眉头紧锁。“从你现在一意孤行的行为来看,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这个原则抛置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它想。

    一直以来,他都很尊重它的看法,它的每一次行动他都很支持,哪怕是很幼稚的念头,他都会鼓励它去把它实践完成。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

    也许……它真的……

    可是。

    它也确实……

    “洛文德。”

    “什么?”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Chapter 43 过去未来之事(九)

    “什么问题?”

    “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洛文德凝视着它,郑重地说道:“您当然是。”

    “并且,是唯一。”

    他补充着。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那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意志转身就走。

    “神明那边……”

    洛文德听到它好似叹了口气。

    “我会打报告的。一切按照程序来。”

    它扭过头。

    “相信我吧。”

    几天后。

    “喂。”

    意志被叫住了,转过身,是梅纳尔利耶夫。

    “什么事,梅纳尔利耶夫先生?”

    “你——”他顿了顿,“要不要过来帮我一起编写世界种子?”

    “您,回心转意了?”

    “什么回心转意……是被你烦死了……”他举着手里的白卡,“我可不想一辈子喝这种无趣的心灵鸡汤!”

    意志笑了笑。不得不说有些意外,自己不过是扯了一个“他不写世界种子就不会被销毁”的谎,再真的延长了他的销毁日期。没想到梅纳尔利耶夫如孩童一般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

    不过……神明居然真的通过了它的要求,还说——

    “喂,你来不来?”梅纳尔利耶夫有些不耐烦,他打断了意志的思绪,“让我抓紧写完,抓紧上路啊!”

    “你不会被销毁的。”

    意志回复他道。

    梅纳尔利耶夫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

    意志微微一笑。

    “因为这个世界,由我做主。”

    “哈?”

    “你先写吧!”意志用手拍拍他,“写完你就知道了。”

    ……

    “我真不知道要知道什么。”被编写种子折磨了一天的梅纳尔利耶夫跟在洛文德的后面,“尊敬的盾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小,额小小年纪就很可爱的意志大人等我写完世界种子,要让我做什么?”

    洛文德瞥了他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来。

    “你前几天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年少无知……”

    “放心吧。”洛文德拍了拍他,“不是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大,大大的好事?”梅纳尔利耶夫嘀咕着,“那小东西的脑袋里能装什么好事?”

    “你说什么?”

    “没什么。”梅纳尔利耶夫赔出一个自认真诚的笑,“您慢走,慢走。”

    他感受到洛文德的目光审视地从他头顶掠过,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紧接着,那道审视的目光被他的主人收回,在几步的距离后,梅纳尔利耶夫听到某位“大人”的低笑。

    他狐疑地往头上摸去,柔软、细腻、光滑并且茂密,犹如热带雨林般林木丛生,没有什么问题——等会,这是什么?

    他认真感受了一会,在顶部的最中心位置,那引以为傲的铂金草原变得有些稀薄起来,他的手指游移,茂密的植草由盛转衰,逐渐稀薄,甚至……露出了斑斑秃痕……

    “……意志!!!”

    正在大啃小饼干的意志看到梅纳尔利耶夫如风一般狂奔至它的面前,犹如遭遇什么巨大不幸般一下跪倒在它的面前,准确来说,其实是一个不小心滑倒的。但这种能占便宜的好事自动上门,不要白不要,于是它吞下嘴里的饼干屑,一脸慈祥地说——

    “快起来,我的好儿子,倒也不必给爹爹行此大礼。”

    “……儿你个头啊!不占人便宜会死吗?”

    梅纳尔利耶夫站起来,看到了意志手里比它人还高的饼干桶,一个黑虎掏心,将罐子抢了过来,开始往嘴里丢小饼干。

    “不会。”意志又把饼干罐抢了回来,“但是很爽啊!”

    “你还真能吃……这罐子比你人都高。”

    “你管得着么你。”意志把罐子往身后藏藏,“怎么了,你种子写完了?有空了?刚刚鬼哭狼嚎的,叫我什么事?”

    梅纳尔利耶夫低下头。“那你看我的头。”

    “头怎么了?”意志盯着看了一会,“很干净啊,没有头屑,也不油。”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少东西?”

    意志假装认真看起来,其实它懒得猜,偷偷作弊读取了下梅纳尔利耶夫的思想。

    “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你有点儿秃了,是吧?”

    “是,没错,不愧是你。”

    梅纳尔利耶夫虽然表面上常常损意志,总要同它斗嘴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很乐意和它聊天的。

    因为不管他想表达什么,意志总能快速而准确地明白他要诉说的点,再加上他本来就很喜欢聊天,这基地也就两个人。洛文德看起来是个不好相与的,又总是很忙,意志每天飘来飘去很清闲的样子,又整日笑眯眯的(虽然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但意志会让人感受到它的情绪),故此梅纳尔利耶夫就有事没事都会来和意志分享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意志的“善解人意”是来自于直接窥探他的思维。当然意志还是很有操守的,不到必要时刻不窥探私隐,也不会多看别的东西。其实它也很苦恼,每当它脑子里出现了——想要得知对方的想法这个念头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同对方的大脑连接了。它目前也正在努力地控制这项能力,不过还是常常会失控就是了。

    而且,它也告诉过梅纳尔利耶夫,自己会读取意识的事。只是,这个神经大条的人很快就忘了……

    “意志。”

    梅纳尔利耶夫一脸恳切的表情。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我有,我有,你别急。”其实意志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秃了,不过权当给他个心里安慰,它把手在那个所谓秃顶的地方放了几秒,“分裂”了几丛头发出来。梅纳尔利耶夫摸了摸,感觉良好,心情又舒缓起来。

    “怎么,是种子编写的太猛,头都秃了?”

    “很有可能。”梅纳尔利耶夫又忍不住摸了摸,“快收尾了,熬了几天夜。”

    “辛苦了。”意志拍了拍他,“来,吃点饼干。”

    他没接。梅纳尔利耶夫沉默了一会,说:“写完种子后,我真的不会死吗?”

    “当然。”

    它朝梅纳尔利耶夫伸出了一只手。

    “君子一言。”

    梅纳尔利耶夫有些狐疑,但还是握了上去。

    “驷马难追。”

    三天后。

    “好了,完成了。”

    梅纳尔利耶夫将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球放在洛文德和意志的面前。意志飞上去,围着它转了几圈。

    “原来世界种子长这样。”它捧起那个小球,“有点像缩小版的我哎!”

    “何止是像!”梅纳尔利耶夫回道,“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所有的世界种子都是这样的。”洛文德笑笑,将那个小球收进准备好的锦盒里,“明天送走你以后,我会把它放到该放的地方去的。”

    “什么?送走?”梅纳尔利耶夫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送走谁?那不成是……”

    “不必东张西望,梅纳尔利耶夫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和意志是不可能走的。所以,明日要离开的——是您。”

    “离开?我要离开?为什么我要走啊?你们……”

    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后退一步。

    “你们不会是——”

    洛文德同意志相视一笑,而示意道:“你去同他说吧,我要赶紧向神明报告种子的事情了。”

    意志点点头,笑着飞上去,在梅纳尔利耶夫耳畔低声说了几句,梅纳尔利耶夫的双瞳一下变大了。

    “你,你,你……”他咽了一口口水,“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保真。”

    “但是,但是,任命我成为一个新世界的意志,这种事……”

    梅纳尔利耶夫在收集种子编写资料时了解到不少东西,他知道这样的事——

    “是从来也没有过的。”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呀。”

    “神明,竟然能同意?”

    “不仅神明同意,我也同意。”

    “你同意?”梅纳尔利耶夫瞥了它一眼,“你同意什么用?”

    “我同意为什么没有用啊?我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意志,当然要经过我的同意。”意志也瞥了他一眼,“你要去的世界还是我造的呢。”

    “你造的?”

    “造了很久哎!我都快累死了,还不能让你发现……我藏匿的很辛苦的!”

    它伸出一只手,按在梅纳尔利耶夫的脑门上:“因此,就算那个世界再怎么不完美,你也不许抱怨,毕竟那是我精心制作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行行行,知道了。”

    梅纳尔利耶夫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或许他发觉了,但他暂时不想说出来。

    “不过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不会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不愧是你,当然是有条件的。”

    意志一步步逼近他。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

    “这些年……”

    “只有我和洛文德两个人……”

    “两个人……”

    “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玩个超过两个人的游戏都不行!救救我,救救我!”意志一把抓住了梅纳尔利耶夫的手,“等洛文德写完报告,我们三个,就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大型二对一竞技类棋牌游戏……”

    “紧张刺激的大型二对一竞技类棋牌游戏?这什么?”

    “这是。”

    意志捧起他的脸。

    “斗,地,主。”

    于是之后,他们三个人就玩了爽。不过是意志单方面玩了个爽,这家伙牌运好到无与伦比,如果这一下午的牌局按真实财富进行支付的话,洛文德和梅纳尔利耶夫两个可以说把整个世界都给输尽了。

    夜晚。

    意志和梅纳尔利耶夫坐在温室的一截枯木上。这也是意志的产物,它永远不会腐烂,也永远不会变形。

    温室和外界有着同步的时间。现在,在玻璃房的穹顶上,已经显印出一片模拟的夜空,繁星点点,很是美丽。

    “梅纳尔利耶夫,你说,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

    “嗯?”梅纳尔利耶夫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意志笑了。“我之后会看到的。保持一点神秘感好了。所以,真正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

    “真正的星空?这不就是真的吗?”

    “这不是。这只是……一个投影。”

    梅纳利耶夫疑惑,他眯起眼,似乎这样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投影?我觉得很像啊,外面的星星就是这样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吗?”意志抬头看着它看过无数次的虚拟夜空。

    “还是有不一样的吧。就算模拟的再真实,假的……终究假的吧。”

    扑簌簌。

    它听到金合欢树上,那只外来的鸢鸟抖动了翅膀。

    “镜花水月。”它无意识地低喃着,“到头来,终是一场虚幻的梦。”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对了。”意志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活着的感觉,怎么样?”

    “哼。”

    梅纳尔利耶夫冷哼了一声。“不怎么样。”

    “是吗?”刚掠过他的心海的意志对着他的心口不一继续高深莫测,“真觉得活着不重要吗?”

    它拍了拍他。

    “还是活着吧。”

    鸢鸟展开翅膀从他们面前飞过,意志看向挂在金合欢树山的时钟:“该回去了。”

    “嗯?”梅纳尔利耶夫也注意到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吗?”

    “一个小时我们就应该躺在床上了。走吧。”

    意志漂浮起来,边走边说道:“明天,洛文德会带你去你要就职的新世界的。”

    “只有洛文德?你不去吗?”

    “我不去。”

    梅纳尔利耶夫很是疑惑,他开口正要询问些什么,却被意志打断。

    “晚安,梅纳尔利耶夫先生,祝您有个好梦。”

    第二天。

    梅纳尔里耶夫和洛文德站在新的世界里。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他款款走来。

    金色的头发,细细的眉毛,如同绿宝石般的眼睛,不会错,不会错。

    是她,是她!

    “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守护这个世界的盾。”

    洛文德将她带到他的面前。

    “她的名字是——”

    “希拉瑞莉。”

    梅纳尔利耶夫满脸泪水,他努力喊出了那个名字。

    洛文德继续讲解道:“意志托我带回了那个废墟里剩下的一切,它在那堆数据垃圾里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你妹妹的源代码,然后将其融入到这个新世界的种子里,然后又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制造了这个新世界……”

    “谢谢。”

    他的声线颤抖。

    他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泪水已经将他的声带堵住了。

    洛文德拍拍他。

    “还有,意志让我转告一句话给你。”

    梅纳尔利耶夫看向他。

    “它说,只有活着,才有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机会,和自己想要见的人重逢啊。”

Chapter 44 过去未来之事(十)

    “其实我很好奇……”洛文德从新世界回到基地,“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拯救梅纳尔利耶夫,甚至任命他做新世界的意志的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合适罢了。”

    意志望向他的眼睛,顺带将同梅纳尔利耶夫交往时的记忆和洛文德的对接。翻阅着梅纳尔利耶夫过往发言,洛文德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能冷静地对待万物的生死,甚至在面对心爱妹妹能死而复生的诱惑时,他竟然也能抵挡得住,确实是世界意志的合适人选。”

    “再者,他的求死欲望,其实也不是那么浓烈。”

    “嗯?”洛文德不解,单从梅纳尔利耶夫最早的行为上,他确实解读不出那家伙有什么求生的念头。

    “他只是在愧怍罢了,愧怍为什么是温柔善良,能包容一切的妹妹死了,而不是像他这样的怪物。”意志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想活着,只是……耻于活着罢了,但又确实没有死亡的勇气,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死与不死之间每天折磨着自己而已。”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不及你看得透彻啊。”

    “你也别夸我了。不过是我的能力所至。”

    意志看向他,“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力量,一定比我使用得更好。”

    “我可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洛文德挥了挥手,“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我非常清楚自己不适合你的工作,因此对于你的力量,我没什么兴趣。”

    意志笑了笑。“也对,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盾的品格的。”

    “哦,对了。”

    洛文德合掌,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过两天要出门,你好好地待在基地里,不要出去。”

    “出去?可是交流大会不是才刚开过……”

    “是联谊会。周边的几个世界意志邀请我去联谊会。不过说起来也不算是周边的世界了,毕竟他们离我们还挺远的——”

    “联谊会?意志们还有联谊会?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你当然没听我提起过,因为以前的我都推掉了。”洛文德叹气,“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聚会,但他们言辞恳切,一定我去……如果我不去,他们就要来拜访我们的基地!我,我怎么能够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我——”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意志努力克制着自己,“你再说下去,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探寻你这番话背后的深层含义,跟着不由自主连接你的思维,找到我想要的答案的。因此,从我面前消失……快走!”

    “所以,要你的能力又有什么用呢?”洛文德临走前还不忘揶揄一番意志,“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快,走。”

    “知道了知道了。”

    洛文德离开了房间,他所不知道的是,一只鸢鸟悄悄地从屋子的盆栽后面飞出,跟在了他的后面。

Chapter 45 过去未来之事(十一)

    “……这只鸟。”

    洛文德还是发现了她。其实他察觉很久了,只是他不想点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而且,他感受不到在这只鸟上有什么攻击性以及会威胁到意志的可能性——这是神明制造时赋予给盾的特性,为了更好地保护世界意志,他们拥有预判危险和估测威胁性等能力。

    既然他在这只鸢鸟上找不到什么危险因素,他也没必要开启什么抹杀系统。

    不过。

    在基地里乱逛倒也算了,看在意志还挺喜欢搓揉它的份上。只是还偷偷跟出来,未免有点过分了吧……

    “你这家伙……说吧,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快准稳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鸟头,剩下的手指也坚实地固定住了鸟身,使其不会乱动。出人意料的是,那只鸢鸟倒是没怎么挣扎,只是盯着他不停地眨巴眼睛。

    奇怪……

    按理说,非同寻常的生物都会让他警铃大作,就算是没有攻击性的,他也能因为盾的特性而判断出事物的好坏来,但是眼前的这只鸟,竟然,竟然——

    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知道好坏,也看不出凶吉来。

    就像是一张白纸,不,就算是白纸,也能够形容其特性,而这只鸟却是……

    完全找不出形容词的存在。

    怎么可能……即便是面对着其他世界的意志,他也是能够一眼就看穿的,不可能有不能描述的东西存在……除了,统领全部的那位,还有,现在应该是呆在基地里的那位……

    “不要紧张。你的能力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那只鸢鸟竟然说话了。不过,其之鸟喙其实并没有动,所以其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像意志一般可以直接交流。请不必在意我,就算是要刻意地记住今天的事,到了明天,也全部都会忘记吧,毕竟,这里都不是真实的啊。”

    它如叹息般说出最后一句后,突然沉默了很久。在这期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如凝固的白蜡倏忽不动,良久,才被逐渐烧融,又重新流动起来。

    “找系统那家伙设置了屏蔽功能,应该就不会再让我影响到幻境里的人了吧。呵……我真是,明明都知道只不过是把过去的事看一遍罢了,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却还是抱有着一丝想要改变过去的侥幸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沐鸢飞心里,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的愿望格外得强烈,但是又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劝阻着她,不让她这么做……

    算了。

    变作鸢鸟的沐鸢飞晃了晃头。

    别想这些了,还是专注眼前吧。

    “奇怪。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洛文德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似乎正抓握着什么东西,但是他自己却记不起来了。

    “随意吧。”

    他也没感受到什么危险因子,便继续往举办联谊会的那个世界去了。

    “您好,请随我来。”

    一个果冻状的非人仆人走上来为他带路。

    联谊会的地点选在了那个世界的一幢别墅里,金碧辉煌的同时,也长得奇形怪状。不过洛文德没有兴致研究这些建筑的设计,他不像意志,如果是它,大概会对这里的各种物什仔细把玩上好一会子。

    “哈,洛文德老弟,你可终于来了!”

    组织联谊会的主人是个自来熟。他热情地迎上来,往洛文德的手里塞了一杯酒:“你这尊大神之前可是怎么都请不过来啊,哈哈哈,今天总算是到场了!来,今天可要好好和你喝上一杯。”

    洛文德不是很喜欢应付这样的人。明明今天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平时也没有太多交集,不,可以说是零交流,但对面的人就是能够毫不尴尬地说出一箩筐的亲热话,真是——

    甘拜下风。

    洛文德礼貌地笑了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就转身退到角落里了。今天他就打算做个无情的喝酒机器,什么话题也不想聊。

    如果硬要和他聊的话,他就只低头喝酒,什么也不说。横竖他也不在乎被误解成什么性格乖僻难搞,这样一来反而正中他的下怀,就再也不用来这种联谊会了。

    这种联谊会十天半个月就会开一次。洛文德很清楚,这帮世界意志平时是一点事也没有,有不干涉原则在,世界如何运行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除非是出现什么特别大的事,比如位面入侵,次元破碎之类才需要他们出手解决。不过这种情况可谓少之又少。正因如此,这帮世界意志平时的生活可以说是闲出屁了,所以,才会经常开联谊会找点乐子。

    不过,也有勤奋的世界意志。洛文德又喝了一口酒。虽然有不干涉原则,但是只要不太出格和过分,适当的参与世界运行也是可以的,比如给天选之子设置系列挑战什么的……说到这个,或许可以考虑让意志在第二次“十圣”游戏中进一步学习下世界管理。

    虽然原则说的是“未来是全体生物的选择”,但它其实只是在预防世界意志替代世界生物进行选择罢了。如果不是替代选择,而是引诱其做出选择,也并不违反规定。毕竟,最终做出选择的还是世界生物,而世界意志只不过是给予一些选择上的帮助罢了……

    洛文德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中,对外界的变化懵然不知。直到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洛文德先生?”

    “哦,抱歉。我刚刚在思考一些东西,太投入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不愧是洛文德先生啊!真是日理万机,连联谊会都不放松吗?”

    哈?

    这突如其来的恭维让洛文德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说话的人他显然不认识,准确说,在场的世界意志他就没有认识的。

    看起来也不像是阴阳怪气。至少开口之人的神色倒是很诚恳,甚至还流露出一些倾慕。什么东西?倾慕,为什么要倾慕我?

    洛文德皱了皱眉。在场的氛围可以说有些诡异,虽然他能看得出所有人都对他很尊敬,是真诚的尊敬,甚至有些人怀抱着倾慕的意思,但是他就是觉得格外诡异,在这真诚底下涌动着难以察觉的危险要素。

    这使得他决定接下来要更加谨言慎行了。

    感谢这盾的特性吧,虽然不知道其他盾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敏锐度,但此刻他确确实实感谢神明所赋予这份特性,能让他万事发生前有个提前准备。

    尽管洛文德还没掌握情况,但他打算先顺着那位意志的话说下去先:“没什么特别的,说来惭愧,我所想的不过我个人的一点小事罢了。”

    “说起来,洛文德先生还没有要守护的意志吧?”开口的那人看上去一脸天真的模样,“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嗐!有什么想问就问么!”联谊会的自来熟主人站出来搭话,“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你问什么都是可以的!”

    “可能会有些冒犯到洛文德先生……我想还是征求下洛文德先生的意见比较好。”

    “您说吧,没有关系。”洛文德的脸上挂起礼貌性的笑,“如果是我能够解答的,我一定尽力为您解答。”

    “好……嘿嘿,说来洛文德先生还真是温柔啊……要是我的盾也能这么温柔就好了。”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洛文德有些不知道怎么接,所幸自来熟联谊会主人又搭上了话:“哈哈,小野的‘盾’确实有些过于严厉了。不过那家伙也没什么恶意,不过也是想让你更出色罢了!不要在意,小野!”

    “麦克罗先生,你说得对……”小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偷偷瞥了一眼洛文德,“不过,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可以有一个和洛文德先生一样温柔的盾。”

    “小野先生。”

    洛文德感知到这对话氛围明显要往某些奇怪的氛围去了,他试图将话题拉回原点:“不如还是说说您的疑惑吧。您方才要问我什么?”

    “哦,对!差一点忘了这个……”小野如梦初醒似的,“其实呢,洛文德先生,我想问的是——”

    “嗯,您想问?”

    “为什么洛文德一直没有需要守护的意志呢?按道理来讲,盾是为了守护意志而生的,因此,应该是先有意志然后才有盾,但是为什么……”

    小野盯着洛文德。

    “您,会先于意志诞生呢?”

    “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说,其实,在您所在的世界里,已经有了专属的意志了吗?”

Chapter 46 过去未来之事(十二)

    好家伙。

    洛文德盯着小野那张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脸,第一眼瞧过去倒是一派天真的模样,没想到,问出来的问题却是……

    “哈哈哈,您在说什么呢?”

    他大笑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裹挟住小野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

    “这样的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为什么,您会存在呢?”

    “呵……”洛文德轻笑,“您这让我如何回答呢?”

    “如何回答?”

    小野也笑起来。

    “是不想答,还是——不敢答?”

    “是不会答。”

    洛文德突然语气谦逊起来,他饮了一口酒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为何,又怎么会回答小野先生您的问题?不过,我姑且冒昧一猜,那位既然如此为之,想必也有其之用意。”

    “那位”指的是创世的神明。其实他们这些神明的创物之间,一般是以那位指代神明,以示尊敬。不过这些都是其他意志之间的规矩,洛文德和他的意志与他们不同,自然也不必刻意遵守这些繁文缛节。

    “自有用意?”

    小野有些不满意这个回答的样子。

    “恕我冒昧,您能做什么呢?”

    “小野?!”

    此话一出,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麦克罗先生被吓得不轻,赶紧出言制止,甚至还伸出手用力将他拉到身边。

    “太冒犯了!”他用大得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叱责小野的行为,“这是极度无礼的行为,马上向洛文德先生致以最深的歉意!”

    小野抬眸望了望他的这位伙伴,他看得到在麦克罗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更多的是深切的担忧和浓厚的哀伤,以及——

    抹不去的恐惧。

    洛文德也感受到了。他明白他们在恐惧什么。

    因为曾经,有一位盾,谋杀了其的意志。

    “在一开始,盾是作为意志的附庸而存在的。”

    “意志的附庸?”

    “是的。”

    洛文德想起来那个午后,在他给意志讲完一个故事后,顺便提起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盾的唯一用途,便是守护意志。”

    洛文德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肩上。“我们的身上有着神明烙印下的限制,这个限制包括且不限于:在任何时刻任何场所都应对意志的安全负责,凡事都应以意志的安全为先,必要时刻,可以以牺牲自己的安全来守护意志的安全,等等。”

    意志专注地听着。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绝对不允许盾对其守护之意志存在加害的行为。”

    “加害行为?”

    意志皱了皱眉。

    “是的,加害行为。盾如果对意志做出伤害的行为,首先,不管其程度几何,都会失去作为盾的资格。”洛文德继续解释道,“其次,一旦行为生成,根据行为的严重程度,便会遭受到限制烙印对此作出的相应惩罚,甚至造成‘破碎’。所谓‘破碎’,便是指盾的死亡。”

    “其实,我想问的是加害行为。”

    意志摸了摸下巴。

    “我有些不能理解,盾会有什么理由加害意志呢?”

    洛文德沉默了一下,他看着它良久,而后才缓缓开口。

    “不是所有的意志都会有一颗善良正义的心的。”

Chapter 47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三)

    洛文德垂下眼眸,阳光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落下一片阴影。

    “因为有这般‘绝对利己’的规定存在,所以有些意志,便不把自己的盾当作平等的创物对待,甚至都不将其当作有生命活力的个体看待。在他们眼里,‘盾’,只不过是一件好用的顺手的物什罢了。”

    他依靠在椅背上,有些不愿提及地说道:“他们用最不屑的神色,告诉自己的盾,你们不过是附庸品罢了,唯一的价值,就是被我们所利用,如果我们不要你,你就是等于是没有用的垃圾。诸如此类,或许更恶毒,日复一日,用言语贬损着身为同伴的盾们,甚至用暴力奴役着他们。”

    “但……”意志有些犹豫不决,“你刚刚也说了,盾是意志的附庸?”

    “是附庸,就应该被侮辱吗?”洛文德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好歹作为盾,我们也是有着个体意识的创物。只不过是因为被下了‘限制’,才会变成所谓附庸品的。”

    “对不起,对不起。”意志连忙道歉,“我没有说你是附庸品的意思。”

    “而且,我说的是,差不多。”洛文德舒出一口气,“是因为限制,所以才逐渐变变成了附庸。也许那些意志并没有错,确实,盾的价值要依附于意志才能够得以实现。没有意志,确实不可能的存在。”

    他又转为平静。

    “那些被奴役的盾们,正是处于这样屈服顺从却又不甘心被如此对待的境地中。有些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被那些不怀好意的意志逐渐洗脑,放下尊严,选择了顺从。而有些,则选择了反抗,甚至……同意志玉石俱焚。”

    “就像那个,策划谋杀了意志的……盾?”

    “是的,其是唯一成功的一位。其余的,全部被身上的限制‘破碎’了。”

    意志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个杀死意志的盾呢?那位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意志在什么时候需要亲自出手吗?”

    “我想想……次元破裂,位面入侵?”

    “是的,那位盾,因为自身的限制,于是选择用别人的手来杀掉意志,为此,其不惜引狼入室,发动了一场次元入侵。那次入侵的破坏极大,不仅那个意志连同其之世界被直接抹去,尸骨无存,连周边的许多世界都遭受到牵连,成为了——陪葬。”

    意志感觉到了些许寒意,它下意识想往某个熟悉的温暖源靠近,却又顿时僵住了身体,它有些不敢和恐惧,悬浮在半空中,看着那张脸继续不咸不淡地说下去。

    “最后这事,还是神明出面摆平的。其大为震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盾引狼入室,更多的是因为——其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意志对自己的盾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切的祸端,皆由意志而起。”

    “所以……”

    “所以神明重新修改了限制,提升了盾的地位,并且给所有世界的意志下了严重警告,并对盾们承诺,一旦意志们有不尊敬他们的行为,可以立刻向神明汇报,查明属实以后,其根据严重程度对世界意志给予惩罚。就像当初对盾下的限制那样,其也对意志们下了限制。”

    “是这样……那,那位引狼入室的盾……最后怎么样了?”

    “那位?”洛文德回忆着,“谁都没能想到,他居然在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本来他作出这样的事,应该被处死的。但是神明发现,那场入侵所带来的,未必只有死亡。”

    “嗯?还有别的吗?”

    “是的。”

    他抬起头,盯着漂浮着的意志。

    “还有别的。”

    “是什么?”

    “一个人人都要的东西。”

    洛文德站起来,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意志。意志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它转身飘到了另一个地方,才接着问道:“一个人人都想要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希望。”

    洛文德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它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它想再问下去时,洛文德的脸上回复了惯常的笑容,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说:“快点长大吧。”

    它连接了他,但是它却什么没有探知到。它能看到他大脑里的任何一处,却唯独看不到那笑容背后所要表达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洛文德的秘密,是关于它的。

    既然现在无法探知,它也不打算再过多追寻。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Chapter 48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四)

    时间停滞在那个节点,幻境里画面流转,一时间,鸢鸟又回到了那个联谊会的现场。

    它看到小野静默了一会,而后张开嘴,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

    “抱歉。”

    但这句话不是对洛文德说的,而是冲着麦克罗吐露的。

    紧接着,他如同赴死般,继续向洛文德吐露着带有挑衅气息的话语:“怎么?回答不上来了吗?幻想自己背负着特殊使命的——洛文德先生。”

    “小野!”麦克罗一把上前抓住了他,身体向前弯曲,朝着洛文德露出满是歉意的脸,“您大人有大量,最近他那边有事儿,心里烦躁,说话不经大脑,您宰相肚里能撑船,饶过他,饶过他。”

    他一面说着,一面捂住小野的嘴往后拖去。小野剧烈挣扎着,他把麦克罗的手从嘴上扯开,声嘶力竭地吼道:“洛文德!你是不是觉得,神明把你秘密派到那个世界里,会让你有机会能同我们意志一样,拥有创造万物的能力?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小野先生。”

    他开口了。并没有什么不快。他还是先前那般温润的语调。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很明显,那件事致使您的状态看着不是很好。不管怎样,希望您能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法。”

    洛文德微微屈身,向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

    “我先走了。”

    场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局。有人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麦克罗。麦克罗赶紧大声喊道:“洛文德先生!”

    他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那个,那个。”麦克罗拿眼睛看了看捅他的人,“那个,洛文德先生,我恳请您,不要把方才小野冒犯您的事上报给那位。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小野是我的兄弟,这事我替他担了!”

    洛文德微微一笑。“您多虑了。方才,其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嘛。不过小野先生……他看着确实很不好,您还是快带他下去休息吧。”

    “啊?”麦克罗这才意识到小野的不对劲——他不停地发抖,眼睛里也不间断地渗出泪来。

    “快来人搭把手!”

    他赶忙将小野交出去。一抬头,洛文德已不见踪影。麦克罗朝着出口追去,在走廊那里拦截到了他。

    “麦克罗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麦克罗怀着心事,他看到洛文德的脸上还挂着那和煦的温润的笑。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激怒过这位举止神秘的盾。

    那如春风般的笑让麦克罗有那么一刹那的自我怀疑。他想,如果他将想问的事和盘托出,洛文德是不是也会像方才那样微微一笑,然后和和气气地解答他所有的疑问。

    但是他并不能这么做,那样太冒险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洛文德开口了,果然如麦克罗所想一般,微微一笑,和气地开了口,只不过,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您放心,我向您保证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特别是向那位。话说回来,小野先生能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有幸啊。”

    “啊,啊这也没有什么……”麦克罗构想着词措,“其实,洛文德先生,我们想同您来往也已经很久了,大家心里一直渴望能与您见面,这次联谊会也是为此所开,只是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抱歉。”

    “您不必自责。”

    “事实上,您可能不能知道,每当诞生一个新的世界意志,我们这些周边都会带着礼物和资源上门拜访,帮助新生意志进行发展。不过……没想到您居然是个意外,因此大家也有些好奇过了头……”

    看着麦克罗说话不停兜着圈子,洛文德替他心累,决定推他一把。

    “麦克罗先生,我是个直接的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只是大家好奇罢了,想问问您为何从不邀请其他意志到您的世界去一聚,不过现在看来,感觉多半是因为您爱好清静,不喜欢别人打扰您吧。”

    “算是吧。我确实不善于应付这些社交场合,另外我的身份始终是盾,诸位……都是意志,还是有所不同的。再有……”

    洛文德悄悄靠近了麦克罗,低语道:“麦克罗先生,我同您也是一见如故,相信您的为人,有些事烦请您代我向其他意志转达。”

    麦克罗赶忙附身倾听:“请讲,请讲。”

    “并非是我真心不想同诸位来往,实在是……”洛文德顿了顿,“实在是那位的意思。”

    “那,那位?哦……”

    “具体不方便透露太多,我只跟您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同那位的一些往事牵扯,真说出来……只怕大家……都……”

    洛文德戛然而止,以眼神示意麦克罗。麦克罗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该怎么说,想必您……”

    “哦,明白明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多谢了。”洛文德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麦克罗看起来像个聪明人。他想。聪明人的好处就是聪明,他并不用说上太多,只需要提个前半段,聪明人自己就把后半截给“悟”了。就算他是个寻根问底的,在交流的过程中,洛文德也想好了一套说辞,虽说还有些粗糙,但他说的吞吞吐吐,模棱两可些,也能糊弄过去。毕竟,他要营造出这样一套氛围——他所在的世界对于神明来说,是个“不可说”的存在。为了不“连累”这帮周边的世界,当然吐得越少越好了。

    不过今天的事,还是要详详细细地同神明打个报告。他担心,或许有什么势力盯上了他和意志,还是审慎些为妙。话说回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在他那个世界旁边又多了一个新世界的样子。

    是消息还没有传过去吗?还是说他们并不知道上面其实已经有了意志?应该是还不知道有了意志吧?新的世界每天都在诞生,而属于世界的新意志可是要等很久的。

    另外,按照他们所言,新的世界意志诞生时,他们会带礼物上门。

    啧,梅纳尔利耶夫那儿是离他们还是很近的。

    那待会回去时,把他推远点好了。

Chapter 49 过去和未来之事(十五)

    洛文德回家的时候,看到意志正蹲在烤箱前面看烤饼鼓起来。

    煮锅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里面炖着排骨、白萝卜还有切成段的甜玉米,满屋子都是肉汤独有的香气。灶上的小碟里搁置着切好的葱末,很多,堆成了一座绿油油的小山丘。

    某人确是酷爱食葱,洛文德想,幸好他没有什么唯香菜独尊,只加蒜末诸如此类的嗜好。不过或许有也无事,世界也从来不是对立的非黑即白,就算不爱吃葱也可以彼此包容。

    “喔,你回来了。”意志看到了他,“今天联谊会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就那样。”

    洛文德走过去,看了一下汤,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合上锅盖,而后和意志并排看着烤箱里的饼。

    “无非是大家聊聊天。”

    “没安排什么节目吗?比如玩个游戏什么的?”

    “或许本来有。”洛文德盯着烤饼,它在烤箱里油光满面,流露出一种诱人的光彩,“也或许……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怎么突然这么说?联谊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想到了别的事,我随口说说的。”洛文德刚撒完谎,登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意志,意志却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他脱口而出,然后又迅速接上,“不问问我想到了什么吗?”

    “那是你自己的秘密。”意志笑意盈盈,“放心吧,我不会再不受控制地窥探任何人的思维了。”

    “你的意思是——”

    作为意志,修理世界也是他们的责任之一。为了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他知道神明赋予他们“看透一切”的能力。不过在诞生的初始,他们并不能很好地掌控这项能力。比如意志,只要它的好奇心稍微重一点,它就会不受控制地同被它所好奇的生物进行精神连接,直到它获得它想要的答案为止。

    “就是字面意思,或者换种说法,就是我学会了怎么控制我的这项能力。”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别担心,兄弟。”意志拍了拍他,“我不会来看你想了什么的。”

    “看了也没有事。”

    洛文德想了一想。

    “还是经常来看看吧。”

    “哈?你说什么?”意志故作惊讶,“淦,老兄你这癖好,好生奇怪。”“……你呀。”洛文德无奈地看了它一眼,“作为守护这个世界的意志,你定期都要把这个世界‘看’上一‘看’,这样才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以免届时使世界出现危机,甚至令这个世界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有这样的事吗?我以为我只要管管‘世界外头的事’,例如次元入侵啥的,原来还有‘世界内部的事’吗?这你之前怎么没提?”

    “我没提吗?”

    “没有啊,你每次都说那帮意志闲出屁了,没事干,所以才会天天开联谊会解闷,真是烦死了。”

    “我有说过这么粗鲁的话吗?”

    洛文德一惊,自己都在意志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他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后颈,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这样不该有的时刻。待确认过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这样的情况之后,他心有余悸地开口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害,别紧张。”意志看洛文德一脸严肃的样子,想替他转移注意力,“喔!烤饼好了,你去帮我看看汤好了吗?”

    洛文德照做。他掀开锅盖,时间刚刚好。他取出一只大白瓷碗,倒入汤,撒上葱花。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听到意志在身后问他:“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后也会被他们邀请去联谊里的吧?”

    洛文德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他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是啊,或许有机会的。”

    其实。

    他看向意志,它并没有在意到别的。

    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着它让自己膨大起来,以便稳妥的托住烤盘。

    意志。

    他看着它朝自己飞过来,伸手接过它递来的烤盘。

    “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职责。”

    “嗯?”意志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没什么。”不小心流露心声的洛文德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随口答道:“自,自勉罢了。”

    意志跟着笑了,它拍拍他。“你一直不都做得很好嘛?”

    它接着说下去:“哎呀,能遇到你成为我的盾,那真是我三生有幸。”

    “能够作为您的盾,也是我的荣幸。”

    “那么,就这么一如既往下去吧。”

    意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会陪我到最后一刻的吧?什么都会消逝,但,你会一直在的吧?”

    “我会的。”

    洛文德回答,庄严而郑重。

    “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会守护您直到最后一刻。”

    早知道。

    “这是我一生的职责。”

    就不该信你。

    “您……为什么哭了……”

    他伸手,试图拂去那面上的泪珠。

    “不……不要哭……”

    就像往常一样,他勉力地支撑起了一个笑。

    “能……能尽到我的职责,是作为盾的……”

    他的手垂了下去。

    “无上荣光……”

    你明明,比他们离开得都要早。

    一只鸢鸟挥了挥翅膀,很快地离开了这个承载着过往的幻境。

Chapter 50 回归

    “你没事吧?”

    洛文德看着醒来的沐鸢飞,他正打算上前查看她被咬伤的地方,却不料想,沐鸢飞在看到他后,登时落下泪来。他有些慌了,赶紧拿起蜡烛往胳膊上一照,昏暗中,见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在上面,看起来咬得很深,洛文德一下生起气来,吐出两个字:“混蛋!”

    一旁的弗罗尔也看见了,他心中不忿,跟着骂道:“的确混蛋!这两个大窟窿给我们咬的!太混蛋了!”

    “前辈,洛文德,我没事。”

    沐鸢飞制止了他们。她抹了抹面上的眼泪,她确实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哭的,她的身体经过先前玻利维亚的改造,这种程度的伤害还是带不来什么实质性的损伤的。不过,一想起玻利维亚,她的鼻头又是一酸,她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昏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可能……就一两分钟?”

    沐鸢飞点点头。看来虚幻空间里的时间同这里的并不同步。

    她接着想去看看莉琳,便发现旅馆老板正将手探向小女儿的鼻底。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已经死了。他听了听心跳,好像有听到什么,又好像没有。他又摸了摸脉搏,却什么也没有摸到,所触及的只有女儿冰冷的手腕。他知道莉琳的体温一向不高,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凉,所以,所以……

    “您不必再大费周章了。”沐鸢飞开口,“感染者莉琳,确实已经死亡了。或者说……”

    她低头看了一眼莉琳,道:“她死了至少有三年了。”

    “什么?!”

    恍若局外人的卡尔维特被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想找人倾吐一下自己的震撼,却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镇定得不行。知道真相的沉默不语,不知真相的,在之前也或多或少看出了些许端倪,因此也不是很吃惊。

    老板一言不发,他就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孩子。烛光的影子在他的脸上跳动,一滴烛泪缓缓地滑落下来。

    “您现在可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照道理来讲,她不可能死。”沐鸢飞用不急不缓的语调继续说道,“明明有人用东方秘术将自己被感染的女儿‘救’了下来,那人也承诺,您的女儿绝不会死,但是此刻,莉琳确实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老板继续坐在那里,他沉默着,赫纳承受不住了,她有些崩溃地朝着沐鸢飞喊道:“请您不要再说了!我的妹妹,已经死了!”

    “不,赫纳。让洛斯小姐说下去。”

    老板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圈红得可怕,他用嘶哑的声音请求:“您既然拥有知晓这些我们从未言及之事的能力,您就一定有办法救治我的女儿。”

    他哽咽着,泪水让他一时难以继续。老板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让喉头发出声音:“如果您能救活我的女儿,我会竭尽全力让您和您的伙伴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老伙计。”

    未等沐鸢飞反应,弗罗尔先开了口:“我明白你失去了女儿很难过,但是连我都未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仅凭你自己怎么可能把我们带出去呢?”

    “我知道您想做什么。”沐鸢飞接过老板的话头,“不过,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如果我救活了您的女儿,而她和她的姐姐却失去了她们的父亲,那实在是……太过可惜。”

    “什,什么?!”

    弗罗尔大惊。

    “现在您明白了吧,前辈。”

    沐鸢飞的目光让弗罗尔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好像一支又一支带着审判的利箭朝他射来,刺得他说不出话。

    所幸沐鸢飞很快收起了她的目光,转而投向了老板:“方才说到哪里了?噢,有人用东方秘术救了莉琳。”

    “是的。”老板证实了沐鸢飞所言非虚,“有人帮了我们。可惜……”

    “事实上,您遇到的人是这片大陆上的最强术士之一,她的秘法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

    沐鸢飞顿了顿。

    “只不过,莉琳小姐不该把目标放在我身上。”

    她俯下身,将手放在莉琳冰凉的额头上。

    “如果她咬的不是我,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吧。”

Chapter 51 离去

    这个地方的人,从来没有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感受过这么短的黑夜。以往的这个时候,游荡于城市中的影怪包裹在沉重的夜色里,穿门入户,大开杀戒。

    但是今年,似乎谁也没有失去谁。

    旅馆老板开着沐鸢飞他们的车,帮他们从汽油站里加满了汽油回来。他的大女儿赫纳手里拎满了包裹,她为沐鸢飞一行准备好了物资。这些都是沐鸢飞救回莉琳的酬谢。

    离开的时候,弗罗尔望着后视镜里向他们挥手致别的老板和赫纳,他忍不住对沐鸢飞说:“小姑娘,那个变成殭的小孩子被你带走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你究竟做了什么?他们俩为什么那么高兴?”

    “这是秘密。前辈。”

    坐在后座的沐鸢飞神秘地笑笑。“每个人都有秘密。您有,我也有。”

    弗罗尔捅了捅洛文德的胳膊。“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她被咬了一口以后就突然变得怪怪的吗?”

    “有吗?”

    “有啊,从她一醒过来就变得很奇怪。她突然变得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压低声音,“你不觉得她和那个莉琳一样阴恻恻的吗?她不会被感染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是吗?我不觉得。”洛文德打着方向盘,“她本来就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喜欢说。至于阴恻恻的,可能是她心情不好吧?”

    只是心情不好吗??小伙子,我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д゚)

    弗罗尔有一肚子的疑惑。他想知道很多事,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坐在车上扭来扭去很久,最终还是打算开口。他的嘴唇刚一分开,后座的沐鸢飞笑吟吟递上一副墨镜:“忘了把这样东西给您了,洛文德给您买的。阳光刺得您的眼睛很不舒服吧?我看您在座位上动了很久了。”

    “阿这……”弗罗尔一时语塞,他接过墨镜带上,刺目的阳光一下变得柔和起来,两块墨镜片像是两块黑黢黢的幕布,一下子遮蔽了弗罗尔想要询问的心房。

    沐鸢飞靠在柔软的后座垫上,回想着自己与老板的交涉。进入这个地段时,她读取了有关这个地方的数据。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影怪的诞生之地。整个小镇都是制造影怪的材料,影怪们登门入室,不仅仅是为了单纯的杀戮,而是为了制造新的影怪——被他们杀死的人,都会变成影怪。

    既然目的是制造影怪,如果旧影怪们没能产生新的影怪,它们是不会罢休的。

    随后,她接触到了莉琳,通过读取数据,莉琳是被影怪杀死的人,但是她却并没有成为影怪。因为琳曾经到访过这里,时间正好是血月出现的那天,莉琳被影怪杀死,而琳出于某种原因,将莉琳制成了活死人,也就是殭。

    因为殭的本性,所以莉琳对于鲜活的人体有着莫名的渴望。平时并不明显,但是在血月之日,由于血月对一切生物都有影响,会诱发它们的本性,并且增强他们的能力。因而在这一天,她会遏制不住自己的本性,对自己相中的猎物进行咬噬。

    以往都是作为父亲的老板全副武装,想办法控制她不要出来。为了不吓到自己的大女儿,他便没有同其讲这件事。

    然后,沐鸢飞所言的双全之法其实是,既然影怪必须制造影怪,那么制造一百个是制造,制造一个也是制造。于是针对莉琳已经变成“殭”的事实,她便让她变成了“影怪”。

    准确的说,是肉体变成了影怪,莉琳的灵魂依然陪伴在她家人的身边。她的家人能够感知她,并同她对话。沐鸢飞还给了他们一粒种子,一百天后,它会长出一个果实,那将会是莉琳的新身体。

    沐鸢飞正出神地想着,一个细微的响声从后备箱里传出来,她知道,是卡尔维特在动。不管怎么说,他不取自拿了他们的车,确实需要一点儿小惩罚。况且,据闻他还是有名的窃贼,金光灿灿的三千赏金,不拿白不拿。

    她也听到了弗罗尔的窃窃私语。她的行为或许真的有些让人感觉“阴恻恻”,但是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选择,她的心情确实不好,从幻境出来以后,她记起了一些事,一些关于死亡的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现在还残存在她的身上。

    尽管如此,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她同系统对回忆过去这件事进行了协商,现在她可以随时随地地翻阅过去的回忆了,只要一闭上眼,就能重返过往。

    过去可能不快乐,但……那也是她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