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挖矿指南全文阅读 第8分节

Chapter 2 旅馆

    虽然洛文德在纸上说得很详细,但沐鸢飞还留有些疑惑。她决定去一趟洛文德的房间,不远,就在隔壁。

    她去了,敲了门,但没抱有太多希望。她刚看了钟,已经四点了,再过两三小时就到一般起床的时间。沐鸢飞轻轻扣了扣门,果不其然——不,并不是,这微乎其微的敲门声被洛文德捕捉到了,他开了门,并请她进去。

    在见到洛文德的那一刹,沐鸢飞有些惊异。因为洛文德把他一头如同绸缎般的长长的黑发剪了,她不知道这样形容合不合适,但这个男人的发质真是出奇得好,不毛糙,不暗沉,既柔顺,又光滑,用绸缎来形容也不为过。

    平时他用一根缎带将头发束起来,顺带一提这家伙打结的水平也是一流,一条缎带能在他的手上变出丰富多彩的样式,记得问过一嘴他为什么打结那么能,他懒洋洋地回说了四个字:熟能生巧。

    等会,这是过去的记忆吧?在这儿我好像都没和洛文德说过几句话?

    沐鸢飞惊异地发现脑子里那口记忆之泉又开始往外咕嘟咕嘟地涌现记忆,它干涸很久了,沐鸢飞一度以为她再也记不起什么了……是好事吧,应该是好事吧。

    她突然有些惶恐,对记起过去有些许恐惧。但是她不得不,不得不记起过去,现在的生活有太多的谜,她必须记起过去,从过去里挖掘答案。

    不过现在并不是什么回忆过去的时刻,她得和洛文德探讨一些问题。

    “洛文德……”

    沐鸢飞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短发。好吧,也不是瞟了,简直是盯着明看。洛文德自然是接收到了这一目光,便解释道:“不是要伪装下么,剪个头不就等同把一个显著的外貌特征‘剪’掉了吗?怎么,觉得很奇怪吗?”

    “倒也不是……啊,对了,说到伪装,我有个问题。”沐鸢飞思考了下措辞,“话说,我们不能直接从文斯杜到坎特伯雷去吗?比如,伪装成贡品,被带到上面去,又或者伪装成朝圣者上去,这样不行吗?”

    “这个问题,我和马塞勒斯讨论过,你说的这两种方法都不可行。上头为了防止有人借运送贡品送奸细进坎特伯雷,把载具制作得根本没办法塞人进去,塞进去了也是死人一个。朝圣者的话,也是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在最后会进行面部核对、血液检查等一系列严格的检控,总之没机会混水摸鱼。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到那个地方,那里有通向坎特伯雷的‘梯子’。只是路途遥远,我们要走很久了。”

    “嗯,这不是问题。”

    获取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沐鸢飞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走也不是,不走又有点尴尬。

    好吧,那就找点话题来说。

    “你是一直还没睡吗?这个点,我原本还想你不会开门。”

    “睡过了,但是醒了。睡不着。”

    “啊……是失眠吗?”

    “差不多吧。最近有点睡不着。”

    “哦,是这样……”

    “我说。”洛文德突然靠过来,“特意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吗?”

    “嗯?”

    “就不来点……有意义的?”

    “什么,有意义的?”

    沐鸢飞的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

    “比如,聊聊最近一周,你在阿尔贝里的生活?”洛文德摩挲着下巴,“我感觉这里头有点猫腻。”

    “猫腻?你是说——”

    “你的能力。至少在去往虫族的那段时间,你还没丧失吧?”

    “没有,那个时候我还用过,应该用过吧,我现在有点不清楚了,虫族女王散发的香味让我在那段日子里,不时会有种眩晕的感觉。这感觉还一直延续到了回来以后。还记得吗?我写信跟你提过。”

    “是的,但你当时说得很省略。现在想来,很有可疑。”

    洛文德双手交叠。

    “我建议,我们趁现在这个时间,复盘一下你从回来到现在为止的生活。”

Chapter 3 所谓的失踪

    正当沐鸢飞和洛文德漫步荒野之际,原本平静的旅馆的一个角落里,却炸开了锅。

    “布莉诺!布莉诺!”

    旅馆的老板娘尤琳端着一盘早点,正慌忙地呼喊着自己的女儿,“布莉诺——”

    “我在。”布莉诺从一个房间中探出半个身子,她刚刚正在清洁客房,“发生什么了,妈妈?”

    “29号……29号……”尤琳跑得上气不接上气,“29号客人和30号客人不见了!”

    “29号和30号?”

    布莉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尤琳看着女儿,停顿了一下,接着压低声音,“经由马塞……”

    听到这两个字,布莉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马塞勒斯大人!”

    她一把将自己的母亲拉进房间,同时关上了门。

    “您的意思是,经由那位大人介绍而来的两位客人,不见了?”

    “是,我刚刚去客房送早点,那两位客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

    “这,这可是马塞勒斯大人介绍来的客人啊……要是他们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就辜负了大人对我们的期望吗?!”

    布莉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停,“难道是他们惊动了客人,害得客人逃走了?不可能啊,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有这两位的存在……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先把妈妈稳定住……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被遗忘了的……”

    突然,她停下来,盯着母亲看了一会,然后走到窗边,掀开窗帘,朝外面搜寻了一番,待确定目标物依旧在那里后,便回转过来询问自己的母亲尤琳:“妈妈,您去送早点时,那两位客人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啊?客人房间的样子?”

    “比如,床是使用过还是没使用过,窗帘布放下了还是没放下,窗户有没有打开之类的。”布莉诺走近尤琳,“最重要的是,客人有没有把行李带走。”

    “行李……当时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两位客人的行李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去的时候,客房的墙边靠着两个箱子,不像是我们旅馆的物件,应该就是客人的吧?”

    “那就是了。”布莉诺松了一口气,她拉着尤琳来到窗边,“妈妈你看,客人连他们的车子都没有开走呢。行李也在,车子也没开走,客人一定没离开。说不定他们只是早起出门散步罢了。”

    “布莉诺,我亲爱的女儿,你知道吗?”

    尤琳一脸凝重,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钥匙,在布莉诺面前缓缓举起。

    “我去送早点的时候,没人应答,我怕出事,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哎?”

    布莉诺一脸疑惑。

    “房门,不就是用钥匙打开的吗?”

    “我把钥匙插进去,往右边转了五下才打开的房门。”

    “五下?一般不是三下就好了吗?除非……”

    布莉诺这才意识到事件的不对劲来。她和尤琳大眼瞪小眼,跟着异口同声地喊道——

    “房门是锁住的?!”

    “是的,昨天晚上我咨询过客人是否需要帮他们把房门锁了,那位男性的客人说‘好的’。接着,我就把两位客人的房门锁了。如果他们出来过,房门应该是没有上锁的才是啊。”

    “这就奇怪了。”布莉诺双手交叠,“房门是锁着的,房间里却没有人,那他们是怎么出去的呢?难道是——”

    跳,窗,啊。

    “想出来散步什么的,跳窗就好了。”

    沐鸢飞笑眯眯地朝洛文德一歪头。

    “……你还说呢,明明有门来着,为什么不走门啊!”

    “啊咧?”沐鸢飞又一歪头,“你不觉得跳窗更刺激吗?”

    “刺,刺激?”洛文德嘴角狂抽,“居然是为了刺激吗?沐鸢飞,那不是平地,那可是三楼啊……”

    “嗯哼。三楼怎么了?这点高度,作为盾的你,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吗?”

    “倒是没有……喂,别转移话题,我是没事,但是你——”

    “啊咧啊咧,作为吾之盾的汝,就是如此怀疑汝之master能力的吗?”

    “……没有,我始终相信您卓越超群的能力,master。”

    洛文德一膝跪地,言罢突然给沐鸢飞来了个跪礼。

    “请原谅我的唐突和无礼,吾敬爱的master。”

    ……

    沐鸢飞没想到洛文德会来这一出,一时卡壳得说不话来。在脑子里掠过盾还是老得辣真不愧是把她从小带到大的拍档完全配合她的中二还脸不红心不跳啊等等诸多弹幕后,她缓缓开口道:“额……你先起来吧?”

    洛文德没动。

    “……那个,我原谅你,你起来吧。”

    “感谢。”

    洛文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仿佛刚才那个中二爆棚到尴尬的人并不是他,顺带还细致地掸了掸裤膝处沾染上的沙尘。

    “那个……”

    “啊——”

    洛文德突然情感充沛地长“啊”了一声

    “哎?干嘛?”

    “话说,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呢?”

    洛文德靠近她,跟着朝她展示出一个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m,a,s,t,e,r。”

    沐鸢飞盯着他的脸,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洛文德先生,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那就是——”

    她停了一下,紧接着,以极快的语速说出了以下的这段话:“之所以选择跳窗是因为就算你打开了房间的锁,旅馆大厅的那个大门你没有钥匙还是打不开的,最后还是要乖乖回来跳窗,于此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跳,这样就不用最后还要折返回来多此一举了。然后……”

    沐鸢飞放慢语速,也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刚刚那一part就让它过去吧。”

    “谨遵汝命。”

    洛文德如是回应着,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不过——”沐鸢飞伸了伸懒腰,接着弯下腰,“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走吧。”洛文德扭头,“你在干什么?”

    “拉~~筋~~啊~~”沐鸢飞伸展着手臂,并试图触摸到脚背,跟着开始按压起小腿以及大腿上的肌肉,“走了那么久,肌肉也是很辛苦的说。”

    “……说的也是。”

    “好啦!”沐鸢飞起身,“走吧,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啊咧。”

    洛文德歪头。

    “这件事,我也正想问你呢。”

Chapter 4 住客

    沐鸢飞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起洛文德来。

    “不可能吧?”她说,“依照你的个性,我觉得你会记路的。”

    接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又往前迈了一步,伸出一个手掌对着洛文德的脸道:“说,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沐鸢飞观测着面前人的神情,越看越像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拜托,我刚刚已经告诉,啊,不,是请求你把开玩笑的那一part结束掉了呀?啧,别装沉默了,我们真的得回去了。好啦,别玩了,洛——”

    “我没有。”洛文德终于发出了声响,“我说的是事实。”

    空气像是被突然凝固住了,它迎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我们应该没走多远吧。”沐鸢飞开始检视起四周,“我们一直是笔直前进的,中途甚至还走了一段折返的路。而且,我记得在我们后面,十米外有一块巨石,我们还坐在上面休息了……”

    她一转身,背后是空空荡荡,一片荒芜。

    石头不见了。

    奇了怪了。

    或者说。

    “有意思。”

    沐鸢飞的嘴角挂起一抹笑。

    与此同时,另一边。

    “话说回来,妈妈,如果客人真的出门散步了的话,我希望他们不要走得太远。”

    布莉诺又继续打扫起她需要打扫的那个房间,她抬眼看了看还是忧心忡忡的母亲,便走上前安慰道:“别多想了,妈妈。或许客人有随手锁门的习惯呢?”

    她拿起扫帚,开始扫地。“虽然说客房的门没有钥匙是开不了的,锁门只是多此一举,但是锁了总是比没锁更让人觉得心安,不是吗?”

    尤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布莉诺……”

    “好了,妈妈。你看,你手里的早点都凉了,待会客人回来了要吃早餐,你拿什么给他们呢?”布莉诺将母亲推出房门外,“等我扫完这个房间,我就出去找昨晚的那两位客人,你就放心吧。”

    “好吧。”尤琳看向女儿,“你一定要把那两位客人找回来啊。”

    “什么客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入到母女俩的谈话中,把她们俩都吓了一跳。

    “啊!弗罗尔先生,您吓了我一跳。”

    尤琳抚摸着被吓得噗噗直跳的心脏,对沉浸在阴影里的男人回复道。

    “有新客人来吗?”

    “额……”

    尤琳看向自己的女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所幸的是布莉诺知道该怎么说,她微笑着向弗罗尔先生回复说:“是的,先生,昨天夜里来了两位新客人。不过天太黑了,时间又晚,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是故意的,继而接着说道:“是马塞勒斯大人介绍来的。他的人,您也知道,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番茄啊。”

    弗罗尔先生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被震慑住了的样子。布莉诺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一抹笑挂上了嘴角。果然,大人的名号即便是放在今天,也依旧是充满威严,令人畏惧——

    “哼。”

    被称为弗罗尔先生的人在阴影里冷哼了一声,似乎对马塞勒斯很是不屑的样子。

    “大人?也就骗骗像你这种小女孩罢了。你是没见过他卑躬屈膝,为了恩宠不择手段的卑鄙样子罢了!哼,马塞勒斯,大人,呵呵呵,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呵呵呵……”

    就这么狞笑着,被称作弗罗尔先生的那个男人沿着阴影的轨迹,缓缓踱步回他的房间去了。

    直到听到那一声有力的关门声后,尤琳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她有些担忧地对布莉诺询问道:“就这么告诉其他住客那两位的到来,这样真的好吗?”

    “放心吧,妈妈。”布莉诺安慰她道,“弗罗尔先生不是喜欢和别人分享讯息的人,因此同他说了也没什么事。再者,有新客人到来的事,总归是要被其他住客知道的。况且,他们是马塞勒斯大人的人,想必一定是能力出众的人,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可我们就不能把他们藏个几天,然后让他们悄悄地走,别给其他住客知道他们的存在,不行吗?”

    “妈妈。”布莉诺皱了皱眉头,“你觉得我们能瞒得过达莎吗?那位女士的侦查能力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我们隐瞒的事被她知道了,你知道后果的。”

    她眼角含泪,声线颤抖:“爸爸已经没了,我们母女不能再失去彼此了!”

    “……你说得对,布莉诺。我们不能再——我知道了。好歹是那位大人手下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尤琳冷静下来,“好了好了,我去把早餐热一热,你过会收拾完房间,去外面看看客人。就算是散步的话,都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我想多半是迷路了。毕竟,有那个东西的存在,不知情的人是很容易迷失的。”

    “是啊。”布莉诺垂眸,长长的睫毛下笼盖着抹不去的忧伤,“那个东西的存在,让我们也迷失在这片荒漠中……”

    “什么东西呀?”

    意外的声音又一次插入到母女俩的谈话中,这次是个女声,不负所望地让尤琳和布莉诺母女再一次受到了始料未及的惊吓。

    “啊!”

    尤琳被吓得跌进自家女儿的臂弯中,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后,她将来人一看,面上竟流露出些欢喜的神情,“啊,是客人您啊,您回来了?”

    “嗯,是啊。出门逛了逛到现在才回来。刚才真不好意思,吓着您了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洛文德出门遛弯的沐鸢飞。不过,现在洛文德却不在她身边了。

    “妈妈,这位是?”

    “哦,她是……”

    “格兰达·洛斯。”沐鸢飞忙不迭将假名报上,“我叫格兰达·洛斯。昨晚和哥哥一起到这里投宿。夫人,这位想必是您的女儿吧?”

    “是的,洛斯小姐。我叫布莉诺·劳斯。叫我布莉诺就好了。”

    “好的好的。”

    “哦,对了,洛斯小姐。”尤琳朝沐鸢飞的四周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洛斯先生呢,冒昧请问下他去哪了?”

    “喔,他在楼下大厅坐着呢。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们早上出门散步的时候,也没走多远,回来啊,居然迷路了。”

    “迷,迷路?”

    “是啊,迷路了。”

    “那,那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找到路回来了啊。”

    沐鸢飞冲她们微微一笑。

    “不然我也不可能站在这和你们说话呀。”

    尤琳和布莉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噢,对了,我哥哥因为走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肚子现在饿得咕咕叫。不知道早点在哪儿呢?”

    “早,早点吗?”

    “是啊。哦,您手上拿的这——”

    “阿这,这就是。本来是要给您送到房间里去的……”

    “是我们的就太好了!”

    沐鸢飞欢快地从尤琳手里端过装着早点的盘子。

    “那我就拿下去了。”

    语毕,她就跑开了。

    “啊这——客人您请等等!”

    尤琳赶紧追上去,临走前她叮嘱布莉诺道:“那么,清洁就拜托你了。我得去和客人说餐点有些凉了,得热了再给他们端过去。””

    “好的妈妈,客房我会好好清理的,您放心。”

    尤琳欣慰地点点头,紧接着她提起裙角,小跑着追逐沐鸢飞而去。

    等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后,本是一脸温柔的布莉诺转变了面上的神色,她蹙起眉,低声呢喃道:“能从迷阵中找到出路的人,不容小觑。”

Chapter 5 小旅馆死亡事件(一)

    尤琳在楼梯上拦截到了她想找的“洛斯小姐”,不过洛斯小姐看起来并不介意同哥哥一起食用冷却的早饭,一番拉锯过后,很显然,能言会道的洛斯小姐在这场舌战中取得了全胜。她微笑着向尤琳颔首示意,啪嗒啪嗒快速地下了楼,留下尤琳在楼道口看起来有些彷徨,无助和不知所措。

    在尤琳面前扮演完所谓洛斯小姐的沐鸢飞很快来到了位于一楼的大厅。说是大厅也有些夸大了,它的用餐面积其实并不如一般来说那么大,同时还被一个放着琳琅满目玻璃杯的吧台和塞满各式酒类的雕花柜子占去了很大一部分。显然,这里是供住客们喝酒的地方。

    沐鸢飞在桌上放下早餐,刚刚在楼上,她同尤琳母女俩说她的哥哥,也就是洛文德在楼下等她,其实并不是。他去四处走动了,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讯息。

    左右洛文德还没有回来,沐鸢飞便往那个在大厅喧宾夺主的吧台走去。酒具和酒瓶很多,特别是盛酒的瓶子,数目和样式多到让人眼花缭乱,不过里面所放的酒就很单一了,大多数是葡萄酒,并且……

    沐鸢飞看了看,全部都是用一种葡萄酿造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很一般的酿造用葡萄。也难怪,这家旅馆后院的空地要种番茄土豆玉米小麦等等这些日常所需的食物,本来土地就所剩无多,能匀出一点来种葡萄已经很难得了。

    她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从另一边前台那里翻找出来的记录册,在确认了旅馆的食物来源后,她便开始发掘其他讯息。

    从老板娘巨细无遗,写满内心独白——在这里,沐鸢飞要发誓自己无心冒犯隐私,但……我们的老板娘真的是一位情感非常充沛的女士,这本该只需记录旅馆开支运作日常的册子堪比一本写满许多年来的心酸苦痛,甜蜜忧伤的私人日记。

    通过记录册,沐鸢飞了解到该旅馆一共有三层,共有30个房间。1-10号房间在一楼,此外还有厨房,贮藏室和杂物间等其他功能房,11-24号房在二楼,25号-30号房在三楼,再往上还有一个阁楼。

    虽然房间数量较多,但此刻入住的人却不到一半,偌大的旅馆目前只登基入住了五个住客。从登记册里可以得知,现在在这里住着三女二男。住客门牌号的记录被写在一张便签纸上,出于纸张大小的限制,老板娘尤琳写得很简便,这无形中方便了沐鸢飞获取讯息。

    三位女性住客分别为:达莎(23号房),阿内塔(11号房),拉雅(9号房)。

    而两位男性住客为——

    “尼莫马(5号房)……”

    沐鸢飞低声念叨着,还未等她读到下一个,一个声音在此刻插了进来。只听得来人对着她道:“嘿!”

    见沐鸢飞没有理睬,那人又继续道:“你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我在获取想要的讯息。”沐鸢飞头也不抬,她得抓紧时间把手上的东西看完,“你有什么指教呢,洛——”

    她停顿了一下,手中的记录册恰好翻到了最后一页。于是,她扬起头,向来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继而把刚刚没给出的称呼说了出来:“洛斯先生。”

    “说实在的,你刚刚这么一喊——我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洛文德看着沐鸢飞将记录册归于原位,他觉得她应该没有放错,或者说是放偏,论把东西恢复原样的手艺她一直很可以。

    “没关系,以后将会有很多时间让你来适应这个名字。”沐鸢飞和他走到餐桌边,拿起刀叉开始享用已经被他们俩搁置了很久的早餐,“话说,你刚刚的‘四处逛逛’有什么收获吗?”

    “唔。”

    洛文德正咀嚼着嘴里的煎蛋,他从胸腔发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等到食物从喉头划向食管接着安全着陆在胃里后,他才开口道:“一般吧。可能没有你从记录册上获得的多。话说回来,你那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先不问为什么你会突然去前台翻看记录册,话说,你……不担心被人发现吗?”

    “嗯……被发现倒是不会啦……毕竟,嗯,有那个——”沐鸢飞构想着措辞,她一时有点难以同洛文德解释,“有东西在帮我监测啦……”

    “什么东西?”

    洛文德追问道。

    “额,就是,直觉啥的?”沐鸢飞暂时想不出如何解释,不知为何,她突然语塞至此,于是她决定岔开话题,“那个,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什么都行,现在讯息对于我们来说是宝贵的。”

    洛文德不说话,他盯着她,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沐鸢飞很心虚,其实她很想告诉洛文德一些东西,但是……出于某些原因,她现在还不能说。

    准确的说,是在离开这片荒漠前都最好不要说。

Chapter 6 秘密 II

    鸢鸢垂泪.JPG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是瞒着一点事不说嘛……就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有彼此的小秘密,全无保留地交换互相的讯息吧?

    ……这家伙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头?

    确实。

    埋首于枕头中的洛文德也是这么想。

    啊……真是,不知不觉又变成了那个样子……

    啧。

    他翻过身,眼睛盯着天花板,躺在床上很适合放松,发呆,以及陷入过去的回忆。

    没什么大事,洛文德只是想起了过去像带孩子一样带意志的那段时光。

    初生的意志对世界有着天然的好奇,它探索着这世界里的一切,懵懂地朝着自我的目的地爬行。但众所周知,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是友好和善的。这是在意志的成长过程中所不可避免的经历,它难免会遭受到威胁,受到攻击,受到伤害。

    于是,不知不觉,肩负着守护意志之责任的洛文德沾染上了作为监护者们惯有的习气。

    他一刻不停地看管着彼时尚幼的意志,以防止其发生什么不测。

    这是件好事,不是吗?洛文德想,他保护着意志不受到伤害,让它安全地健康地无忧无虑地长大。他很爱它,当然,不是那种男女之爱,是朋友之爱,亲人之爱,只是过于浓厚的爱意,到最后会变成沉重的负担。就像孩子总会大,不断成长的意志也有不在依赖他的一天。

    但如果他对于意志没有任何情感,只是冷漠的看管和被看管的关系,那又怎么可能出色地,完美地完成神明的任务?

    ……

    或许,或许。

    或许他只是借着“一切都是神明的安排”这个借口,去理所当然地把意志圈在那个由他构建的安全区里,并美其名曰:“保护”。

    好吧,好吧。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监管过度了。

    老实说,洛文德感觉自己逐渐像个不希望儿女离开自己的母亲,哪怕是远离一点点。他紧张,敏感,过分关切,或许不是意志依赖着他,而是他需要依赖着意志来生长。

    好吧。

    好吧。

    就像玻利维亚说过的那样。

    不要男妈妈。

    嗯……

    她是这样用的吗?

    不过这一切在目前暂且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他要去查看门外的那位不速之客是谁。

    他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如果是普通人,除非是亲眼看见那个家伙,否则即便是他已经同本人接近得不差毫厘,也难以发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不过洛文德不是普通人。

    再者,他要替意志抵挡的,也都不是些普通人。

    洛文德走过去,透过木门上的猫眼,他看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像是堵用劣质石灰粉饰的墙,经历年久失修,墙体剥落,砖体坍塌,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这样的一张脸如果有需要,一定是低成本恐怖片的好去处,不昂贵,但是足够吓人。

    那个人好像感应到洛文德正在看他了,便咧开嘴,露出一个瘆人的狞笑来。他的口腔像是一个血盆,尖利的獠牙勾挂着浓稠的令人作呕的红色不明液体,看起来像血,与此同时,还粘连着被血浸染的唾液的红丝。

    隔着猫眼上的玻璃,洛文德都能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给人带来的不适感,以及那张血口中可能会释放的腥臭。

    这次的敌人——实际战斗力怎么样倒还是其次,洛文德想,首先,足够恶心人就是了。

    不过……阿鸢应该没问题吧?

    问题很大。

    沐鸢飞坐在房间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面对着木盒中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零件,在没有说明介绍书的情况下,她该如何把这里头的物什拼接起来?

    这事倒也不能怪她不小心,貌似她打开的那一瞬间,里头的东西不是组装好的,与开的同时,还飘落了一张纸,让她找找看。

    “热爱冒险的你一向喜欢挑战自我,相信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你也能将木盒中的物件组装成功。落款……哦,没有落款。”

    虽然没有落款,但沐鸢飞还是一眼认出了字迹的主人——不是马塞勒斯,而是葛罗瑞亚。毕竟……将近两个月来,都在模仿阿尔贝里的副校长葛罗瑞亚的字迹,借此帮她代批文件和作业的工作不是白干的呢。

    看来,在准备行李方面,马塞勒斯找了葛罗瑞亚帮忙。也对,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清楚一个女性都需要什么,只是令人颇觉疑惑的是,他居然找的是葛罗瑞亚,而不是希拉瑞莉。明明是希拉瑞莉同马塞勒斯更亲近和更要好啊……而且还是好到被珊迪怀疑俩人有奸情的关系……

    “马塞勒斯居然选了葛罗瑞亚作参谋啊。”沐鸢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肉,“文斯杜的人际关系还真是扑朔迷离……”

    不过,她拿起木盒轻轻晃了晃,这一堆要怎么拼装?她用上了那个,但也只能获得“一堆零件”的讯息,可恶,真是毫无头绪啊。

    她又拿起那张纸。

    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像是写给她的啊!

    “热爱冒险……俺明明最喜欢的就是按部就班了啊喂!”

    就好像现在一般,她其实已经有点不太想根据先前那条讯息对这个旅馆进行所谓的探索,然后找出背后隐藏秘密,从而获得一定奖励了。

    因为……她的解谜和推理能力真的很弱,巨弱,非常弱,所以,一般类似于收集线索加解谜的游戏,她会先尝试弄一下,接着就会发现她压根不行,然后攻略走起。

    泪目啊,泪目。

    看来那个隐藏奖励她估计也是拿不到了。

    所谓隐藏奖励就是,在不借助他人力量的情况下,独自一人通关这个旅馆的探索副本。

    这也就是她对洛文德隐瞒的秘密,也是其选择不说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收到这条讯息,沐鸢飞本人也不是很清楚。她觉得先试试看,按照讯息的指示来,或许能获得一些线索。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拿着这个木盒去和洛文德聊聊怎么把里面的东西拼起来。或许他会有办法。

    另外,哎,顺便把隐瞒的事也一并说了吧。

    挑战再次失败了。

    鸢鸢二垂泪.JPGa

Chapter 7 小旅馆意外事件

    沐鸢飞走出房门的时候,不曾想正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很高,很大,大到能遮挡住走廊上的光,单用阴影就能把沐鸢飞压倒。沐鸢飞看不清楚他,因为他的全身被有着黑色暗纹的布料裹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一个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斗篷,它将他的面部怀抱在黑暗里,不露分毫。

    “抱歉。”

    声音是沐鸢飞发出的。

    面前的人没有回话,他停在那里,像一只钟。

    他好像正在打量着沐鸢飞。

    沐鸢飞礼貌性地漏出一些饱含歉意的笑,跟着从那个人的身边绕过,到她想去的地方去了。

    她走了,而走廊上的人却如同石化般伫立在那里,晌久,只听见他不住低喃着:“像。”

    “可真是太像了。”

    语毕,他咧开嘴,露出遍布血污的长牙,爆发出一阵狞笑来。

    “他这笑,可太难听了。”

    沐鸢飞拿着一只透明的玻璃杯放在房门上,她的耳朵正贴在那上头。

    “实不相瞒,他笑起来更难看。”

    洛文德倚靠在软皮沙发里,正翻看着一本书。

    “……话说你为什么有书看啊!”

    “唔,老马给我放在行李里的。一套的,这是最后一本,我还没有看完。”

    “淦,是小说吗?俺为啥没有,俺也想要小说看看。”

    沐鸢飞走过去,有些愤愤不平地将书夺了过去。

    她倒要康康是什么好东西。

    “《关于那个不可名状之所以及七个难以言说的神秘旅人》,介是嘛玩意儿?还有评语——‘绝赞好评发售中☆’,这个真这么好看吗?”

    “见仁见智吧。”洛文德把书拿了回去,“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

    “好吧。”

    “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额……”

    沐鸢飞一进门并没有马上把要说要做的给干了,而是取那个玻璃杯去窃听门外那个人的动静。不过除了那阵令人不安的笑声就什么都没听到。本来打好的腹稿和做好的心理建设倒是一下被淡忘了不少。

    好在她也不是一时兴起,就跑过来“招认”的,稍微思考了下措辞后,三言两语也就把事情说清了。

    她来这儿,第一是找他洛文德看看能不能帮她装东西,第二就是关于游戏副本的事。

    幸运的是,第一,洛文德好像确实对那个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的东西有点研究,第二,对于游戏副本的问题,洛文德也有话要说。

    “我想起一件事。”洛文德尝试拼那个东西,“你以前经常自己和自己‘玩游戏’。”

    “嗯?怎么说?”

    “就是字面上的‘玩游戏’。”

    洛文德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上的功夫也不紧不慢地做着。其实在看到那一盒零件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至于是不是,还是要依靠拼出来以后才能得知。

    “你有时候会自己做点游戏来玩,数量不多。我记得有一个是格斗类的,你和希拉瑞莉一起设计的,里面有一个角斗场,分了好几种模式,单人闯关,组队刷本,无限乱斗,自由创图,嗯——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像螺丝钉的,头上有个花,还是星星的零件?算了,都帮我挑出来吧。”

    他停下来,思考着面前零件的拼接问题。沐鸢飞帮他把他要求的散件拿出来,依照长短分类,整整齐齐在一旁的桌子前码好。望着眼前一字排开的零件,洛文德内心深处不知哪根思绪的线突然被触动了,一时之间陷入了记忆的旋涡之中。

    这股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接着,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这游戏做出来以后广受好评——在基地里——你的自制小游戏都是我们内部流传的。葛罗瑞亚简直就是这款游戏的狂热爱好者,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和马塞勒斯一起设计地形图,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劳驾,帮我找一个大约3mm大小的,中空圆形的齿轮,刚刚我看到它还在这个角落……对的,就是这个,谢谢。”

    洛文德将那个微小的零件轻轻扣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继而又开始了他单方面的叙述。

    “不过,你对这个倒是不感兴趣,我是说这个格斗游戏关于战斗的部分,你更偏爱剧情一些,原本这个游戏剧情才是主体,战斗不过是其中的调剂,谁能想到希拉瑞莉的战斗系统设计得着实出色……因此,才把剧情和战斗分离开来,剧情故事单独成立了一个模式,跟着针对希拉瑞莉的战斗系统,衍生出刚刚说的那些‘无限乱斗’‘单人闯关’来。”

    “嗯哼。”沐鸢飞笑了,“这样看来,我不是个很好的‘讲故事的人’呢。”

    “也不是这样说……在之前你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洛文德停了一会,“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你之前是怎么创造那些世界的,好像你拿出一堆数据累积一下,一个象征世界的圆球就出现了,然后就把它放在那里,它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内部发展了……话说回来,你拿出来的那堆数据是已经包含你对世界剧情的构写了吗?”

    “唔,你这话说的,问我我也不知道呀。”沐鸢飞摊手,“我已经‘忘记’了。”

    “提到‘忘记’,你进入这些游戏世界时,都会做‘遗忘’处理来着。”

    “嗯?什么‘遗忘处理’?”

    “就是遗忘啊。因为你说不能带着你是这个游戏世界创始人的记忆进去,这样玩起来太没趣了,会发生什么自己已经提前预知了,大大减少了游戏的趣味性,所以你每次去玩的时候都会对自己的记忆进行‘清空’,一穷二白地进去。你说这样才有趣嘛。”

    “哦~”

    沐鸢飞若有所思地应答着,顺带摩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个小物件。

    “另外还有‘替代’,就是用虚假记忆替换原有记忆。这好像是被你用在某些,额……有‘穿越’需求的世界里,就是你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世界的人,然后一朝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跟着想方设法地要回原本的世界,但其实你以为的世界压根就不是你想回去的那个世界,大概是如此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些都是你做了来,只供你自己无聊时消遣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进去过了。”

    忽地,听到这里,沐鸢飞手上的动作一滞。

    原来,原来。

    原来如此。

Chapter 8 听

    她想得入迷,一用劲,沐鸢飞将手上的东西捏碎了。

    一阵微小到可以令人忽略的杂音从那件小东西里发出,29号房里的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又或者有人早就发现了,只是故意不提,想借着这股微小的杂音在某间房中掀起波澜。

    是一楼的5号房,还是9号?又或者是二楼的11号,还是……

    哦,不必找了,是23号。

    位于二楼和三楼连接处的那一间。

    这间房的主人现下正急得跺脚呢。

    让我们来复习一下各层的住客吧。

    一共是三男二女。

    5号是尼莫马,男性。

    9号是拉雅,女性。

    11号是阿内塔,女性。

    23号,也就是现在正在跺脚的这位是达莎,女性。

    嗯?好像还少了一位?

    是谁呢?

    哦,是一位男性,先前沐鸢飞正要念出那个名字时,就被洛文德打断了。

    让我们看看……嗯……

    卡约,26号房,同沐鸢飞他们同住一层。

    但不是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沐鸢飞微微眯起眼,此刻她的一只眼上正倒映着23号房内的情况,上述所有人全部到场,但独独没有她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个人。虽然那人斗篷遮住了脸,但是作为意志,识人可不仅靠面部呵……

    这帮人现下正聚在达莎的23号房里看她对他们的房间进行窃听,她方才捏碎的便是达莎放在房间里的一个窃听器。

    既然有一,势必有二,有二便会有三,三后又四,四完了还有五……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沐鸢飞一面自娱着,一面用意识检测着房内监听器的数量。

    虽说是失了那重组数据的能力,但手上的功夫丢了,脑子里的可没有——透过物质看本质的本领可是作为意志与生俱来的能力,这是拿不走的。

    只不过感觉失去能力后,用这个开始很费精神力,能看的数据也打了折扣。她用起来也是抠抠搜搜的,生怕一个过度支出,就又昏倒了,啊,忽然感觉被拿走的第七根肋骨处有些隐隐作痛呢……

    沐鸢飞托着头,刚才查看23号房时好像太集中注意力了,有些过度了,再加上检测了下房内监听器数量,眼前开始有些发花了,可能要暂停一下了。

    话说回来,达莎这小娘对他们俩倒真是颇为厚待啊,光她方才检测出的9号的监听器就高达十三个,也太下血本了,怕听不清,有这功夫您整个监视器的它不香吗?还有画面,高清无码,这样搞起来多爽!

    沐鸢飞一面吐槽,一面还给这个达莎起了个“达十三”的外号。横竖不能反监视23号房的动静了,沐鸢飞打算干脆回房睡个觉,补足体力再继续。这期间……嘿嘿,监视这种事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嘛……

    她取过一张纸来,铺在洛文德面前,跟着又摸出一支笔,写下请求他帮忙去看看23号房的话语。

    洛文德微微一笑,轻挑眉头,他接过笔来,写道:早猜到你背后有什么动作了。

    哦?沐鸢飞也跟着挑了挑眉,写下:竟被你知觉了,还藏得这样深。想来……你也有动作了吧。

    洛文德指了指耳朵,写道——早听着了。

    沐鸢飞双目微睁,继写道:嗯?你?你早就?哪里来的东西,我怎么没有?

    老马给的啊——洛文德回复道。

    淦!

    沐鸢飞有些不满,笔尖飞快地动着——你和马塞勒斯……还真是哥俩好。

    说吧。她愤愤不平。哥俩还有些什么梯己好物?一并说出来,让我柠檬柠檬。

    洛文德又微微一笑,提笔写了两个字。

    秘密。

    ……哼。

    好个秘密。

    我走了,她写,精神欠佳,睡觉去了。

    “去吧去吧。好好睡一觉。”洛文德将纸笔收起来,“这种小事便放着我来,何须劳动你呢?等好了,完了,我去叫你。”

    “呵,好,那我可押宝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啊!”

    沐鸢飞狡黠一笑,便往自己的30号房里睡去了。

    一时间他们二人的房间里便安静下来,只余下满屋子的监听器还在勤勤恳恳地工作,不过这监听的那头却如沸水入滚油般喧闹起来了。

    “好了,好了,达莎,不要吵了,不就是29号房那13个监听器坏了一个吗?至于你在那里嚷得跟死了什么似的。”

    一个扁头的男人坐在达莎漆皮雕花的沙发上,端起她描金绘银的茶杯,啜饮了口他挚爱的超级加倍加糖加奶的咖啡,一番回味后,他将上面那番话对着达莎缓缓道出。

    “我哪里吵吵嚷嚷了?啊?”

    达莎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她用眼狠狠地剜了他几眼后继续说道:“坐着我的沙发,用着我的杯子,喝着我的咖啡,伴着我的糖和我的牛奶!而且——还要用我的手段去打探二十九和三十那两个活人的动静。卡约,你可给我清醒点,这桩桩件件都要是靠我的!还在那悠闲地喝咖啡,说些无知无畏的话!”

    “……行行行,我无知,我无畏。”

    卡约深知这婆娘的脾性,她是很古里古怪的,越说越错,还是不要同她有太多无畏的纠缠最好。

    “我知道达莎的意思。”

    阿内塔出来说话了。

    “她的监听器形态微小,且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难找先不说,就算找着了,也很难被人为地损坏。若说意外损坏……诸位,大家都是用过达莎的东西,她做的,到现在为止,可有一件损坏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她的东西,向来质量都是极为过硬的。”拉雅也觉出味儿来了,“也就是说这监听器极大可能是被人为损毁的,能做得到的——势必不会是一般人。”

    “啊,我记得达莎的东西之前只被三个人弄毁过!”

    尼莫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靠着桌边的达莎。

    “第一个是达莎的死对头。”

    接着,他增了一个指头。

    “第二个是那老家伙的死对头。”

    “第三嘛……”

    他拱手往上扬了扬。

    “就是天上的那一位了。”

    “你这话有歧义。”卡约插进来,“你说的那前两个,不也都在天上吗?”

    他往后一靠,有些感慨地说:“想不到,现如今这地上,也有这样的能人了。”

    “哼。”

    达莎微眯双眼。

    “不过,没亲眼看到那东西究竟是怎么坏的,倒也不好就这么下定论。”

    “再说……”她将手搭在沙发边上,“在座各位都是曾经在天上的龙凤,不过小人陷害,才落到地上。对方再怎么强,也不过二人,我们这……可是有六七个呢。倒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啊,说到人,怎么不见那老家伙呢?”

    “他呀,成天躲在那乌漆嘛黑地阁楼上,白天里是人影也不会见一个的。”

    “哎,倒是要请他过来一趟的,毕竟……这是关乎所有人的大事,没人可以独善其身的。”

    “他的主意可大得很呢,轻易请不动。”

    达莎抚了抚梳得油光瓦亮的发髻。

    “那家伙,就喜欢单干!”

    尼莫马摇了摇头。“……可别让他坏了我们的计划。这样吧,我过会上阁楼,和他好好谈谈。”

    “但愿如此。”

    达莎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些对其注定失败的怜悯来。

    “祝你好运。”

Chapter 9 夜

    几小时后。

    这厢沐鸢飞一觉睡起,天竟已经黑下来了,一找洛文德打听,连晚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所幸洛文德有叫尤琳给她留饭,不至于落到接连两顿没吃,肚子擂鼓大兴抗议的地步。

    这一觉颇有些不值了,沐鸢飞吃着饭想,使用十分钟,睡觉十小时,也太不耐用了!

    如是想着,她拿眼睛往洛文德身上一瞧,颇有种大领导托付江山的意味——我已是不中用了,这大小事务全靠你了,小洛!

    洛文德跟着她吃加餐,正专注于和盘子里的牛排做对抗,对她热切的目光权作无睹。

    “你这个还要吗?”

    “不了不了。”沐鸢飞把自己还未动一口的熏牛肉麦穗面包推过去,“给你,给你。”

    “牛肉不吃了吗?你最喜欢这种熏牛肉了。”

    “睡太久,饿过头了。我吃这一点就够了。”

    沐鸢飞看洛文德把面包拿起来,舀了一勺土豆泥后又放下,跟着把面包置回原处,不由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不吃了?”

    “睡了这么久,横竖你今晚是没什么困意了,方才又只吃了这一点点……留着给你夜里头饿了吃罢。”

    洛文德说罢,按下房铃,不多时尤琳来了,将盘碗收去,按洛文德之言留下那一叠熏肉面包。等她走了,洛文德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来。

    “你下午给我那个——喏,拼好了。”

    洛文德把它放在桌上,沐鸢飞拿起来放在面前端详。这东西上边大,中间细,下边比上边还一些大,长得有点像个没了尖钉的烛台,摸上去很光滑,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色泽倒像是黄铜一类的材质。

    “这是你拼好的那个?可别哄我,这表面严丝合缝,可不想是组装起来的,倒……像是直接倒模浇筑的,但也不能够,怎么能这么一丝缝隙都没有呢?”

    “装好就是这样的。你便是不信我,也该信葛罗瑞亚的手艺。她那里什么样的魔法没有呢?说不定是施了令东西组装起来没有任何痕迹的魔法呢?”

    “说来我也好奇。”沐鸢飞把东西放下,“你先前说,数据者会编写世界种子以决定世界百年的未来。那葛罗瑞亚写的那个种子,是不是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了一个魔法的世界?”

    “你提到这个。”洛文德笑了,往沐鸢飞头上轻轻一敲,“还不是全是你的功劳。”

    沐鸢飞没来由地吃了一个榧子,心下疑惑:“嗯?与我有什么相干?这里面难道还有我的事?”

    “不是你,还有谁?”

    “这,这可奇了。”沐鸢飞自己也笑起来,“葛罗瑞亚编写种子的时候,我连个人也不是,还不成形状,哪里生出一双手来帮她做这个?”

    “你是没帮她编……”洛文德停顿了一下,“可你往她写好的种子里撒了一把‘亮片’。”

    “亮片?什么亮片?”

    “啊这……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亮闪闪的一堆,总之你放进去以后,那颗种子就演化成了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

Chapter 11 交易(下)

    沐鸢飞蹙眉。“是走廊上的那个男人。”

    “你是说,他是那个血盆大口,满嘴獠牙的男人?”

    “你见过他的样貌?”

    洛文德比了一个圈。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的。不知和你看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了。我亲眼看过名单上所有住客的样貌,当时他们都聚在23号房里,里面没有你讲的这个有血口和獠牙的男人。刚刚那个,八九不离十。”

    “你亲眼看过?”

    洛文德微眯起双眼。

    “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沐鸢飞有些无奈,“是,我是失去了能力,但‘看’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现在也只是能‘看’不能‘改’而已。话说回来,你对这不应该很了解的吗?我有什么本事,你这个‘奶妈’不是一清二楚的吗?”

    “嚯嚯嚯,我一清二楚?听没听过‘儿大不中留’?不妨同你直说,在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里,你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洛文德装哭,“哎,可怜我,堂堂七尺男儿,又当爹又当妈,把你个没心肝的养大……”

    “好了好了。”沐鸢飞听不下去了,将其打断,“别贫了,后面那个不见了。”

    “哎,何止啊。”洛文德假装抹去脸上的泪痕,“烟也没了。”

    沐鸢飞抬头一看,“嚯,还真是哎。弄这么一出,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就为了把我们弄出房间吗……”

    她突然止住不语,片刻后,二人又异口同声道:“莫不是调虎离山?”

    “还真是啊。”

    沐鸢飞和洛文德房里的箱子不见了。

    “大费周章,就为偷我们两个箱子?这帮人也太奇怪了吧??”

    “横竖那箱子有密码,又结实,刀劈斧砍都不坏,就算被他们拿了,他们对我们的箱子也束手无策。喝茶吗?”

    沐鸢飞点点头。洛文德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罐子,拿了些茶叶,用滚水冲开,过会倒了一杯茶给她。

    “还好我机敏,赶紧拿了修改器放在物品栏里,不然也被他们拿走了。”

    “物品栏?”

    “哇,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沐鸢飞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不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你的三十六格物品栏么。”

    “什么三十六格?我只有十格啊。”

    洛文德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沐鸢飞疑惑,刚想问时,只见洛文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铁皮装的曲奇饼干,里头有抹茶海盐朱古力三种口味,全是沐鸢飞喜欢的,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入口即化,香甜酥脆。

    “哇,好好吃啊。”沐鸢飞一脸沉醉状,“话说回来,你抽屉里怎么有那么多东西?”

    “从我的行李箱里拿的,我有一半的东西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了。”

    “一半?!”

    沐鸢飞想起自己迄今为止只从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了一件东西,也就那个修改器,其他好东西还全在那个箱子里,这么看来,自己岂不是很亏?

    “你放心,我拿出的这一半大部分都是大家给你准备的,就好像这盒曲奇,就是你最喜欢吃的。”洛文德微微一笑,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大家很宠你的,我们在一起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我们大家本来可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的……”

    他的笑凝固了在脸上,整个人也变得呆滞起来。

    “是什么事?”沐鸢飞小心翼翼地探询,“究竟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洛文德逐渐魔障起来,“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如果我可以晚点死的话……可以死得晚一点的话……”

    “洛文德!洛文德!”

    “救命啊!死人了!救命啊!死人了!”

    尤琳震天响的尖叫和惊呼从房门外传来,打破了29号房里令人不安的气氛。

    “死人了?”洛文德醒转过来,“谁死了,去看看!”

    三楼空旷的走廊中,此刻一下挤满了人,哭泣声,惊叫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人们围在26号房前,卡约现在躺在那里,浑身流淌着鲜血,死状极其惨烈。

    布莉诺好像被吓哭了,不住地流眼泪,于是尤琳问走到她们身边的沐鸢飞有没有手帕或者其他可供擦拭眼泪的东西,她的那块已经让布莉诺弄得湿透了。沐鸢飞记得自己口袋里好像有块帕子,她伸手摸去,却触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质感。

    她借口走开,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件东西来看。那是一张白纸,上面用红色的字写了几个字——

    “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透过数据显示,她看到上面的红色来自于新鲜的血液。

    是卡约的。

    卡约的血。

Chapter 12 任务提示(上)

    “滴——支线任务已开启。”

    一条讯息在沐鸢飞看到纸片字迹的同时向其传来。

    来真的?

    “支线任务——血色交易。任务介绍:你获得了一张写有血字的纸片,上面有着神秘人想同你交易的讯息,但你并不知道想要交易的神秘人是谁,从现在开始,注意留心身边来往的所有人,因为每一个,都有可能是神秘人。”

    这?没头没脑的,从哪里查起?

    “房间数据已更新。神秘人在30号房留下了同交易有关的线索。”

    这还差不多。

    “滴。”

    还有?

    “主线任务进度更新。调查卡约死亡的真相。”

    ……这会子顾不上了,再说人这么多也不好调查。还是先考虑支线任务。

    沐鸢飞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一趟。刚没走两步,手臂便被人捉住了。

    捉她的人是洛文德。

    “你去哪?”

    他压低声音问道。

    “有事。你别问了。”

    “好吧。”他松开她,接着把手放进口袋,“手伸出来。”

    沐鸢飞照做了,洛文德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里。

    “珍珠胸针?!”

    “通讯器。”

    洛文德简单地说了名称,便又回到人群中。

    这件东西是沐鸢飞的老相识了,就是那枚被小黑用来监听白天动静,后来又被马塞勒斯改造成集对话录音等等多功能一体的珍珠胸针。

    马塞勒斯这家伙……还真是喜欢搞这种多功能的东西啊。

    沐鸢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微微一笑,摘下一粒珍珠,轻轻塞在耳中,这是一个微型耳机,跟着她把胸针小心地别在了胸前。

    和她想象得有些不同,神秘人的线索并没有藏得很隐秘。一个上了锁的木盒被放在她的床上,一张画了奇怪符号的纸放在旁边。

    沐鸢飞拿起来,发现纸的正反面都有东西。正面上画着一排六个符号,构化简单,但如果是第一次接触,便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一个是一个大写的“L”,它下面的横上有个黑点,第二个是第一个的镜像翻转,第三个和第四个相同,是一个“匚”,黑点在其里面的最下面,第五个是“凵”,黑点在正中间,最后一个是一个对角翻转的“L”,黑点也是在正中间。

    反面则是一个九宫格,使用铅笔写的,里面分别排布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除了最后一格,其余每格中都有三个字母,都是竖着排列在一格中,其中第三格最上面的“G”用红笔被圈了出来,其边框有被橡皮擦拭过的痕迹。

    沐鸢飞没有急着破译,又检查了下锁住木盒的锁,上面是字母锁,需要六位密码,正好与纸面上的符号数吻合。不比说,这纸张上的符号对应的便是这木盒的密码了。

    她没有想多久,很快就把密码锁打开了。

    这并不难。这密码可以说是比较简单的一类密码了,况且在纸的背面也给了提示。

    以第一个为例,被擦拭过的边框就是符号中的那个“L”,黑点所在的位置也就是被圈出的字母所在的位置。这提示不可说不直白了。以此类推,剩下的几个字母分别是“A”“T”“T”“E”“R”了。

    不过沐鸢飞解得快并不是因为她看懂了提示,而是她之前就接触过这种密码,也不必要去猜测这个提示了。

    沐鸢飞取下锁,将木盒打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木盒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