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29分节

第281章粗人

    第281章粗人

    “杨浩,本府”孤王待你一向不薄。视你如股脑心腹,可是你也太不知自爱,需遣一位重臣巡狩江谁这样重大的事情,事先你也不与孤商量便奏闻于官家?”

    杨浩一见赵光义脸色铁青,不由为之一呆,心中暗忖:“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呀?我也是临时想起1提醒官家要寻一个得力的人去江淮坐镇,震慑地方官吏卖力做事罢了,又何必要与你商量,再说,你也因此晋升为王了,这样的喜事怎么反而大怒?”

    赵光义见他一脸错愕不似作伪,口气便缓和下来:“其实你所言所奏,倒也没有甚么不妥。

    只是”只是官场中事,你毕竟还了解的太少,不与孤商量,想起什么在官家面前就说甚么,这样莽撞,一个不慎是要惹祸上身的。”

    赵光义本是开封府尹。虽无王爵,身份地位实与王侯一般无二,而赵德昭原本只是皇子身份。现如今两个都封了王,这个王爵对赵光义来说助益不大,但是对赵德昭来说,却是他正式走进朝廷、走进坊间去了,他在朝廷中的影响会因此日渐增大,一番权衡,赵光义自然大光其火。

    可是一见杨浩神色。想来他那莽撞的性子,应该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些,而非有意隐瞒自己向官家邀宠,赵光义的火气便消了,马上放缓了语气,关切地道:“杨浩啊,你是我南衙火情院长,是孤的亲信部属,孤对你很是青睐。是不想你因莽撞而栽了跟头啊。”

    杨浩赶紧道:“多谢王爷体贴,下官是个粗人,不通官场中事,做事尤其莽撞,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晋王年岁多多提点。”

    赵光义见他一雷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大为满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嗯,不懂官场规矩没有关系,只要你勤勉做事。一心为公,有什么事的话,孤王是会为你担当的。”

    他看了一眼赵匡胤父子离去的方向,若无其事地道:“魏王要向你求教运粮的事呢,魏王虽与你年龄相近,但他不曾办过什么差使,经验太过欠缺,你要好好辅助魏王。”

    “谨遵晋王千岁吩咐。”

    “唔”今晚。你到清风楼来,孤王亲自为你伐行,祝你江淮之行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杨浩赶紧躬身道:“下官惶恐,怎敢劳动晋王大驾为下官伐

    赵光义哈哈笑道:“你是我南衙的人,如今是为我开封、为我大宋做一件大事,孤王怎能不放在心上?孤与杨院使,现在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你不要谦逊了,今晚清心楼见,孤王先走一步了。”

    “恭送千岁。”

    赵光义笑吟吟的离开,杨浩直起腰来,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赵光义喜怒无常的这是又在玩甚么把戏?”

    赵匡胤父子从皇后宫中出来,赵匡胤在阶上驻足,肃容说道:“昭儿,这一趟江淮之行事关我开封百万生灵,更关乎我大宋先南后北一统天下的既定国策。实是非同小可。如果这件事办砸了,很难预料会引起什么后果,你要竭尽所能1切莫辜负了为父的期望。”

    “孩儿知道,此番离京,一定要把足够的粮食运回来,决不叫爹爹失望

    “嗯,楚昭辅虽说干了件糊涂事,但是他并非一个庸人,只是为父没有知人善用罢了,你却不可因此看轻了他,如果在江淮有什么事要人去办,你尽管差遣他。老楚做事还是颇为圆滑老到的。”

    “是。孩儿记住了。”

    “杨浩此人,不学而有术1常能发他人所不能想之奇思,有些主意可能不免荒诞,有些却能发人深省启人心智,如果有什么事你疑虑难决时,不妨问计与他。”

    “是

    赵匡胤停下脚步。道:“楚昭辅圆滑老到,杨浩此人好走偏锋,一正一奇,正好辅佐你的左右,不过这两人都不是思虑周详、面面俱到的人才,冒冒失失的一对活宝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为父会让赵普再选两个人陪你南下,一路为你出谋画策。”

    “是,孩儿记得了。”

    父子俩网说到这儿。赵德芳一溜烟儿地跑了来,欢喜的叫道:“大哥,爹爹封你为王了?”

    赵德芳跑至近前。才发觉阶上还站着父亲,方才因为殿廊的播龙柱子挡着,没有看见他。这时发现父亲,赵德芳吐了吐舌头,赶紧乖觉

    来。

    赵德昭笑了,摸摸自家兄弟的头道:“好好随太傅书,等你长大了也要封王的,到时一定要做一个贤王。”

    赵德芳使劲点头,赵德昭向父亲施礼道:“如果没有旁的事,那孩儿告退了。小。

    赵匡胤点点头,赵德芳却一把拉住了大哥的衣襟,怯怯地道:“爹爹,孩儿”想去大哥府上玩要两天。”不待父亲发作。他就赶紧补充道:“孩儿不会耽们了学业的,太傅授课的时候一定回来。”

    赵匡胤略一转念。颌首道:“去吧,你大哥明日剐淤稿京,泣一去怎么也要几个同时间。你们不弟俩聚一聚毛六”

    得了父亲恩准。赵德芳欢天喜地,陪着大哥回到了文德殿,就见杨浩还在阶下站着。赵德昭连忙脚步加快迎了上去,笑道:“杨院使久等了。”

    “大哥,这官儿是谁呀?”赵德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杨浩。赵德昭忙道:“二弟不得无礼,这位是南衙火情院杨浩杨院长。”

    “啊!古有强项令,今有强拆杨的杨大棒

    赵德昭狠狠瞪他一眼,赵德芳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口。杨浩见这小家伙调皮可爱,不禁笑道:“千岁,这位是?”

    赵德昭笑道:“这是舍弟德芳,德芳,还不见过杨大人。”

    赵德芳虽是皇子,但是目下尚未出阁封王,论制还得向杨浩行礼,当下他便向杨浩施了一礼,虽说赵德芳此刻无官无爵,杨浩可不敢生受,忙侧身还礼,同时好奇地看了眼这位后世评书中可以“上打昏君、下打奸再”食八位王爷俸禄的八大王。

    “杨院使,本王年轻识浅,从未受过出京的差遣。有许多事还不甚明了,可否请杨院使到本王府中小坐,咱们好好攀谈一番?”

    杨浩见这位王爷说话如此谦逊有礼,对他大生好感,便欣然道:“千岁客气了,下官遵命便是。”

    有赵德昭兄弟俩领着。杨浩难得获此殊遇。竟然以外臣之身穿越禁宫大内。开封用地紧张,皇宫格局也不大,远不及唐明两朝的宫殿宏伟,穿越御花园并没耗费多少功夫,不一会儿;人便从禁宫的天波门出了皇宫,宫门外停着一辆宽敞的凉蓬马车,一见王爷出来了,正在树下乘凉的八名侍卫和车夫赶紧迎了上来。

    “杨院使,请!”赵德昭丝毫不以自己身份自矜,笑吟吟地挽住杨浩的胳膊,便与他把臂登车,杨浩见他神乌从容,倒不便故作惶恐,便也坦然随他上了车。赵德昭居中而坐,杨浩在左,“八贤王。在右,车马便向金水桥上驶去。

    金水河巷刘家药铺里,那个曾经多次出现在折子渝身边的帮闲汉子正急急地向她禀报:小姐,这是真的小人刚刚从他府中打探来的消息。皇长子的府中上下现在快活得像开了锅的水,见人就炫耀呢,说官家已经下了旨意,加封皇长子为魏王,如今已经入宫谢恩去了。”

    “奇怪,这个时候他还有心加封王爷?三使司传来的消息,楚昭辅已经知道缺粮一事了,难道官家还不晓得?楚昭辅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匿而不报么?张十三,你没有听错?”

    张十三道:“绝对没有,赵德昭府上的管家在大门口儿正说要把招牌摘下来,挂上魏王府的牌匾呢,他还对人说,他们这位王爷受封之后,就要代天巡狩,巡访江淮。”

    折子渝双眸蓦的一亮,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微笑:“这就走了,开封之粮,十之**取之江淮,呵呵”原来官家明修横道,暗渡陈仓,打着加封王爵代天巡狩的幌子,想让皇子去江淮筹粮,哼哼,任你有通天的本事,现在还来得及么?”

    张十三呵呵笑道:小姐略施小计,就让他们栽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连皇长子都派出来了。看来官家是真的急了,可是开封存粮连着几个月坐吃山空,漫说是皇子,就算是官家亲自出面,筹来来如山的米粮,也绝无可能在封河之前运抵汴梁了。”

    折子渝微微一笑:“赵官家是打仗父子兵,我折家是上阵亲兄妹!就自谁的手段高明几分了。

    赵德昭受封王爵、代天巡狩,必是为了粮食无疑,他们不是千方百计不肯让百姓晓得吗?咱们再给他加一把火,你去,召集你的人,把东京缺粮,难捱今冬的消息传扬出去,到时候他赵官家焦头烂额,我看他是要倚为根基的百姓。还是要倚为臂膀的禁军!”

    小的遵命!”张十三抱拳一诺,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折子渝仔细想了一阵,便也匆匆起身,走出了店铺。

    车上,赵德昭一路听杨浩讲解,心悦诚服地道:“杨院使不学自通,诸般才艺令人叫绝。不管是建立火情院,还是此番南巡,都能别出机抒,妙想奇思。本王实在是钦佩不已。”

    “哪里哪里,王爷过奖了1杨浩只是一个粗人”

    杨浩正谦笑间,忽地膘见人群中有一道纤丽而熟悉的身影,定睛再一看,他登时勃然大怒,闷哼一声,便蹭地一下跃下车去,挥拳便向一个大汉颈后狠狠击去。

    赵德芳一见大惊失色道:“大哥,这个粗人也恁粗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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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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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水河一带虽不是最繁华的市中心,但是风景秀丽优雅,所以许多达官贵人都在这里置办宅院别墅,成了大宋的一个,高档别墅区。于是附近便随之衍生了许多米店、药铺、酒楼、裁缝店。

    宋朝时的女人是顶得了半边天的,乡下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样下地劳作。城里呢,这些米店、药铺、酒楼、裁缝店,和羊肉猪肉铺子里同样有许多打扮利落的妇人腰系一条青花布的手巾,绾着危髻坐店经营。

    街头男男女女往来不息。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都大大方方地漫步街头,并不怕抛头露面。瓦子勾栏里面杂要百戏当街表演,许多人围观喝彩,十分的热闹。

    折子渝离开刘家药铺。正人群中匆匆行走,忽然听到路旁瓦舍里面传出一阵歌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声唱如暮鼓晨钟,勾起折子渝暗伤的情怀,她的心不由砰然一动,连忙止住脚步,慢慢转向路旁。

    台上正在演一出戏,自从杨浩在“千金一笑楼”首创新颖的表演形式,将歌舞才艺溶于一炉,用一个委婉动人的故事串联起来进行表演的模式大为成功之后,开封艺人纷纷慕仿,自行编练曲目以招揽客人,有些戏班子更是直接抄袭“一笑楼”的曲目回来表演。台上这一出《桃花扇》就是他们从“千金一笑楼”抄来的。

    这出《桃花扇》可不是后世戏曲中有名的那一出《桃花扇》。只是杨浩借用了一个名字而已。杨浩搜肠刮肚地为四大行首“想,故事,大多只是提供故事概况,如果有经曲唱段就哼唱出来,四大行首俱是多才多艺之人,便以他所提供的材料进行再加工和再创作,他这个大编剧做的便非常轻松。

    这出“桃花扇”却不是从他记得的戏曲曲目而来,而是他用自己和折子渝的故事为原型改编的一出戏剧,故事氛围淡淡隽永,没有太多的起落,故事情节与事实相比也修改了许多,并不是“一笑楼”最火的曲目,然而一些细节,尤其是两人初见小再见的那种难忘场面,却被他写入了戏中,旁人看这曲目只是在看戏,折子渝看在眼中却大是不同。

    她痴痴地看着台上两人的表演,台上的优伶唱过了定场诗,便开始了正式表演。第一幕就是将军府邸的一个小管事与女主角在寿宴上初次相见的场面,折子渝一看就晓得这出戏走出自杨浩之手了,里边许多对答之词,本就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

    当看到二人在街头再度重逢,男主角问起女主角姓名,女主答曰易子渝时,折子渝心中默念着:“易子渝,忆子渝想着那个想忘也忘不了,偏偏和她在开封重逢的大混蛋,一时百感交集,伤心难言。

    人群中有一些男子走来走去到处闲诳,他们既不像是上街购买,也不像是有事急急经过,而是专门在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尤喜留连于出售脂粉、头面、衣饰、花朵的铺子,再不然便是挤进人群,观看“瓦子勾栏”等处的百戏伎艺竞演,和旁人一般拍手叫好,两只贼眼却是四下打量。

    他们倒不是偷儿,准确的说也是偷儿。只不过叫你看不出行迹的专业偷儿,偷的是行人的财物,而他们只是偷香而已。他们是“挤神仙的挤神仙”是开封百姓给这种人起的一个绰号,如果搁现代,把他们称为“电车色狼”相信就会有更多的人理解他们是干什么的了。

    不错,他们就是在人群中东游西逛,看见容貌故好、体态迷人的女子,便找机会凑过去挤挤擦擦占便宜的小混混罢了。每逢上元、中元、重阳等重大节日,街头人潮最多的时候,他们最是如鱼得水,平时若有机会,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折子渝此刻虽穿了一身素雅检朴的衣衫,但是娇躯窈窕,姿容婉媚,站在人群中珠玉之彩难以遮掩,登时引起了两个混混的注意,他们一见折子渝越走越近,痴痴地看着台上,好象已经看入了迷,登时互相打个眼色,便装着看戏的模样向她靠近过来。

    折子渝看着戏台,心思却已完全浸入回忆当中,一时如痴如醉,那两个“挤神仙”的卜混混摆出一副专心看戏却找不到好角度的模样,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她也浑未注意。

    可惜这条街上虽然繁华。但是人并不算多,他的行迹很难掩饰。只是寻常路人看到了也懒得去管罢了。杨浩是坐在脑马高车之上,居高临下看的清楚,他一眼瞧见折子渝,心头登时又惊又喜,随即就发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折子渝身边蹭来蹭去,手背一连两次“无意”地擦过折子渝的翘臀。

    杨浩一见腾地火起,他对折子渝又敬又爱,哪怕私室相见,也从不敢对折子渝有如此狎昵的行为。这厮竟连连去占子渝的便宜,大庭广众之下,连她的屁股都敢摸。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杨浩想也不想,腾身下车。一拳便挥了过去。

    “砰!”那混混见折子渝全无反应,胆气渐壮,正想凑近过去再摸摸她柔滑的大腿,后心突然挨了一拳,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一下子撞倒了前边几名看客。另一个混混见状瞪起眼来大喝道:“你这厮”

    “砰!”他下巴挨了重重一拳,两颗大门弄蹦出来的同时,整个人也仰面跌了出去。

    “混帐弃西,竟敢占人便宜!”

    杨浩还想扑上去痛殴那两个流氓,折子渝被惊醒过来,扭头一看小刚刚还想着的那只混蛋居然脸红脖子粗地站在她的面前,不禁愕然道:“你做甚么?”

    “我做甚么?你个白痴,给人占了便宜你都不知道!”杨浩刚刚嗔怪了一句,被他一拳打中后心的那个混混恼羞成怒,哇呀怪叫地扑上前来,杨浩立即抢步上前,伸手一叼他的手腕,折腕下压,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那人疼得一哈腰,杨浩已抽身后退,一脚又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那人再度仰面摔了出去,这回可是爬不起来了。

    这时人群中才有人悄悄说道:“瞧啊,那两个挤神仙旧;可碰上厉害角煮了。” 折子渝在开封待得久了,也听说过“挤神仙”这个词儿,登时会意过来,眼见杨浩如此维护。她芳心中顿时暖洋洋的,可是以她的矜持和对杨浩的气恼,又岂肯就此回心转意,给他一副好脸色。

    就在这时,赵德昭、赵德芳两兄弟也跑了过来,这两人一来,七八名膀大腰圆的侍卫立即护在前面,把一众百姓挡开了去。

    赵家两兄弟现在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也是自幼习武的,看到杨浩干净俐落的身手,心中大为叹服,尤其是杨浩的出手与爹爹传授给他们的拳法竟有七分神似。更令他们啧啧称奇。

    赵德芳欣然笑道:“杨院使教那两个泼皮的拳脚功夫着实了得,不知你师从何人呐?”

    赵德昭却膘了一眼那两个倒在地上哼哼哈啥的混混,厌恶地道:“来人,把这两个泼皮送官究办。”转眼看清折子渝的姿容。却是眼前一亮:“杨院使,你与这位姑娘”可相识么?”

    杨浩还未答话,折子渝已板起脸来道;“本姑娘不认得他!”

    杨浩笑了。折子渝那副耿耿于怀的模样,分明是也未忘记了他,如果她真的恨他厌他到了极点,岂会还是这副小儿女般的斗气模样。虽说他不敢奢望能与折藩家的贵小姐结亲,可是昔日的恋人对他仍心中有情,还是令他愉悦不已。

    他微笑道:“以前纵不认得,今日却算是相识了。未知姑娘尊姓大

    ?”

    折子渝没想到他这人厚脸皮,居然打蛇随棍上,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信口说道:“王子渝。”

    她说的姓氏本是母亲的姓氏,杨浩却道她是要自己忘了子渝,心中不由一酸,脱口道:“子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鱼?”

    这本是两人在广原街头重逢时的一番对答,折子渝听了心中一酸,两只大眼睛登时蓄满了泪水。

    赵德芳奇道:“姑娘。你怎么了?”

    “没怎么,沙迷了眼睛而已。”

    折子渝匆匆拭去眼泪。目光不再向杨浩看上一眼,只是低声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厢谢过公子,奴家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折子渝向杨浩匆匆一礼便转身急急奔去,杨浩张口欲言,望着她的背影却只摇头叹息一声,忽一回头,便瞧见赵德昭好奇而玩味的眼神,杨浩尴尬地笑笑,说道:“这个”这个。”杨浩一介粗人,实在是莽撞了。”

    折子渝在杨浩面前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待奔到无人处,却再也抑不住双泪长流。她使劲擦擦泪水,倔强地咬紧牙关,到了金水河畔,也就着清澈的河水洗了把脸,这才以水为镜整理了一下容颜,看看再无破绽,这才沿河而行,不久便上了系在河边的一艘小船。

    “依我看,朝廷很难将足够的粮食运回来,可是官家偏偏行此下策,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为保万无一失,我要随钦使南下,看看他们到底有甚么妙计。”

    小姐打算怎么对会他们?”

    船头一钓叟头也不回地问道。

    折子渝道:“我们在中原只有一些探马细作,可用的人手极少,力敌不得,只能智取。且看朝廷有何主张,再做举动不迟。”

    这时张十三匆匆寻来。上船便道:小姐,咱们失算了,朝廷才网小贴出榜文,申明东集缺粮。不日皇长子魏王德昭即以三司使楚昭辅、南衙院使杨浩为副使,亲赴江淮取粮。”

    折子渝登时一呆,心道:“那厮也要去江淮?这算甚么,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张十三未注意她的脸色,急急又道:“朝廷派出大队人马,所有衙门一体行动,御史台所有言官御史、各道回京述职的巡察使、观察使明日一早全部离京,前往江淮督察运粮事宜,这一下子可是满天神佛俱飞东南了。”

    折子渝轻哼一声:“满天神佛便有回天之力么?明日一早咱们也走,和这些神仙们做了一道,本姑娘到要看看,这满天神佛挤挤擦擦,到底是谁能揩了谁的油!”

    “甚么?官人要做钦差副使,往江准运粮去?”吴娃儿听了杨浩的话,一时惊的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己参予设计的一计,转来绕去,最后竟然绕到了自己男人的头上,得让他去解这个结。

    “是啊,事情紧急。明天一早就走。”杨浩握住她一双柔荑,歉然道:“本想近日接你过门,可这一来就要耽搁几个同时间了,不管那些,待你安排妥了“媚狐窟,的的事情,就来府中住下,等我回来,咱们再补办一下。”

    吴娃儿受宠若惊地道:“奴家”奴家只是一房妾侍,一乘小轿抬进门儿来就成了,哪敢奢求官人还要操办甚么?”

    “妾,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杨某也不能太过惊世骇俗么。不过,进了这个门儿,你就是我的女人,一个女孩儿家,最大不过终身之事,为夫又怎能太过草率,委曲了你。你放心,待我回来,咱们风风光光,操办一回。”

    杨浩情路坎柯,现在终于懂得珍惜眼前人了,吴娃儿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觉自己将终身托付于这样的男人,真个是无怨无悔。

    她忽想到东京缺粮本是折大小姐的计划,如今朝廷要从江淮调粮,也不知折大小姐会不会坐视不理,心中登时一惊,事涉自己的男人,那心态又自不同了,关切之下,她立即说道:“奴家随官人一起去。”

    “胡闹!”杨浩笑着在她翘臀上拍了一巴掌:“我随魏王去运粮,如何让你随行?怎么,就这几天功夫就舍不得离开我了?呵呵,你在汴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要不然,等我回京,就家法侍候,好好教哟你一顿。”

    “不是的”奴家唉!”娃儿急的直跺脚,她不能供出恩人所为,又不想官人的差事办砸了,心中便想:“你不让我去,我偷偷随去就是。如果折大小姐还有后计,危及我家官人。那时”那时娃娃只好将事情向官人合盘托出。相帮自家老爷,天经地义,折大小姐,娃娃那时就要对不住你了!”(未完待续)

第283章 清风楼

    赵光义是皇弟,但赵光美也是皇弟。而赵光义执掌南衙,打理开封府,手中掌握着大宋都城百万之众,两个皇弟的权柄却大大不同。而今,赵光义已然封王,地位更上层楼。照理说,文武百官对赵光义的奉迎更该是趋之若鹜才对,但是皇长子德昭同时封王,却把他的光彩一下子全盖了过去。

    皇子早晚都要称王的,不管是赵光美还是赵德芳,将来绝少不了一个王爵的称号,在此之前没有称王,是因为大宋刚刚立国不久,皇帝赵匡胤还时常亲自带兵东讨西杀、南征北伐,四处剿灭中原各国,这个当口儿,他不便、也不能对寸功未立的皇室子弟大封王爵。这样一来,赵德昭临危受命,赐王爵,执节铖,代天巡狩。访察江淮,就具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上意是不是想要开始培养储君了?所以才仓促加封王爵,委派如此重任?一旦成功解决此事,这个魏王毫无疑问就可以立下一功,树立自己的威望。当今圣上春秋鼎盛,现在着手培养皇子,而且是一个成年的皇子做为储君那是大有可能的,这一来文武百官对与南衙的交往就格外小心起来,原本来往较为频繁密切的,这时也收敛起来,静观风色。

    南衙,清风楼。

    赵光义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在酒宴上满面春风。

    赵光义位高权重,又是皇弟,但是为了广泛结交朝臣,他一向礼贤下士,时常设宴与朝中官吏谈笑尽欢,但是在南衙设宴,为一个直属于他的部下专门饯行,这却是头一次。赵光义青睐、拉拢杨浩的心思,在赵光义的幕僚和亲信们面前,已是一个毫不掩饰的秘密。再加上赵光义刚刚晋封王爵,就算朝臣们没有来相贺,他的亲信、属吏们却是一定要恭贺一番的。

    是以当晚整个清风楼也是人满为患,南衙所属重要官吏纷纷登场,精通吏术的宋琪、能言善辩的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善于理财的柴禹锡、主管财赋的赵熔、执掌刑法的杨守一。乃至程德玄等,俱是赵光义亲信僚属,光是这些干吏就不下三四十多人。

    “杨院长,朝廷伐汉之际,北国出兵相胁,进退两难之际,是杨院长与程判官想出釜底抽薪之策,献计于官家,最终将数万汉国百姓成功迁至我宋境。汉国为此元气大伤,继而又涸泽而渔,搜刮民财酬献于北国,更是风雨飘零,摇摇欲堕,此大功也。呵呵,你们两位,如今都在我南衙做事,这是本王的幸运呐。”

    赵光义举杯起身,笑容满面地走到他面前道:“如今朝廷缺粮,又是杨院长献策,不日就要赶赴江淮,为朝廷筹措粮草。本王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为我大宋再立扶保社稷之不世功勋。来来来,大家都举起杯来,杨院长,请酒。”

    杨浩慌忙立起,举杯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卑职所为,不过是份内之事,当不得千岁与诸位同僚如此相敬。”

    “哈哈,杨院长客气了,能为我大宋力挽狂澜,解危于倒悬,就当得起本王敬这一杯酒,杨院长,请。”

    赵光义几时对自己属下如此礼敬来着?眼看诸位同僚纷纷举杯,面露艳羡神色,杨浩忙道:“上下有别,尊卑有序,千岁敬酒,卑职实不敢当。”

    赵光义一笑说道:“既如此,德崇,你替为父敬杨院长一杯。”

    自一旁应声走过来一人,白袍如雪,目如郎星,看年纪才只十六七岁,这少年手捧一杯酒,欣然笑道:“杨院长,德崇久闻院长英雄事迹,仰慕的很,今日才是头一遭儿得见尊颜。德崇替父亲敬一杯酒,院长切勿推辞。”

    这少年就是赵光义长子?瞧来一表人才,谈吐也十分得体。杨浩不能继续推辞,连忙称谢先干为敬,那少年兴致勃勃又道:“德昭哥哥要往江淮为朝廷筹粮,德崇羡慕的很呢,等德崇到了及冠之年,也要出来为朝廷多做些事情,杨院长足智多谋,做事干练,到时还要请院长多多指点。”

    “不敢不敢,小王爷客气了。”这少年显然对杨浩十分感兴趣,客套话说过,干脆端了酒杯过来与他同席,一直询问他带领北汉百姓迁徙宋境的一路经历,杨浩只得简略作答,谁知这少年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对杨浩的事居然知之甚详,而且传来传去,传到他耳中的故事已大为夸张,连杨浩在万马军中厮杀之际,对旁人说过什么‘豪言壮语’,当时做种种选择出于什么考虑。都说的头头是道,似乎比杨浩还清楚经过,他想问杨浩,只是想从事主这儿再加证实罢了。

    最后杨浩无话可说,倒是这少年滔滔不绝,把杨浩有的没有的种种事迹一一道来,在他听来的传言当中,杨浩立马成了高大全的完美英雄了,听的杨浩啼笑皆非。

    赵光义见儿子与杨浩相谈甚欢,只微微一笑,也不去打扰。径回了自己座位,向宋琪侧首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精通吏术的宋琪貌不惊人,三络鼠须,穿一袭黑白两色的直掇长衫,发系一条冠巾,斯斯文文,身材瘦削,听了赵光义的话,他微微一笑道:“王爷请放心,属下已派了最机灵的人去,他的把柄多的很,一抓就是一大把,一定找得到足够的证据。”

    赵光义冷冷一笑:“他凭着阿谀奉承自我父亲那里攀了个赵家旁宗,又抱紧了官家的大腿,就真把自己当成我赵家的人了,哼哼!狂妄之极,如今且容他得意一时,不过……能否就这么扳得倒他,本王实无把握,你要小心,不可以让咱们的人出面。”

    宋琪微捻鼠须,自得地笑道:“属下做事王爷尽管放心。动手脚的人、检举揭发的人、抓捕证据的人,要么是他自己的人,要么是官家的亲信,属下只是顺水推舟,绝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入他的手中。”

    “那就好,”赵光义沉沉一笑:“现如今,他想必正在府中得意吧?本王已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他乐极生悲的样子了。”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宴席散了,诸官吏纷纷告辞离去,赵光义独把杨浩一直送出了仪门之外。

    “王爷请留步,不敢劳王爷远送。”杨浩在登闻鼓前止步回身,长揖谢道。

    赵光义微微一笑,站住了脚步,对杨浩道:“本府还是本府,虽加了王爷的爵位,与往昔并无甚么不同。你不必太过拘谨。”

    他四下看看,负手向杨浩走近两步,说道:“本府要程羽、程德玄随你赴江淮之行,你心中可有什么顾虑?”

    杨浩一惊,他听到赵光义派了程羽、程德玄二人随自己一同南下时确实不太痛快,虽说赵光义说的漂亮,要派两个得力的人去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如此作为,未免有不太信任的感觉,有了这么两个人一旁监视,拖他后腿,他怎能高兴的起来,想不到他掩饰的虽好,赵光义还是看了出来。

    赵光义呵呵一笑,诚恳地道:“杨浩啊,你不要多想。本府派他们去,并不是为了牵制、束缚你,的的确确是想让他们对你有所帮助。赵普那里,是会派几名得力的幕僚随魏王一同南下的,你身边没有几个自己人,人单势孤,如何与他抗衡?此番江淮之行,干系着实重大,程羽干练老成,世故精明,可为你的良助。至于程德玄……”

    他轻轻吁了口气,拍拍杨浩的肩膀,温和地说道:“其实你二人之间有些芥蒂,本府心中都明白。可是,你不能否认,他做事是很有办法的,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不妨就交给他去办,这也是为官之道:办妥了,是你的功劳,办砸了,你也不至于那么被动,还可以从中圆寰。”

    杨浩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来,不禁讶异地看向他。赵光义很满意他的反应,他微微一笑,又道:“程德玄很聪明,是个晓得轻重利害的人物,他对你纵有怨恚之意,也绝不敢假公济私,坏你的事情。他在火情院办事,一向如何,你也是晓得的。

    再者说,官做的越大,聚集到你麾下的人,怀着各种各样心思的人也就越多。你不能指望他们一心一意,完全为你考虑,你只要能把他们调动起来,按照你的目的去做事就成了,水至清则无鱼啊。如果你今日连一个程德玄都摆布不了,将来还如何去做大事呢,本府对你是很器重的,你切莫让本府失望。”

    杨浩差点儿一个立正,高声呐喊:“多谢校长栽培,学生一定……”

    他露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表情,双眼湿润地抱拳谢道:“卑职明白,多谢府尹大人的关爱和指教。”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4章 急三火四

    次日一早,六百里加急快马飞赴江淮各道,向各州、府、道、县传达朝廷筹粮的急旨,与此同时,御史台除了御史中丞和几个必要的留守人员,其余台院、殿院、察院各部御史全部出京,或乘船、或骑马,分赴江淮道督察筹粮事宜。因公回京或述职的各路各道的观察使、巡察使也都被抓了壮丁,赶赴江淮。

    不过大队人马还没有出京,许多需要详细安排下去,由汴梁各职司会同地方解决的问题,尤其是与漕运有关的事情,还需最终敲定。魏王赵德昭亲自主持,中书、门下,会同枢密院、工部等衙门就漕运问题做最后决定。

    各司官员各抒己见,不一会儿说话就充满了硝烟味儿。

    “各位各位,修建堰坝水闸。一般要先封住上游来水,修好水坝再放水,修闸的地方还要依据地理修水库蓄水。光是前期斟察地理,选定可供建筑水坝水库的地点,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办得到的事,纵然枢密院派出大军相助,也是无法这么快完成的,这简直就不可能完成!。”

    因为事情紧急,所有人员都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临时抱佛脚,以致弄的处处都是问题,大家焦头烂额,说出话来也都带了三分火气。现在说话的是工部主事陈般年,这是个水利官儿,有点书呆子,魏王就在上面坐着,开始他还能语气恭敬,可是这仓促筹建水坝的事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他越说心中越恼,忘形之下大失礼仪,唾沫星子都溅到了魏王赵德昭的脸上。

    好在这位年轻的王爷脾气好,见这位主事如此投入反而很是欣慰,他不动声色地掏出手帕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转头看向杨浩,温和地问道:“杨院长对此怎么看?”

    大家议论半天了,杨浩被大家排布出来的这个为难、那个不行也弄得一肚子火。他擂着挂在墙上的漕运地图,大声道:“各位。各位,我再重申一遍,最后一遍,不要按照常理去考虑有关的工程设计,咱们要做的,是在冰雪封河之前,把足以撑到明年春运的粮食运到开封来,就这一个目的,我们建堰坝也好,建水闸也好,我不指望着它能用上十年百年,甚至像都江堰一般一用千年,我只需要它能撑最多三个月就成。明白了吗?明白了吗?”

    杨浩把墙擂得“咚咚”直响,各部官员见他有点抓狂,俱都不再做声,杨浩喊道:“好!咱们就按这个思路去想。陈主事,这条河上河水落差大的地方,前方未必就适合围堤蓄水,建一个水库,那怎么办?难道用老办法,船靠码头。卸船、装车、运到下游码头,再卸车,装船,如此反复,走一段来一回?那在路上得耽搁多少时间?”

    他也不管那地图绘制一幅何等不易了,抓起一枝毛笔蘸了蘸墨,就在地图上涂涂抹抹起来。“你们看,这一段上游是一座宽广的山谷,而出口狭小,可以截留蓄水,建造可以容船的双层水坝,中置水闸,不但可以急用,以后加固一下,修缮一番,可以永久保留;再看这一段,两侧原本就有水闸,本是用来灌溉的,河堤外面有小河泄水,可以把水闸打开,引流往两侧去,然后建水坝水闸。如果水流太大,宁可毁一片庄稼,朝廷补偿损失便是。

    再看这一段,可以截死河口,同时让地方官府派遣劳工,枢密院派遣厢军参与挖掘,从旁边挖一条临时的通道出来,把水引到下游。待水闸建好再堵住缺口,如此种种,尽量使河水畅通,运粮船就可以不需装卸一路通达。实在来不及建坝建闸的地方,则仍按旧法进行装卸,这样速度要快的多。”

    杨浩说的十分明白,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工部堂官插口道:“船只方面,也可以想想办法,水流湍急的地方,两侧多置纤夫拉纤,两岸都有纤绳,便能保持船只稳定,不易侵翻。大船装粮虽多,但是以往都是采用分段转运法。

    此番运粮甚急,分段转运是不成了,所以可以将现有的漕船尽量弃置不用,多用平底阔面的船只,这些船装的虽然少些,但是适合深浅不一的河道运输,只要数量多些,足以弥补装货量少的不足,同时。用这种小船,我们的各处堰坝水闸工程量就会小些,可以更快完工。”

    这个会一直开到中午才算初步敲定方案,因为事情紧急,这个初步方案也就成了最终方案,具体问题只能在过程中进行完善了。

    一时间,朝廷又是频频下旨,令需要筑堤挖渠的河道地段所在的地方官府立即抽调民役,枢密院也下调令,命左近的厢军立即赶赴现场配合挖掘,工部的官员们带着匆匆绘就的简略施工图立即离京。杨浩马不停蹄,又直奔汴河码头,连口午饭都没顾上吃。

    汴河帮的龙头大哥张兴龙、带着徒弟臊猪儿、女儿张怀袖,正在恭候他的大驾。张府中,开封四蛟带着一班亲信兄弟都在这儿聚齐了,这些江湖上的大豪俱是粗犷豪爽的汉子,整个大厅中被他们一占,一时人声鼎沸,比方才争吵不休的工部大堂还要热闹百倍。

    汴河帮大当家张兴龙、蔡河帮大当家陈小凡、广济帮大当家萧慕雨、金水帮大当家刘流都接到了开封府使人知会的一句话:“马上放下一切,听从杨院长安排。”

    四大帮在开封府混口食,南衙的命令他们就不敢不俯首贴耳,不过放弃一切营运,全力配合杨浩运粮,损失自不待言,他们如果想阳奉阴违,表面上全力以赴,暗地里就是不玩活,旁人也找不到他们半点岔子。

    可是张兴龙受过杨浩的恩情,这种江湖上的豪杰讲究的就是有恩必报,一喏千金。至于真正的利益,在他们眼中反而等而下之了,所以张兴龙倒是不遗余力地张罗起来,其余三大帮的帮主与他义结金兰,本是手足兄弟,大哥发话了,那些损失也只好摞下不管,纷纷亲自带队赶来。

    杨浩赶到的时候,福田小百合正在厅中为官人的几位结义兄弟斟茶倒水,一见杨浩赶到,福田小百合欣喜不胜,但她生性腼腆,也不敢上前答话,只是向他抿嘴一笑,俏巧的福了一礼。

    福田小百合现在已经换穿了汉裳,柔美温驯的味道仍然透着些异域风情,在张家的这些日子,生活比原来优渥了许多。大概张兴龙也没少给她雨露滋润,整个肤色都隐隐透出了晶莹的光,仿佛一个新嫁娘般丰采照人。

    杨浩见她向自己行礼,也只颔首一笑,便抱拳而入,依着江湖礼节向汴河四蛟四大豪拱手笑道:“承蒙各位久候,杨某公务繁忙,来迟一步,恕罪、恕罪!”

    汴蔡金广四大帮主连忙起身相迎,对杨浩这位南衙的红人,他们可不敢稍有逾礼。福田小百合又为杨浩斟了茶送上来,杨浩谢过了将茶放在桌上,便即开门见山,讲起了开封缺粮的事情。在他的陈述中,当然不会把开封缺粮,竟已到了将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寸米皆无的窘境说出来。

    杨浩说道:“凡一国之都,国之中枢,重中之重,至少当有九年存粮,古往今来,大城大阜一遇兵灾,仅凭一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城池就能坚持数年之久,就是因为有存粮。然而咱们大宋刚刚立国十年,这些年又南征北战,征讨诸国,虽是战功赫赫,但是有限的存粮也用光了,有司衙门管理不善,迄今才发现。

    官家震怒,为保社稷稳定,决定从地方运送大批粮草进京,同时皇长子已经成年,也当有所锤炼,故而承此重任。杨某承官家青睐,忝为副使,随魏王殿下往江淮筹粮。粮食若筹集到了,想要抢在冰雪封河之前运抵京师,却不是一件易事,光凭朝廷的漕运船只,恐难及时完成,这才想到了大家。”

    蔡河帮大当家陈小凡向他抱拳说道:“杨院长,某得了南衙的吩咐,又有兴龙大哥的嘱咐,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自不在话下,可是杨院长要咱们做些甚么,需要多长时间,还请明白吩咐下来。陈某是个跑船的,几千上万个兄弟,连带着他们的父母妻儿,都指望着这条运河吃饭呢,要是耽搁的太久,小民真个承受不起,这是实情,还请院长大人体谅。”

    杨浩道:“国家有难,用到了诸位豪杰,自然也不会让各位白白付出。这趟运粮,的确需要大量人手,船只、纤夫、水手都须尽量充足,运粮的费用朝廷是会公道给付的,这一点大家尽可放心。

    第二,各位壮士不需要停下所有生意,有些生意你们已经接承了下来,总不好再拒绝了客人,何况开封除了粮食,油盐百货也不可货缺,这些也需要运输的,而且汴河要进行疏浚、要修缮,最快也要一个月时间才能用到诸位。一个月后,我需要各位把我需要的船只、人手都派出来,及时抵达江淮各处口岸,这一点却是延误不得。”

    “第三,”杨浩站起身道:“皇帝不差饿兵,这一趟运粮不但并非无偿征用各位壮士的人手和船只,给予相应的酬劳,而且……魏王千岁已向官家请旨,将给予四位船主一个特权,只是……各位须听分明,这份旨意各位如果接下了,就不再是民承官运,一旦不能完成官家交付的使命,有功的当赏,有过的……就要罚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5章 依依不舍

    开封四蛟不晓得杨浩要说什么。立时提起了精神,杨浩缓缓道:“四位壮士分别于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四渠,聚众数万,船运为生。官家特旨,若你们能助朝廷完成这桩大事,则可向四位船主颁发官执,正式确立四位经营汴河船运之事,今后朝廷漕运之事。

    四位船主听了先是一呆,随即便听出了话中之意,登时又惊又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们聚众上万于大河上营生,难免不被各地官府盘剥欺压,说来风光,也只是在百姓中风光,其实赚口辛苦饭吃大为不易。

    而且,开封四大运河,他们虽各占其一,却远没有达到垄断的地步,只能说他们是四条运河船运主中势力最大、影响最大的四个,而朝廷若是公开承认他们的身份,那就大大不同了。

    他们行走于各地。地方官府对他们的盘剥就要大打折扣,而且有了这个官方认可的身份,他们船运护航,招收打手,再不必遮遮掩掩,生恐引起官府猜忌,可以想见,这个身份一旦确立,虽然没有立杆见影的好处,可是长远下去,却会产生巨大的效益,势力日益壮大,有官执与没有官执,那结果可是大不一样的。

    杨浩深知,做为一个庞大的组织,管理着上万人的吃喝拉撒,而这上万人后面又几万、十数万老弱妇孺,全都倚仗于他们,不拿出切实的好处,即便这四位船主或由于义气、或畏于官威,肯全力以赴地为朝廷办事,也绝对没有办法让这数万纤夫、船工们竭尽全力的。

    他们不是一具木偶,人人都有思想,有自己的利益计较,若没有切实的好处,怎么能让他们发挥出不可想像的巨大动能,为了运粮之食竭尽全力?所以他劝说魏王向官家进言。干脆承认这四个事实上已经是帮会的组织。

    帮会向来是一个不稳定的社会因素,但是因为一种特殊的经济运营模式而组织起来的帮会却不同,你不承认他们,也无法阻拦他们事实上的帮会模式,而且,由于他们是因为盈利运营而聚合到一起的生意人,是很难产生造反的想法的。

    相反,因为朝廷的公开承认,他们不必藏于地下,这样一来他们就得更加依赖与官府的支持和合作,反而更易管理他们并利用他们的能力,这一点从后世的漕帮、盐帮与官府的密切关系就可以验证。

    按现代的观念更确切地定性一下的话,所谓漕帮,不过是以水运货物为生的物流企业,他们要依赖于朝廷兴旺才能生存,所以一旦国家动荡,经济萧条,就会直接影响他们的生存,他们会成为坚定依靠于朝廷的一股民间势力。

    杨浩将其中利害向赵德昭一一阐明,赵德昭并不蠢,虽然世事经验不足。对杨浩的分析却是一听就懂,自然明白他说的话,便立即依言进宫向父皇请旨。

    经过赵德昭整理之后的话自然更加有条理,也更有说服力,赵匡胤虽然最忌动摇皇权的事,对这条建议却大为意动,再加上一来形势所迫,要调动四大漕帮倾力相助,需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二来德昭刚刚承办差事,也需要给他树立权威,于是赵匡胤慨然应允。

    开封四蛟听的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又问许多情形,杨浩一一作答,笑吟吟道:”诸位明日大概就可以收到朝廷正式的公文了,杨某在这里先恭喜诸位,从此以后,咱们也算是同僚了。

    四位大当家,今后你们可就是明正言顺的一帮之主了,相信开封四渠的生意,会被你们打理的红红火火,为社稷、为百姓、也为你们自己,创下一番功业。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四帮一旦得到朝廷承认,今后再不会因兴衰而沦亡代替,大宋在一日,开封漕运四帮就在一日,而你们四位,就是这四大帮派的开山鼻祖。”

    杨浩一番话说的四人脸红耳热,兴奋难言。四位开山鼻祖一时间鼻息咻咻,就差擂胸呐喊了。

    杨浩这才把朝廷安排给他们的任务详细说出,四人仔细倾听,一一记下。最后,杨浩说道:“此番运粮,四位帮主各择适当船只,派遣得力人手,同河竞运,先到者赏、迟到者罚,虽说你们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是不管是船只还是水手,现在就要开始挑选筹备了,各位切莫贻误,要是办砸了,是要受罚的,那时杨某也爱莫能助了。”

    四人满怀憧憬,豪气干云,当即连连应承,他们把杨浩视做了他们的贵人,要不是明知道就算得到官府正式承认,他们这个所谓的漕帮帮主还是不可能和杨浩这样的正式官身相比,早就拉着他到堂下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去了。

    杨浩将托付之事一一说个明白。蔡河、金水、广济三渠的漕帮帮主陈小凡、萧慕雨、刘流立即兴冲冲地告辞离开,回去筹划抢运事宜了。当然,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向自己的浑家和亲近人卖弄一下自己从此以后可以扬眉吐气的新身份:帮主!

    世上本没有帮,杨大人一来就有了。帮主耶!杨大人咋想出来的,这名头听着可比大当家威风多了!

    ※※※※※※※※※※※※※※※※※※※※※※※※※※※

    杨浩回到自己府邸时,才感觉饥肠辘辘,敢情自打早晨吃了碗梗米粥,两样小菜,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呢。

    一进门儿,娃娃和妙妙就双双迎了上来,旁边站着两人。却是先杨浩一步刚刚进府,这两人正是穆羽和姆依可。这两人年岁相近,性情又相仿,虽然时常拌嘴呕气,感情却越来越好,杨浩现在用不着摆排场带侍卫,有时独自出去不带穆羽,若是姆依可要上街,穆忌便陪她同去。此刻二人刚刚回来,手里提着一堆东西,扭头看见杨浩,二人忙叫了一声:“大人。”

    “大人,您回来了。”妙妙笑靥如花,与娃娃并肩迎上来道。

    妙妙如今已经知道娃娃要从良为妾被杨浩纳入私宅了。她本是个机灵乖巧的女子,这样情形之下,自无整日与娃娃争斗的道理,若是恃宠而骄,看娃娃那骚媚样儿,自家大人不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已经相当不错了,还能为了自己训斥她么?存了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娃娃大度乖巧,有意与她结好,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大为改善。

    当然,因此上她也存了些女孩儿家的心事,比如开始喜欢打扮了,不再总是素颜朝天的,她总把自己打扮得俊俊俏俏,娇盈可爱,身上也洒了品流极高的淡淡香水儿,弄得香喷喷的,与杨浩说话时也常常用些娇憨的语气和妩媚的神态,隐隐有与娃娃在另一战场争风邀宠的架势。

    杨浩一见两个冰肌玉肤,清丽可人的美人儿双双迎上来,就像一对娇小玲珑的香扇坠儿,眼前也是一亮。真是秀色可餐的两个俊俏女子,只是可餐归可餐,却不能真的吃下肚去。赏心悦目的美人儿一入眼,腹中愈发的饿了,当下便道:“妙妙,快去厨房拾掇几道菜饭来,老爷我可是饿得前胸贴肚皮了。”

    妙妙先是一愣,随即“咭儿”地一声笑,答应一声便奔向侧院。

    “大人,您要离京了?”姆依可和穆羽双双奔了过来,娃娃微笑着站到一边,并不抢着说话。

    “是啊,明天一早我就得离京了,嗯?你们两个……这是买的什么东西?”

    穆羽左手提着一捆大葱,右手提着两颗菘菜,向姆依可手中的荷叶包儿努努嘴儿,道:“喏,那是新鲜的羊肉馅儿,听院子说,上马饺子下马面,大人要出远门儿,得包饺子吃。”

    “有这一说吗?”杨浩有点糊涂了,他隐约记得好象是下马饺子上马面啊。

    穆羽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上马饺子,因为那饺子像元宝儿嘛,讨个吉利,保佑大人一路顺风,发财升官。下马面,是要用面条拴住腿,要人落叶归根,不再飘零,老院子是这么说的。”

    “嗯,那我先垫吧垫吧肚子,咱们今儿晚上就吃饺子。”见穆羽和姆依可小大人儿似的如此体贴,杨浩心里一阵温暧。

    姆依可道:“嗯,那婢子先去包饺子,晚上再收拾东西。”

    杨浩一愣道:“你收拾甚么东西?”

    姆依可理直气壮地道:“随去侍候老爷啊。”

    杨浩啼笑皆非地道:“不成,老爷这一趟是随魏王出行,哪来那么大的谱儿,还带着自己随身的丫头?你就留在府上,平素没事,跟着妙妙姐学习一下打理生意。”

    “啊,老爷不带月儿去么?那……月儿要几个月见不到老爷了。”姆依可依依不舍,两只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傻丫头,这有甚么好哭的?老爷我不过是离开两三个月。老爷不只不能带你,就连一个私人都带不得,小羽也不能去,小羽,你会不会哭啊?”

    穆羽把胸膛一挺,大声说道:“不哭,男儿流血不流泪,从七岁时起,小羽就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儿了。”

    杨浩亲切地笑道:“好孩子,咱们今晚吃羊肉大葱馅的饺子。去,你把这捆大葱都给剁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6章 美人心

    把穆羽和眼泪汪汪的姆依可打发离去。杨浩向含笑俏立的娃娃打个手势,并肩向后宅走去,娃娃扭头问道:“官人,你……明日一早便要启行?这么短的时间,事情能准备得妥当么?”

    杨浩点头道:“嗯,罗卜快了不洗泥,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啦,有些事只能一边走一边想,一边想一边补充完善,不能在这东京城里继续坐而论道了,官家现在就像屁股底下放了个火炉,急呀。”

    他拉住娃娃的一只酥滑温软的小手,轻声问道:“‘媚狐窟’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

    娃儿嫣然点头:“嗯,都已解决了,奴把要紧事儿都安排给了大鱼、小鱼儿两姐妹,她们机灵乖巧,并不在娃娃之下,在媚狐窟里,除了我原本就是她们最负名气,媚狐窟如今的声望倒有一半是她们帮我挣下来。”

    说到这儿她向杨浩抛了个媚眼儿:“要不然那一天奴家怎会选了她们两个陪我去请官人呢。”

    想到杨浩不受色诱,在她臀上写字戏弄的旖旎。再想到二人终是成就姻缘,双宿双栖,娃娃脸上便漾出一抹羞喜和得意。

    杨浩也笑,娃娃又道:“‘如雪坊’那里奴家也去了一趟,此番拜会柳行首,正式知会了她一声,以后‘千金一笑楼’她一家独大,‘媚狐窟’也是需要她的照拂的。”

    杨浩一呆,失笑道:“你去‘如雪坊’?你不是说,绝不踏进‘如雪坊’一步么?”

    “今时不同往日。”娃娃回眸一笑:“那时节奴家是大名鼎鼎的汴梁第一行首媚狐儿,现如今奴家只是一个名叫吴娃的小女子。第一行首是见不得第一行首的,可吴娃儿却是可以见她柳朵儿的。”

    杨浩听着她话中的绵绵情意,爱极了她羞笑的妩媚模样,若非正行走于疏朗花丛间,真有种把她抱在膝上,恣意怜爱一番的冲动。

    他紧了紧娃娃的玉手,柔声道:“‘媚狐窟’不需要你打理了,你以后就帮我打理这个家吧,虽说让你做些事有点大才小用,呵呵……,还有,妙妙那里和你似乎有点不对付,不要紧,回头我会嘱咐她,有什么事她拿不了主意,就让她向你请教。”

    娃儿感觉到他的安慰,只是嫣然一笑。一边前行,一边说道:“官人,沈娆和惜君听说你要离京,都有些依依不舍的。她们已和奴家约好,官人启程之日一起去码头送你,一会儿奴家便让人去知会她们。”

    “唔……”

    娃娃扬起剪剪双眸,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又吞吞吐吐地道:“她们……她们当初不忿柳朵儿压到了她们头上,鼓动我出头去对付柳行首,彼此算是结下了梁子。她们肯加入‘千金一笑楼’,一是因为受了官人的邀请,二来也是考虑到奴家也在‘一笑楼’,彼此有个照拂。如今……”

    杨浩截口笑道:“这一点,你叫她们不要担心,朵儿是个聪明人,识得大体的,而且她有很强的……唔……很强的志向,她不会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不会为难她们的,如果她真的这般不识大体。我自会替她们做主。”

    娃娃道:“她们……倒不是顾虑这些,只不过……种种变故之后,她们觉得欢场风光不足为恃,已然萌生了退意,若是官人对她们有意……”

    杨浩瞪了她一眼道:“胡言乱语。”

    吴娃儿讪然道:“不是奴家胡言,她们……她们虽未明说,其实话里话外,早已对娃娃有所暗示,雪玉双骄才色俱佳、私囊丰厚,而且一向洁身自好,大人若把她们纳进府中,一修三好,未尝不是一桩佳事啊……”

    杨浩缓步前行,微笑说道:“天下间的美女多了去了,难道只要有心从我的,我都要一一纳入府中?她们再美,我却没有感觉,你我虽因醉酒方结姻缘,其实……若无龙亭湖畔初见你时的惊艳,清吟小筑中强自抑制的心动,我纵醉酒,也难就此纵容。我喜欢了你,便会真心的呵护你,你不必生出那么多心事。”

    娃娃冰雪聪明,杨浩只是微微一点,她的脸色便微微一变,吃吃地道:“官人,奴家……奴家只是见她们对大人生了情意,又是才色俱佳的好女子。才有心撮合,可不敢……不敢有邀宠之念,更无与当家主妇结帮对立的心思。”

    杨浩展颜一笑:“我知道娃娃最是乖巧温顺,呵呵,开封四大行首,若纳其三,艳福过甚,是要遭天谴的,众香国中,采撷了那朵最中意的,我心足矣,你不必想的太多。”

    娃娃眸中漾起一抹温柔,抿抿嘴儿不作声了。

    ※※※※※※※※※※※※※※※※※※※※※※※※※※※※※

    夜深沉,烛影摇红。

    杨浩忙碌了一天,又让美人侍奉着沐浴一番,一身清爽地躺在榻上。兴致勃勃的等着行前与爱妾欢爱一番,但是……娃儿却在屏风后面洗呀洗呀,杨浩估计若换了自己恐怕皮都要搓掉三层了,屏风后面的水声还是哗啦不停……

    “呃……”杨浩打了个盹,睁开眼睛一看,美人还未登榻,不由扬声苦笑道:“娃儿,你再不来。就算二哥不想睡,大哥也要歇下了啊,那时候,嘿嘿,你就等到几个月后再与它相见吧。”

    “谁稀罕,”娃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皱着小瑶鼻儿,神情娇俏可爱。

    沐浴之后的肌肤白嫩嫩的,眼睛水灵灵的,脸蛋上有抹浴后的红晕,看着杨浩赤裸的胸膛。她的妙眸一转,红嫩的舌尖在唇上带着诱惑妩媚的风情在唇瓣上轻轻舔过,杨浩看在眼中,薄衾下面便悄悄地支起了一个小帐蓬。

    娃儿掩唇偷笑:“哟,杨家二哥不是睡下了么,怎么竟被奴家吵醒了,真是罪过。”

    杨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天都多晚了,咦,你……怎么又把衣服穿上了?”

    “沐浴之后当然要穿衣裳,难道你要人家赤条条地走过来?”娃儿妩媚地了白他一眼,潮红未褪的秀美小脸艳丽动人,有几分般少女的淘气。

    杨浩叹息道:“搞不懂你,马上又要脱……,夜都深了,你就折腾吧……”

    “人家不折腾,难道官人就肯放过了人家?”娃儿向他娇媚地笑,款款走向榻边。杨浩卧在榻上,看着她袅娜的步姿,两只眼睛渐渐亮起来,就连几步路都能走得如此祸国殃民的美人儿竟是他的爱妾,这样的艳福曾几何时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娃娃摇曳生姿地走到榻边,浅笑嫣然地看他,俏人儿娉娉婷婷地立着,一双柔荑却探向一条浅系的窄窄腰身,两根葱白似的兰花玉指轻轻勾住腰间的合欢结儿,一寸一寸地拉开,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睛始终脉脉含情地看着杨浩。

    合欢结儿一开,罩在外头的嫩黄色绯红边的纱罗左右散开,娃娃轻舒玉臂,纱罗衫子缓缓落落到地上,露出那骨肉均称、肉香四溢的曼妙胴体。裹胸的棱形肚兜上绣着鸳鸯戏水,下身的嫩黄裙儿也在她小腰肢的扭动中轻轻滑落,雪色的纱罗裤儿是半透明的,灯光下隐隐透出淡淡的肉色。

    杨浩的呼吸急促了些,腾身向榻内挪了挪,娃娃便轻咬薄唇,带着羞媚的笑意。轻轻爬上榻,双膝挪动,猫儿似的向他靠近,呼吸也像猫儿般细细的。

    杨浩心头yu火渐燃,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尤物实在是太懂得怎么撩拨男人了,有些女子一旦成了妇人,就不太注意小节了,渐渐的,夫妇之间的闺中情事也就变得索然无味,如果她因为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沐浴已罢时就那么赤条条地走过来,大大咧咧掀衾登榻,绝不会有如此风情。

    如今先有这样曼妙的步姿,含着带怯的宽衣动作,再用这样诱人的模样轻轻爬到他的身边,怎能不叫人性趣盎然?

    娃娃很满意他的反应,很享受他带着侵略性的占有目光,她微眯着妩媚的眼睛,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偎进杨浩怀里,一双柔嫩的小手从他结实的胸肌上轻轻掠过,立即带给杨浩一种战栗的感觉。

    双手从他宽厚的肩膀绕过去,一双如蛇的玉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鲜嫩的嘴唇便轻轻迎凑上来,两双唇瓣微微一碰,然后一条丁香小舌便渡入了他的口中。呻吟轻喘如麝如兰,一番缠绵的热吻,撩拨的杨浩更加性起,她的身子也开始热起来,肚兜下那双其软如绵、其挺似峰的物事儿顶起柔滑的丝绸,抵触着杨浩的胸膛,在杨浩的爱抚下,她眼波如春水,婉媚欲滴。

    “吃吃”地轻笑着,娃娃抽离了杨浩的身子,仍然像只猫儿似的跪伏在那儿,杨浩的手探到了她的颈后,摸到了肚兜细细的系绳,那儿只打了一个活结儿,手指轻轻一扯,绳头松开,娃娃鸳鸯戏水的肚兜落下,一双嫩如豆腐、尖翘如笋的玉乳便跃入了他的眼帘。

    娃娃嫣然一笑,俯身相就,小嘴像鸟儿一般啄吻着杨浩的胸膛,那一团盈软便结结实实地塞入了杨浩的掌中。杨浩把玩着那一团暖玉,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轻轻摸索,娃娃轻轻蠕动着娇躯,很巧妙地配合着杨浩将她的亵衣一件件解下,直到那娇小玲珑的身子光溜溜地呈现在杨浩面前。

    腿子又白又嫩,股间一线酥红,肌肤光滑白皙,充满了紧致的弹性。杨浩有些不耐于这样浅尝辄止的爱抚了,他拉过一个枕头垫高了脑袋,在娃娃臀部轻轻一拍,娃儿便会意地扭转娇躯,将一轮盈盈明月供他赏玩,巧妙的唇舌自他胸膛、小腹一路向下,忽然之间,一口紧凑、一痕湿润、一片火热、一舌灵巧,便把杨浩送入了销魂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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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袅袅兮丽人,素颜兮倾城。

    柳朵儿白衣如雪,悄立于池边花树下,拢一袖乾坤星月,寂寥独立。

    相对于娃娃的活色生香,她的气质总是有些偏于清冷。她的手中正轻轻摩挲着一条腰带,腰带正中镶着一枚走盘珠,一枚硕大的走盘珠。

    珍珠分九品,直径五分至一寸之间的为“大品”,有光泽略呈镀金状的为“珰珠”,如果珠形又是正圆的,那便叫走盘珠了,这种珍珠最是难得,一粒价值千金。珍珠在月光下放着熠熠光华,映着她清冷的容颜。

    明日杨院使就要离京赶赴江淮了,晚间,她听妙妙派人来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心情登时低落下来。大人要离京了,却没有知会她一声,她的心中难免有些失落。男女之间的感情最是微妙,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浩与她的若即若离就变成了渐渐疏远。

    他喜欢妙妙,把妙妙要去了他的身边,尽管他对自己的扶持不遗余力,但是对妙妙的呵护关爱却甚于对她。现在,他还喜欢了吴娃儿,竟然纳了她为妾。想起吴娃儿登门拜访,脸上洋溢的幸福荣光,柳朵儿心中便有些惆怅。

    她也是喜欢杨浩的,虽说那种淡淡的情愫谈不上如何的炽烈,但是喜欢就是喜欢,而今,这种喜爱却像是被人抢走了似的。一个是从小侍候她、情同手足的妙妙,一个是险些把她逼入绝境、才艺色相更胜她一筹的娃娃,世事弄人,她们两个居然成了原本大力扶助她的杨浩最亲近的人,而自己反被排除在外,心里总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可是,这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么?在此之前,她还一直担心杨浩若是起了把她纳入私宅的念头,却不知该如何拒绝。如今本该松了口气,何以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天无二日,“千金一笑楼”却有两位花魁,这是她最不开心的一件事,如今娃娃主动退出,放眼天下,再无人能与之争,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独立,长发逶迤,身纤如月,更兼月色朦胧,清风徐起,带得那衣带飘飘,纤腰一束,恰似雾中芍药,弱不胜衣。柳朵儿轻抚着这条准备送与杨浩的明珠玉带,有些失落、有些轻松,心意难明。

    如今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往来公卿,谈笑鸿儒,身份尊贵,一时无两。这颗价值千金的走盘珠,是一位外地豪绅慕名求见的见面礼,千金难求的一颗极品走盘珠,代价只是她出面小坐片刻,陪一杯茶,这样的风光还有谁人能比?

    羡慕她们做甚么呢?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柳朵儿自嘲地一笑:“嫁作人妇,锁闭深闺,养一双儿女,每日里寂寞期盼着夫君散朝归来,若是因公远行,更是翘首盼望无期,余此再无甚事。那样的日子她不喜欢,那样的寂寞她适应不了。

    尤其是现在,她的声名正如日中天,席间惯见巨贾王公、骚人名士,出入花用比使相千金、皇城里的娘娘也不遑多让,多少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只为搏她一笑而使尽心计,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何等享受?

    她预感到她与杨浩之间除了利益关系只会愈走愈远了,不过今日的柳朵儿已不必倚靠他人。腰带,自古以来女子馈之与男人,都喻示着要牵绊住他的身心,表达自己浓浓的情意,而她,却是为了让心中那份朦胧的情愫做一个了结。

    明月高照,一池清水倒映出天上明月,池边花树上飘下几片落叶,水面上登时荡起几圈涟漪,惊扰了那水底的游鱼,鱼尾一摆,便扑起了几丛水花,此情此景,简直是一副生动的水墨,柳朵儿的芳心里却已再不起波澜,羽袖一拂,她姗姗而去。

    情梦,自今夜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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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明日就要分离的一对情偶仍在抵死缠绵,一室春光。

    已不知梅开几度,本以为凭着自幼习就的一身媚功,可以让自己的男人兴尽驰泄,如一瘫烂泥的娃儿终于弃械投降,放弃了抵抗。这个坏家伙,哪里是一个人呐,简直就是一具铁打的夯锤,娃娃毫不怀疑,若是想让他完全尽兴,只怕自己三天都爬不起床,可是香舌红唇、青葱玉手,诸般‘武艺’都已用尽,如今体绵若酥,她是再无办法了。

    官人想要赏玩一榻明月菊花花,她却是拒绝了的,不是她不肯让官人远行之前尽兴,而是……明日官人一走,她也要巧妆打扮,尾随其后,若是明日爬不起床来,那可就糟了。

    不得已,她只得微张濡湿的唇瓣,微眯一双朦胧如星月的眸子,腮上香汗淋漓,咬紧了牙关承受他的最后一搏。多年苦练舞艺的胴体娇小柔弱,却有着惊人的弹力和韧性,使她还能勉强承受官人强悍有力的侵入。

    此时,腿弯抄在他有力的大手中,一双差堪盈握、纤秀动人的脚儿无力地碰触着他结实的臀股,腴润的小蛮腰已放弃了蛇一般的扭动,饱满的粉臀也再无力上下抛耸,她只能偶尔如研似磨地迎凑几下,然后就放松了全身任由他全力施为。

    这是一个恼人的夏夜,身上的男人已大汗淋漓,她星眸朦胧地看着渐渐凝聚在他胸口的汗珠,忍不住轻轻撑起自己的身子,用那灵巧的舌尖轻轻将那汗珠舔去……

    她感动于他为自己流出的汗水,享受着他对自己的爱恋痴迷。在她看来,香车宝马、酒朋诗侣,终究是过眼云烟;巨贾王公、骚人墨客,不过是无根浮华,有一个安定的家,有一个爱她的男人,有这样令人销魂的快乐,有对她的守候与期待,她觉得才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

    幸福各不相同,只要你觉得幸福,那就是幸福了。

    天亮了,还是杨浩先醒来。

    娃娃本是青楼名伎,常常是夜间欢歌至明月高升,清晨却在甜甜入睡,再加上这一夜缠绵,更加疲倦。而杨浩虽也稍生乏意,却是习惯了早起,到了时辰自然便醒,睁开眼来,只觉清晨空气清凉,窗外三五蝉儿已是高声歌唱起来。

    娃儿正甜睡在他的怀中,脸蛋红馥馥的,像一个娇憨的小女孩,杨浩的手扬起来,刚要拍在她丰隆的臀部上,瞧见她甜睡的模样,忽又收回了手,他轻轻把娃儿搭在他腰间的手臂、跨在他腿上的大腿挪开,蹑手蹑脚地下地。

    结果,娃娃的身体被他摆弄着没有醒,他把身子一抽离娃娃的怀抱,她却一下子醒了过来。

    “啊!官人已经起来了。”娃娃赶紧坐起,拢拢头发,取衣便穿。

    “你不用起来了,好生歇着吧。”

    “那怎么成?”娃娃说着,急急穿好亵衣小裤,便起身侍候杨浩洗漱,为他盘髻簪发,穿好白色暗纹提花的锦袍,腹围深金色花纹的抱肚,系紧银环腰带,又取来精丝的皂靴,亲手为他穿上。

    “呵呵,我本想去院中打几趟拳,你这样一打扮,我还怎么打拳。”杨浩在她白嫩圆巧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笑道。

    “官人,正是夏天呢,几趟拳打下来,又要一身的汗,今儿就停了吧,昨晚……昨晚那样癫狂,也不嫌累得慌。”娃娃俏巧地白他一眼,把他往外推:“那甚么吐纳功夫官人不是也要天天练的么,去去去,去树下练练吐纳,奴家打扮停当,便为官人侍弄几道吃食。”

    赶了杨浩出门,娃娃甜蜜一笑,这才披上一件细罗的心衣,赤着一双玉足,自去梳妆打扮。今日杨浩远行,阖府上下都早早起来,妙妙、壁宿、穆羽、姆依可等人俱在厅中相候,杨浩吃过了早饭,便在众人簇拥之下,使了从车行叫来的五辆马车,直趋汴河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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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距开封十里的瓦子坡,一艘船刚刚靠岸,岸上有许多车马候在那里,踏板搭上船头,一群年轻的姑娘便纷纷走了出来。一个青衣布衫、布帕包头的俊俏姑娘跳到地上,机灵地四下一扫,便向站在岸边扶持她们下来的一个挽裤腿儿的船工问道:“叶哥儿,这就是开封吗?”

    叶哥儿说道:“这儿是瓦子坡,距开封还有十来里地,姑娘们先去棚子里吃点东西,然后咱们就往开封城去。”

    “只剩十来里地了?”那青衣少女俏皮地一扬眉毛,唇角一点美人痣也变得异样妩媚起来:“我去吃东西,快要饿坏啦。”

    “哎,等等。”

    “嗯?”少女止步,狐疑地看向他。

    叶哥儿讪讪地道:“艳……艳儿姑娘,我……我对你说过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我……我这人勤俭老实,很是顾家,年方二十有二,至今尚未婚配,家中父母双全,两个哥哥做些小本生意,俱是忠善人家,我……”

    那姑娘不等他说完,便将一只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拿来!”

    那小手五指纤纤,手指修长,肤色白润,指肚透着嫩红色,掌心也是十分温润,掌纹清晰可辨,被阳光一照,那小手透着半透明的肉红色,十分诱人。这样的手掌可不像是个乡下姑娘,只是叶哥儿却不曾注意这些细微之处。

    叶哥儿一怔,反问道:“拿什么?”

    “钱呐!”那位艳儿姑娘向他眨眨眼,理直气壮地道:“我家欠了人家一大笔钱的,你只要拿出一百吊钱来,我就嫁做你的老婆。”

    “一……一百吊?”叶哥儿面有苦色,他现在一共也只攒了三吊零四百多文钱,一百吊对他来说可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嘻嘻,拿不出来吧?我去吃饭了,快要饿死了。”艳儿姑娘向他调皮地一笑,拔腿便往饭粥棚儿那边跑。

    旁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船夫在痴痴望着姑娘俏丽背影的叶哥儿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说道:“达庸啊,别想啦,这样俊俏的姑娘,你是没那个福份的。别看她是从乡下招募来的姑娘,可这小模样儿,在这批姑娘里面可是最美的。

    老哥跟你说,前些天花魁大赛,老哥儿可是去看过了,光论模样,叶榜、花榜、武榜的状元,就没一个比她更俊俏的,她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我觉着……比那四大行首也差不了多少吧。那四大行首我是没见过,估摸着这艳儿姑娘比她们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样的俊俏姑娘,就算没有才艺,不懂谈吐,也一样能红起来。你看着吧,这姑娘到了开封就得被人开封,用不了多久就艳名高炽,恩客如云啦,你这穷小子,人家看得上?”

    叶达庸失魂落魄地看着艳儿姑娘的倩影,一脸的不舍。

    那老船工揽住他的肩膀向一旁走去:“人呐,得认命,就咱们这身份,太好的东西是不属于咱们的,真要弄到了手,说不定就是一场灾祸了。别想了,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吧。老哥那个守寡的妹子对你不好?虽说比你大了几岁,可是会疼人嘛。常言说,女大三,抱金砖,你说她比你大七岁,你得抱啥呀?我跟你说,宋古那小子可是看上我妹子了,你要是再不点头,我就撮合他们俩了。”

    艳儿姑娘冲进人堆,抢了碗白粥出来,坐在棚中就着咸菜扒拉着饭,看着熙熙攘攘的码头景像,嘴角漾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哼!想派人截我,本姑娘有那么蠢么,我混到‘千金一笑楼’招募姑娘的船上,唐勇那个笨家伙一定想不到吧,哈哈……,等那只死耗子见到我,一定吓他一大跳!”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7章 码头

    汴河码头。一艘大船。

    船很华丽,却不是御舟楼船,那样的船太大了,需要大量的纤夫拉纤,行速缓慢,而且运河河道太窄,一旦遇到水源不充足的地方还要搁浅。此番南下大批官员已经陆续派了出去,随行的没有那么多的人,用不着那样的大船来摆排场。

    码头上来了许多朝廷上的官员,此番赴江淮代天巡狩的是魏王赵行昭,随行的官员包括魏王府的人、枢密院的人、南衙的人,赵普和赵光义自然要来相送,这两位举足轻重的政坛大佬一出动,其他官员自然望风景从,加上今天不是朝会之期,所以整个码头上人头济济,帽翅如林,俱是朝中百官。

    杨浩带着家人到了码头,一见前方情景,忙叫人停了车,带着娃娃、妙妙等几人步行前去。他在京中如今虽是家喻户晓,但是他亲自交结的朝廷官员却少之又少,事实上他虽身在朝廷,却一直游离于朝廷之外,是以他的到来风雨不惊,倒也没有引起甚么轰动。

    “好了,你们就送到这儿吧。”杨浩驻足笑道:“今儿的主角是魏王千岁,晋王千岁和赵相公也要来相送的,杨浩只是伴驾随从,低调一些,就不要往前去了。”

    娃娃浅浅一笑,止步应道:“好,那我们就不远送了,官人是北人,不习舟楫,这船虽大,有风浪时难免也要颠簸,官人千万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

    杨浩见她落落大方,并无离别的哀戚之色,心中暗赞她经得世面,心胸见地果然不俗。又见姆依可眼泪汪汪,便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又向穆羽笑道:“臭小子,不是说自七岁时起便不曾哭过么,眼睛怎么比兔子还红?”

    穆羽一听,当即迎风落泪:“大人你阴我,我这是切葱的时候熏的……”

    杨浩哈哈大笑:“臭小子。我阴你做甚么?你不会在水盆里切么,那样还能熏着?”

    穆羽一听当即语塞,明知他是藉口,悻悻地道:“你又没跟我说……”。

    一旁没心没肺的壁宿却在东张西望,他久慕东京繁华,一直想着到这花花世界来享乐一番,这些日子也着实享受了些汴梁的美食美人,只不过都是乔装打扮、改名换姓而去的,生怕他那‘西域诗僧’的身份泄了底儿。

    此番杨浩所乘的大船一上路,他就要骑马先行一步,沿途考察风土人情,侧面了解运河两侧的动静,以为杨浩的参考。难得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官儿,壁宿手痒,一路挤过来,已经偷了五六个荷包。

    “好了,我知道了,自霸州而广原,自汉国而芦岭,处处坎坷,艰辛窘迫。我都熬过来了,此番不过是随从魏王巡视江淮,轻松惬意的很,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吧。”

    “嗯,娆娆和小君怎么还没到?”娃娃应了一声,回首蹙眉道。

    妙妙也悄然向后望去,心道:“小姐怎么没来,难道……她对老爷起了怨尤之意?”

    杨浩笑道:“现在她们名声响亮,每日宾客如云,哪有自由之身?算了,不等她们了,要不然待魏王、晋王和赵相公到了,我却是最后一个登船的,那谱儿也太大了些,众目睽睽之下,反而不美,我登船了。”

    杨浩说完,向他们微微一笑,转身便向码头踏板行去,船边有军卒警戒,验明了身份,杨浩便登上船去。

    “杨院长,姗姗来迟啊。”杨浩一登船,程羽和程德玄便微笑着迎上前来,态度亲热。程羽对他表示亲热,杨浩还能理解,程德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莫非是见晋王为他设宴饯行,所以迎风转舵?这转变也太快、太自然了些吧?

    杨浩目光往旁边一转。看见两个道服布巾的中年文士,正目光炯炯地向他们这边打量,心中这才恍然:“外人面前,当然要故示亲近,以彰显南衙属下的亲近和团结,程德玄如此作态,看来那两人不是魏王的人就是赵普的人了,魏王还没到,他是钦使,他府上的人应该是随他一起来的,如此看来,那两人该是赵普府上派来的幕僚。

    杨浩没有猜错,那两人正是赵普的幕僚慕容求醉和方正南,此番受赵普举荐,随行南下的。

    “两位大人已然到了呀,呵呵,方才在码头与家人道别,耽搁了一会儿。”

    程德玄微笑道:“听说杨院长新纳一妾,乃汴京第一行首媚狐儿,妖娆妩媚,端地是绝代尤物,杨院长将她蓄入私宅,艳福不浅。可喜可贺。”

    程德玄其实并不好女色,这番话听着对吴娃儿似乎不太恭敬,但是这也正是时人风尚,娶妾娶色,本来就是被视做玩物,许多士子文人赠妾、换妾,或者亲近友人登门作客时还有让妾去侍寝的,南唐宰相韩载熙每次宴饮之后就常常留宿客人,让自己的侍妾去陪宿,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根本没把这些侍妾当成是自己的女人。而仅仅是一个比丫环侍婢待遇好些的玩物罢了,自然谈不上尊敬,甚至连一点男人本能的独占欲都没有。

    可是杨浩虽也入乡随俗,按照规矩把吴娃儿定位为妾,心中对她却不无尊重,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快,只是不便明白表现出来。

    程羽也微笑抚须道:“呵呵,如此说来,正是情热时候,杨院长晚来一步,那便有情可愿了。”

    杨浩打个哈哈,向旁边睨了一眼,低声问道:“那两位是?”

    程羽嘴角轻轻一撇,不屑地道:“赵普门下走狗而已,不必理会他们。”

    杨浩微笑不语:二赵之间果然水火不容,如今都派来了人来,想在运粮这件事上抢些功劳,这件事可有趣的很了。

    杨浩见此情形心中暗自警醒,自然也不会对赵普的人表示善意,且不论他明知历史大势,知道赵普是斗不过赵光义的,在臣下和手足之间,赵匡胤还是对赵光义更加亲近和信任。就算他不知道这一结果,他身上现在打着南衙的烙印,也绝不能去向赵普表示亲近。

    叛徒,在官场上永远是所有派系最厌恶的角色。李商隐惊才艳艳,就因为在牛党和李党之争中立场不明,身份暧昧,结果闹得不管是牛党上台还是李党上台,他始终是怀才不遇、不受重用,前人之鉴,杨浩才不会干出那种糊涂事来。

    杨浩不向慕容求醉和方正南多望一眼,只与程羽、程德玄谈笑说话,正闲聊间,码头上的官员忽然都肃静下来,船上几人立即有所感应,纷纷向远处一望。只见几顶八抬大轿正向这边赶来,程羽面容一肃,掸掸衣襟便要抢上岸去,方一举步,慕容求醉已一个箭步跃上了踏板。

    这些人虽是文士幕僚,但那时文人刚刚经历五代乱世,还讲究书剑双学,文武双全,这个武当然不是号令千军、排兵布阵的将军之武,而是个人武勇,是以只要有条件的,大多是既习文又学武,那慕容求醉身手矫健,一身武术似比程羽还要高明几分,脚不沾尘地便下了船。

    方正南紧随其后,程羽冷哼一声,沉下了脸来,待他们走过去,这才跃上跳板,杨浩见双方不合,竟至连这也要争上一争,心中暗自好笑,他有意落在后面,待程德玄也下了船,这才慢慢下去。

    来者正是魏王赵德昭、晋王赵光义、当朝宰执赵普、三司使楚昭辅,但是四人却有五顶大轿,杨浩心想:“莫非魏王妃伉俪情深,竟然送到码头上来了?”

    五顶大轿到了码头依次排开,打帘儿的急步上前掀开轿帘,第一顶轿中缓步走出的人方面大耳,步履从容,气质雍容,黑色金边蟒龙袍、一顶长翅如意头的官帽,正是南衙府尹、当朝晋王赵光义。

    第二顶大轿便是面容清瞿的当朝宰相赵普,衣饰官帽与赵光义略有区别,除了袍上无龙,帽翅头上也是云纹缀珠花的。第三顶大轿却不是魏王,里边出来一个白须老者,布巾青袍,脚下一双步履,许多人都不认得他,一见此人出来,不免莫名其妙,便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第四顶轿中就是年轻的魏王赵德昭了,赵德昭眉目英郎,一表人才,蟒袍玉带一穿,颇有几分英气,他这还是头一回在文武百官们面前亮相,神态难免有些局促。他走过去搀着那位青袍白须老者走向赵光义和赵普,那老者胡须微动,似乎在向他低语些甚么。

    第五顶轿中钻出惹了滔天大祸的大宋财神爷、三司使楚昭辅,汴河码头今日这等风景,全是他招惹出来的,楚昭辅见到百官实在是脸面无光,当下也不四下打量,便脚步微赧、大步流星地向魏王身边赶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8章 百美送行

    几位大人在码头上站定。彼此谦让一番,便公推赵普出面讲话。爵和官是不同的两个概念,论官职,现场以赵普为尊,身为百官之长,官这一阶级上,已经没有人能比他更高了。赵普机敏多智,但书读的并不多,论起掉书袋的本事,比起在场许多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要逊色很多,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谈不上字字珠玑,不过为官多年,这种即兴发言对他来说却是驾轻就熟。

    赵普说完了便请钦使魏王向赶来相送的官员们致辞感谢,魏王赵德昭向皇叔赵光义揖了一礼,这才上前说话,他的话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字斟句酌,语声铿锵,众官员频频颔首,对这位初次亮相的魏王大为赞赏。

    杨浩对这种官面文章素来不感兴趣,说的再如何花团锦簇。终究是表面文章,只不过从这上面,至少能看得出一个人的谈吐、文才、思虑的周详程度,如果是他人捉刀代笔,那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百官做聚精汇神状,恐怕不是作戏就是想趁此机会考量一下这个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对他多了解一些。

    而即便是出于第二个目的,杨浩同样懒得理会。因为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宋国第二任皇帝是站在一旁的那个晋王赵光义,而非赵德昭。这历史能改变么?谁去改变它?

    大概就这几年功夫,赵匡胤就要死了,至于到底怎么死的,在后人的眼中是一桩查无实据的疑案,杨浩做不到抛家舍业,像得了失心疯似的跑去见赵匡胤,神神道道的预言他亲爱的兄弟要谋杀他,然后被大发雷霆的赵匡胤把他干掉。

    直接去赵匡胤面前扮神棍是不可能的,同时他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的哪一天,发生了“斧影摇红”的历史疑案,只记得赵匡胤驾崩的那一天晚上开封大雪,他就算每逢下雪天就跑到皇宫门口去义务站岗,也不能阻止赵光义入宫。

    何况,就算赵二谋杀赵大是个事实,和他有甚么关系呢?他的地位、前程,不会因为这起政变遭受什么影响。赵匡胤只是他比较欣赏的一位帝王,虽说这位帝王现在从历史的故纸堆里爬出来。从一个符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对这位不久前还对他酝酿杀机的皇帝并没有什么情意。

    谁做皇帝,谁是正统,在儒学浸yin多年的士子们眼中或许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为此而赴死那是大道公义、那是浩气长存。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得个青史留名,死得其所。但是在杨浩这样一个有着现代思维的人来说,他没有那种‘伟大’的觉悟。

    老赵家这两兄弟谁坐天下关我鸟事?以杀身之祸去险涉皇帝家事,得不偿失。做为一个现代人,他没有那种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理念,,他的身体要受时代的限囿,但是他的思想是自由的,没有受到这个时代的种种理念束缚,如果让他在这位皇帝和自己的安危之间做一个选择,他会理所当然地选择自己。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在他的心中,既没有这种责任、也没有这种义务。

    然而这一来,他今后就必须得面对一件现实,他得向赵光义称臣。而这个人,却是他已论及婚嫁的女人移情别恋的对象。这个人没有用强行抢,谈不上夺妻之恨,可是这样就不觉得别扭么?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深莫非王臣,这天下的一切都是天子的,包括女人,那些被做皇帝的强索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妻子纵然心中不愿,其实潜意识里还是能够接受这种事实的,但杨浩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无法坦然面对,尽管这是唐家羡于赵光义的权势而主动巴结。

    曾与他耳鬓厮磨、两心相许的那个女人有一天会成为皇贵妃,他无法向这个女人躬身称臣,那腰杆儿弯下去,他也就完全丧失了自我,彻底地变成了这个时代的一个男人。今天看到百官云集,忽然勾起了他的这件心事,深埋心底的痛重又浮现出来,无心应喧嚣,不如归去……

    “或许,我该功成身退,挂印归田。但是现在还不行,官家把我羁縻于朝廷,本有束缚监视的用意,他是不会答应的。也许,我也要等待那个冬天,等着漫天大雪飞降的时刻。那一天,改变了他的命运、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改变了大宋的国运。还是那一天,也将改变我的命运……”

    杨浩仰起脸来,以一种“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心态喃喃自语道:“那一场漫天大雪啊……”

    ※※※※※※※※※※※※※※※※※※※※※※※※※※※

    “杨院长在说甚么?登船啦。”旁边程羽一扯他的衣袖,奇怪地看着他道。

    “嗯?啊!”杨浩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只见百官拱揖之下,魏王赵德昭频频招手,正向船上行去,一众从属尾随其后,忙向程羽谦笑致谢,随着人流向船上走去。

    船工的号子声中,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巨锚被一点点绞起,巨大的船帆在水手们整齐划一的动作下一截截的升起,赵德昭带着楚昭辅已登上第二层船面,向站在码头上的晋王、赵相公和文武百官拱揖道别。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人叫起来:“杨院使!杨院使!啊,小姐小姐,杨院使的船还没有走呢。”随即一群女人声音一起呼唤起来:“杨院使,杨院使,我家小姐前来相送,请院使大人下船一唔。”

    文武百官纷纷回头望去。杨浩意兴索然,正想走进船舱,一听声音忙也走到船舷旁扶舷望来,一看之下,几乎晕倒。

    好一堆莺莺燕燕,足足数百号年轻娇艳的女子,人人俱着彩衣,衣带飘飘、香风阵阵,云寰雾鬓,群雌粥粥,那些女子们是一溜小跑赶过来的。一边跑一边还扬着翠袖皓腕,五颜六色的小手帕在空中挥舞如林,真是何~~~~~~其壮观!

    杨浩登时大汗,就算不低调一些,也用不着搞出这般景象吧?本来庄严肃穆的送行场面,让这些女子们一搀和,简直不知所谓。杨浩的眼睛都看花了,文武百官们站在码头上更不用说了,那胭脂水粉的甜香味儿早就钻进了他们的鼻孔中去。一大堆妙龄少女和半老徐娘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乳波臀浪一片,纤腰袅袅如流,早把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了。

    大宋的皇家、官场、民间,无论是相比以前,还是相比以后的朝代,风气上都要开放的多,亲民、同乐的观念比较深入民心,不管是皇家盛大庆典,还是官吏们升迁迎送,亦或是豪绅巨贾过生日请客人生意开张,都喜欢请一批官ji名伶,打扮的花枝招展,或同席宴饮,或登上彩楼歌舞助兴,以此蔚为时尚,觉得脸上有光,他们是不会摆出理学家的君子面孔痛斥其非的。

    一见这些女人赶来,众丫环侍婢、妈妈婆子之中还有一顶顶小轿、抬辇,到了码头纷纷放下,里边走出来的任哪一个单独拿出来都是倾国倾城之姿、香艳动人之貌,仔细看去,许多美人儿这些大人们都是认得的,都是红极一时的汴梁名ji,花魁榜上有字号的状元、榜眼、探花,最中间三个娉娉婷婷、环佩叮当的绝色丽人正是汴梁三大行首:柳朵儿、沈娆、文惜君。

    人群中,吴娃儿见此情形眼波盈盈一荡,便掩唇轻笑起来:“官人还说要低调一笑,这一下可好。连魏王的威风都被他遮盖下去了。”穆羽和姆依可也是忍俊不禁,诸多官吏纷纷退后给那些女人们让开一条道路,惊笑私语,蔚为奇观。

    赵德昭站在船楼上目瞪口呆,旁边有人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赵德昭便哈哈大笑起来,扶栏向船下喊道:“杨院使,美人恩重,且去岸上相见吧,本王候你一时便是。

    杨浩心中这个窘啊,脸色赧然地登上踏板,在船上船下、满码头的官吏们指指点点、窃笑私语声中硬着头皮走上码头,立时便被一片彩衣美女裹了进去。

    这些红牌伶ji如今大多加入了“千金一笑楼”,纵然不曾加入的,也是唯“千金一笑楼”马首是瞻,首届花魁大赛一开,她们的身份地位、名气影响俱是水涨船高,人人都对杨浩心怀感激,如今这位“一笑楼”的幕后大老板要离开京城,她们岂能不来相送。

    可是如今杀猪巷因为“千金一笑楼”的女儿国、百味居、百香楼和赌坊等陆续开业,连带着整条街的生意都红火起来,但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巷弄还是不宽,整天里人潮流动,摩肩接踵。

    今天这些姑娘们都要前来相送,或乘轿、或乘辇,又带着许多贴身的侍婢丫环、张罗照应的妈子婆子、帮闲汉子,这一出来,把个杀猪巷挤的是水泄不通,偏偏这时候前往各地招募姑娘的船陆续赶了回来,一大堆的年轻姑娘赶往杀猪巷,沿途又引了许多闲汉、泼皮追随品评,这一下想要出来就更加困难了。她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在杀猪巷里杀出一条‘血路’,待赶到这时可就来的迟了。

    杨浩大汗暗想:“一大群ji女送别一个即将应差赴任的官员,大概……大概也就是柳永曾有过如此风光吧。柳永不是还为那种盛况赋词一首,说甚么“郊外绿阴千里,掩映红裙十队”么,我跟这哥们现在可有一比”。

    “大人,此番远行,一去数月,旅途劳顿,朵儿临行赠君明珠腰带,愿君此行千里,一帆风顺。”一袭白衫的柳朵儿看到杨浩,走上前去轻轻低语,神色平静如水,似乎不起丝毫波澜。

    那条镶嵌着一枚极品走盘珠的腰带双手递到杨浩手中,杨浩接在手中,轻笑致谢,忽然觉得也是无话可说。或许两人之间曾经有过若有若无的一丝情愫,但那只是见到优秀异性时的一种本能反应,柳朵儿的志向与心意与他大相径庭,注定了他们有缘无份。那种感觉,和他前世与学姐墨颜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有些相似,不知不觉间便渐行渐远。

    “大人,贱妾自知大人要赴江淮,就为大人赶制新衣,只是想不到行色如此匆匆,昨日得知大人今日便行,奴与妹妹连夜赶工,做出这件衣裳,手工拙劣,却是奴家与妹子的一番心意,请大人笑纳。”

    各着绿赏的雪玉双娇也婀娜上前,那套锦袍针脚密密,做工极是细致,杨浩一碰到两人那幽怨的目光,想起吴娃儿昨日所言,心中砰地一跳,不敢再去看她们目光,忙双手接过,低声道谢。

    紧接着双鱼儿姐妹送上缀玉冠、丝罗履,其余名ji伶人也纷纷上前,致辞送行。

    晋王赵光义和宰相赵普也都站在边上,见到这番热闹景象,赵光义不禁摇头失笑:“这个杨浩,真是荒唐,百ji相送,明日又是东京一桩奇闻了。”

    赵普见他说的不以为然,言下却大有得意之色,似乎他的属下如此风光,他也与有荣焉,不禁暗哼一声,并不接话。

    赵光义闪目看去,仔细打量,只见杨浩身旁两个妖娆的少女,嫣然百媚,迎面再有两个身材高挑的袅娜女子,颀颈如鹅颈,偶一回头,却是满脸幽怨。左边一个少女尤其出色,风情气质绝不像欢场中人,藕丝衫子柳花裙,俱是月白颜色,玉人白裳,犹如一朵梨花,不由眼前一亮,轻声叹道:“风月场中,也有如此人物!”

    一旁司录参军罗克捷顺着赵光义目光看去,见他赞赏的正是自己最为倾慕的朵儿姑娘,不禁大生知音感觉,便笑道:“千岁,那一位就是如今的汴京第一行首,‘如雪坊’的柳朵儿柳姑娘。”

    赵光义欣然点头:“美人如雪,花魁之名,实至名归!”

    当此时也,唐大小姐刚刚翻过“如雪坊”的墙头,正沿汴河向码头奔来……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89章 三个雌儿

    .

    唐焰焰随着那些从各地招募来的姑娘进了开封府。一进城,就见房屋鳞次,大厦如云,满街锦衣行人,坊市红红火火,其华丽景象较之府谷的确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待她到了杀猪巷,想到终于摆脱了二哥的人马围追堵截,马上就能见到杨浩,心中十分欢喜。

    不想刚一进巷,就遇到一乘乘小轿步辇涌来,再加上游逛的行人,把整条巷子堵得严严实实。费了好大的周折,那些抬辇小轿,以及一大群彩裳华丽的姑娘才离开了杀猪巷,她们则被带进了“如雪坊”。

    刘妈妈是负责接收这些新来的姑娘的人,这些姑娘大多来自贫苦地方,琴棋书画这些文雅的玩意儿大多不甚了了,就算只要她们做个丫环去侍候小姐、接迎客人,也是要经过一番专门培训一番的,姑娘们具体做些什么还要依照规矩进行一番挑选。

    “千金一笑楼”生意十分红火,而且刚刚开张营业。各处本就缺人,那些当红的姑娘赶去送杨浩又带走了一大批帮闲和丫环,人手更显不足,刘妈妈指挥着这些初次进汴梁城的姑娘们到院子里排列训话,忙的满头大汗。

    这时,她一眼就看到了唐焰焰。能被招募到青楼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俊俏娘子,但是这么多俊俏的姑娘站在一块儿,一身青衫布衣的唐焰焰仍然如鸡群中的一只仙鹤,娇丽无俦,卓尔不群。

    刘妈妈眼光何等毒辣,登时看出这位姑娘不是凡品,好好培养一番,将来的成就至少不在那几位号称花榜状元、榜眼的姑娘之下。尤其是……

    虽说这些姑娘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收了定钱自愿应征而来,可是小地方的人一进了开封府见到那大世面先就有些惶恐,大多有些紧张局促,可是这个小姑娘却不同,瞧她那模样,笑得那叫一个甜,这么欢天喜地的喜欢到ji坊里做事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见。

    刘妈妈大为满意,马上把她列为了重点培养对象,把她叫出队列,让她帮着约束队伍,唐焰焰和另外几个‘如雪坊’的小丫环在刘妈妈指挥下把姑娘们带到一块空旷地上,刘妈妈便站到花池假山前的一块大石上向姑娘们训话,介绍一笑楼的规矩。

    趁这当口儿。唐焰焰便向刚刚有些面熟的一个丫环问道:“这位姐姐,听说咱们‘千金一笑楼’的幕后掌柜是南衙杨浩杨大人?”

    那小丫头见她虽是乡下姑娘打扮,姿容倒比自己漂亮了足足七八分,心里先就生起几分敌意,一听她张口就问一笑楼的幕后老板,冷笑一声道:“看不出,你耳目还挺灵光的呢,不错,咱们‘千金一笑楼’,幕后有两个大掌柜,一位是崔大郎,崔公子只管出钱,其他事一概不理的。另一位就是杨院使了,要不是杨院使的点子,咱一笑楼可没今日这般红火。”

    唐焰焰一听笑的更开心了,虽说二哥说过杨浩与这一笑楼的莺莺燕燕整日厮混,纵情声色,其实她心里是不大信的,想当初她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要杨浩喜欢了她,杨浩如果是那样没出息的男人,早就乖乖做了她裙下之臣了。尤其是二哥吞吞吐吐地说出想要她嫁与当今皇弟为妾。她更加认定这是二哥有意诽谤杨浩。

    因为是这样的想法,如今既已到了“一笑楼”,她却不急着去见杨浩了,唐大小姐促狭之心生起,倒想等着杨浩赶来,然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好生捉弄他一番。她向那丫环笑道:“喔,杨院使这个时辰正在开封府当差吧?他晚上会来这里么?”

    那丫头顿生警觉,小手帕扇着风,一双眼珠在她身上滴溜溜一转,嗤笑道:“你这么在意杨院使的行踪做甚么?哦……我就说呢,原来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巴望着一步登天,攀上枝头做凤凰呐。我说这位姑娘,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咱们这院子里多少红姑娘整天价在杨院使跟前打转,都没让这位主儿正眼瞧瞧呢,就凭你……哼!”

    唐焰焰一听更是大喜,这丫环言语无礼,她也不往心里去了。这时另一个坐在石栏上歇息的小丫环笑道:“说的是呢,那么多的红姑娘想巴结杨院使,可人家就是看不上呢。不过要说这缘份,还真就奇怪的很,当初杨院使帮着朵儿姑娘对付媚娃儿时,我原还以为杨院使能和朵儿姑娘成就良配呢,谁晓得最后居然是和他的对手凑作了堆儿。”

    唐焰焰愕然道:“谁和谁凑作了堆儿?”

    先前那丫环阴阳怪气地道:“当然是杨院使和咱们汴梁城的第一行首媚娃儿吴姑娘,我在这院子里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杨院使整日混迹于此,只要他勾勾小指。不知道多少姑娘会主动送上门去呢,可人家杨院使愣是一个都没沾过,末了只纳了咱们汴京的第一行首媚娃儿为妾,看出来没?人家杨院使的眼界儿高着呢,庸脂俗粉啊、乡妇村姑啊,能入得了人家杨院使的法眼?”

    唐焰焰一听登时勃然大怒:“他纳妾了?他竟然纳了妾!真是岂有此理,纳妾是该经过我这个正妻大妇同意的,他懂不懂规矩,这根本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那个小丫环瞧见唐焰焰神色,晒然一笑道:“杨院使今日要随魏王殿下往江淮公干,诸位姑娘都去汴河码头上相送院使大人去了,你来的路上想必都看到了吧?论姿色、论才艺,那些位姑娘哪个不比你强?哼哼,就算杨院使肯再纳一房妾,也是轮不到你的,还是安份些吧……”

    那小丫头说完,两手往身后一背,得意洋洋地去了。唐焰焰越想越怒:“好啊你杨浩,本姑娘千辛万苦的逃来见你,你可倒好!你若与我订了终身之前纳妾,我管不得你,可是咱们明明已有婚约,你要纳妾。怎么也得问过我才成,,你竟然自己就决定了,那个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迷得你这般模样……哎呀!”

    她正因为杨浩对她的忽略而愤愤不平,忽地想到那小丫环透露的一个重要信息:“他今天要往江淮公干?那我不是见不到他了?总要找到他,才好和他算帐呀!”当下也顾不得生闷气了,唐焰焰当即就要离开去追杨浩。

    她们这些姑娘来汴梁时,都领过一笔安家费,坊中管事怕她们骗了钱跑掉,所以门口有人把守。她们这些新来的姑娘没有人带着,这样是出不去的。唐焰焰若是用强,自信倒也不怕那些护院帮闲,但这可是自己家的产业,打烂了东西可要花咱杨家的钱,再说这时也耗不起那功夫。

    所以唐焰焰趁着刘妈妈对那些姑娘讲话,没有人注意她的行踪,便悄悄遁向墙角,藉着花丛树木的掩护,她忽然纵身一跃,单臂一搭墙头,纤腰一挺,就像一只贴水展翼的燕子般翩然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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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珠滩上欲销魂,独把离怀寄酒樽。无限烟花不留意,忍教芳草怨王孙……”歌声袅袅,魏王赵德昭的大船缓缓驶离了码头,三张大帆全部张开,左右长桨排摆如翼,风风光光地向远方行去。

    码头上,官员们谈笑着今日所见的新鲜景象,纷纷恭送王爷和相爷离开,他们的神态是很轻松的,就连这些大臣们,许多也还不知道京城粮草到底窘迫到了什么境地,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以为此番赵德昭封王、巡狩,是官家向文武百官传达了一个立储的信号,已经有人在暗暗策划上表请立太子了,对于缺粮这个实质性的危机,他们反而浑然不觉。

    待晋王和相爷相继上轿离开,众官员们这才纷纷起轿离开,望着大船渐行远去,柳朵儿、雪玉双娇等红牌姑娘们也纷纷登轿上辇,带着自己的人潮水般向外退去。

    开封府衙就在汴河边上,从码头往西走,过了角楼桥,进入西角楼大街第一幢宫城般的宏伟建筑就是。一顶八抬大轿行在巷路上。堪堪要到桥头的时候,斜刺里突地冲出一个人来,“哎呀”一声,一下子撞在了那顶八抬大轿上。

    这是一位青衣布衫的姑娘,她从一条巷弄里跑出来时,恰好大轿来到巷口,那姑娘奔势甚急,立足不定,一跤便扑到了大轿上,亏得那大轿是八人抬的,轿子沉重,八人抬的也稳当,被她一扑只是剧烈地一晃,不曾把轿子颠个底朝天。

    轿中坐的正是赵光义,他在轿中正蹙眉沉思,思索一旦魏王不能成功运粮回来,如何应付开封残局,正思忖的功夫,轿子忽然剧烈地一晃,赵光义不由自主向右一歪,肩头撞上了车壁。他此刻是戴着官帽的,那帽翅一边足有一尺五六长短,吃这一撞,帽翅在轿壁上一顶,竟然折弯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怎么抬的轿子?”赵光义火冒三丈,一甩轿帘儿便冲了出去。

    “大胆女子,竟敢冲撞大人!”两边的护卫衙役一见大人恼了,慌忙狐假虎威地围上来。

    “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小女子走得莽撞,这位大叔莫要见怪!”唐焰焰一瞧轿子里走出的这人当有三四十岁年纪,方面大耳,肤色微黑,体态略显肥胖,长得倒还周正,只是头上的官帽儿歪了,左边的帽翅是平的,右边的帽翅却诡异地向上翘起,配着他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十分好笑,忍不住“噗哧”一笑,便向他作揖道歉。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少女宜喜宜嗔,长相甜美,又是这般笑脸迎人,打躬作揖的,赵光义怔了怔,怒气便消了,他摆摆手,制止了冲上来的护卫,端起大叔架子训斥道:“一个女孩儿家,得站在站相,坐有坐相,你看你这丫头……”

    “是是是,大叔教训的是,请问大叔啊,汴河码头在哪一边呀?”

    “呃?哦,那边……”赵光义下意识地向后一指。

    唐焰焰大喜,忙忙又向他拜了拜道:“多谢大叔啦,小女子告辞。”

    她抬腿便向那些官差衙役们冲去,伸手拨拉道:“喂喂喂,借光借光,闪开些啊,真是没有眼力件儿的。”

    那些侍卫衙差们不见赵光义指示,只好任她把自己搡到一边去,唐焰焰提起裙裾,拔足便跑。赵光义望着她的背影,把帽翅一直一弯的官帽一摇,叹息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野丫头,实在是有些欠缺家教,唉……,来人呐,起轿,回衙!”

    ※※※※※※※※※※※※※※※※※※※※※※※※※※※※※

    河边,一艘小船。

    说是小船,只是相对于那些往来于汴河上的运货舱舟而言,这船前舱、中舱、后舱俱全,船上有桅杆船帆、舵手桨手,也是一艘跑长途的船。一位羽巾白袍,面如美玉的翩翩公子,带着两个身材魁梧、头戴斗笠的彪形大汉登上船去。

    那公子走到船头,向远处眺望一眼,唇角一抿,笑眼微弯,似笑非笑的有种难以言喻的调皮,却又透着智珠在握的得意。她把折扇一张,轻轻拂动,吩咐道:“开船,不远不近的辍着他们。”

    “是!”一个大汉恭应一声,立即向船老大下达了命令,早已整装待发的船儿立刻驶离了码头,向南行去。

    “我去舱中歇息,他们行,咱们也行,他们止,咱们也止,只是一路跟着,不要惹出事端来。”那公子扭头吩咐道。

    “遵命,属下晓得了,小……公子尽管放心。”那汉子微微抬起头来,习惯性地扶了一把竹笠,竹笠下一双重眉,双目有神,正是张十三。

    书生走进船舱,船只离开码头向前驶去的时候,码头上面一辆车轿中堪堪走出一个青衣童子,身后跟着一个梳双丫髻的美貌侍女。那童子身材娇小,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粉妆玉琢,若是他换了女装,真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这青衣小童脚步轻快,直向堤下一艘静静停泊在那儿的船儿行去,那美貌侍女侧提着一个书匣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到了河边,船上搭过一条踏板来,那美貌小童一提袍襟正要登船,在码头上向船工问清钦差官船已去,这艘被人租走的船儿也是往江淮行去的唐焰焰便急急赶过来,扬声喊道:“喂,小兄弟,你这船儿可是往江淮去的?”

    船头小童闻声回头,阳光映着他的脸蛋,唇红齿白,清而秀,媚而柔,竟是一个佳色稀见的翩翩少年,唐焰焰虽是心急如焚的时候,见了这样令女人都要生妒的美貌少年,也不由得惊叹一声:“好俊俏的小哥儿!”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90章 针尖麦芒

    “张牛儿,开船吧。”

    吴娃儿吩咐一声,船便离开码头向前驶去。吴娃儿在船舱中坐定,上下打量焰焰一番,眸中渐渐露出相惜之意,便开口问道:“小娘子贸然登船,孤身一人,又不知我底细,就不怕本公子起了歹意,对娘子有不利之举吗?”

    唐焰焰失笑道:“你才多大的小毛孩儿,也说这样的话来。嗯?瞧你模样,像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怎么只带一个侍女就敢长途跋涉?”

    吴娃儿微微笑道:“本公子……姓杨,杨圭,乃是淮中子弟,进京赶考,因不曾中,本来就在京中就读以备秋试,家父偶染小恙,杨某心中牵挂,是以弃了秋试。带侍婢回家。杨某府上与这船行素有生意往来,本来就是相熟的,还有甚么担心?”

    唐焰焰恍然道:“这就难怪了,我说呢,瞧着你粉嫩嫩的身子,比个女孩儿家还要娇贵。你是大户人家公子,那……奴家就更无须担心了。”

    吴娃儿眸波一转,问道:“娘子急着赶赴江淮有甚么要紧事呢?”

    唐焰焰一身粗布青衣,不像个富贵人家,只得顺口胡编,幽幽叹息道:“不瞒公子,奴家的丈夫,乃是往来与江淮和汴京之间的一个行商,做些生意养家糊口。瞧他奔波辛苦,奴家心中怜惜,是以勤俭持家,小心渡日,对那冤家可是呵护备至。

    谁知……他在淮中竟然私纳一妾,往返两地之间却始终瞒着我不露口风,还是奴家听隔壁二哥说走了嘴才晓得。官人被那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去了魂儿,奴家怎放心得下,这番急着南下,奴家就是想去寻那没良心的官人。唉,不瞒小公子,奴家本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虽说骤逢大难,门庭破败。自问人品、身份,也没个配不上他的,没想到他……”

    吴娃儿一听,同为女儿身,不免大起同情之意。同时,她自己就是给人作妾的,听唐焰焰将她夫君所纳的妾室称做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本能地就起了维护之意,便柔声劝道:“娘子也不必过于担忧,你那夫君仍旧奔波于两地,时时与你相见,显见心中还是敬爱你这娘子的。男儿蓄妾,本是常事,既如此,他不肯把实情相告,想必就是怕你吃醋伤心。因爱生畏,做些糊涂事儿也是有的。”

    唐焰焰本就生在豪门,家中男子们三妻六妾美婢如云的场面是从小见惯了的,当初秦逸云一面向她示爱,一面与三哥等人去青楼ji坊风流,她虽持剑追杀。主要还是娇纵性儿作怪,倒不是本心里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待到她爱慕了杨浩,费尽周折始得他的欢心,她便没有自家姑姑那种威风,有本事降得住自家男人,让他不纳一妾,不过纳妾进门,的确该征询妻子意见的,杨浩一点口风没露,她的心中便有些不满。

    这时受吴娃儿一劝,心中便想:“我本还道他是瞒着我不说,亦或是被那狐狸精迷住,迫不及待要纳她过门,竟来不及跟我说,如今想来,这小公子说的倒也在理。”

    吴娃儿对唐焰焰口中那只狐狸精起了同病相怜之心,见她沉吟不语,似已意动,便又劝道:“娘子去寻自家夫君原也无妨,不过见到了他与那妾室,愚意以为,却不可急着大发雷霆,还须仔细观察,看看你那夫君是将一腔情思尽挪于那侍妾身上,还是如我所言。娘子人品相貌,俱是上佳,我料你那夫君当不致对你失了爱意。”

    这时叶榜探花杏儿姑娘端了香茗进来,吴娃儿笑道:“娘子请茶。”

    唐焰焰接杯在手,却向船舱外望去。微微蹙眉道:“这船行的却不快。”

    杏儿姑娘听她一个蹭船的还要这般讲究,把茶盘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道:“汴河水缓,我们这船儿既无大帆借力,又没有那么多的桨手划船,自然是要慢些的,娘子若是着急,尽可去寻快船。”

    “杏儿无礼!”吴娃儿嗔瞪了她一眼,又向唐焰焰笑道:“这船也慢不到哪儿去的,娘子此去淮中,也不急在早上一日两日,你既搭了本公子这船,本公子也不差你一个人的住宿吃食,且随我同往淮中去吧,一路上正好思量一下对策。”

    她把手中茶盏灵巧地一转,撮唇轻吹杯中茶叶,看其浮沉,微笑说道:“男儿家享齐人之福,妻妾成群,红花绿叶,艳福无边,自古就是如此,那便成了规矩。这只茶壶。配了六只杯子,人人觉得再正常不过,你若硬要一只茶壶只配一个杯子,原也不妨,只是天下间人人都视一壶多杯为常事,你想一壶一杯,那反而要被人看做荒诞不经了,奈何?”

    唐焰焰心中虽然意动,口中却大不服气,冷“嗤”一声道:“你这小公子倒是了解得很嘛,你也是男人。当然与他一个鼻孔出气。”

    吴娃儿微笑道:“杨某生于豪门大宅,长于妇人之手,见惯这种事情,想不了解也难。”(注:女权主义者不要扁俺,以娃儿的身份和视角,只能是这种见识,那时代一个妒妻就连邻居家的女人们都要鄙视她的,风俗理念如此,与俺不相干。俺要是把她写成现代新女性,那才不切实际了。)

    吴娃儿把茶杯放在桌上,笑道:“男人情意与女人是不同的。你若处之拙劣,那男儿家的情意就是这一杯茶,她喝了,你便没有,唯有一人可享。若你维护的巧妙,那他的情就如一井水,娘子可以好好思量思量。”

    唐焰焰听得气闷,恨声道:“下辈子,我也做男人!”

    吴娃儿想起杨浩在东京城种种行为,对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家中殚精竭虑,维持打理,如今奔波在外,还是处处小心,不禁悠悠叹道:“你只看到男儿风光,孰不知男儿自有男儿的苦,他们肩负的,女儿家又何尝知道?”

    妙眸一转,瞧见唐焰焰无聊的模样,吴娃儿忽地展颜笑道:“行程漫漫,未免太过乏味,我有一种牌戏,十分得趣,娘子可愿一起排遣时光?”

    唐焰焰怔道:“甚么牌叶?叶子牌么?”

    吴娃儿笑道:“比叶子牌还要有趣,这种牌戏叫做麻将,规则倒也简单,杏儿。把张牛儿唤进来,把我那副翡翠麻将取来。”

    唐焰焰是个牌迷,她生长于大户人家,各种牌戏都是熟稔的,一听登时兴趣起来,吴娃儿向她说明了规则,唐焰焰一听就懂,只觉这种牌戏诸般组合,妙趣横生,不禁跃跃欲试起来:“这牌戏倒也有趣,想不到开封还有这样好玩的东西。”

    杏儿提了麻将匣子进来,一听这话,便傲然道:“这种牌戏,就是我们……”受吴娃儿一瞪,她便改了口:“呃……我们开封府南衙院使杨大人所创,当初只兴于青楼ji坊,如今许多豪门大户、百姓人家,都喜这种牌戏。”

    “是杨浩所创?”唐焰焰心道:“那个家伙授我的象棋走法倒是十分得趣,不知他如今又淘弄出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船行悠悠,前方一箭地远,一艘小船儿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公子折、童子吴,村妇唐,三人之间两条船儿,却是谁也不曾注意彼此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

    汴河运输本来就是日夜行船,热闹非凡,如今汴京缺粮,正使旧法儿加紧运粮,河道上的船只更是络绎不绝。魏王赵德昭的大船前面有两艘小船开道,旗帜摆处,一般般商船、货船尽皆驶到岸边,候钦差大船驶过,才又鱼儿一般散布到整个河面上。再加强巨帆和两大排桨手,行程倒也迅速。

    慕容求醉与方正南站在船头,三司使楚昭辅的两名亲随李晋、伍告飞站在左边两三步远,程羽、杨浩、程德玄站在右侧,各自私语谈笑,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慕容求醉与方正南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扭头看向杨浩道:“杨院使,你是钦差副使,不知此番南去,如何行止,你心中可有定计啊?”

    杨浩道:“各路差使尽已派遣下去,千岁代天巡狩,只是督促地方用命,是以倒也不必有个确实的去处,尽可一路行去,随走随停,随时处理诸般难处。”

    “可笑!”

    慕容求醉晒然一笑:“你要千岁漫无目的,走走停停,那要耽搁多少时间?依老夫看来,我等当扬帆直奔最南端,自尾而回,从最远端开始,一处处督促购粮、运粮,如结网而哄鱼,驱之用命,竭诚北运。”

    杨浩解释道:“慕容先生此言差矣,时不我待呀,如依此法按部就班,还是要来不及的。地方官吏良莠不齐,有的是肯竭诚用命的,有的不免要搪塞推诿,从中渔利。我们此行,只管对症下药,处理一处,便有杀一儆百之效,以点带面……”

    “无知!”

    慕容求醉把胡子一翘,冷笑道:“观你在南衙所为,老夫就晓得你的为人品性,嘿!原来你是要故意寻人岔子,试图用严刑酷法行杀鸡儆猴之用,我大宋素来优待士子官吏,从不以苛政暴律治理江山,你用强拆汴京建筑的法儿来对付江淮官吏,无疑自毁是长城。”

    杨浩心中大为不悦,但是知道他是赵普心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慕容先生,须知乱世重典,事急从权,如今开封……”

    “糊涂!”

    慕容求醉慷慨激昂地道:“你这是陷魏王殿下于不义,如此一来,天下官吏、士子们将会如何看待魏王千岁?你这人做事莽撞、不计利害……”

    慕容求醉唾沫横飞,又如舱底河水般滔滔不绝讲出许多道理来,三司使的李晋、伍告飞一番看着热闹,程羽、程德玄面有愠色,程德玄几番要上前理论,都被程羽拉住,只留杨浩站在那儿被慕容求醉贬斥的狗血淋头。

    杨浩终于火了,变色道:“慕容先生,此番南下,以魏王殿下为钦差,杨某与三司使楚大人为副使,慕容先生只是一介幕僚,唯可建议罢了,杨某年轻识浅,需要先生的指点,但是不需你的指指点点。还请先生自重!”

    杨浩说罢,把袖一拂,返身便走,慕容求醉虽不是官儿,但是做为当朝宰相的心腹幕僚,就算朝中百官哪个不敬他三分,如今杨浩丝毫不给他面子,气得慕容求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旁方正南赶紧劝解道:“哈哈,算了算了,求醉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棒槌官、强拆杨,满汴梁城里头就这么独一份儿,连王相公都吃过他的瘪,求醉兄不必介意了。”

    幕容求醉借坡下台,冷斥一声道:“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也把袖子一拂,扬长而去。

    程羽将两人的冲突看在眼里,笑吟吟地便拉着程德玄去舱中找杨浩喝酒去了。

    魏王赵德昭上了船便换了一身寻常的便服,因早上走的匆忙,不曾饮食,又叫膳房准备了粥菜,进食已毕,洗漱净面,又换一套松软舒适的道服和一双软底的丝履,这才离开自己的房间,到了那被他搀上船来的老者舱前,轻轻叩了叩门。

    “是谁呀?”门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时辰到了,学生德昭,前来听候老师授讲课业。”

    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白须老者站在门口,赵德昭忙恭谨地行了一礼,那老者向舱外左右看看,淡淡一笑道:“殿下请进。”

    待赵德昭进了门,老者将舱门关上,回到案后坐定,赵德昭也在侧位上坐了,那老者双袖一展,睨了他一眼,说道:“此番南下,有许多事情要做,殿下还要听讲么?”

    赵德昭拱手道:“一路行程,学业还是耽搁不得的,学生请恩师同往,就是这个意思。”

    这老者叫宗介州,乃是一位博学鸿儒,被赵匡胤请来教授长子学业的,赵德昭尊师重道,与这位师傅相从甚密。宗介州呵呵一笑,捋须说道:“殿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这一路,书是要读的,课业也是不该落下的,但是你的师傅却不应该是老夫啊。”

    赵德昭微微一诧,恭谨地道:“弟子愚昧,不明其意,请恩师指教。”

    宗介州抓起案上折扇,刷地展开,徐徐扇动,缓缓说道:“这一路上,殿下要读的书在山水之间,要学的课业在人情世故之中,你的授业恩师,也不是老夫,而是赵相、晋王、三司使大人,殿下应该走出船舱……到他们中间,好好品味揣摩一番,必有裨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