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佛全文阅读 第1分节

第一章 出山门

    元朝末年,江西庐山,金乌西沉。

    一片红彤彤中,一个略显稚嫩的背影如一颗青松,牢牢地驻留在汉阳峰顶,若隐若现。但若是修炼之人定睛细看,这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弥,背部一直在微微晃动,显然是到了行功的关键时刻。

    当当当当一阵阵钟声,宏大而又悠远,像永不止歇的诵经声,穿过无尽时空,回荡在叠叠青山间。那个禅坐良久的小沙弥不禁一阵晃动。

    “哎——”,一声长叹,只见一排白鹤,冲天而去。

    “这世上真有六道轮回么?若是有因果循环,善恶轮回,却又为何诚心念佛可往生西天极乐?难道念一声号佛即可消除一世业障?或者念一世佛号可销一时业障,如是生生世世诚心念佛,销除无边业障?但六道轮回,也许你今生今世念佛,他生他世受累劫之苦又入畜生道,又如何念佛?佛祖世尊,何以解我疑惑?..”小沙弥,缓缓站起来,惆怅无比的伸了一下懒腰,喃喃自语道。一张青涩的脸庞,流露出的却是少见的“顿悟人世愁苦,难了众生因果”的悲苦之色。

    小沙弥,法号悟虚,前生本是西历二十一世纪中国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农民工,名叫张三,在一个风雨如晦的夜晚,酒足饭饱思*欲的时候,出门暴走,结果天打雷劈,轮回转世,穿越至元末。

    “师兄,可以回去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消气了。”一个马脸汉子,全力催动着法力,驾着一朵白云状的法器,飞到身边,满口欣喜。张三,哦,不,现在叫悟虚,望着这个从远处急急飞来的师弟,心里也是一股暖意。自从穿越至此,庐山花莲妙法宗十二峰内,除了呆板严厉的师傅,就数这个年纪稍长的俗家弟子朱重八师弟最是关心自己了。没错,就是抗元英雄朱重八,大明皇帝朱元璋。

    “重八师弟——”

    “悟虚师兄——”

    师兄弟二人,拱手为礼,随即相视一笑,并肩而立,飞向层层烟霞中那不为俗世而知的花莲妙法宗山门。

    正所谓:前生不识朱元璋,天雷滚滚到妙法。

    敢问众生轮回苦,身披彩霞会重八。

    江西庐山,在世人眼里,自古以来,都是风景名胜之地,雄奇俊秀的山峰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座。当然,有一些是灵气聚集之所,被古往今来的那些大英雄、大修士,以惊世神通,摄藏在法术之中,外界俗人只看得到眩目的峭壁,和滔天的云海。

    古老相传,庐山有六大奇峰,六大宗门。莲法峰、纯阳峰、浩然峰、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

    悟虚小沙弥的轮回转世所投身的花莲妙法宗,其山门便是驻扎在莲法峰上。原本其他五峰皆有修炼宗门,但不知何故何时,都已不见踪影,至少悟虚自从被宗主抱上山门那时起,庐山之上便是只有一个花莲妙法宗。其余五峰五宗,悟虚或许是因为修为尚浅,或许是因为资历尚浅,从未听闻,从未得见。

    花莲妙法宗,相传为晋代慧远禅师一脉,专修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净土的念佛法门,传承至今,已有上千年。花莲妙法宗,和修行世界其他一些宗门不同,宗门之人皆以佛弟子身份共处,虽有内外门之分,其实不过出家弟子与俗家弟子之分罢了。内门佛弟子中,选三位长者组成长老团,以善知识身份,带领众内外弟子共修佛法。修行世界的诸多应酬,由长老团出面;世俗之事,多为外门弟子随意处理。从悟虚体内藏着的这个后世灵魂来看,内门出家弟子就是一群隐修,早上醒了,起来摘个果子吃,然后打坐念经,天黑了再摘个果子吃,吃完睡觉。外门俗家弟子呢?有的是消磨时间的,有的是追星一族的,有的是逃难的,有的是避仇的。。当然肯定是对佛亲近的,按照悟虚师傅的话说,是有佛缘的。

    悟虚的师傅,善音大师,乃是长老团成员,佛法精深,已经修出菩提种,一声啊弥陀佛,可令肉身如金刚、刀枪不入,可令佛法普照、邪魔消散,可令天花乱坠、心印传法,可令虚空生莲、万物变幻。。

    种种神奇,悟虚只是不置可否;虽说人已轮回,平时还腾云飞来飞去,但未曾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你叫人家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如何相信?乃至顶礼膜拜?但是今天,当悟虚从外界庐山最高峰汉阳峰和师弟朱重八飞回宗门莲法峰,尊师命踏入这白莲社,耳听得师傅一声若有若无的啊弥陀佛,悟虚相信了。

    虽若耳边细语,但却从胸口如惊雷般炸开,双目不能视,双儿不能听,全身彷佛被阵阵惊雷轰为虚无,又化为种种基本粒子,于宇宙黑洞中,四处飘散,不停生灭,意识似乎完全消失,若有生生世世,只在刹那之间。。

    善音大师,双手结莲花指,结跏趺坐于蒲团上,片刻微微叹息,又是一声啊弥陀佛,褪下右手佛珠,将其打向虚浮在空中的悟虚,“徒儿,你根器不同宗门其他弟子,不肯轻信佛法,凡事多疑多问,讲求亲历亲证,为师虽能渡你,但恐扰他人清修。且随如净下山,寻求缘法,亲历亲证去吧。”

    朱重八,法号如净。此刻,正坐在庐山三叠泉下的一块大石上面,默默数着手中的念珠。自从接悟虚师兄回山门之后,就被善音大师召去,言说一番,告知其当回圆觉寺,有师兄随行,即被手指一点,送了出来。

    夜深寒气重,待到东方拂晓,朱重八那单薄僧衣上已经挂满了露珠。朱重八一边捏着手中的珠子,一边有点茫然的望着呼啸而来的瀑布。这庐山闻名天下的三叠泉,是花莲妙法宗阵法的一个出口。两年前,自己以皇觉寺苦行僧身份,慕名而来庐山,机缘凑巧从此三叠泉处,进入花莲妙法宗,与仙师上人为伴,分文不花,吃灵果饮山泉,学字念经做文章,还习得些许法术,想不到今日却要离开此地了。

    忽然,虚空中似乎种种白莲生,阵阵梵唱响,紧接着,一个人如石头般随着瀑布冲了下来。衣着灰衣,双眼紧闭,似乎还在胡言乱语。

    “原来是悟虚师兄。”朱重八暂时放下心中的郁闷,一个箭步,接住了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师兄。谁叫这个师兄,似乎对自己另眼相看,虽然时不时神神叨叨地给自己讲些自由啊民主啊三观啊这些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东西,但偷偷喝酒吃肉那也是每次都带着自己的。

    当悟虚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朱重八,看着东方的一轮红日,回想起白莲社内种种电光火石的情景,加之又是十二岁少年躯体,不由悲从心涌,眼泪就好像身后的三叠泉,哗啦啦就下来了。

    “师兄,切莫如此悲伤,修行艰难,路程漫漫,今日出宗门另求机缘,说不定也是好事啊。那个,一边化缘,一边寻觅机缘。说不定师兄你在何处,就飞黄腾达,就成仙得道,顿悟佛法,登极乐,上西天了。。”

    离开了宗门,略微成熟的年龄显示出了应有的优势,朱重八挺直了身板,扶着悟虚,有一搭没一搭的劝解。

    正所谓师弟但求果与泉,修行宝贝作铜钱。

    师兄多疑好辩解,逐出山门去化缘。

第二章 心不平

    时值深秋入冬之际,两人一路从三叠泉走下来,周遭尽是一片寂静,连飞禽走兽也看不到一只。朱重八不由又狠狠的拨弄了一下手上的念珠,脸上浮出一丝忧色。

    悟虚丝毫不觉,仍旧沉浸在师傅善音大师一声啊弥陀佛之后的种种异象之中。自己昨晚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言说无法面对的境界中,万念俱空、无依无靠、无生无死,好像失去了一切,又仿佛正要从新来过。这就是佛法么?这就是自己在辗转轮回么?悟虚难以定论,只知道如果有机会,自己多半会叩首而拜,诚心请师傅教习佛门修行之法。

    其实,善音大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善音大师虽然已经修得菩提种生,但却也没有令人重入轮回、再见真我的本事。

    这也算是悟虚机缘巧合,前生受过一次五雷轰顶,本该于形神俱灭,结果灵识得存,于穿越之际旁观了一次生死轮回,印记深刻,善根暗种;是以自己重生为小沙弥,时时模糊记起,这样才有了平日随师傅众长老众众师兄弟修行之时的种种叩问。在善音大师一声啊弥陀佛送出自己的时候,佛音破去自己平时心尘,使得悟虚于灵识中重现轮回,再观本心。

    要不是朱重八猛地摇晃自己的手臂,悟虚估计还会继续茫茫然神游天外去。悟虚回过神,看看四周,又不解地看了看一脸忧色的朱重八。此刻已经在庐山脚下,快要走出山林了,一根根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偶尔落叶飘落,再无任何动静。难道潜伏着什么妖魔鬼怪?

    朱重八缩着脖子,眯着小眼睛,朝树林外张望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打扰师兄清修了,师弟虽然也是内门出家之人,但是因着以前俗家身份,拜入我们花莲妙法宗之后,也不少帮着下山做些俗务。此处名为野兔林,走出此林,前面一里就是小江村,大约二百多人。平日里,师弟我只要站在此处,必定可以听到喧闹之声。但今日,却是一片寂静,必事有妖常。”

    悟虚一听,微微一笑,“亏得师弟还是宗门修行之人,难道还怕什么小小蟊贼?就算来了那种千年老妖,我们打不过,还不会架起飞云浦跑回山上去啊”话音刚落,确实一愣。朱重八在边上早就苦笑起来,“飞云浦是宗门有事之时赐给师弟我暂用的,又不真是俺的贴身宝贝。请师兄回山之后,就已经交还给长老了。倒是师兄你,临走之时还被善音大师赐了一串佛珠,灵气内敛,一看就是好宝贝啊。”

    悟虚看了看左手腕处的这串紫檀佛珠,不好意思当场施法查看,又瞅着朱重八那一张拉得老长的马脸,也不好意思的苦笑起来,“黑不溜秋的,师傅给我一个念想吧。我们佛家弟子,要什么法宝与神通呢?境界不够,过几十年还不是重入轮回,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悟虚说着说着,脑海里想到这几年在宗门的点点滴滴,想到昨晚白莲社内的电光火闪,语气不由得萧索起来。听得身旁的朱重八也是心有戚戚,一脸悲戚,“啊弥陀佛,众生皆苦,万法皆空,师兄和俺都不可如此执着啊。且看来日方长啊。”

    两人正在“啊弥陀佛,善哉善哉”之际,突然一声声凄惨的妇女孩童啼哭从前方村子里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成年男子的咒骂喧哗声。只消片刻,朱重八便狠狠的骂了出来,“这是蒙古鞑子在抓丁!看情形,还杀了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悟虚和朱重八,不管轮回穿越与否,都是汉人。平日里在山上清静修行,学的又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哪里能听得如此般杜鹃滴血的凄惨哀鸣,如此般草菅人命的暴戾笑骂。当下两人心里如猫抓似的,知道危险吧,又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悟虚和朱重八对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净师弟,你我宗门数年,虽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神通。但先前日日修佛说善,如今遇此惨绝人寰之事,若是不挺身而出,掉头而走,只怕此生心难平,佛难求。我这里还有师傅亲赐法器佛珠一串,我们想个法子,去往前面那小江村走上一遭。”

    朱重八一脸沉重,听着前方魔音般刺耳啼哭尖叫与咒骂,看了看悟虚手腕那一串一百零八颗圆润的佛珠,点点头。

    悟虚当下凝神静气,双手合十,口诵啊弥陀佛,用心观想佛珠。片刻之后,双手结无畏印,将佛珠祭到半空,然后面露喜色,对朱重八说道“如净师弟,且随师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降妖除魔,普度众生。”

    正所谓几番轮回种善根,难舍宗门作俗人。

    但有魔音乱我心,印结无畏舍此身。

    ===========================需要2000字,为什么这么设置呢?重复一下时值深秋入冬之际,两人一路从三叠泉走下来,周遭尽是一片寂静,连飞禽走兽也看不到一只。朱重八不由又狠狠的拨弄了一下手上的念珠,脸上浮出一丝忧色。

    悟虚丝毫不觉,仍旧沉浸在师傅善音大师一声啊弥陀佛之后的种种异象之中。自己昨晚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言说无法面对的境界中,万念俱空、无依无靠、无生无死,好像失去了一切,又仿佛正要从新来过。这就是佛法么?这就是自己在辗转轮回么?悟虚难以定论,只知道如果有机会,自己多半会叩首而拜,诚心请师傅教习佛门修行之法。

    其实,善音大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效果。善音大师虽然已经修得菩提种生,但却也没有令人重入轮回、再见真我的本事。

    这也算是悟虚机缘巧合,前生受过一次五雷轰顶,本该于形神俱灭,结果灵识得存,于穿越之际旁观了一次生死轮回,印记深刻,善根暗种;是以自己重生为小沙弥,时时模糊记起,这样才有了平日随师傅众长老众众师兄弟修行之时的种种叩问。在善音大师一声啊弥陀佛送出自己的时候,佛音破去自己平时心尘,使得悟虚于灵识中重现轮回,再观本心。

    要不是朱重八猛地摇晃自己的手臂,悟虚估计还会继续茫茫然神游天外去。悟虚回过神,看看四周,又不解地看了看一脸忧色的朱重八。此刻已经在庐山脚下,快要走出山林了,一根根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偶尔落叶飘落,再无任何动静。难道潜伏着什么妖魔鬼怪?

    朱重八缩着脖子,眯着小眼睛,朝树林外张望片刻之后,缓缓说道:“打扰师兄清修了,师弟虽然也是内门出家之人,但是因着以前俗家身份,拜入我们花莲妙法宗之后,也不少帮着下山做些俗务。此处名为野兔林,走出此林,前面一里就是小江村,大约二百多人。平日里,师弟我只要站在此处,必定可以听到喧闹之声。但今日,却是一片寂静,必事有妖常。”

    悟虚一听,微微一笑,“亏得师弟还是宗门修行之人,难道还怕什么小小蟊贼?就算来了那种千年老妖,我们打不过,还不会架起飞云浦跑回山上去啊”话音刚落,确实一愣。朱重八在边上早就苦笑起来,“飞云浦是宗门有事之时赐给师弟我暂用的,又不真是俺的贴身宝贝。请师兄回山之后,就已经交还给长老了。倒是师兄你,临走之时还被善音大师赐了一串佛珠,灵气内敛,一看就是好宝贝啊。”

    悟虚看了看左手腕处的这串紫檀佛珠,不好意思当场施法查看,又瞅着朱重八那一张拉得老长的马脸,也不好意思的苦笑起来,“黑不溜秋的,师傅给我一个念想吧。我们佛家弟子,要什么法宝与神通呢?境界不够,过几十年还不是重入轮回,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悟虚说着说着,脑海里想到这几年在宗门的点点滴滴,想到昨晚白莲社内的电光火闪,语气不由得萧索起来。听得身旁的朱重八也是心有戚戚,一脸悲戚,“啊弥陀佛,众生皆苦,万法皆空,师兄和俺都不可如此执着啊。且看来日方长啊。”

    两人正在“啊弥陀佛,善哉善哉”之际,突然一声声凄惨的妇女孩童啼哭从前方村子里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成年男子的咒骂喧哗声。只消片刻,朱重八便狠狠的骂了出来,“这是蒙古鞑子在抓丁!看情形,还杀了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悟虚和朱重八,不管轮回穿越与否,都是汉人。平日里在山上清静修行,学的又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哪里能听得如此般杜鹃滴血的凄惨哀鸣,如此般草菅人命的暴戾笑骂。当下两人心里如猫抓似的,知道危险吧,又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

    悟虚和朱重八对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净师弟,你我宗门数年,虽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神通。但先前日日修佛说善,如今遇此惨绝人寰之事,若是不挺身而出,掉头而走,只怕此生心难平,佛难求。我这里还有师傅亲赐法器佛珠一串,我们想个法子,去往前面那小江村走上一遭。”

    朱重八一脸沉重,听着前方魔音般刺耳啼哭尖叫与咒骂,看了看悟虚手腕那一串一百零八颗圆润的佛珠,点点头。

    悟虚当下凝神静气,双手合十,口诵啊弥陀佛,用心观想佛珠。片刻之后,双手结无畏印,将佛珠祭到半空,然后面露喜色,对朱重八说道“如净师弟,且随师兄,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降妖除魔,普度众生。”

    正所谓几番轮回种善根,难舍宗门作俗人。

    但有魔音乱我心,印结无畏舍此身。

第三章 大明咒

    此串佛珠,名为碧海珠,乃是善音大师当年云游四方,在东海普陀山普法寺紫竹林十年闭关修行之时所佩戴之物。虽然材质只是普通的紫檀木,但善音大师,每日以一心念诵,仰观世音菩萨法门,采东海碧波,修成的一件攻防兼备的法器。在佛门大修士手里,观一切音而自在,荡一切法于碧海。虽然悟虚,此刻只是小小佛家弟子,仅仅慈悲心初期修为,倒也可以驱使,用之对敌。

    悟虚和朱重八施展花莲秒法宗法门,梵声阵阵,驾着碧海珠,径直往小江村驶去。但见一队蒙古骑兵,身披铠甲,背负马刀,腰挎铁箭,手拿缰绳和弯弓,散开成圆圈,将许多村民围在里面。这些村民们里面,成年男子站在最外面,一个个咬紧牙关做怒目状,却又战战兢兢,浑身打摆子似的;小孩和妇女躲在中间,不断有恐惧和痛哭声传出。在这队蒙古骑兵和成年男性村民之间,七零八落的躺着尸体,个个一箭穿心。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蒙古人,似乎已经很不耐烦,呛的一声,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支黝黑厚实的铁箭,上弦满弓,大声呵斥道,“朝廷有令,命尔等携家眷,前往修补黄河决口,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尔等再不从命,叽叽呀呀,莫怪刀箭无情。”说罢,正准备在射杀一人。

    悟虚站立在碧海珠上,一声大吼,“你们这群王八蛋!”说罢,运转法力,一声声啊弥陀佛,连绵不绝。只见碧海珠幻化成一片碧海,将悟虚和朱重八托在虚空,碧海中如有梵唱似潮音,欲渡一切苦厄,一朵朵白莲重重叠叠,似乎可以清洗世间一切黑暗。

    下方的村民,顿时更发出一阵哀号,纷纷跪拜,不停的磕头。

    那队蒙古骑兵,大吃一惊,*的马儿,站立不稳,也要跪下似的。

    朱重八不待悟虚施展口诀,一个飞指,一朵蒲团大小白莲飞向那个弯弓待射的小队长。须臾之间,即飞到其头顶。小队长大惊,慌忙掏出一面土黄色小旗,拼尽全身力气,发出一个怪异的蒙古音节,只见那面土黄色小旗,迎风而长,瞬间长成3米高,插在地上,飒飒而立,将白莲顶在了上方。悟虚大吃一惊,心感不妙,急忙集中精气神,对着那朵白莲又是一指,将其变作三尺大小。但同时,这队蒙古骑兵其他人员都从刚开始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在小队长的一个怪异发音之后,纷纷掏出类似的土黄色小旗,一个同样的音节,犹如*练千百遍般,齐声发出。只见一个硕大的土黄色蒙古军帐,在空中若隐若现,将那朵斩人白莲缓缓顶了回来。悟虚和朱重八脚下不由一阵晃动,险些站立不稳。

    糟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悟虚和朱重八,对视一眼,就知道流年不利,一遭遣出山门,即遇硬扎。

    不但世人皆知,就是修行世界也广有传言,蒙古族顺天应命,自成吉思汗铁木真之时,已有诸多大修士暗中相襄,助其统一部落,灭金灭宋,其中又以佛门分支喇嘛教最为出力。及至元世祖忽必烈登基称汗,元朝国运勘定,喇嘛教被尊之为国教,气运亦大兴。政教合一,喇嘛教中高手层出不穷,常有入军修行者,随军征战四方,更有教中长老授秘法于元朝宿位之军*练之,以保元皇室安危。

    悟虚和朱重八所在的花莲妙法宗,亦属佛教一脉。虽然二人听不懂蒙古语,但这队蒙古骑兵一发音,二人都知道此乃藏传佛教极为流行之六字大明咒真言。六字大明咒,是观世音菩萨之咒,象征一切诸菩萨的慈悲与加持,有极大威力。这队蒙古骑兵,虽然不懂佛法,且行杀戮,但同食同宿,众人一心,日夜念诵,也已经可以以愿力将此咒威力显现一二。

    “师兄,这是六字大明咒!”朱重八大喝一声,一张马脸拉得更长。悟虚正要说话。却听这队蒙古骑兵在队长的带领下,又是一个音节吼出。但见下方那顶军帐更现凝实,帐顶已经隐隐有狼烟冒出,将村民完全罩住,向空中升来。悟虚知道,此乃蒙古骑兵之杀气形成。狼烟微微泛红,越来越*,冲得二人连连一阵后退,但闻碧海中潮音滚滚,梵唱不绝,却是碧海珠自主发动护主功能。

    “鞑子如此厉害!师兄,我们如何应对?”朱重八,双目圆睁,全身颤动,显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彷佛已经将这几年吃的灵果,喝的山泉,都吐了出来。这时,突然听到下面有人喊道,勇士威武,大元威武。喊的人越来越多,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这帮刁民!”朱重八,一听就知道下面有村民见事不对,打算讨好卖乖,不由破口大骂,差一点吐血而亡。悟虚也是气得要骂娘,恨不得有把机关枪,噼里啪啦一阵扫射。一时却是无计可施。幸好善音大师这串碧海珠,乃是仰观音菩萨法门而炼成,对六字大明咒的作用,天然有所包容,不然后果难料。

    那边的蒙古骑兵见此局面,心定不少,顿时又在小队长的带领下,喊出了第三个音节。只见下面这顶蒙古军帐犹如实物,耸立在地上,一股井口粗的血红的狼烟,带着煞气,分成四股,在空中隐隐有结阵之势。

    “我*!”悟虚情急之下,将上辈子的国骂都带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一出山门就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这么倒霉碰到元朝的御林军?难道元朝皇帝老二携小三到庐山来郊游?就算元朝皇帝要出来开无遮大会,你们御林军也应该是护驾啊,怎么管起征丁之事来了!

    悟虚知道,倘若自己和师弟再无动作,待到人家齐声诵出第四个音节,那便是二人归西之时。好在六字大明咒,每一个音节诵出似乎都需要消耗这队蒙古骑兵极大的精气神,所以还有一点点缓冲时间。

    六字大明咒,你们会念,我们不知道啊?平时在花莲妙法宗,师父们带着大家修的是往生弥勒佛西天极乐世界,领着大家念的是阿弥陀佛,但不代表没有讲解没有念过这六字大明咒。悟虚情急之下,也唵的一声念了起来。旁边朱重八,福至心灵,也是唵的一声。只见碧海珠急速变大,脚下的碧海也随之汹涌澎湃,潮音化作的梵唱声更大了,一朵朵白莲急速旋转。

    那边蒙古骑兵的第四个音节随之而到,血红色的狼烟,分作四股之后,沿着军帐四处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四处游走,最后也散作朵朵莲花,缓缓旋转。

    白莲对红莲,六字大明咒对六字大明咒。这是日本新年的红白k歌大会么?悟虚正一阵无语。却见虚空中,朵朵白莲红莲,随着蒙古骑兵和悟虚如净二人的持咒声,不断幻灭显现,互相牵引,宛如并蒂。一时之间,双方好像不是生死之搏斗,而是同门兄弟在共演道法。

    突然,碧海潮之下,军帐之中,隐约有诵经之声传来,开始稀稀拉拉,到了后面越来越整齐合拍。一道极淡的黄色,悄无轨迹的出现在碧海莲花间。之后,那些红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白。悟虚和如净二人往下一看,那股血色狼烟也化为青烟,随风消逝,接连着,蒙古军帐消失不见,那队蒙古骑兵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如人干一般。

    蒙古骑兵终究不是修行之人,也无专属法器,全仗着人高马大,队列之势。结果,力有不逮,在诵出五个音节之后已是强弩之末,坚持片刻,精尽人亡,灰飞烟灭。

    悟虚和朱重八,劫后余生的踹了口气,收了白莲,缓缓降下碧海珠。正打算跳到地上,愤愤地说几句,还没站稳,却傻了眼。小江村村民仔一位老人的带领之下,个个双手合十,虔诚无比,正齐声唱诵:南无广大灵感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正所谓红莲白莲并蒂咒,观音菩萨妙难酬。

    度尽劫波下碧海,句句心经上心头。

第四章 相觑时

    悟虚和朱重八没有想到自己与蒙古骑兵双方各显神通,生死相搏,战到最后,还是这些村民齐诵心经扭转乾坤。一时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村民,不出声响。

    一名老人略微上前一步,郑重的行礼,“小江村全体村民感谢仙师救命之恩。”

    后面局促不安的村民,随即也纷纷行礼,七嘴八舌的感谢起来。

    这一感谢,悟虚和朱重八顿时反应过来。悟虚定睛细看,这位老人和其他村民中,并无修行之人,的的确确是凡夫身躯。大凡修炼之人,不管是修佛、修道,还是其他旁门左道,身上都有一种凡人没有的气息,那是开始沟通天地万物、各自信仰真神的特征。一群凡人,口诵佛门心经,也可以影响修士争斗?悟虚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手上那串温润的碧海珠,一颗紫色佛珠上不知何时染了一抹难以察觉的青色色,心里暗暗奇怪。

    朱重八却是大喝一声,站了出来,走到村民跟前,“刚才是谁高喊勇士威武,大元威武的?啊?”村民面面相觑。却见,还是那位领头的老人行了一个礼,恭敬地施礼答道,“仙师息怒,刚才是老朽要他们这么喊的。蒙古兵如狼似虎,凶暴异常,来这里驱赶我们去修黄河,恰逢两位仙师大慈大悲,将我等救下。都怪老朽无知,见这些蒙古鞑子居然可以和仙师动手,还用法术将我等罩住,压得这些妇女孩子们都揣不过气来,老朽怕他们恼羞成怒,痛下杀手,所以不得已才叫他们喊了两声。还望仙师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哼!”朱重八,瞪着眼睛,拖着一张马脸,又要说话。

    “师弟,切莫计较,出家之人应无相布施,不应生嗔恨。”悟虚手里拨动了一下碧海珠,拇指按着那颗染了青色的紫檀珠,轻轻说道。朱重八又是轻哼一声,双手合十,唱了一句“啊弥陀佛”。

    悟虚微微一笑,正要整理衣服,上前和老者说话。

    突然,远处又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在悟虚身边如惊雷般乍起。悟虚只觉得脑袋似乎被大锤狠狠的锤了一下,耳朵嗡鸣,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稳住跟脚,悟虚抬头望见一个身着大红僧袍的喇嘛,金发碧眼,神情狰狞,两只瘦长的脚掌露在外面,踩在一朵云团之上。没错,悟虚看得分明,这不是法器,而是修行到了真人境界之人,施展行云诀,沟通天地灵气,凝结.之意而成。此刻,悟虚手腕的碧海珠早已自动开启,幻化成井口大小的波浪,将悟虚隐隐托起。可惜来人威势太大,碧海珠连梵音和白莲都未能显现。

    糟糕!来了真人境的喇嘛教高手!悟虚和朱重八此刻也不禁面面相觑。朱重八还好,和村民站得很近,身上又无法器,被当作普通人给镇在那里,和村民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悟虚在碧海珠上,却是承担了主要的怒火和镇压,仿佛置身于万米之下的深海,被压得随时会骨肉分离,魂飞魄散。

    “大胆孽障,竟敢杀朝廷禁军!给佛爷拿命来!”这个喇嘛,见悟虚手中的碧海珠幻化成一片碧海,眼光微微一闪,当即喝道。随即,右手伸出来,五指成爪,遥遥抓向悟虚。悟虚但听砰的一声,脚下一空,碧海珠变回圆形,在面前滴溜溜飞转,然后身不由己,随着碧海珠一道,飞向空中。

    金发碧眼的喇嘛将悟虚和碧海珠拿到之后,看了地上横七竖八晕死过去的人群一眼,又是哼了一声,然后如流星般向西飞去。

    那喇嘛,名唤莫恩,本是西域流浪的色目人,一次巧合,劫杀了一名重伤的老者,从其身上得到了一本《神念冥唤术》,在西域楼兰国日夜修行,装神弄鬼,渐成气候。又因缘际会,遇到西藏大喇嘛八思巴应元太祖忽必烈所请,出山起驾招募随行,莫恩遂献上《神念冥唤术》,拜入其门,成为座下法师,排名第三。莫恩原先修炼的神念冥唤术,只不过是西方大教的一门法术,到了高深处,也不过是*控凡心、召唤恶鬼、请神上身,几无得成大道可能。追随八思巴之后,改修密宗法门,又仗着元庭势力,****,获取了诸多资粮,方才得以从凡尘境晋升真人境。是以,八思巴辞去国师,不问世事,闭关潜修之际,莫恩选择留在元庭为皇室效力,后来的国师及其座下喇嘛,虽对其色目人身份和争权夺利行径不喜,但莫恩仰仗着一代国师八思巴的弟子身份和真人境界的修为,倒也不甚惧怕。

    此次,三皇子把措而达,领皇命,协助丞相脱脱推行治河之策。莫恩,深知自己根器很差,必须要靠诸多外物才行,乃请命伺奉三皇子,又拾掇着三皇子一路南下,实意在大肆搜寻宝物法门。

    离小江村三十里外,有一山谷,名叫蝴蝶谷,平日里鸟语花香,飞禽走兽自得其乐。近日,谷内却是一片肃杀之气,一百多个蒙古帐篷沿着溪边,蜿蜒排列,周围用3米高的栅栏围着,里里外外一对对蒙古军士,持枪而立,不时可见重甲骑兵四处巡视。

    莫恩擒住悟虚后,眨眼功夫飞入谷中,在一个百米直径的高大帐篷处缓缓落下,掀开帘子,酒香扑鼻而来,只听最里处一声大笑,“莫恩大师真是佛法高深,一杯酒的功夫,就回来了。”莫恩咽了咽喉咙里的口水,将腋下昏迷的悟虚随手扔到帐中,方才哈哈大笑,走到正中间的青年面前,微微一施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边早有如花宫女,款款上前,扶着青铜酒壶,将座上酒杯缓缓斟满。

    酒过三巡,三皇子皱皱眉,望着座下七窍流血的悟虚,恨恨地说道“本王此番奉命,协助黄河治理一事,当是大功一件。此是何人,竟然敢杀死本王派出去征集民夫的勇士,来人啊,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正所谓:莫道凡夫志不坚,修士也有相觑时。

    佛子骤遇真妖魔,也怕钢刀帐外死。

第五章 射肉身

    三皇子一声令下,即可便有四个彪形大汉,袒胸露乳,手持明晃晃的钢刀,从帐外进来,提起悟虚便往外走。

    那莫恩见状,忙起身喊了一声慢,待走到门口的刀斧手停下之后,又向三皇子一施礼,“殿下,此人于老夫还有点用处,请让老夫稍后将其处置一番,定让此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几个大喇嘛,微闭着双眼,看了看悟虚,好似将其看了个通透,见无异常,便掉头过去,再无他言。虽说悟虚一身僧衣,但元朝开国至今,独尊喇嘛教。这些喇嘛教,对于别派佛弟子,却是毫无同门之心,是以悟虚一身僧衣小沙弥装束,却是没有博得丝毫怜悯。只是这几人和莫恩有点不对路,怕其从悟虚身上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这才看看。三皇子看帐内其他人默然无语,好似司空见惯,挥挥手,刀斧手一个唱诺,退了下去,将悟虚扔在帐外一旁。

    不时走过巡逻的士兵,神情肃然,目不斜视,对门口如一滩烂泥般的悟虚视若无物。偶有一两个年轻的士兵走远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瞟了一两眼,旁边的年纪稍长的边笑道,“一个南人小沙弥有什么好看的,虽然天天躲在庙里养得白嫩嫩的,待会也叫他死得干干净净。上师们,还不知道怎么修理他呢。”这时,便有一个更老的家伙跳出来骂道,“不想活了,敢说大师们的事。”一队人不由面露惊恐之色,然后又望了望地上一无所知的悟虚,不再言语。

    帐内依旧笑声不断,美酒飘香。

    待到天黑,莫恩方才从大帐出来,使出法诀,升到半空,然后手指一点,悟虚在四周呼呼作响的火把中,静静漂浮起来,犹如鬼物一般缀在莫恩身后。莫恩背着双手,看了看脚下持着火把军士,满足的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地飞向自己的住处,宽大的血色僧袍在风中洒洒作响。

    到了住处,早已附近的军士应了上来,看着莫恩身后宛如尸体的悟虚,结结巴巴的问安。莫恩阴沉着脸,挥挥手,“今晚,佛爷我要做法,尔等不可进前冒犯。”军士们暗叫一声好,轰的一声四散开去,连一个卷帘逢迎,端茶倒水的也没有留下。。

    莫恩也不在意,进了帐篷,从身上掏出一卷羊皮,双手合十,默念咒语,但见羊皮慢慢摊开,越来越大,最后几乎铺满整个帐篷中间。此物一出,帐篷内便一边光亮。但见上面花纹图释繁杂华丽,宛如活物,于正中及四方分别的绘制的诸佛像,散发出莫名的气息。若是悟虚醒来,便可知这是宗门长者讲解时所提到的佛门密宗之曼陀罗,由修炼之人取自身最好资财供奉诸佛,熔炼而成;之后,修炼之人在其间,以秘法不断观想,不断供奉,使得此曼陀罗作为法器威力越来越强,同时又使得修炼之人于其间观想中得神通法门修行也日益精进。

    莫恩根器不足,拜入喇嘛教后,心不能自守,囿于外物,不得修诸如恒河大手印之类的无上心法,倒与此法有缘,专修曼陀罗,期望受诸佛加持,以外物攀缘而返照观想,以求大道。今日,莫恩于小江村看到碧海珠,便知也是佛门法器,可以祭入曼陀罗供奉,又看见悟虚念佛入门已有佛子中期境界,一时贪心,想着将其灵识抹去,将其一丝佛息抽取出来,投入己身曼陀罗。

    说来话长,但见此时的莫恩,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与慈悲,口中真言不断,将碧海珠打入曼陀罗界。那碧海珠本是佛门法器,一入曼陀罗界,便现碧海潮音,涌大白莲,与曼陀罗发出的光芒互相回应,缓缓融入。片刻,曼陀罗中某处便多了两个图案,一为碧海,一为白莲。但莫恩没有露出一丝喜色,反倒是咦了一声。只见碧海珠上一抹青色,若隐若现,隐隐有梵唱之声,却又无丝毫佛性,只是不断游走,将碧海珠定在空中,不曾融入曼陀罗界。

    “哼,好你个小秃驴,竟是好本事,将这碧海珠认主了!”莫恩,见这佛珠上的一抹青色,游走不散,还以为是佛珠已经认主之故。方才,曼陀罗吸收佛珠所藏法术,那是因为皆出佛法,但此佛珠已经认主,且为主人的本命法器,曼陀罗同是佛器故,不得强取佛珠本身,最多只能压制。莫恩到底是真人境界,不得不说,猜测的极合情理。如果悟虚已经让碧海珠认主,那么,此刻出现的情形也是这般。可惜,此碧海珠悟虚尚未能认主,妙音大师也未曾想过炼其为本命法器。

    莫恩回过头来,看了悟虚一眼,狞笑道,“本来佛爷还想等会再来收拾你,既然等不及,那这就送你入我曼陀罗法界。”说罢,将悟虚摄入曼陀罗界定住,然后双腿盘坐,双手结印,灵识出体,打算磨碎悟虚灵识,将碧海珠变作无主之物,然后再将碧海珠和悟虚的佛息,甚至悟虚的身体,都融入自身曼陀罗界。

    莫恩打的倒是好主意,曼陀罗法界中,诸佛加持,等如一方佛国。同为佛门法器的无主碧海珠,和无灵识附着的佛息,等若无主佛性,与曼陀罗相融,自然是水到渠成。而自身真人境界的灵识,比起悟虚这个十几岁的小沙弥来,简直是高山对土包,轻轻一下便可碾压至粉碎。

    但见,曼陀罗上灵气*人,似乎破碎出一个个独立的虚空。帐篷四周,狂风骤起,吹在附近的军士身上,如刀割一般,惊得军士们连连后退,却不敢大声呼叫一声。帐内,莫恩灵识如庞然大物,成怒目金刚状,咆哮片刻,化为芝麻小人,冲入悟虚脑海识藏。

    。。

    悟虚此刻泪流满面,自己以何大因缘故,又见轮回,得观本心?自己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天打雷劈,灵识不灭,重入轮回的时刻,四周是一片黑暗和寂静。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动,但似乎又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仿佛一个流浪千年的游子,一遭回到故土,物是人非,心无所属,又喜又悲。

    慢慢的,一抹青色像尘埃一样,附着在“身上”,似曾相识,但悟虚很不舒服,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束缚,似乎就要从虚空中沉沦下去。这时,又是一片血红飞来,给人极度危险的感觉,悟虚似乎感到千万把钢刀马上要切割自己成粉末。刚想有所动作,却见“身上”那抹青一阵游走,似乎有灵物居于其中,打出微弱的光芒,血红色被这层光芒稍微挡了一下,便近到跟前,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裹住,慢慢往里面坍塌,似乎要凝成一个物件。悟虚在里面更难受了,青色和血红色,都把自己包裹着,难受至极。受到悟虚和血红色的内外夹攻,青色越发稀薄,响起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似乎是自己的挽歌。悟虚在里面却是觉得受到青色和血红色的双重压迫,灵魂深处感到窒息。突然听到这诵经声,本能一般,跟着念了起来。

    。舍利弗,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萨依般若波罗蜜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离一切颠倒梦想苦恼,究竟涅槃。

    悟虚不停地念诵着此经,毫无意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猛然听到一声尖叫,却见白日擒拿自己的莫恩慌张无比,口里连连问道,这是何物,这是何物,身体连连退后。福至心灵,悟虚诵经不断,欺身向前,自觉得自身仿佛佛祖一般,身体庞大无比,充斥天地,脚踏曼陀罗法界,手持青色宝剑,威*得莫恩越来越小。

    莫恩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恐怖之事,先是那青色不知何属性,不知何物,自己万般法术毫无用处,灵识但凡一沾染,便如冰雪见烈日般焦灼与消融。莫恩此刻只想着赶紧灵识归位,但突然发现,百年性命交修的曼陀罗法界,已经易主,且阻止自己灵识进入肉身。莫恩明白,再不离开此地,只有死路一条。狂叫一声,慌不择路,转而奔向悟虚那具躯体。一待进入,便发足狂奔。

    悟虚此刻也已经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躯体冲了出去,来不及细想,一咬牙,钻进莫恩的躯体,也冲了出去。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帐篷外已是军士无数,纷纷拿着钢刀与弓箭,影影绰绰,散布在四周。更有几道身影,携*人灵气而来。悟虚看着那些高高低低,摇曳幻灭的火把,缓缓伸出手指,指着那一袭白色僧袍,轻声唱喝道,“杀。”顿时四周军士齐声呐喊、结阵、诵咒,箭如雨下。

    正所谓佛说方便曼陀罗,不料弟子修成魔。

    看罢无明染青色,一声杀号向谁说。

第六章 意难密

    此次三皇子把措而达出京,身边带着的皆是元庭宿卫。这些宿卫,受元朝皇帝直接统帅,称之为怯薛军,尽是精壮剽悍的蒙古汉子,个个精气完足,寻常阴邪不得近身,又得授喇嘛教诸般法门,以军阵之法同修演练,以应付法外修士。

    这晚,虽然众军士先前听从莫恩之命,远离莫恩所住帐篷,但是之前悟虚灵识于虚空修诵般若波罗蜜心经,借青色念力,帐篷外遭十米之内,尽皆梵唱声不断,异象连连,无人可入。周围的军士,无论是警戒的还是熟睡的,早已惊觉,纷纷持着火把,在外围驻足围观;有诚心信佛的,已是匍匐在地,诵起经文来。待到异象消失,入舍莫恩躯体的悟虚,走出帐外,喝出杀号,一些军士如本能般,纷纷结阵,以符箭对着半空中的似要飞遁的南人小沙弥身影,一顿狂射。

    那莫恩被先前的遭遇吓破了胆,以为悟虚身上藏着一个修为通天之士,钻进悟虚身体之后,灵识大损,一心只想着跑回元都,哪料悟虚毫无半分犹豫,出来就下令射杀自己的躯体,结果一阵符箭之下,灵识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悟虚站了那里,见半空中自己的肉身在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淡金色中无声的化为碎片,又在缓缓堕落的途中,如青烟般消散,呆立片刻,再无动静,便知道莫恩灵识也已经不复存在,不由心神一松。也不管远处疾射而来几道身影,冷冷的对着那些对着自己磕头诵经合十的军士,勉强说了声,“都散了吧。”便转身入账。

    那几道从远处而来的身影,飞到刚才莫恩灵识被灭的空中位置,顿了顿,便落了下来,对那些军士视若无物。其中两个裸露着右肩,身着红袍的大喇嘛,双手合十,径直走到莫恩帐前,站了片刻,一同说道,“佛祖慈悲,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拜见上师。”

    悟虚此刻夺舍莫恩之后,灵识也是消耗过大,连盘腿都以无力,只得瘫坐在绘制曼陀罗法界的羊皮上,汗如雨滴。哪有工夫和心思去应付这帮潜在敌手的喇嘛。更何况自己尚未熟悉莫恩的身体,也不知道莫恩和此等人的关系。

    这两个大喇嘛站在帐外,等了片刻,又是如方才般唱念。又等了片刻,两人似乎都有点不耐烦起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一脸黝黑的喇嘛,微微抬脚,似乎想往里闯。却在此时,同时而来的一个道士眼中精光一闪,却是抹了抹长须,上前一步,对着这个喇嘛一抖手中拂尘,一个稽首,“巴尔图大师,莫恩大师似乎尚未完功,我等还是明日再行叨扰吧。”

    巴尔图和巴尔赞两位喇嘛,微微皱眉,似乎有点忌惮此道人,相视一眼,不再言语,一声唱喏,起身飞去。这道人,见巴尔图和巴尔赞离去,看看四周,微微一笑,一个唱喏,“无量天尊,莫恩大师,全真教第七代弟子佟羽春,在此有礼了。大师顿悟佛法,贫道不敢相扰,改日再会。”说完,又看了看方才悟虚肉身泯灭处,转身离去。

    悟虚听到这最后一次破空之声,知道三人已经离开,手指放下碧海佛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三人,按照悟虚的感知,都是在真人境界,和莫恩相差不大。巴尔图和巴尔赞这两个喇嘛,似乎和莫恩给悟虚的感觉差不多,应该也是真人境界,只不过悟虚修为尚浅,不知道是真人初期还是中期;那个佟羽春道士,隐隐要高上一筹。加上巴尔图和巴尔赞两师兄弟对他忌讳,他应该是至少真人中期的修为。悟虚心中暗暗判定,直叹世道凶险,刚刚才莫名其妙死里逃生,以肉身丧失的代价,杀了想要炼化掉自己的莫恩,却又困在其躯体之中,陷在蒙古军营之中,落在这帮极度危险的真人境界修士眼中。可惜自己只是碰巧夺舍莫恩,不要说清楚莫恩的记忆、法门什么的,就连莫恩的这具身体,也不熟悉。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天明之时,即是小僧极乐之时?

    悟虚,摇摇头,定定心神,开始熟悉莫恩这具色目人身体,伸伸手,蹬蹬腿,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然后便发现了手指上那须弥戒。大修士专用道具须弥戒啊!悟虚眼前一亮,急忙一丝灵识注入,准备检查收刮莫恩的宝物。

    半晌,悟虚缓缓将灵识退出,一脸的失望。一本什么《神念冥唤术》,一看就是邪魔外道;一杆金刚杵,可惜已经被莫恩将其认主,悟虚要用,须得抹去莫恩印记;剩下的都是俗物,什么衣服啊、黄金啊、玛瑙阿,还有几卷佛界春宫--密宗双修,名曰《众生欢喜曼陀罗经》。

    看来这个莫恩,真是够穷啊。真人大修士,须弥戒中竟只有这些东西。悟虚看了看身下那卷曼陀罗,尤其是上面那栩栩如生的碧波与白莲,手捻碧海珠,又是一声阿弥那个佗佛。看来这个自己无意间抹去莫恩印记的曼陀罗,就是自己以后一段时间可以催动的法器了。

    莫恩要是死而复生,看到悟虚这般失望鄙夷的神色,估计要成为真人境界第一个气得吐血之人。可恶小秃驴,得了自己日夜心神、万千宝贝祭炼的曼陀罗不说,居然有眼无珠,居然嫌弃自己穷。要知道,此曼陀罗界,是莫恩依喇嘛教密宗法门,日夜祭炼的法宝,可谓身家性命系于此。莫恩,以身密、口密、意密三法门修此曼陀罗法界,但有宝贝,莫恩便以供奉起愿,将宝贝融入所修曼陀罗,使得此曼陀罗法界日益庄严,日益神奇。只是莫恩根器不足,先前又是修行与佛门迥异的极西法术,有了智障,待到修密宗法门,领悟不够,平时多在身密、口密下功夫,意密修行有所偏颇,颠倒主次,将三密观入曼陀罗法界,修成了三密侍奉曼陀罗法界,始终没能真正将这件法器认主。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的曼陀罗法界被境界只有堪堪凡尘三期的悟虚给反客为主了。

    莫恩原想用庞大的灵识将悟虚炼化在自己的曼陀罗界,不料在此生死关头,心种善根的悟虚又不由借此陷入轮回瞬间的已死未生、非死非生的境界,在小江村民那一抹青色念力牵引之下,以灵识之体诚诵佛门般若波罗蜜心经,等若是以灵识化体修身、口、意三密。这比起,莫恩平日里以肉身修身、口、意三密,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千万倍?是以,莫恩本来以真人境十拿九稳的一次杀人夺宝祭炼曼陀罗法界的行动,却是阴沟里翻了船,。这也是冥冥之中有定数。

    正所谓身密口密意难密,纵是真人也犯迷。

    不知密中还有密,莫若诵经小沙弥。

第七章 真法界

    悟虚盘膝而坐,灵识小心翼翼的进入曼陀罗。发觉自己似乎身处一个小小的金碧辉煌的佛堂之中,佛堂里侧有一个小小的佛龛,供奉着一尊佛陀,此佛陀盘腿而坐,周遭隐隐有青色灵气环绕,是以面目模糊,看不真切。悟虚凭直觉,知道那座佛龛上的佛陀应该就是此曼陀罗的关键所在,尝试了沟通几次,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知道自己境界不够、修行尚浅,悟虚也不着急,只待时日慢慢图之。

    环顾四周,入目尽皆是复杂鲜艳的壁画,描绘的是喇嘛教内诸多神佛,或端卧莲海,或显化千手千臂,或结印或持法器。佛堂中间,垂着眼花缭乱的经幡,红面黄边,上面是若隐若现的藏文经卷。悟虚看了半响,一点也看不懂,试着灵识沟通,经幡上的藏文仅仅闪了闪。不明究竟,只好作罢。正要退出,却猛然发现脚下踏着的一层地毯一角,有一抹碧波和一朵白莲,正是碧海珠的神通法术。悟虚看着这碧波和白莲,有一种心神相连的感觉,感应片刻便知,自己只要一个起心动念便可将其施展出来。不但如此,脚下这层地毯,上面的图案,和帐篷中自己肉身脚下的那卷羊皮上的一模一样,除了中间和四方是大日如来等佛祖像之外,上面还有着诸多小图纹,除了碧波、白莲,还有刀枪剑弓,还有香炉铜钟,还有飞禽走兽,种种,等等。每一种图纹,都代表了一种法术,都代表了一门神通。悟虚大喜,一阵心神荡漾,知道这是莫恩杀人夺宝,然后以身心祭曼陀罗,将法宝上的法术神通尽皆融法界,铭刻在上面的,却是便宜了自己。

    悟虚将地毯上的诸多图纹都一一感应沟通御使了一遍,同时也是明白了那死去莫恩的根本修行之道,把曼陀罗当成了法宝来修,掠夺无数,纳入了许许多多的法术神通,却也为此曼陀罗增加了极大威力。

    天色拂晓,悟虚睁开眼睛,只觉一夜运转灵识,疲惫不堪,又端坐在地手捻佛珠,按照当初在花莲妙法宗早课一般,收摄六根,一心默诵啊弥陀佛。待一个时辰过去,悟虚起身收了脚下羊皮,身子斜卧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卧榻之上,随手倒了慢慢一杯细奶,一边慢慢啜着,一边暗暗考虑着后面的应对之策。

    自己阴差阳错夺了莫恩的舍,又得了他的曼陀罗。不知道昨晚那几个人察觉没有?自己小小凡尘三层的境界修为,在这些真人境界的老魔头眼皮底下,能否脱身?如何周旋?就算能脱身,今后又何去何从呢?..正思虑着,帐外有军士恭敬地传言三皇子把措而达召集众人。悟虚等了片刻,悄悄走过去,撩起厚厚的帘子一角,却见那传令军士仍然如木杆,一动不动杵在外面,似乎是三皇子的亲军,传令之后,要迎着自己一起回帐复命的。罢了,是祸躲不过,事到如今,刀山火海,龙潭虎穴,说不得也要走上一遭。悟虚想明白之后,也不再犹豫,顺势甩开帘子,一声不吭的走出帐来。那军士见悟虚阴沉着脸,也不敢胡乱说话,微微躬身抱拳,便转身引着悟虚来到三皇子大帐。

    三皇子把措而达,年方十八,虽然是纯蒙古血统,但此刻开国已久,元蒙上层贵胄奢侈之风盛行,是以三皇子一身银白貂皮为袍,额头上缀着一颗祖母绿,再加上一身细皮嫩肉,长发披肩,一眼望去说不出的富贵风流,只是眉目顾盼间隐隐有厉色流露。此刻,人正坐在大帐正位之上,一手搂着宫女轻捏漫揉,一手握着一块美玉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待到见得悟虚进帐,不待悟虚见礼开口,把措而达便轻轻放下手中美玉,大笑道,“莫恩大师,本王听说,昨日大师帐外佛音阵阵,异香扑鼻,当知大师佛法修为又精进不少,可喜可贺!”

    悟虚双手合十,正待开口。便见边上两个大喇嘛,面露异色,然后同时又是一声微哼。这一被打岔,把措而达皇子,睁着双眼,细细打量悟虚,眼露思索之色,“想不到莫恩大师得了如此高明的法门,本王都看不出大师的真实修为境界了。”这三皇子,乃当今元惠宗第三子,贵为皇子,生在内宫,打小便有无数高人、无数灵丹妙药助其修炼,虽然年方十八,修为也是如火箭般,升到了凡尘境界后期。他一眼细看,眼下站在帐中的悟虚,显露出来的修为境界,竟只有区区凡尘三层。此刻不光是三皇子,巴尔图和巴尔赞,帐中其他一些高手也看了出来,纷纷露出怪异的神情。

    悟虚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扮出一幅高深莫测的神色,看都不看巴尔图和巴尔赞一眼,只是诵了声佛号,缓缓说道“南人佛修,也有一些细巧法门,装神弄鬼,倒让三皇子见笑了。”然后,微微一个“你懂得”眼神。那三皇子自以为领会了悟虚的言外之意,一阵大笑,带着半分恭维,一副“你懂得”的神色,说道“恭喜大师,大师还有什么有趣法门,何时也传授给本王玩玩。”

    那个昨晚在悟虚想要硬闯的巴尔图,猛然说道,“莫恩师兄,不知昨晚还得了什么法术神通,巴尔图却想观摩一下。”说完,抬出一步,修为外放,僧袍下面飞出一个铜色经轮,在半空缓缓旋转,隐隐有慑人啸叫声传出。悟虚险些站立不稳,只觉胸口发闷,呼吸不畅。这还是巴尔图出于试探,仅仅使出三分法力。

    莫恩望着头上锁住自己的经轮,泛着黄光,感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似乎全部身心都要随着经轮转动而被拉扯进去,心知不能再坐以待毙,急忙垂下头,发动灵识,全力驱动曼陀罗。羊皮卷升到半空,急速展开,发出金黄色光芒,各种法器一个接一个的飞了出来,散布开来,然后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众人头上,缓缓旋转。紧接着虚空中,似乎投射出一个佛堂的虚影,这佛堂虚影一经出现,帐中便弥漫着一股细微而又浩瀚的佛息,似乎令众人身处诸天佛国,冥冥中更有各种梵唱之声从佛堂虚影传来。

    “曼陀罗真法界!”巴尔图大叫一声,惊恐万状,呆在了那里。而那个原先锁定着悟虚露出杀意的转经轮,一边转动一边缓缓飞向羊皮卷,啸叫全无,青铜之色也逐渐变做了土黄色,然后晃了晃,融入半空中那些刀剑、木鱼、碧波白莲之中,和他们浑然一体。巴尔图再无迟疑,顾不得心痛自己的青铜经轮,又是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悟虚此时只觉骑虎难下,暗暗后悔昨晚只顾着试演曼陀罗内的种种法术神通,没有完全催动曼陀罗一探究竟。须臾之间,自己似乎就快要被这异象频频的曼陀罗吸干法力和灵识。一看巴尔图连连惊叫和后退,悟虚急忙停止驱使,收回曼陀罗。

    帐中所有异象消失不见,众人鸦雀无声。过了片刻,早已起身的三皇子把措而达,快步走到悟虚面前,弯腰施礼,“佛祖在上,小王把措而达,恭祝大师成曼陀罗之真法界之*界之无上界。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顿时众人纷纷上前,顶礼恭诵,连那个昨晚郑重道明身份今早默立不语的道士佟羽春也是上前稽首相贺。

    那巴尔图和巴尔赞二兄弟,又是惊慌又是尴尬,最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上前向悟虚赔罪。

    悟虚很想杀了二人,但是却没有半分力气,顿了顿,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殿下,小僧想闭关几日,还望见谅。”把措而达仍是一脸震撼,连悟虚唱诵的不是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而是阿弥陀佛也未曾注意,听得此言,急忙恭敬得说道,“大师请便。我等众人在此谷恭候大师出关。”

    正所谓不是刀剑不是弓,亦非香炉亦非钟。

    但得佛堂把经诵,种种佛号皆融通。

第八章 狠心人

    却说这厢悟虚回去,在帐中静静参悟曼陀罗,方知因为自身观轮回以灵识化体诵心经之故,使得莫恩的曼陀罗由一卷法宝变为佛国,由此而成真正的曼陀罗法界。此法界受诸佛加持,受诸佛眷顾,成一方佛国,随其主随心显化,随其主灵识进化,法界之中佛法无处不在,无物不摄。是以,称之为曼陀罗之真法界之*界之无上界。在巴尔图心神迷乱之际,可将其同为佛门法器的转经轮容纳化为法界之物,即是一例。可以说,悟虚有此曼陀罗真法界,完全超然于没有曼陀罗法界的佛门修士;虽不能主动抹杀,但自保却是措措有余。

    修成此曼陀罗法界者,等若于虚空中拥有一诸佛加持的佛国净土,自领引一方众生修行,是以但凡修成之人,于喇嘛教中便可开宗立派,是为上上座师。修成之人,随着及接引众生的修行提升,神通法力也随之提升。只不过古往今来,修成者寥寥无几,更多的却是如莫恩一般,千辛万苦、百般祭炼,也难以百尺竿头再进一寸。是以,但凡成曼陀罗法界者,不但身份崇高,更是受到喇嘛教各宗各派通力维护,大加栽培。

    悟虚端坐在榻上,灵识进入曼陀罗,来到界内佛堂,默默回想着方才三皇子帐中的情景,隐隐悟到此曼陀罗已是一方修佛之所在,自己等若此佛国之国主,自己只要勤加修行,佛国便愈加广大与真实,愈加威力无穷,心里好不欢喜大定。

    那厢边,主帐中众人因此之事,已是散去。

    三皇子把措而达,退下众军士和宫女,回到起居后帐中思虑片刻,便有了决定,祭起腰间一支一寸金色弓箭,一阵密语,弓箭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不独有偶,军营中,好几处亦有类似传信之物,嗤嗤升空,化作流星,奔向天际。

    一个硕大的帐篷里,巴尔图、巴尔赞两师兄弟,将今日情况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之后,面带忧色。静默片刻,那一直隐忍的巴尔赞开口说道,“师兄,想不到那莫恩居然也修出了曼陀罗法界。国师之计划,怕是要稍做调整啊。”巴尔图沉默不语,只是想着自己的转经轮被悟虚曼陀罗法界摄取炼化,不由心头滴血和一阵后怕,佛祖在上,莫恩这个西域的色母流浪人,何德何能,居然可以修成曼陀罗法界?

    话说,巴尔图、巴尔赞两人,乃是当朝国师羌巴穆勒座下弟子。元朝尊崇喇嘛教,喇嘛教也因元朝气运大兴,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喇嘛教中因争宠争权而内乱纷起。虽有八思巴这样的先贤领袖,主动辞去国师之位,以飨后来,但奈何座下如莫恩、如巴尔图巴尔赞二师兄者,所修之差别法须以方便故从世间得助益,更有放不下世间权柄富贵者多如过江之鲫。所以八思巴一脉和当朝国师羌巴穆勒一脉,于世间争斗不休,几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当然,这里面也有元朝皇室抱着渔翁得利之心,推波助澜的原因。

    巴尔图、巴尔赞两人与莫恩之间的恩恩怨怨即是活生生的例子。

    巴尔赞,见巴尔图半响不说话,又叹道“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你我师兄弟,与那莫恩,其实都属护国神教一脉,法出一脉,按八思巴和羌巴穆勒的教诲,本应相扶相助,广大佛门。奈何,那莫恩,西域色目流浪汉,一从我佛,却不念同门之谊,这一路南下,更是处处刁难,不但掠去宝物无数,更是暗中讨好三皇子。为兄,担忧他想蛊惑皇室,惑乱朝政,败坏天下。”巴尔图,回过神来,想到今日帐中悟虚以曼陀罗真法界大发神威,隐隐有退缩之心,听见师兄巴尔赞说得如此严重,又联想到自身这一派休戚与共,终是狠狠问道,“师兄不必多言,但有差遣,师弟我在所不辞。”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金光,呼啸着飞入帐中,及至落在巴尔赞掌中,光华散去,化作一个玉匣。待到巴尔赞打开玉匣,取出匣内最上面虚浮动的羊皮,略微一看,便是大笑,“师傅已赐下法器,令我二人伺机而动”。巴尔图大喜,急忙上前问道“是何宝贝?”只见玉匣内冉冉腾起一片紫色云霞,云霞中灵气翻滚,隐隐有雷鸣电闪之声,一支墨绿色的玉簪起起浮浮。巴尔图见状,正要急不可耐的伸手,却被巴尔赞喝道,“师弟莫急,师傅命我等持此玉簪,前往祝贺莫恩修成正果。随后,师傅自有妙计,除去此贼。”巴尔图贪婪的舔了舔舌头,好半响,才恶狠狠地说道“暂且便宜那小子了。”

    不光是三皇子,巴尔图等师兄弟,纷纷传出情报,等到指示。此次随三皇子一路南行,有资格在大帐中之人,都已回传身后势力并得到指示。

    悟虚在闭关期间,陆陆续续都有人来帐外拜访敬礼。

    悟虚,检查一番之后,将其中增进法力的丹药,诸如大雪山丸、千年人参,统统摄入曼陀罗法界,一一炼化。而那些法器,悟虚统统收集起来,放在一边,打算等到法力精进之后,再行处置。

    这中间,那全真教佟羽春日日来请见。悟虚不胜其烦,只得抽空,和其周旋一二,顺便一探器究竟。哪知,佟羽春一见面,便隐隐点出经自己道门秘法所察,莫恩已经身死道销,此莫恩非彼莫恩。悟虚若非忌惮这全真教道士的修为,差点便要寄出曼陀罗,杀人灭口了。哪知佟羽春话音一转,邀请自己一同探索一处遗迹。悟虚忍住心中杀意,讥问道“佟兄,既然认定我非莫恩大师,为何不揭穿我,且再三邀请我和你去探寻什么遗迹!”

    佟羽春,不慌不忙地答道,“大师切勿生疑,贫道祖籍亦是江南人士,后随师傅上山入教,修行数十年,却也没曾忘记汉人之耻,南人艰辛。”悟虚从二十一世界轮回穿越而来,虽然也是南人之身,但穿越之后,即进入华莲妙法宗,且修行佛法、经历此前的生生死死,对于汉人南人这个概念没有太多的感触。佟羽春顿了顿,见悟虚面无表情,只当他也是哪里来的不问世事的老怪物,又摇头说道“那处遗迹,位于此处不远的庐山之中的清净峰,是我道教宗祖吕洞宾一处洞府。吕洞宾佛道双修,在洞府门前留有禁制,须得精通佛门与道家修行之人,方得打开。是以贫道,想约大师一起,如若里面有什么宝贝,你我平分即可。”

    宗门花莲妙法宗山门所在,乃是庐山莲法峰。自己自从在莲法峰生活修行,便一直听闻庐山除了莲法峰之外,还有清净峰、浩然峰、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等五峰。但这些年来,从未曾踏入过,似乎他们都在不同的世界里面,飞来飞去不曾得见。悟虚听得庐山清净峰五字,心情澎湃,不由想起了莲法峰。又转而想到了自己被莫恩擒拿的当日,不知道如今如净师弟是生是死?

    朱重八啊,朱重八,不知你现在是回到了圆觉寺,还是已经投身起义。?你我师兄还有见面之日么?还有重回花莲妙法宗之日么?。

    悟虚心里唏嘘一阵,又问道“为何不找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佟羽春听得此言,便知关窍,一摆拂尘,哈哈笑道,“此二人,虽然不知从哪处知晓吕祖洞府消息,但只习得喇嘛教粗浅法门,哪能知晓我中原道法奥妙,进而登堂入室?况且,此二人,元庭走狗,若是有大师联手,贫道恨不得替天行道。”

    悟虚一听,便知道这是佟羽春给出的条件或者诱饵,帮助自己杀了这两个喇嘛,换自己帮其打开吕洞宾一处洞府。巴尔图、巴尔赞二人,不但因宗门争斗对自己必欲除之而后快;而且自己夺舍莫恩,和此二人相处了,难免露出马脚;再有自己现在对喇嘛教很不熟悉,要是用莫恩这个身体和身份,许多东西还得落到这两师兄弟上。悟虚拿定主意,也是狠下心来,点点头,“诛元狗,寻洞府,吾所愿也。”佟羽春,彷佛早料到如此这般,笑道,“妙哉妙哉,祖师爷门前诛元狗。”

    正所谓纵使修得真法界,教中亦有狠心人。

    唏嘘欲上清静峰,哪管佛门与道门。

第九章 心欢喜

    与那全真道士佟羽春商定之后,悟虚顿感紧迫,告诉帐外军士自己谢绝一切访客,随后转身,进入帐内,专心修行。那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站在远处,偷偷地望着这边,脸色更加阴沉。

    佟羽春在最后和悟虚交谈之时,施了法术,此二人修为和佟羽真相差无几,在远处又不敢贸然全力侦听,是以对二人的拿其师兄弟做交易浑然不知。但二人却也不是蠢货,知道此刻悟虚二人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俩人对视一眼,回到自己帐中,巴尔图一屁股坐在毛茸茸的兽皮上,嗡着声说道,“师兄,这个笑里藏刀的全真道士,似乎和这个莫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莫非是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巴尔赞阴沉着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个玄机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天一声不吭,谁都不怎么搭理,像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会突然和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莫恩走到一起?”虽然言语之间不在话下,心里也是一阵焦虑,“佛祖在上,那莫恩为何到现在还未把玉簪子祭炼入曼陀罗?”此玉簪子,名唤墨簪,乃是巴尔图巴尔赞的师傅,也就是当今大元国师羌巴穆勒,虐杀万名汉人和尚,再收集其魂魄,日夜以秘术祭炼,最后藏于千年玉簪之中,只待莫恩见物心喜,将其祭炼入自己的曼陀罗,便可以密咒利用那些汉人和尚的怨力,占了莫恩的曼陀罗,变此曼陀罗为无间地狱。端的是歹毒阴狠无比。可惜此莫恩非彼莫恩,此莫恩乃是悟虚,此刻正在灵识入曼陀罗修行自在。

    但见帐篷内,悟虚肉身在金光闪闪的羊皮卷上,跏趺而坐,双目紧闭,双手轻轻置于于盘腿上成弥陀印,一脸无悲无喜。悟虚的灵识在曼陀罗法界的佛堂中,也是如同肉身在外界一般,不观四壁诸天神佛,不看低垂微拂的经幡,只是正对着佛龛,禅坐结印,默诵佛号。这是莫恩,一次偶然间想到的,既然曼陀罗法界中生成此佛堂之物,自己又不懂喇嘛教的法门和经幡上的藏文,何不如以前一般,在此佛堂打坐诵经。却不想,误打误撞,倒真是契合了缘法,悟虚如此修行,便发觉不但自己似乎和佛堂神龛上的佛像隐隐产生了一丝莫名的联系,而且自己的灵识增长和恢复速度都大为提高,只不过,座下的地毯上的图纹竟然在一个个慢慢隐去,每当一个图纹消失,悟虚便再也无法将其代表的那种法术神通施展出来。好在悟虚不是莫恩,知道种种法术神通,不应贪着。眼下还是沟通佛像,早日掌握着曼陀罗真法界才是根本。是以,莫恩后面毫无犹豫,静心坐在,口诵阿弥陀佛,这也是净土宗的根本法门。一声阿弥陀佛,以信愿念佛为正行,专修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净土。

    如此,外界已是过去七八日。一时,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一丝不动,正心诵佛号之际,忽觉虚空震动,佛堂外,身后处,极西地,隐隐有无数阿弥陀佛诵佛声,如无边潮水,向自己漫了过来,围着自己,涌入耳根,流入心田。悟虚,只觉得未曾有安乐。片刻之后,潮音退去,悟虚睁开眼睛,只见佛龛上的佛像头部在青烟中分明了几分,隐约和阿弥陀佛有所相像,对着自己微微而笑;自己和佛像的联系似乎紧密了不少,悟虚心有所感,知道己现在只需要施展三层法力,便可以通过沟通此佛像施展出曼陀罗法界。更值得高兴的是,悟虚的灵识和法力也增长到了凡尘七层后期,已经迈入凡尘后期。当然有所得就有所失。座下毛毯上除了正中和四方的佛像之外,代表法术神通的宝贝图纹,在悟虚盘坐时,冥冥之中的眷顾下,就只剩下自己碧海珠的两个印记,一抹碧浪,一朵白云。悟虚刚刚才受佛音洗心,悟性极高,默察自身状况和毛毯变化,当下便知这才方是莫恩当初那般祭炼曼陀罗的正确法门,虽以法器宝物乃至心神祭炼,终究还是要返回到自我。不管密宗与显宗,种种法门,种种法术神通,无非种种筏,无非种种方便,金刚经里面说得清楚“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悟虚,悟得缘法,心中欢喜,点点头,知道醒了,便是修行到了一个关口,眼下身处险境,不可久留,且出去看看如何化解。

    当下,莫恩灵识归位,收起曼陀罗,走出帐外。不消片刻,便有军士请至军营大帐。那三皇子见到悟虚之后,直觉一股纯正浩瀚的佛息*面而来,自己身为凡尘七层中期竟是感到隐隐的慑压,这却是往常没有的,半惊半喜的说道,“不想数日不见,上师修为竟然精进如斯”。其他人也会纷纷做随喜状。

    悟虚修为刚刚跨入凡尘七层,还未曾收放自如,站在那里,一身法力鼓得僧袍嗤嗤作响。听得此言,便知这三皇子和一干人等有所误会,也不说破。站在那里,一边口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一边收敛法力,然后故意皱着眉头,看了巴尔图巴尔赞一眼,略带不满的说道,“小僧前几日于大日如来金刚法界之中,得了隐匿修为境界的方便法门,修行之时,居然引得巴尔图巴尔赞的猜忌,是以近日不得不把修为境界显现得高点,以入两位同门的法眼。”

    巴尔图巴尔赞,瞪着悟虚,本来要说什么的,却又忍住。此恶人虽非善辈,毕竟修为境界在那里,眼界却是比那三皇子把措而达要高明。悟虚先前刚进来,二人还不觉得有异,到悟虚收敛法力,双手拢珠,站在那里却是静若处子,彷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就连后面讥讽自己师兄弟,也是犹如菩萨皱眉,无悲无喜。

    一旁的玄机子佟羽春,看得也是在眼里,暗暗吃惊。待到后面,悟虚上座,面对满桌香喷喷牛羊烤肉,视若无睹,只是偶尔食之,佟羽春更是眼珠精光一闪一闪,心里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打转转。这些细节,旁人不察,悟虚却是看在眼里。

    帐中众人吃喝玩乐,喧哗议事,不提。悟虚待了一会,便起身告辞。其他人等只当悟虚修成了曼陀罗法界端起架子来,却又觉得理所应当,无话可说,略微挽留,便不再理会。哪知三皇子却起身相送,执意陪着悟虚走到了住所。悟虚心中知道三皇子意有所求,将其引进帐中,不理会三皇子略带恭维的旁敲侧击,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言道,“殿下,若是想学那隐匿身法之术,怕是难以如愿。此法由曼陀罗法界而成。小僧也无能为力。”哪知三皇子却是微微躬身拱手,含着笑说道,“上师误会了,小王不敢贪图上师法界妙法,只是上师前几日传授给小王的那些个诸佛无遮法会大布施欢喜法,小王勤加修习,只觉身心无上欢喜得大自在。是以,还恳请上师大发慈悲,多多传授。”

    悟虚,一阵无语。怪不得这个三皇子,有时候对自己多加恭敬,却原来莫恩与之还有这番授受。悟虚如今正等着那全真道士,玄机子佟羽春前来,不想节外生枝,想到先前检查莫恩须弥戒,里面还有几卷《众生欢喜曼陀罗经》,便弹指取出一卷,送到三皇子跟前。那三皇子,不及细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连声道谢。

    悟虚心中不忍也不愿,双手合十,“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不用谢我,此经不合我道,既然殿下问起,我便取出。一切缘法因果,皆是汝欢喜,汝所求。还望殿下好之为之,莫要辜负了佛祖所说。”

    正所谓三密之后又持诵,种种方便现弥陀。

    漫漫法界观净土,不见众生欢喜佛。

第十章 纯阳府

    三皇子把措而达,手奉经卷,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悟虚闭眼默坐,调息养神,静待玄机子前来相会。

    天黑之后,那玄机子佟羽春便飞到帐外,灵识相邀。悟虚也不多言,祭出曼陀罗,脚踩羊皮,随着玄机子佟羽春,飞向谷外,消失在天际。片刻之后,又是两道腾空之声,却是那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追了前去。

    谷中军营的军士,似乎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各自依着路线,手持火把,默声巡查。在那军营大帐的后面,有一个精巧厚实的蒙古包,里面装饰奢华,铜壶点灯,再有各方壁玉,以红绳悬挂着,高高低低地垂在半空,在一队丰乳肥臀的宫女长袖飞舞间摇曳着,响起阵阵清音,发出淡淡白光。三皇子把措而达,一边翻开着那卷自悟虚手中飞出的《众生欢喜曼陀罗》经卷,一边时不时对着榻前红白相间的艳舞手指比划一番。等到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都飞走之后,方才冷冷笑道,“喇嘛教和道教的争执,本王却是不管的,死个干净才好。”说完,猛地又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一探手,掌心一吸,便见一名宫女,面赛桃花,娇咛一声,如嫦娥奔月般飞了过去。

    悟虚跟着玄机子疾飞,听得身后有动静,便知道是巴尔图巴尔赞两人果不其然,跟了过来。心中一动,向着玄机子说道,“道友果真神机妙算,此二人竟是真的跟了过来。”佟羽春在前面,听得悟虚开口,并不停下,低头似乎思索片刻,诚恳地回头对悟虚讲道“此刻已是离庐山修行宗门不远,祖师爷的洞府入口也在不远处,以贫道之见,此刻打斗,极易惊动山中其他的修行宗门。好在那洞府只要有佛道修士齐心而击,倒也不难破开。倒不如,你我快点前往洞府入口,打开禁制,将其二人引入洞府,伏杀之。”悟虚知道这玄机子怕是另有所图,但箭在弦上,身不由己,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说,运转法力,随着玄机子提速前进。

    一盏茶的功夫,玄机子缓缓地停住身影,悟虚随即低头一看,下方正是自己以前常常独坐的纯阳峰。玄机子脚踏天罡七星步,双手打出法诀。只见,前方原本漆黑一片的云雾,宛如活物一般,缓缓流动。佟羽春打出一面杏黄小旗,定在空中,然后便飞了过去。悟虚顿了顿,迟疑片刻,便跟在后面。

    前方这一片山峰,似乎被禁制所隐,尘封已久,散发出一种遗世的气息。悟虚可以肯定,自己这五六年来,在庐山,在花莲妙法宗,都没曾见过的。难道这便是古老相传的清静峰?不一会儿,悟虚随玄机子停在了一个峰头,虽然是在黑夜,二人也没有弄出光亮,却也看得出驻足之处,是一个半亩大小的荷花池,虽是寒冬,池内依旧盛开着朵朵荷花,于黑暗中幽幽传来清香,池前三米,便是一个洞府,府门巨石盘锁,巨石上面青苔片片,夜露潮湿,壁虎出没,几分萧索。

    玄机子此刻神情庄重,稽首拜了三拜,方才转身对悟虚说道,“据本教典籍记载,祖师爷纯阳真人,当日此筑山门洞府,收弟子若干,开坛说法,我道大兴。祖师爷云游离去之后,座下众弟子虽日日潜修,但也时时遣人看顾真人洞府。不料,如今荒凉至此。”

    吕洞宾,道号纯阳子,世人称之为纯阳真人。吕洞宾一生以道门修士装扮示人,且在元世祖忽必烈的支持下,被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等修士尊为全真教悲五祖之一。但悟虚却知道,吕真人佛道双修,乃是海内闻名、交情广阔的大修士。虽然早已飞升,但无论是修行界,还是世俗界,其传闻甚广。悟虚甚是敬佩,听得玄机子这么说道,很是不解,脱口问道“那为何,众弟子不见踪影,以致此处甚是荒凉?”

    玄机子若有意味的看了看悟虚,缓缓说到道“还不是因为花莲妙法宗的那些阿弥陀佛们。”悟虚脸色大变,自忖虽在夜色之中,但肯定还是落在了真人境界的玄机子眼中,忙苦笑道“道兄,你我在这里说这些不着边的陈年旧事,后面那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只怕顷刻便至。还请道兄,明示小僧,如何破开此处禁制,早些进去为好。”玄机子点点头,“也是,大师,且随贫道,各自施展法力,将禁制破去。”说罢,一声无量天尊,右手掌心向上,作兰花指,将法力缓缓注入前方巨石。悟虚也依样画葫芦,双手翻举起向上,结莲花印,运转法力。

    只见前方巨石逐渐隐去,玄机子一撒手,流星般飞了进去;悟虚也不散开双手,灵识与曼陀罗法界中的佛像相联,羊皮金光一闪,裹着悟虚,也紧随其后,飞了进去。洞府虽然面积较大,但并无岔路,而且里面每隔几步,便有夜明珠照明,悟虚倒也不怕,只是想着前有玄机子这个敌我未明的高手,后有巴尔图巴尔赞这两个死敌,所以故意放慢了速度。还好一路飞来,并没碰到任何禁制。

    待到了最里处,是一个圆形的石室,正中摆着一个小香炉,香炉后面是一个一米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打坐的蒲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悟虚微微失望,见玄机子站在是石台上,正仔细翻看蒲团,过了片刻,便往空中随手一抛,飞身绕着四周巡视。悟虚飞身接住蒲团,也是一阵检查,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将其放下,来到香炉跟前,细细观察。此香炉,以青铜铸成,足有半人高,口径有蒲团大小。香炉正对着石台的一面,上刻有五行小篆,共百字。悟虚转世到今生,在花莲妙法宗却是学过篆文,正要细看。却听见,玄机子半是得意半是揶揄说道,“大师不必细看,此乃祖师爷传下的百字铭。凡本教弟子,无不知晓。”悟虚,定睛细看,五行小篆,一行四句,一句五字,正是百字。悟虚看着那铭刻在略有黑斑的青铜上龙飞凤舞的百字铭,轻声念到: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自性住,性住气自回。

    悟虚念诵这这百字铭,但觉言浅意深,隐隐与佛法相契合。精神一振,正待继续,却猛听到玄机子哈哈大笑,飞在自己头上,靠着石室顶部,缓缓将一柄宝剑抽出。那宝剑抽出一分,石室便震动一分,光华便大作一分,且荡漾着动人心神的铮铮之声。

    而正在此刻,两声粗重的喘息传来,悟虚回头一看,巴尔图巴尔赞师兄弟站在石室门口,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头顶那宝剑形成的一团亮光。那团亮光,,不断翻腾,随着玄机子运转法力将宝剑缓缓抽出,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了最后,只有凡尘七层后期修为境界的悟虚,只觉双目如针刺,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到了后来,但听玄机子一声长啸,紧接着似乎是一声高亢的龙吟在石室中响起。

    悟虚睁眼一看,但见玄机子立在空中,两眼微闭,右手持剑,左手手指,先是微微抚摸着剑身,之后捏了一个剑诀,顿时,剑气四射,一条金龙从剑身飞出,散发出*人的灵气,在石室不断游走,并且发出一阵阵龙吟声传来,震人心弦。玄机子又是阵阵怪笑,一张脸涨得通红,抬头喃喃自语道,“尔等想要愚弄本道,却不想本道福缘深厚,今日得祖师爷黄龙剑,气煞尔等。”

    悟虚修佛之人,听闻玄机子此言,便觉戾气扑面。心中一紧,急忙闪到一边,靠在石室墙壁。让巴尔图巴尔赞二人与这凶神恶煞遥遥相对。

    正所谓佛道双修纯阳子,身后洞府今始现。

    百字真铭青铜炉,一声清吟黄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