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佛全文阅读 第23分节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斩星空

    东海,圆月之下,李秉澄和梁晓如,落荒而逃。

    平时丰神俊朗的两位“活神仙”,如狂暴骤雨中的孤燕一般,朝着大陆急急如律令似地飞去。因为身后,有五名东海龙族真人高手紧追不舍。

    夜空中,一尺青峰,一杆长枪,一把分水刺,呈品字形,拖着长长的光带,所过之处,空气嗞嗞爆响;海面上,不时有沉闷悠长的吼声传来,惊涛骇浪,无数水箭,笔直地射向空中,久久不散。

    李秉澄、梁晓如二人,在东海和舟山,甚至远至东瀛,都一一搜寻过,企图找到悟虚,找到星云竹。今夜,无意中却将东海水军碰到,当即被敖青认了出来。于是,便陷入了东海龙族的围杀之中。

    “东海道友,一场误会,何必赶尽杀绝!”梁晓如一边全力驱使着脚下一面锅盖一般的圆盘,在护体白光之中,恼怒传音道。

    “留下拘灵符,以及沉龙香!本帅便放你们一条生路!”敖厉嵊高声叫道,手中青龙剑闪去势更急。

    轰的一声!一道巨大的水柱,从下方射出,在梁晓如脚下化作一汪半亩大小的寒潭,闪动着莫名地杀机,犹如血盆大口一般。

    这张血盆大口,传来莫大的拉扯之力。梁晓如,不由身影微微一滞,低头一看脚下那绿幽幽的寒潭,两只龙爪在其中不断游走,不由打了个冷战,急忙脚下用力一蹬,全身如人肉大炮一般,高高蹦起。圆盘也化作半亩大小,盖在了寒潭之上,挡住了那突然出水袭杀的敖狂。

    与之同时,前方的李秉澄,忽然反手一掌,一道雷光在后方爆发,无数炫目的闪电,如万千银蛇飞舞。敖厉嵊、敖吉、沙里密三人,齐声暴喝,青龙御水剑、碧水藏龙枪、飞龙分水刺,纷纷发出强烈的光华,将这些闪电银蛇斩成一片光海。

    待到,水柱落下,光华四溢。李秉澄和梁晓如二人已在数十里之外。

    敖厉嵊、敖吉、敖狂、敖青、沙里密,站在空中,望着远远遁去的李秉澄二人,望着近在咫尺的舟山定海城。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继续追。其余人略一踌躇,便也朝着大陆追去。

    这五人一边追着,一边暗中传音。

    “掌心雷,沉龙香,这二人莫非是天外天下来的?”

    “管他什么天外天下来的,犯我东海龙族,照杀不误!”

    “天外天下来极难,便是杀了这二人,也无多大关碍。”

    “掌心雷,在这一界,早已失传,我等今晚便杀了这二人,将那雷法参悟一二。”

    “前面便是大陆,我等今夜便先闯一闯,也算是做了次开路先锋。”

    这五人说道最后,便哈哈大笑。

    前面逃命的李秉澄、梁晓如听得身后肆无忌惮的笑声,又气又急。方才梁晓如,舍了自己一件乾坤盘,李秉澄出其不意打出了一道珍贵的掌心雷,方才令五人缓了缓;二人又服下催灵丹,方才是几乎一瞬间,飞遁数十里。

    可东海龙族竟然不依不饶,看样子是不死不休。

    “师兄,不如和他们拼了!”梁晓如,圆睁着双眼。

    李秉澄头也不回,答道,“催灵丹,虽然将你我功力提升了十分之一,但药效却只有区区一炷香时间。何况,敌众我寡,那领头两人,修为又不在你我之下?”

    梁晓如,自从天外天下来,何曾这样憋屈过,知道师兄说的是实情,也还是忍不住回首恨恨地看了敖厉嵊等人一眼,方才一声长啸,紧紧跟着李秉澄,向前飞去。

    一方要急着逃命,一方全力追杀。天空中,便出现了七道光影。最前方,两团白光,紧随其后的,则是五个颜色各异的光点。

    这七道光影在夜空中显得是那么的瞩目,陆地上看得清清楚楚。瞭望塔上,军士瞠目结舌,观星楼上,方士呆若木鸡,随即又如鸡飞如狗跳;那些修士们,大气不敢出,全身如坠冰窖。

    又有许多凡人,急急焚香膜拜,言道,“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玉皇大帝派下天上的星宿,带着天兵天将,下凡来了。”

    谁知,那七道光影之间不时又有许多光华闪动,伴随着沉闷的声音,随后又有无数闪电劈下,无数烈焰散,无数毒水洒落,令许多地方一片骚乱,甚至生灵涂炭。

    。。

    太湖东侧,蠡湖境内,小青山中,悟虚正在那昔日范蠡和西施归隐之洞府中的书房内。当初,便是在这里,悟虚将书房内的竹简看了个遍,不但寻到了出去之法,而且看到了炼气诀。

    此处竹简上的炼气诀,虽然只有总纲及一些粗浅的介绍,但悟虚后面却是越想越觉得博大精深,似乎是先秦诸子开辟的另外一条修炼之道。便是那乔装改扮,杀人避世的敛气诀,也是从此悟出。

    也就在这里,因为初历情劫而走火入魔,与曼陀罗法界失了感应的悟虚,在灭去自己胡乱观想入法界的诸多恶趣之时,蒙书房竹简上蕴含的诸子先贤的神韵牵引,心神得以脱离无尽顽空。

    是以,悟虚与何其峰等人,坐在木船之上,出了东海,进入长江,便是连平江府也没去,倒是直奔蠡湖而来。

    何其峰等人自在船上,修炼,且不去说。悟虚下了船,再次进入此洞府,首先便是来到了此书房,绕着书架,再次慢慢翻看其竹简来。倒不是迫切希望,要从中得到什么。更多的,则是一种缅怀和回味。

    于此,死里逃生,躲过邬余子的追杀,又禅坐木榻,经历无声的生死之境,此番重游旧地,缅怀一二,正是人之常情。而当初,自己要寂灭法界诸多恶趣,一味顽空,竹简上那些诸子字句,将自己牵引出来;那种自强不息不屈不挠的精神和意志,深深的烙印在悟虚的脑海。

    书架上,蒙尘竹简,拿在手中,却是分外的古朴沧桑。悟虚轻轻抹去岁月的尘埃,微凉的竹简露出一抹淡绿,上面的篆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如潜龙在渊。如山川河流。

    悟虚一边看着竹简,一边低声吟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子不语怪力乱神。

    。。

    正是当日,自己从一片虚无中出来,所隐约听到的吟诵讯息。

    悟虚一边翻开着竹简,一边回忆着上次的借诸子先贤思想光彩的情景。

    不自不觉,悟虚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白骨剑在法界轻轻颤动,全身散发出淡淡的寂灭气息。

    这淡淡的寂灭气息,不断从悟虚法界涌出,以肉身为中心,向着四处蔓延。很快,充斥在整个书房。

    一个微弱的字形光团,悄然浮现;随即,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个字形光团,纷纷浮现。前后左右,四面八方。

    那一团团微弱的字形光团,静静地漂浮在悟虚寂灭灰气之中,却又不沾染一丝一毫。悟虚神识观察,竟然有一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感觉。

    悟虚将这些光彩,引入自己的曼陀罗法界,神识之体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散放在腿上,默默注视着,仿佛刹那间,百千万劫,置身于一片别样星空。

    先秦诸子,百家争鸣。那时候,佛教还尚未传到中土。而儒家,也只是其中一家之言。到如今,佛家在中土生根发芽,儒家在世俗一家独大。诸子百家,其言其行,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却又如眼前这般,依然有光彩,依然如星转。

    而寂灭法界,也因为这些点点微弱星光,而有了几分光亮和莫名的灵动。悟虚,心中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悟,甚至想借此机会,以寂灭气息和诸子星辉,模拟宇宙景象;却忽然一笑,自己何德何能,若果真如此做,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起了妄心,走火入魔。

    便在这时,悟虚忽然又心有所感,神识之体,飞出体外,飞出洞府,飞出小青山。

    便见得南方有七道人影,自动向西,疾飞而去,如流星,似陨石。

    复又隐隐望见,这七人所过之处的下方,有大火起,有洪水淹,有人哭喊,有兽嘶叫,山石乱飞,松柏折断。

    悟虚认得,那前面两人,是天外天某一宗门下来的李秉澄和梁晓如,那紧随其后的五人则是东海龙族高手。这七人,虽不是神仙,打起架来,凡人却是遭了殃。

    这七人,各自发着光,散着热,在夜空中,虽然堪比日月,但比起书房内诸子百家那微弱的光芒,却是如萤火一般。诸子百家,立言立行,周游列国,在于一个言传身教,重在一个教化,通俗点讲道理;可眼下这七人,无非是比拳头。更不要说,诸子百家是要教化造福苍生,而这七人,鬼知道他们现在为什么打斗!

    实在是云泥之别。

    这七道身影虽然一闪而过,转逝而去,悟虚却是颇有感慨,不由叹道,“世道变了,若只是讲道理,乃至搬弄权谋,又如何应对今夜这般招摇而过、横行无忌之辈?”

    悟虚神识之体,复又飞回,伸手一招白骨剑,斩向那些星星点点的字形光团。

    法界之中,五颜六色的光华,弥漫开来,散布在各处,随后与寂灭之气纠缠融合在一起。悟虚又把白骨剑一挥,荡起光彩无数,煞是好看。

    正所谓轻抚竹简韵味浓,法界光彩万千重。

    遥望煞气贯苍穹,忍挥白骨斩星空。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传有缘

    待到法界万千光彩消失,复归于灰蒙蒙一片,悟虚将白骨剑缓缓举在胸前。

    也不知那传说中的范蠡是何等人物,其隐居的洞府书房竹简,所蕴含的那无数字形光团,虽然微弱,却是有诸子百家的一丝遗韵。范蠡以*力书写,留到今日,还能有如此妙用!居然使得法界又扩展了几分,气势又恢宏了几许。连带着白骨剑,也有了一些变化。灵力灌注,若是不加控制或全力施展,其剑身散发出来得白光之中,便会有有许多细微的彩色光点浮动。

    话又说回来。悟虚将那些字形光团摄入法界,本意是顾忌到自己如今法界一片寂灭,不知又有落入顽空之嫌,是以想着以此诸子百家自强不息之精神,略微调和。却不想,中途看到那七道身影在夜空苍穹招摇而过,搅得下方无数生灵一片混乱和哀鸣。便又起了以暴制暴的杀念,随即以白骨剑将那些重在教化的诸子百家的遗韵光彩,悉数斩去,复归于寂灭清净。

    想到此处,悟虚又是不由微微一叹,看来自己如今,也只得如此,要想真正清净,却还须得手中白骨剑,将一些因果一一斩去。

    出了法界,悟虚看了看隐约黯淡了不少的列列竹简,一挥手,悉数摄取;然后,来到那种植有星云竹林处。先前,稍有成熟的星云竹,已被悟虚悉数取走;此刻,竹林还是一片低矮稚嫩。

    那范蠡在竹简中对此星云竹似乎颇为推崇,还再三交代,若有可能,送还至观星宗。悟虚忆到此处,又略微取了一些幼竹,方才退出洞府。

    正要重新将洞府封好,悟虚忽然又想到已经置于法界的竹简。自己既然已经从竹简中得了不少好处,为何还要一股脑据为己有呢?何不放还到远处,与那些星云幼竹一般,流传后来有缘之人?惟愿后来之人,有缘得见,于自己先前那般生死之际,如沙漠逢甘泉,如虚无见光彩?如此,不但符合诸子百家的教化泽被世人之意,也暗将君子自强不息的精神薪火相传。

    一念及此,悟虚回到洞府书房,将竹简从法界取出,郑重其事地一一原位放还。最后,朝着这一列列竹简,深深地一鞠躬。

    小木船上,何其峰九人,正入定修炼那曼陀罗诸天剑。这几日下来,九人几乎是日夜不休,以木船为曼陀罗,各自观想诸天,心神相通相连。悟虚又在其间,不时居中以大日如来智拳印加以引导,令曼陀罗显化的诸天之相,流露寂灭之意。

    悟虚飞入木船阁楼,便见得何其峰九人尽皆化作大自在天、帝释天、韦驮天等诸天之相,神通渐显。遂将自己法界寂灭气息,流露出来,进入木船之曼陀罗。何其峰等人身上便也飞出一道气流,或化作白骨剑持于手,或化作寂灭珠佩于额头上。

    至此,曼陀罗诸天剑,略有小成。

    悟虚随即传音道,“本座有事要办,尔等可沿江而上,将东海龙族水军不日大举进攻之事,告知应天府。”

    悟虚空中所言之事,却是要前往洪泽湖,寻找赵彤的踪迹。悟虚从何奇峰等人口中得知,赵彤被喇嘛教高手打伤,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但小明王所部还在洪泽湖,而赵彤当日与喇嘛教高手过招之地,也就是在洪泽湖。是以,悟虚还是决定首先去洪泽湖一探。

    悟虚向北偏西飞行,经过镇江地界。忽然看到下方,有数道淡淡的魔气升起,挟裹着长江夜雾,甚是阴冷。停下来,低头定睛一看,江面舒缓,随风微荡,却是空无一人。

    悟虚隐于法界之中,缓缓朝着江面降落,没过多久,便看到几个湍急的水漩涡很是可疑。先前感应的魔气,便是从这几处冒出。

    是魔修便杀,是赵彤,便正好。悟虚当即潜入江中,朝着江心底部飞去。不一会儿,便看到几道扭曲的身影,围着一个幽深的洞口。其中一人,双手飞舞,似乎在破解那处洞口峰禁制,同时喋喋地奸笑着说道,“潘若雪,你若是乖乖地出来,束手就擒,归顺本教,说不得本使一高兴,便饶你不死。”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从洞中传来,“你们魔教,便要欺人太甚!本宫已经将蛊虫交于你手,为何还要斩尽杀绝?”悟虚一听,便知道,正是潘若雪无疑。

    “嘿嘿,你以为你那万蛇噬心蛊还有用么?实话告诉你,张士诚已经入了本教。本使不过是看你略有几分姿色,略微怜惜罢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手势。

    漆黑的洞口,渐渐光华大作,似乎潘若雪布下的禁制便要散去。

    潘若雪在洞中,听得张士诚投靠了魔教,不由又惊又怒。再望着上方自己好不容易,以幽冥气布下的九幽冥水结界,正一点一点被破去,不顾伤势在身,化作本体,仰头喷出一口幽冥之气,企图加固结界。

    却听到外面那人洋洋得意的说道,“没用的,你如今重伤在身,幽冥之气威力大减。要不是方才有七名真人修士在天空打斗,本使者出水察看了一番,你这结界,本使早已破去。”

    话还没说完,潘若雪便见到一双手在洞口结了一个玄妙的手势,将自己喷出的幽冥之气,吸收得一干二净。

    洞口更加明堂,潘若雪却是面如死灰。当日,潘若雪在张士诚张士德二人身上种下万蛇噬心蛊,*迫二人进军攻打北岸元军,同时自己率东海修士和数万精兵,与花里忽的部队数日鏖战,终于收服了镇江。却不想,庆宴之上,数名混作东海修士的魔修,突然暴起发难。中毒的东海修士,几乎全军覆没。潘若雪也被打成重伤,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被随后赶来的魔教尊使,通过独门印记,一路追杀,最后堵在了这江中。

    眼看得九幽冥水结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消失,月光顺着江水投射下来,那几名魔修身影在上方如鬼影一般晃动着。潘若雪一咬牙,对着上方说道,“本宫乃是东极岛三位真灵岛主的亲传弟子,岂可叛离东海妖盟,归顺你们魔教!?”

    “无妨。若是你我结为秦晋之好,三位岛主,想必也是乐见其成。”那魔教使者,见潘若雪似乎意有所动,手上便慢了几分,似乎要表现一点点对等的诚意。

    “阿弥陀佛,诸位居然要强抢民女,*良为魔!这可如何是好!?”悟虚在法界中,蒲团上,悠悠地说道,声音却是传了出去。

    “悟虚大师!”潘若雪,顿时欣喜大叫。

    “悟虚大师?”那魔教使者,低声念了一遍,忽然大惊,环顾了周围幽幽江水一眼,见一个人影也没看到,不由暗自骂了一声,“该死!竟然此人在此出现!”随即,化作一道黑烟,带着左右随行,急速逃去。

    悟虚看着眼前一道黑烟,融入江水,四散而去,也不阻止追赶,只是取出白骨剑,在水中轻轻一划。

    飞出洞口的潘若雪,只感觉江水微微一顿,一阵阵忽远忽近的惨叫声在水中接连闷响。随后,便看到一个书生,手持一把雪白雪白的宝剑,站在不远处,气定神闲的挥洒了数剑之后,朝着自己微微笑。

    悟虚站在那里,看着面色一片惨白的潘若雪,双手缓缓旋转,将刚刚散溃的幽冥之气,从水浪中抽取至掌心,化作黑座底白枝的莲花。莲花上一如既往,数滴如墨汁一般的露珠。

    悟虚轻轻将双手朝着潘若雪一推,那凝结着幽冥之气的莲花,便朝着潘若雪飘飞过去。

    “潘仙子辛苦了。且快快疗伤。小僧在此为仙子护法。”

    潘若雪耳听得悟虚此言,也不矫情,复又由楚楚动人、风/情/万/种/的美/人/子化作一条百余丈长的银炼蛇。长舌将面前莲花一卷,一双长满鳞甲的三角眼冰冷的瞟了悟虚一眼,随即闪身,游回了洞中。

    正所谓竹简星竹留洞府,白骨玉珠飞诸天。

    大江听罢生死语,幽冥随掌传有缘。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月影动

    却说李秉澄和梁晓如二人,从东海一直向西,飞过西湖灵隐寺,跃过黄山迎客松,仍然是无法摆脱身后敖厉嵊五人。

    许是灵力不支,这二人飞到鄱阳湖上空之时,身影便微微摇晃乐一下,速度也缓缓降了下来。

    那敖厉嵊等人,乃龙族妖修,体内灵气充沛浑厚,见前方之状,顿时大喜,随即脚底罡风更甚,猛地冲了前去,一瞬间便将李秉澄、梁晓如围了住。

    “诸位东海道友,我师兄弟先前却是鲁莽了,冲撞了这位道友。”李秉澄,头上发髻已经不见,长发散乱披肩,脸上却是澄静如水,对着为首的敖厉嵊做了一个古老的礼节,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看着敖青说道,“若是我师兄弟,没有看错,这位道友乃是罕见的青龙枭。李某身上恰好有一颗妖灵丹,可以助其血脉觉醒。只要诸位就此作罢,李某便将此丹奉上。”

    妖灵丹?!

    敖厉嵊等人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都射出慑人的光芒,朝着李秉澄手中的玉盒望去。

    “阁下手中真的是妖灵丹?”片刻之后,修为最高的敖厉嵊,方才将眼光从那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玉盒之上移开,直直地望着李秉澄。

    李秉澄淡淡一笑,手中玉盒微微开了一条缝隙。一股奇异的气息,从玉盒中流出,在空中以一种奇特的波动,四处扩散。

    便只见敖厉嵊等人,一个个如遇电击,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眨眼之间,身形变得高大了不少。待到玉盒重新闭合,那股气息消失,回过神来的敖厉嵊等人,一个个举步向前,眼盯着那玉盒,尽皆露出震惊和渴望、贪婪的神情。

    妖灵丹,传说中可以帮助真人妖修晋级真灵的丹药。东海龙宫也有一颗,如今被封印供奉在神龙秘境深处。每年也只有那么一个月,秘境完全开启之时,妖灵丹的丹香药气,会如刚才一般泄露出来,供东海龙族核心精英修士分润参悟。

    敖厉嵊五人,回味着方才那股玉盒泄露的气息,不由心潮澎湃:想不到今夜会遇见如此宝贝。

    李秉澄见五人缓缓靠拢过来,也不惊慌,只是将手中玉盒稍稍又向上举了举,笑着言道,“诸位道友,若是再上前,李某便是拼着自爆,也要让此丹化为乌有。”

    五人脚步顿时齐齐止住。

    梁晓如在一旁,看在眼里,眼角露出一丝不屑地神情。

    敖厉嵊等人,此刻心神大半系于李秉澄及其手中玉盒之上,哪里还将梁晓如放在眼里。

    “道友,不愧是来自天外天,如此奇珍,也随身携带。”敖厉嵊忽然笑了起来,将手中青龙御水剑收入体内,“先前之事,说起来也不过是场误会。”

    敖吉见状,也将兵器收起,也含笑道,“我东海龙宫,对天外天的道友,一直是仰慕得很。早就想结识一二,如今却正是应了那句俗话,‘不打不相识’。”

    天上乌云,顿时消散。

    姣姣明月之下,专程从天外天下界参观访问的观星宗内宗弟子李秉澄、梁晓如两位真人修士,与人世间东海龙族水军副帅敖厉嵊,以及王室成员敖吉,进行了一场历史性的世纪会晤。

    敖厉嵊首先代表东海龙族,向李秉澄转达了龙王陛下敖拜对观星宗宗主朱之清的诚挚问候。李秉澄也向梁晓如转达了观星宗宗主及诸位长老对东海龙族的良好祝愿。会晤中,双方达成了多项共识。双方一致决定,天外天观星宗与人世间东海龙族,即日起,着手推动建立全方位的交流和合作机制。最后,双方还签署了资源互换协议。东海龙族水军舰队的分队统领,敖狂、敖青、沙里密也随同参与了会晤。

    会晤在友好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看着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的敖厉嵊等人,消失在茫茫夜空,梁晓如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李秉澄以手止住。

    “区区一颗妖灵丹,打发这些土包子,也还合算。”李秉澄,整了整宽大古雅的衣袍,款款说道,“何况拉拢了东海龙族,我们也好行事。”

    “师兄难道真的,要和这帮畜生合作?”梁晓如身为观星宗内宗弟子,真人修士,却是咽不下方才那口气,看不起这些下界的妖修,“要是在上面,这些孽障早被抓起来,抽魂炼魄了!”

    观星宗,在天外天,也是一流势力,独霸一方。而妖修,在天外天,却是饱受打压,几乎是被各方势力*得走投无路,只能暗中活动。

    梁晓如,自幼在天外天观星宗长大,哪里瞧得起,受得了敖厉嵊等人。这是一种先天俱来,娘胎里,骨子里带着的一丝高傲和轻蔑。

    李秉澄微微一叹,“师弟切莫作此想。宗门费尽心机,付出极大代价,才将我二人偷偷送下来,为的是要寻找那轮回印在人世间的分身。如今,人世间一干修士,都上了庐山。庐山之下,东海龙宫,势力最大。时间紧迫,你我从未到过人世间,若是能够借助东海龙宫之力,耗费一些丹药倒也值得。”

    梁晓如仔细听着李秉澄所言,眉头紧缩,脸色却是渐渐放缓,“师兄,说得不错。眼下,形势危急,区区一些妖灵丹,倒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杀些妖兽罢了。”说罢,又一拍掌,“师兄,那敖厉嵊方才说道,东海水军,不日即将攻上陆地,你我是否回转舟山定海城。一则,寻找那星云竹,二则,与东海龙宫正式达成合作,大不了偶尔帮着出出手。”

    李秉澄听得“星云竹”三字,也是神情一变,眼中露出一抹亮光。

    看来,与这东海龙族合作是一举两得,势在必行了。。李秉澄心中暗暗想道,忽然猛的一抬头,欣喜若狂地对着空中说道,“陆仙子,前来相救,秉澄感激不尽。”方才李秉澄飞到鄱阳湖后,见形势危急,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发出了观星宗独门求救信号,却没想到陆妙影果然便在庐山之上。

    天空中的月光似乎明亮了几分,传来阵阵淡香。陆妙影手挽着张若月,缓缓显出朦胧身影,似幻似真,若现若隐。

    那李秉澄见陆妙影空灵的身影,在如水月色中,色相具足,澄静如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震惊和慌乱,期期艾艾地问道,“千里明月?!晚辈恭贺陆仙子。”

    一旁的梁晓如,也急急忙上前行礼,恭声道,“晚辈梁晓如,恭贺仙子晋升真灵。”

    陆妙影所在的掩月宗,核心弟子尽皆会修炼凝月诀。凝月诀,分了好多境界。其中如今夜陆妙影一般,真身未至,却能借月光如亲临,不达千里明月之境是不可能做到的。类似于佛门法身、报身、化身中的自受用报身一般。

    掩月宗与观星宗,本是同气连枝。李秉澄、梁晓如二人一见,便知道究竟,但想到本是与自己平级的陆妙影居然在人世间短短时间内,晋升真灵境界,无比震撼之余,心中也是有了一丝苦涩。尤其是李秉澄,原本对陆妙影爱慕无比,此刻却要依着规矩,对着陆妙影月下之影,叫一声前辈,各种酸楚,旁人是难以体会的。

    便听得陆妙影声音随着月光流转,悠悠传来,“你们发现了星云竹?”

    镇江府附近的长江水域中,一个幽深的洞口边,悟虚盘腿而坐,双手结莲花印。江水流到附近,自动分开,似乎下山猛虎遇见山僧挡道,只得绕行。

    潘若雪缓缓从洞中飞出来,见悟虚似乎正在定中,便默默地坐在一旁,继续运功疗伤。

    悟虚缓缓睁开双眼,“潘仙子,为何不将幽冥气悉数炼化入体,彻底疗好伤,恢复功力,再出来?”

    潘若雪起身道,“晚辈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劳烦大师久等。”恭谨地态度,甚于从前。

    想不到潘若雪也看出自己已经是真人修士。晚辈,大师。这些话说起来,自带几分生分。

    悟虚刚从定中出,感应十分灵敏。耳听得潘若雪如此说道,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只得点点头。

    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小僧离开的这段时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潘仙子竟然如此遭遇。赵彤,也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潘若雪,坐在那里,拢了拢青丝,娓娓道来。

    悟虚离开没多久,潘若雪率军艰难拿下了镇江府,却不想魔道中人已经暗中联系张士诚,助其封住了潘若雪打在张士诚张士德体内的妖蛊。然后,在张士诚所据区域,暗中展开了清晰,几乎是将东海妖盟的势力,连根拔起。而潘若雪也一直受到追杀,今夜更是几乎香消玉殒。

    魔教控制了张士诚势力,而东海龙族,首先便是要攻打张士诚和方国珍两方。这魔教和妖修产生火拼,悟虚作为佛门中人,还是乐见其成。

    见潘若雪似乎有向自己求援,助其重新夺回对张士诚势力的掌控,悟虚便将东极岛剧变,以及东海龙族之事,讲与潘若雪听。

    潘若雪当即愣住。东极岛沉没,东海已经是龙族势力,东海妖盟几乎是名存实亡。这一连串的消息,从悟虚口中传到潘若雪耳里,不亚于一个接一个的晴天霹雳。

    东海龙族,虽然说起来,也是妖修,但却对东海妖盟的恨之入骨,对那些加入东海妖盟之人,要赶尽杀绝。反正妖兽很多,杀了一批还有一批,相当于清洗妖修队伍一般。

    好半响,潘若雪才恍惚说道,“如此说来,天下几无我等容身之处?”

    如今魔教趁乱而起,虽然之前悟虚将那几名魔道修士惊走,但定然也是有高手坐镇的。没有了东海妖盟作后盾,再加上东海龙族的虎视眈眈,一副随时便要打上岸来的态势。潘若雪真的是不知何去何从,显然人世间凡俗势力,真的是不够保命的。

    悟虚想了想,说道,“小僧与东海龙族有些微薄交情,潘仙子本是妖修,若是愿意,倒是可以脱离东海妖盟,加入东海龙宫。不过,小僧倒是建议,直接上庐山去吧。人世间,我们这些修士也不安全了,潘仙子为东海妖盟监管张士诚,首当其冲,险些惹来杀身之祸,便士前车之鉴。”

    潘若雪显然也是有此考虑,叹了一口气,满怀萧索地问道,“那阴罡峰自然是不能去。大师,若是晚辈上了庐山,想去莲法峰,不知佛门是否会大开方便之门?”

    “这个不难。”悟虚当即答道,“正好,你上庐山莲法峰,可以拜见八思巴和元法两位大师,将东海龙族之事细细禀告给两位大师。”

    于是,悟虚护送着潘若雪,朝着庐山飞去。巧巧的,二人在鄱阳湖附近,遇见了陆妙影等人。确切地说,是陆妙影发现了悟虚和潘若雪二人,出言相召;悟虚和潘若雪硬着头皮飞了过来,又遇见了李秉澄、梁效如二人。

    悟虚此刻,因为从木船上走得匆忙,还是一副玄影门长老的身份模样,稍稍退后半步,站在潘若雪一旁。李秉澄、梁效如二人并没有认出悟虚来,只是打量了一下潘若雪和悟虚两人,便向东飞去。

    陆妙影在月光中,淡淡地看了悟虚一眼,随即对着潘若雪轻声问道,“潘仙子这是要上庐山么?”声音飘渺,如从月宫传来。

    潘若雪见悟虚不言不语,当即躬身上前,一边行礼一边答道,“不敢,晚辈潘若雪,拜见陆仙子。晚辈此次,确实是欲上庐山。”遂把从悟虚口中听来的东海形势,以及张士诚投靠了魔教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陆妙影静静地听着,神情淡然,似乎早已从李秉澄、梁效如二人那里得知了相关事宜。待到潘若雪说完,陆妙影忽然身影凝实了几分,双目泛光,如同两轮弯月,朝着潘若雪旁边的悟虚望了一眼,“阁下是何人?”

    上下庐山,需要真人修士相助方可。潘若雪不过凡尘七层修为不到,却说欲上庐山,那么其身边这名陌生的中年男子便是真人修士。陆妙影从天外天下来很长一段日子了,人世间真人修士大多知晓,是以有此一问。

    悟虚不慌不忙,上前作揖,道,“晚辈虚明,来自玄影门,拜见陆真君。”真君,乃是人世间修士对于真灵修士的尊称。悟虚说完,轻轻将一丝法界寂灭之气包裹着敖青所赠那颗龙珠,在体内隐隐显化出一条灰色龙影。

    陆妙影虽然真身在千里之外的庐山顶峰深处,却是看得分明,当即明白此乃黑龙使一系的鬼龙煞气,便对悟虚假冒的身份不再起疑,遂又对着潘若雪问道,“你近日可曾见过悟虚大师?”

    “悟虚大师?”潘若雪,声音微颤。

    一股无形威压,从空中传来,竟然引得潘若雪与悟虚周围的月光犹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悟虚的右手,在潘若雪身后缓缓抬起,掌心向上,托着龙珠。龙珠发出翠绿的光华,从潘若雪身后升起,化作一道青龙。

    潘若雪稳住身形,一脸震惊和欣喜,“悟虚大师回来了?”随后摇摇头,“晚辈近日一直被魔教中人追杀,后被困在一处石洞之中。幸好晚辈原先结识的玄影门虚长老,今夜恰好路过,惊退了魔人,晚辈这才重见天日。”

    无边月光,渐渐平静。但随即又有涟漪起,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徐徐朝着潘若雪、悟虚飞去,便听得陆妙影的声音遥遥传来,“这两颗月华珠中,分别藏有一式月影步。你二人若是能够在外面暗中为我做一件事,这月华珠便送与你二人。”

    潘若雪看着手中那颗带着丝丝寒气的月华珠,望了望陆妙影那亦真亦幻的身影,又朝着悟虚看去。悟虚默默感应了一下手中珠子,抱拳,沉声问道,“不知陆真君,要让我等作什么事情?”

    陆妙影身影缓缓消散,其附近聚拢的月光也随之流散开,带着幽幽的香气,无声的落在潘若雪和悟虚身上。

    潘若雪和悟虚,识海之中便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找到悟虚,以珠传讯。”

    正所谓单凭灵丹乌云开,只因仙竹明月来。

    仙子妙影千里外,无须小僧说拜拜。

第二百二十八章 湖中煞

    悟虚听得此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看方才情景,似乎与李秉澄、梁晓如二人也有联系,搞不好还是一个宗门的。此番居然又悬赏自己的下落,难道是他二人恼怒自己救下敖青,坏了其好事,要擒拿自己问罪?这些天外天的修士,真是喜怒无常,一点小事,便如此睚眦必报。

    忽见潘若雪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悟虚想了想,随即说道,“人世间,邪魔外道,纷纷出世,潘仙子还是上庐山投奔莲法峰的好。小僧这就送仙子上山。”

    到了庐山,三叠泉处,悟虚仰望着上方无边云层,感受着那浩大的气息,心中微微一叹,自己如今再上庐山,却是不能真正上去。

    八思巴、元法大师,当日秘密相告自己,话里话外似乎****咯巴大喇嘛等人,受了羌巴穆勒的挑唆,欲对自己不利。自己如今虽然修成真人,但对上真灵修士,却是犹如蚂蚁一般。方才陆妙影千里显身的手段和威迫,已然让悟虚足够清醒。虽说八思巴、元法大师二人也是真灵修士,但自己岂能时时刻刻躲在二人身后?何况庐山之上还有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陆妙影这样的仇家?

    悟虚神识出体,引动天地灵气,打开了三叠泉附近的上山通道,随后将一颗自己法界寂灭气息炼制的寂灭珠交于潘若雪之手,托其转交给八思巴和元法大师。

    潘若雪接过寂灭珠,将陆妙影方才打出的那颗月华珠交给悟虚,感激地望了悟虚一眼,方才转身而去。

    悟虚也随即转身飞去。临走之时,考虑再三,未曾将其妹潘若怜的下落和境况告知潘若雪。潘若怜如今身处海音螺中,这海音螺又是观音菩萨赐下的洞天法器,自己如今若是贸然告诉潘若雪其妹妹的事情,只怕生出事端,暴露了海音螺,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

    毕竟,悟虚自己现在,也感到似乎有不少人在暗中窥觑自己。庐山不好入,人世间也是杀机重重,东海龙族、魔教,还有鬼道的高手,都已经临世,四处暗中行事。

    不由又想到了陆妙影方才那句话语,“找到悟虚,以珠传讯。”这个陆妙影,老是找自己的麻烦,而且还不声不响的修成了真灵修士,真是一个大麻烦。

    悟虚一边飞着,一边想着。不觉已是来到了应天府地界。

    微一踌躇,悟虚却是没有停下来。自己已经命何其峰等人向应天府报信。朱元璋、释海等人想必已经有所准备。自己下去,难道还要去做那些攀缘功?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洪泽湖,打探一下赵彤的下落,若是能找到她,便与之带着何奇峰等人暗中做些事情之后,上庐山去。

    洪泽湖,自从被赵彤带着小明王及廖永忠一万多士卒,占了去,元军竟然并没有就此展开围剿,反倒是后面与朱元璋、张士诚混战之时,被洪泽湖的这一万多魔军屡次骚扰偷袭。元军不少将领,乃至大都不少官员,都议论纷纷,联名上书,要荡平洪泽湖这心腹之患,却被莫名其妙地搁置、压制了下去。久而久之,洪泽湖一带,便成了一方小小的独立王国。也正是因此,小明王和廖永忠,在赵彤失踪之后,方能在洪泽湖稳如泰山,安坐钓鱼台。

    悟虚飞到洪泽湖中深处,,远远地便看到湖的东面,离岸不远处有数艘元军水师精心打造的高大舰船,以手臂粗的玄铁之链,牢牢地并在一起,在水面上铺陈开去,足足有数十亩面积,上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刀戟林立,灯火通明。其中心,那高高的阁楼之中,更是有丝竹之声,欢笑之声传来。俨然是一水上行宫。这水上行宫外围,又有数十艘战船,各依方位和距离,错落有致地团团围绕,充作拱卫和警戒。这些战船,以那水上行宫为中心,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摆出了一个厉害的阵法,散发出阵阵杀气,整片水域,可以说是沉鱼落雁。鱼儿来了,要沉到湖底,大雁飞过,要哀鸣而落。

    悟虚不探便知,这定然是小明王等人起居之处。回想起当初在安丰城听赵彤对小明王的评论,悟虚看着下方戒备森严,歌舞生平的水上行宫,不由叹了一口气,却也懒得去管。

    历朝历代,农民起义军,无不是如此。受压迫受剥削,穷得叮当响,司法不公,有冤无处申,大灾大害,难以活命,遂揭竿而起,到了后来,但凡站稳了脚跟,有了立锥之地,便迅速腐化堕落,虽然还是打着替天行道,解民于倒悬的旗号,实际上却是胡乱杀人,骄奢****,醉生梦死。

    到了最后,往往改弦易辙,与乡绅士大夫结盟,把原先拼命流血的底层民众暗中抛弃,企图建立一个新封建王朝,开始新一个轮回。

    悟虚也不想惊动这些人,便隐于法界之中,朝着湖底而去。

    一边沉入湖底,悟虚一边感应着周围的环境,暗暗称奇。赵彤被当作魔女,受到喇嘛教高手围攻追杀,生死不明,下落不明。但洪泽湖湖底却是依旧魔气阴郁,随波逐流,四处纵横。难道,赵彤还隐身于湖底某处?悟虚来回搜寻,却是一无所获。悟虚甚至在湖底,出声呼唤,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惹得魔气齐齐朝着自己涌来。

    最后,悟虚一脸失望,缓缓浮向水面,打算找那小明王等人问询一二。还没出水,一艘战船从悟虚头顶缓缓驶过,令得上方一片幽暗。

    “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

    一个声音也随即传到了水中悟虚耳中。

    “哼,我廖永忠,几时怕过那些妖人!”一个粗狂的声音,带着愤愤之气。

    “将军,如今形势不同以往,底下那些士卒,十有.,都效忠于白莲教,听命于小明王。”

    “赵将军虽然不知去向,但又来了一个厉害的史松龄。”

    “是啊,还请将军,容卑职等人细加谋划,徐徐图之。”

    。。

    廖永忠,悟虚有一点点印象。自己与郭敏在应天府附近,第一次走进朱元璋军营之夜,与这廖永忠见过一面。

    上方,廖永忠似乎听进去了左右劝解,又似乎没有听进。只是命战船继续前进,要去见那小明王韩林儿。

    悟虚在水下,悄无声息地跟着。发现,越靠近那东面水上行宫,水里的魔气便越是浓郁,而且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类似化龙潭遇见过的硫磺的气味。而船上的话语声,也逐渐小了去。

    待到头上的战船,缓缓停止。水下,悟虚前方的湖水,已经变做墨绿色,散发出刺鼻的淡黄色气息,其内有许多蝌蚪一般的东西,飞速地游动穿梭着,隔着水看过去,宛如一缕缕鬼烟,无声却令人毛骨悚然。

    悟虚却是心中一喜,前方魔气汹涌,有阵法运转,显然是有人*纵。那么说不定会有赵彤的消息。悟虚当即运转金刚不坏藏法门,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护体金光,手持白骨剑,身形漂浮,避开那些犹如黑色蝌蚪一般的东西,慢慢朝着里面走去。

    廖永忠,和四名忠心耿耿的偏将,全都身着漆黑的铠甲,右手握着系挂在腰间的刀柄,迈着有力而整齐的步伐,踏过宽大的甲板,穿过数道关卡,足足走了七八里,方才来到了那处水上行宫的中心位置,笔直地停在那里,浑身煞气惊得入口的两名侍卫,在深夜冰冷的夜风中,不由微微打了一个寒颤,嘴里一哆嗦,略带惊慌地叫了起来,“廖大将军求见明王!”。

    阁楼之上,小明王韩林儿,朦胧醉眼缓缓从身边绝色女子的雪白肌肤上移开,一丝茫然,又带着几分愤怒。这廖永忠着实可恶,三天两头来催问自己何时南下,何时与应天府大军汇合?今夜夜已深,案上酒壶一空,便要入寝去。他又跑来!

    小明王左手的坐着的那名干瘦老头,轻轻地放下酒杯,望着下方廖永忠等人站立之处,正要说话,忽然浑浊的双眼闪现两道慑人的精光,侧身对着韩林儿低声说道,“明王,有人刚刚闯进了下面的阴煞葵水阵。”

    “什么?!”小明王韩林儿忽然一个挺身,端坐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太师,难道是廖永忠派的人?”

    这被韩林儿称之为国师的,干瘦老头,一身灰布粗衣,姓史名松龄,正是赵彤被数名喇嘛高手追杀至下落不明之后的第三日,来到洪泽湖的。他手持赵彤的信物,自称乃是天外天自在宫的长老,奉宫主之名,前来相助赵彤及小明王。

    此人修为诡异,手狠手辣,初来咋到,便大开杀戒,帮着韩林儿迅速控制住了局面,又不知怎么一番鼓动和诱惑,使得飘飘然的韩林儿尊其为所谓的国师,执礼甚恭,言听计从。

    史松龄任国师之后,军中诸事,皆由其一言而决。其便一反往日部署,命将令军士们悉数收拢至湖中,偶尔派出一两人的小分队,却是向北骚扰游击,美其名曰为日后北伐大元做准备。近日,又说服小明王韩林儿下令,将主帐东移,几乎靠岸,然后又在主帐之下布下阵法,凡有擅入者,杀无赦。

    望着湖面一片漆黑夜景,听着上方阁楼传来的歌舞声,以及酒水味道,廖永忠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见侍卫通传之后,上方迟迟不见回音,便忍不住提气高喊道,“廖永忠求见小明王、史国师!”

    悟虚在水中,隐约听着廖永忠的高呼声,便也习惯性地把头抬起,分出一道神识,朝着头顶上方飞去。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史国师?难道便是布下水中此魔阵之人?

    方才悟虚慢慢深入此阵,那些犹如小蝌蚪一般的东西越来越多,十余条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个类似肉瘤的恶心之物,不断蠕动着。悟虚尝试着,一剑下去,此物那边发出沉闷地轰声,复又化作小蝌蚪一般的东西散去,同时,还溅射出许多深黄色的细小光芒。这些深黄色细小光芒,附着在白骨剑上,许久方才消失。而越往里走,寒气便越甚,似乎前方有极其阴寒之物。

    几个呼吸之后,那道神识飞回,悟虚面色凝重了几分,居然是一个魔教的真人修士在上面!悟虚估算了一下,自己马上就要走到阵法中心区域,如果赵彤真的在此,没理由不会发觉自己,而不现身。而且上面又有一个魔教真人修士,如是此诡异魔阵是由其布置,那么自己还是不要贸然进入的好。

    想到此处,悟虚平息凝神,静静地浮在原地,暗中感应着上方动静。

    在悟虚飞出神识上方之际,史松龄也有所感应,稍作沉吟,便变了脸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乌黑的手指,对着对面数人说道,“尔等在此,保护好明王,若是廖永忠他们意图不轨,杀无赦。”说罢,身影化作一道黑光,从阁楼消失。

    小明王韩林儿见状,大惊,对着右手边那几人,颤声问道,“来了什么强敌,居然劳动国师亲自出马?”

    那几人似乎只听命于史松龄,耳听着韩林儿问话却是连头也没抬一下,只是默默地喝着酒,浑身开始散发道道黑气。

    这时候,外面下方廖永忠的声音又响起。

    韩林儿见右手这几人的不理不睬似乎习以为常,也不恼怒,只是对着下方廖永忠所在的方位,狠狠地一甩袖袍,对着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会意,当即喊道,“明王有令,宣廖大将军觐见!”

    噔噔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下至上。

    韩林儿阴沉地抬起头,望着前方之时,廖永忠已经带着四名偏将“闯了”进来。

    “廖大将军,是想造反么?”韩林儿抬手,伸出消瘦雪白的食指,指着廖永忠身后四人,冷冷地喝道。

    “廖某不敢,只是事情紧急,军心混乱。廖某不得已,带着各营统领,一道过来,向小明王请命。”廖永忠,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说道。

    见廖永忠在自己面前,不行大礼,又自称廖某,韩林儿气得几乎要浑身发抖。他死死地按着摆满美酒佳肴的长几,身向前倾,“无比威严”地厉声问道,“是何紧急之事?居然要你带人,深更半夜闯进来,惊扰本王夜寝?!”

    廖永忠双目平视前方,不急不忙的答道,“深更半夜,阁楼彩灯高挂,歌舞不歇,廖某猜测,小明王定然辗转反侧,难以就寝,方才斗胆前来。”

    “大胆!?”韩林儿以掌击案,喘着粗气。

    廖永忠不待韩林儿再说,忽然抬头看着面色潮红的韩林儿,大声问道,“如今,元军似乎有所异动,正在各地收缩战线,我方为何还龟缩于此?须得趁机南下,杀回应天府,与大军汇合,方才是长久之计。”

    “廖将军对明王如此无礼,又妄议军事,难道真当我等是泥菩萨一般得摆设不成?”这时候,史松龄留下的那几个黑衣人中,有一人开口出话。

    随着此人的说话,阁楼中飘浮起一层淡淡的黑雾,廖永忠及其四名偏将,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廖永忠仰头一声大喝,浑身黑色煞气犹如实质一般,喷薄而出,缭绕在五人周围。

    “想不到廖大将军已经自行修炼出了魔气,”那几名黑衣人,心中压盖不住的震惊布满了脸庞。

    随后,方才出声的那黑衣人,又说道,“你既然已经修炼出了魔气,大家迟早是同门。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廖永忠,忽然侧身对着这几名黑衣人,恨恨地说道,“本将军,修炼出魔气,与尔等何干?与天外天自在宫何干?若不是想着赶走蒙古人,重振汉家山河,廖某便是死,也不会与你们魔教同流合污,同乘一条船!”

    阁楼中,温度骤降,一片漆黑。那几名黑衣人,飘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习,以半圆之形,将廖永忠五人围住。还是先前开口那人,厉声道,“既然想死,我等便成全你们了!”

    水下,史松龄已经飞入自己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阴煞葵水阵的核心区域,望着站在边缘之处,随着暗流,微微浮动的悟虚,狠狠地说道“先前避开你,却是怕赵彤那个丫头生气。如今,你居然连夜追来,还潜伏进阴煞葵水阵。既然想死,本长老便成全你!”

    正所谓洪泽湖上有行宫,彩灯丝竹夜色浓。

    莫说佳人难寻觅,更无明王可效忠。

第二百二十九章 魔将军

    这史松龄,正是今夜早些时候,在镇江府附近带头围杀潘若雪之人。当时,史松龄得知讯息,潘若雪藏匿于江心一处寒洞,便带着人赶了过去,谁知却碰到了悟虚。当日自在宫宫主,在天外天以大神通,投影下来,一指拆散悟虚和赵彤,又将悟虚生生*退万里,流落到东瀛扶桑之时,史松龄正在一旁。

    及至奉自在宫宫主之名,史松龄偷偷潜下人世间,将受到喇嘛教高僧围攻,危在旦夕的赵彤救走,送往庐山囚魔峰,途中也曾听到赵彤提及与悟虚的约定。倒是将悟虚与赵彤之事知道个.不离十。

    先前在江心,史松龄听到潘若雪叫了一声“悟虚大师”,又见周围空无一人,顿时便想起了悟虚的曼陀罗法界。悟虚虽然还没有出手,但曼陀罗法界却是已经悄然欺近,其声音气息,已然是真人境界的范儿。史松龄,神识感应不到悟虚的存在,又顾忌其与赵彤的关系,便匆匆遁去。哪知,此刻,悟虚居然又潜入了自己辛苦布下的阴煞葵水阵,史松龄便起了杀心。

    这阴煞葵水阵,乃是以阴煞石为阵眼,以布阵之人的精血为引,在水中催生无数无念阴魔,吞噬生灵,滋生无边魔气,无边魔气又以阴煞石为中心汇聚,结成阴煞魔胎,最后魔胎进化为拥有神智的魔头;到了这一步,这阴煞葵水阵,便可以由此魔头自主*控,不需布阵之人费心。

    史松龄站在阴煞石上,看着无数细密的气泡从脚下冒起,带着丝丝黑气,便知道阴煞魔胎不日便将形成。满意的抬起头,复又望着前方金光闪闪的悟虚,冷笑道,“不知道将这个和尚炼化为魔胎的元神,阴煞葵水阵是何等威力?”随即,乌黑的十指,高高举起。

    史松龄入水进阵,悟虚自然有所感应。不过因为先前在镇江府附近,史松龄没有对悟虚出手,悟虚又对魔道功法不甚熟悉,是以,还不知道史松龄便是先前困杀潘若雪的魔道修士。

    看着一个干瘪的老年男子身影,如蚯蚓一般,飞入水下,消失在前方。悟虚一阵失望,此人定然不是赵彤,应该便是那廖永忠等人提到史松龄,也就是自己先前感应到的那名魔道真人修士。

    失望归失望,悟虚还是强忍着一合掌,口宣了一声佛号,开口问道,“小僧悟虚,道友可知赵彤姑娘何在?”

    话音刚落,前方水流中忽然射出十余道墨绿色水箭。悟虚定睛一看,那声势甚急的水箭,实则是先前看到的小蝌蚪一样的魔物组成,藏于一层黏稠的墨绿毒水之下。远远望去,犹如一些刚分娩出来的小毒蛇,带着无比的腥臭气息,在水箭慢慢无意识地蠕动爬行。

    悟虚打出龙珠,然后取出星云竹,却是有了之前的经验,不用白骨剑,以免沾染那种深黄色细芒。

    只见,随着星云竹挥出一片密不透风的绿色剑影,那十余道水箭,顿时断裂,又飞射出许多蝌蚪状魔物,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叫声,如暴雨一般,朝着悟虚袭来。

    悟虚神识,端坐在识海,不慌不忙,打出大日如来智拳印。大日如来智拳印,又称之为“能灭无明黑暗印”。此印一经打出,悟虚全身上下的金刚不坏法藏的金光越来越盛,最后隐隐转为白色,升腾跳跃,犹如许多火焰一般,将那些近身魔物烧得一干二净。

    不好!竟然是大日如来净世光!

    史松龄看到悟虚身上那闪动的金光中带着点点白色,心中不由大叫了一声,急忙双手一收,出言道,“来者果真是悟虚大师?在下天外天自在宫史松龄,赵彤姑娘的同门师兄。”

    悟虚听这史松龄的回话,又看到左右及前方那些蝌蚪状的魔物远远隐去,便也不曾上前,只是微微单掌立于胸,说道,“小僧正是悟虚,敢问史道友,赵彤如今在哪里?”

    大日如来净世光,乃是天外天密宗的至高绝学。净世光一出,焚烧万事万物,对于邪魔外道更是有不可思议的威力。史松龄,在天外天,也曾经吃过这门功法的苦头。此刻,见悟虚浑身金光转白,将自己打出的那些无念阴魔焚烧一空,心中又是滴血,又是忌惮。此刻,见悟虚停手问话,便答道,“悟虚大师,赵师妹如今是我自在宫在人世间的圣女。前些日子,被几名喇嘛教秃驴围攻,身受重伤。史某奉宫主之名,已经将其护送至庐山囚魔峰。”

    “原来,赵彤已经回到了囚魔峰。”悟虚心中默默想着,“看来伤势很重,不然她也不会留在那里,不来洪泽湖。”又望着前方,幽深昏暗的史松龄的身影,眉头微皱,“赵师妹?喊得倒很亲热。你一个魔道修士,一把年纪了,也喊赵师妹?!”心中不喜,隐隐动了杀念。

    但随即又想到,此人好歹也是护送赵彤去庐山囚魔峰的,又有这个诡异的魔阵相助,后面还有那一指*退自己千万里的自在宫宫主。遂低声诵了一句佛号,似乎是感谢,又似乎是告诫。

    悟虚正要离去,忽然间,上方传来扑通一声。一个人跳入了水中,向下沉来。此人,虽然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弯刀。却似乎四肢无力,随水摆动,看情形是昏迷了过去。

    悟虚微微一扬手,将此人摄到近前。黑发黑面黑甲黑刀,正是那廖永忠。悟虚见其虽然昏密过去,却犹自怒睁着双眼,浑身上下,有许多伤痕。这伤痕,细长,而且很深,一直往外渗着血。因为是在湖底魔阵之中,湖水墨绿,渗出的血水也是呈黑色。悟虚略一感应,便知道廖永忠还没有死,便出手为其止住流血。

    又有几道身影钻入水底,如鬼魅般,朝着悟虚和廖永忠飘来。却听得一直沉默不语的史松龄,一声大喝,将这几道身影也抓了过去。

    悟虚替廖永忠止住了流血之后,又随手打了几道灵气到其体内,然后对着前方那史松龄合掌道,“我等修士,无论何道,还是不要杀念太盛,伤及太多无辜凡人。”顿了顿,“小僧就此别过。”说罢,提着因为疼痛难忍哼哼啊啊的廖永忠,朝着湖面升去。

    “且慢!”史松龄忽然在阵法中心叫道。

    悟虚缓缓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便听得史松龄又说道,“赵师妹曾经托我带话,大师不必上庐山囚魔峰去找她,日后有缘,自然相见,只是莫忘了当初的预定。”

    只见,水中悟虚,身形愣了愣,随即又一言不发地飞了出去。

    一个跪在水中的黑衣人,忽然抬头,对着一脸阴沉的史松龄,问道,“长老,廖永忠已经修炼出了魔气,难道就这样让那和尚带走?”

    “什么?廖永忠还没有投入阴煞葵水阵,只是经过赵彤那丫头的魔气熏陶,便自行修炼出了魔气?你们没看错?!”史松龄瞪大了眼睛,周围的无念阴魔纷纷浮现,如蝗虫一般在水中四处飞舞。

    天外天,自在宫,魔道修士,成千上万;但能够修出纯正魔气的,却是只有半数不到。而能够不经过魔阵淬体,自行修炼出魔气者,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在自在宫有一个称谓,称之为天魔,意思是天生的魔头。一个天魔,如无意外,修到真人境界,是水到渠成,而且同一门魔功,天魔修炼施展出来,比起旁人,威力大得匪夷所思。这廖永忠,虽然严格说来,不是真正的自行修炼,而是受到了赵彤魔气的熏陶。但已经是十分难得。对于这类好苗子,自在宫颇为重视;史松龄等人若是寻到了,招纳入门中,接引到天外天自在宫,是要受到宫主的褒奖的。

    这些事情,史松龄对这几名黑衣人之时大致而略微地提了提,却不曾想真的遇到了。所以,也难怪,廖永忠刚才受到这几名魔道修士的气势压迫,激发出魔气,竟然令他们好言相劝。便是到了后面,也只是要擒住他,而没有痛下杀手,不然,廖永忠哪还有命从阁楼跳进湖中,被悟虚救起。

    “千真万确!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那名黑衣人,见史松龄似乎恼怒不已,要将怒火发泄到自己等人身上,急忙高声喊道。

    “哼,如此重要的事情,刚才怎么不及时禀报?!”果然,心中郁闷的史松龄,一声冷喝,那些蝌蚪状的无念阴魔,便如山蜂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在那几名黑衣人的身上。

    那几名虚跪在水中的黑衣人,顿时发出一声声闷哼,浑身摇晃。史松龄却是看也不看,一甩手,径直向着悟虚先前所在之处飞去。

    那些无念阴魔,犹如一只只蚂蟥一般,吮吸着他们的精血,吸饱之后,又吐了出来。如此反复,铁人也受不了。没过多久,那几名黑衣人,便凄声叫道,“长老开恩。”

    一阵巨力荡来,那些无念阴魔,嘶叫着争先恐后地朝着阵法中心的阴煞石飞去。几名黑衣人如释重负,正要喘口气,调个方向跪着,给史松龄谢恩。却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巨力,冲击过来。

    同时,史松龄的怒吼声也随之响起,“可恶的秃驴!居然装神弄鬼,将老夫给糊弄住了!”

    史松龄虽然骂的是悟虚,那几名黑衣人,却是心中一阵惨叫,直接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已经飞远的悟虚,却是不知道这些的。悟虚带着廖永忠,飞出了洪泽湖,然后一口气飞到了.一带。找了一个山头,将已经完全醒来的廖永忠放下。

    廖永忠挣扎着要拜谢悟虚,却被悟虚双手虚托起,皱眉说道,“廖将军,脱离魔爪,有何打算?”

    廖永忠,迟疑片刻,说道,“永忠,自然是回应天府覆命。”

    悟虚看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却又无处不是黑煞之气的廖永忠,沉吟道,“廖将军,先是受到赵彤魔气熏染,又重伤之际,掉入水下魔阵,如今,似乎魔气已经完全入体。廖将军,若是就这样,回到应天府,怕是要被当作魔道中人。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

    忽然哇的一声,廖永忠,一个大男人,久经沙场的勇猛将军,竟然哭了起来。好一阵,方才止了住,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对着悟虚说道,“永忠,便是入了魔道,也是身不由己。永忠,若是怕死,也早就给自己一刀,自我了断了。无非是当初,赵将军对我等说道,她不惜入魔,也要杀到元都,我等在滁州,被王保保大军包围,本也是一死,是以许多弟兄才甘心听其号令,引魔气上身,配合赵将军施展魔功,千里奔袭,策应江南。谁曾想,谁曾想,。。”

    悟虚,不由叹了一口气,接着其话语说道,“谁曾想,魔气已经完全入体。”望着一脸茫然的廖永忠,悟虚不由朝着庐山囚魔峰方向望去。

    赵彤啊赵彤,你越来越像刘福通了。为了抗元,为了起义,为了报仇雪恨,不但自己入了魔道,更是将许多无辜之人,也牵连其中,甚至也引到了这条路上。这样,是对是错?。

    悟虚沉思着,忽然看到旁边的廖永忠,也面朝着庐山囚魔峰方向,便问道,“廖将军,若是要你选择,被元军杀死或者入魔道去杀元军,你如何选择?”

    廖永忠,神情复杂,低下头,默默无语。

    “小僧觉得,眼下廖将军有两种选择,要么由小僧送将军上庐山囚魔峰,拜入魔门,修习魔道功法,彻底入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悟虚见状,便换了一种直白说辞,将心中打算缓缓道出。

    那廖永忠听闻上庐山囚魔峰,拜入魔门,彻底入魔,吓得连连后退,颤声道,“永忠自幼便知道精忠报国,行侠仗义,绝不作那邪魔外道!”

    悟虚便又说道,“要么,小僧将你全身魔气驱除,送你回应天府,向如净师弟及众人说明缘由,证你清白,保你无事。不过,你的一身武功,却是废了,再也不能驰骋沙场。”

    廖永忠愣在那里,喃喃自语道,“一身武功全废,再也不能上马持枪?”脸上一片茫然。

    悟虚看在眼里,感同身受,不由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处在廖永忠境地,该如何选择?

    悟虚静静地想着,扪心自问着。想来想去,似乎也是难以抉择。

    廖永忠在一旁,依旧是沉默不语。

    悟虚回过神来,见廖永忠眼中闪现出痛苦的挣扎和强烈的不甘,心中不忍,大喝一声,“廖将军!”随后对着醒转过来的廖永忠,合掌问道,“不知廖将军,自己有何打算?若是可能,小僧愿意尽力相助。”

    廖永忠,望了望庐山囚魔峰,又望了望应天府,最后转身面朝北方,低沉地说道,“若是可以,大师可否将永忠体内魔气遮掩住?永忠想回到应天府,见一见大帅,见一见妻儿老小,见一见往日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然后战死在沙场,也算是不虚此生,死而无憾。”

    语气坚定而又萧索,已经是隐隐有死志流露。

    这些话,悟虚听得明白。廖永忠不想朱元璋,以及妻儿老小,生死兄弟,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魔气侵入,想回去看看,然后清白、威武、壮烈地死在战场上。

    悟虚不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说道,“不如由小僧送将军上庐山囚魔峰吧。魔道修士,若是就在庐山,也没什么不好。所谓正邪,原也没那么泾渭分明。要进天外天,不也需要六峰齐开么?说不定,将军到时候以魔成道。何况,你若是去囚魔峰,赵彤也不会亏待你。我这里也会托你带去口信。”

    廖永忠似乎意有所动,但随即又坚决地摇摇头。

    悟虚见廖永忠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言,随即将其摄入法界,口诵金刚经,升起炉香。。

    旭日又东升,大地又是一片光明,山风虽冷,却带着一丝沁人心肺的湿润之气。廖永忠向着眼前这个老气横秋,一脸愁容的悟虚和尚,躬身谢过之后,便毅然转身,大踏步朝着应天府方向走去。

    他脚底生风,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天边的朝霞之中。

    山头上,悟虚目送着,迟疑着,手中拨弄着一串白晶晶的佛珠,最后抬头看了看老天,也走下山去,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庐山囚魔峰,一处洞府中,玄机子匍匐在地,皮肤龟裂,甚至连露出来的骨头也开始绽现细小的裂缝。瘫倒在那里,犹如一潭毒沼,不断的冒出黄色的脓水,散发出一股股莫名的恶臭。

    脓水越来越多,已经将玄机子身躯完全淹没;那恶臭,也越来越多,淤积在洞府中,形成一道道黄绿相间的烟雾,将洞府完全充斥。甚至,竟然冲开禁制,流露到洞府外面。

    一声女子的尖叫传来,似乎闻到了这微微外泄的一丝丝黄绿臭气。

    “玄机子!今日浩然峰,有高手下来。你要是再逞强,装什么名门正派,不彻底入我魔道,怕是师尊本尊来了,也救不了你!”杨颖蓉远远地站在一处山峰上,一边将手中锦帕在鼻尖舞得如同飞剑一般,一边冷声喝道。

    “贱人!闭嘴!”一声如鬼叫般的怒吼,从洞府传来。

    黄色浓水中,玄机子挣扎着,将双手靠在胸口,面色狰狞,口中似乎是喘息似乎是呻吟,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道,“贱人!道爷我已经照着做了,可管屁用啊。”

    其识海中,玄机子的神识之体,五心向天,同时双手在胸前,如同肉身一般,捏成兰花指,左右手竖立的指头对应着相互抵触,反转向外,将从体内涌到识海的灵气悉数摄取到胸前,然后通过这个怪异的手势,引入神识之体。。

    杨颖蓉却是没有听到玄机子的含糊言语,更没有看到玄机子识海之中神识之体的动作和变化。

    她只是听到了玄机子那一声凄厉的吼叫,顿时花容变色,骂道,“蠢货,你以为你能够靠着半颗三清丹,搞什么道心种魔,便能够化解道心誓言的反噬?哼!实话告诉你,今日不过是天外天有人强行打开通道,送人下来之时,所泄露下来的一点点天机,你便成了这样。你要是不听本宫之言,待到六峰齐开,天机浩荡之下,哼!”

    远远的,另外一个山峰之上,一只铜色铁鸦,一振金属光泽的双翅,似乎也受不了这股恶臭,受不了两人的对骂,要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却见火气正旺的杨颖蓉,柳眉一扫,又对着那铜色铁鸦,挽指骂道,“贱畜,看什么看?!要是再来偷看,莫怪我本宫不顾圣女的颜面,将你炼作本宫的傀儡!”言语间,一道黑色指气,如飞箭一般,射出去。

    那铜色铁鸦,顿时一声怪叫,落下两三根羽毛似的铁片,冲进上方的黑云之中,向着囚魔峰更高处飞去。

    一会儿,这铜色铁鸦飞到了一口黑色寒潭边,扑哧扑哧的拍打着翅膀,嘴里却吐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启禀圣女,浩然峰以秘法向天外天求援,今日有人下来。据说那人下来之时,浑身笼罩着白光,看不清面容,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黑色寒潭空无一人,那铜色铁鸦停在边上的半空中,却是恭谨得很。说完之后,见没有任何动静,又把方才自己看到的玄机子和杨颖蓉两人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黑色寒潭还是幽幽如故。

    那铜色铁鸦,此刻已经有点受不了寒潭上空浓郁的魔气,此处本就是其不能随意前来之处。只不过每三日,午时,方才可以前来,将自己探听得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它又是一阵急促的拍打翅膀,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声音也变得缓慢低沉起来,“属下,昨夜在云海中,看到有一女子从三叠泉那个入口上来,却是朝着莲法峰飞去,说是要见八思巴和元法大师。”

    一颗黑色圆珠,从寒潭中飞出。铁鸦,急忙一口叼住,囫囵吞下,拍打着翅膀,带着一丝满足和欣喜,“多谢圣女赏赐!属下已经打听清楚,那女子有人认得,是什么吴王王妃潘若雪,又是东海妖盟的一条银炼蛇妖。”

    “那潘若雪不去阴罡峰,反而去莲法峰找八思巴和元法大师,却是为何?”一个声音响起,寒潭开始荡起微微涟漪。

    铁鸦两只眼珠滴溜溜一阵转动,“云海中,有人拦住问过。那蛇妖只说是受玄影门一位长老所托,有话带给八思巴和元法大师。”

    寒潭水面一阵沸腾,三颗晶莹的黑色圆珠飞了出来。

    那铁鸦大喜,扑哧着翅膀,一边千恩万谢,一边伸出长长的利嘴,迎向那三颗晶莹可爱的黑色圆珠。

    却见其中的一颗,却是没有落向自己嘴边,反倒向着外面飞去。吓得这只铁鸦急忙把嘴一缩。

    那颗圆珠,穿过层层黑云,居然渐渐化作一道黑气;这道黑气,飞啊飞,飘啊飘,随微风儿,出了囚魔峰,到了云海中,居然又化作了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黄脸赤脚,一身黑纱,头上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莲花。

    正所谓纵身湖心不见君,却出朝霞送将军。

    铁鸦绕潭报音讯,囚魔峰外花伴云。

第二百三十章 求不得

    如今的庐山,俨然自成一界,从西面的莲法峰到东面的罗刹峰,足足有上万里的距离,便是与莲法峰相邻的囚魔峰或者阴罡峰,要前往莲法峰,也有三千余里。

    这名女子,从囚魔峰下来之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毕竟明目张胆,无故徘徊在囚魔峰下,是对囚魔峰的大不敬,是死罪一条。待到她不紧不慢地游走在云海之中,经过一块堪堪只容数十人驻脚的陆地之时,便看到有一对夫妻,端坐在那。

    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刚刚修炼完毕,端坐在那里,微微喘着气,额头布满了汗珠;那中年妇女,拿着一面丝帕,一边给那男子擦着额头,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而那名男子,却等那女人擦好之后,迅速将这名女子的手隔开,冷漠地说道,“师妹,你还是回去吧。此处危险,我在此足矣。”那名中年女子,哀怨地扭过头,似乎是赌气一般,也不说话。

    这从囚魔峰上下来的黄脸赤脚女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似乎认出了这二人,又深深地看了这二人一眼,便又朝着前方一座飞去。

    自从庐山六峰开启之后,佛门、道门、儒门,还有魔道、妖修、鬼道,六大势力分别将六峰占据,其余门派或散修之人,便只能在云海中寻个落脚之地。而云海正中的几个大的,又被几个大门派大势力所独占,那些小门小派或者光脚散修,虽然人数最多,却被挤压在靠近六峰的边缘地带。

    在这些边缘地带,打个比方,就好比城乡结合部一般,门派众多,三教九流,人员流动性大,形势复杂,时常有修士受伤乃至死去,至于偷盗诈骗之事,更是多如牛毛。而在这边缘地带中,又有六个较大的,聚集的修士最多。每个,都如同一座集镇一般,不但吃喝玩乐的地方都有,甚至还有暗中维护秩序的。据传言,是六峰和云海正中那几个大门派大势力暗中商议出来的结果。

    靠近囚魔峰的那座秩序良好,人员密集的大,叫做“求魔岛”。因为到此岛的修士,大多是些声名狼藉、身负血债的散修,或者是一些被逐出师门、不容于世的叛徒逆子。他们本身不容于正道,上了庐山,见有囚魔峰,却是喜出望外,有一种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愉快。是以,便有人煞有其事地在岛上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写上“求魔岛”三个大字。其意很直白,也隐约透露着张扬和不羁,老子就是要求魔,求之不得,你待如何?

    这名黄脸赤脚的女子,飞到求魔岛,顿时引起了一些修士的注意。有几名囊中羞涩的修士,更是率先从旮旯缝里跳了出来,阴沉着脸,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但他们很快便面色惨白地逃了回来。因为这名女子,直接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而且看其方位,是朝着求魔岛的天魔阁而去。这天魔阁,传言是囚魔峰的堂口,方圆百里,禁飞不说,更是严禁外人无端闯入,违者只有一个死字。

    从庐山六峰开启,到现在,还没有例外。

    这名女子,要么存心找死,要么便是天魔阁的人,无论如何,是没必要招惹,也招惹不起的。

    不但那些跟梢的人面无人色的退了回来,便是注意到这名女子,起了歪念头的人,顿时也熄了念头,该赌博的继续赌博,该密谋打劫的继续密谋。

    这名女子,诸位看官,看到这里,想必也猜到是赵彤姑娘了。是,也不是。小生的设想,这名女子乃是赵彤的一具分身。对与不对,且往后看。不过为了便于行笔,我们姑且称之为赵彤。

    空中的禁制,似乎完全失效。赵彤,直接飞入了天魔阁最高一层。刚落座没多久,几名修士,便匆匆的赶来。

    赵彤一扬手,荡起一层薄薄的黑雾,黑雾中,先前跟踪之人的面容,隐约浮现,“这几人,企图对本宫不轨,杀无赦。”。话说完,黑雾散,匆匆赶来的一名修士,又急匆匆出去。

    “万佛岛普济寺,何人在联系?”

    “启禀圣女,万佛岛普济寺,由属下在联系。”

    “你亲自去一趟万佛岛,找到潘若雪。请她到求魔岛一叙。”

    靠近莲法峰的万佛岛,是如求魔岛一般的。上面的普济寺,恰如天魔阁。

    庐山六峰须得完全开启,互相配合之下,方能由下至上,打开通往天外天的通道。是以,六峰如今处于一种微妙的局势,除了清静峰和阴罡峰,因为龙王三太子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杀来杀去,更*得马灵华以秘法,催动赤明天书,传讯天外天。其余时候,其余诸峰,都相安无事,暗地里颇有默契。

    赵彤身为魔门圣女,自然不好平白无故的跑到莲法峰地盘。但却可以通过求魔岛天魔阁和万佛岛普济寺的联系,联系上潘若雪。要知道,潘若雪作为东海妖盟的妖修,便是悟虚推荐,八思巴和元法大师首肯,也难以在那梵音木鱼尚未完全炼化之时,上莲法峰去。

    万佛岛普济寺,与求魔岛天魔阁,不过千余里。若是修士急速飞行,一个来回,也不过四五个时辰。赵彤下完命令之后,遣退众人,在楼中静静等待了一两个时辰,似乎耐不住,又悄然飞了出去,求魔岛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那个玄影门长老,是不是悟虚?悟虚曾经和自己说过,他曾经因为郭敏之事,走火入魔,功力大减,又被陆妙影追杀,流落到平江府,遇到那杨长青,迫不得已,作了玄影门的客卿。如今,玄影门的高手,要么上了阴罡峰,要么随着黑龙使潜入罗刹峰。悟虚有喜欢不以真面目示人。这玄影门长老,说不定就是他了。记得王保保大军南下之际,潘若雪便是听了悟虚之意,控制了张士诚,与李林甫一等阴身鬼修,千方百计要夺回镇江府..能将潘若雪送上庐山,难道悟虚已经修成真人?也不知那一夜,他匆匆离去之后,到了何地?如今,是否去洪泽湖大谈自己的下落?

    .。。

    赵彤正想着这些,忽然被一阵喧嚣声惊动,朝着左前方走了一两里,上了一处酒楼的二楼,便看到一名中年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带寒霜,右手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

    赵彤识得此中年女子,正是先前刚下囚魔峰,所见到的那名中年妇女,也正是那紫阳门门主岳飞阳的妻子,师妹,李明珊。

    紫阳门,其实也是名门正派。只不过当日匆匆上了庐山,又饱受排挤,被*得在靠近囚魔峰的一小块陆地落脚。于如今求魔岛上的这些邪魔外道而言,算是另类。另类,自然更是要受到排挤和打压的。

    赵彤听了一会儿,便知道的个大概。

    李明珊,重上庐山,找其夫岳飞阳,无奈岳飞阳呆着不肯走。李明珊只好也留了下来。但山上虽然灵气充沛,却资源缺乏,李明珊不时要上岛来换取一些东西。

    当初,被魔气侵入体内的韩双,被岳飞阳一掌打进囚魔峰之时,口中那声师娘,喊得情真意切,却是被众修士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是以,一见到李明珊便要调笑一番。

    此次尤为过分,居然在李明珊经过酒楼之时,编排了一些猥琐的歌词,在那里高声吟唱,阵阵*笑传遍了整条街。李明珊又羞又恼,忍不住闯进酒楼,却更惹得一干修士,将更龌龊的笑话,说了出来。

    “哎呀呀,李仙子生气了,要横眉拔剑,这可如何是好?求魔岛可是严禁无端打斗的啊。”

    “紫阳门,紫阳剑一出,降妖除魔,我看你们还笑!”

    “紫阳剑,哼!”

    “你不怕紫阳剑,难道不怕李仙子的男人么?”

    “岳飞阳?他算个x啊!都不敢上求魔岛!整天躲在那里,让一个女人抛头露面!”

    “错错错,老夫指的是当日得了便宜,飞进囚魔峰的俊俏后生。哎呀,当初囚魔峰不禁外人闯入,我等晚来一步,却是痛失良机!”

    “韩双?!”一个声音杀猪般尖叫道。

    酒楼中的修士一愣,随即,面无血色,反正方才大家都在说话,此刻骤然安静,各自低头喝酒,却是似乎都事不关己,找茬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韩双?!”李明珊握着长剑的手一松,满脸的不可置信,早已充斥在眼眶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道魁梧的身影矗立在酒楼中,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杀机,浑身魔气缭绕,唯有脸庞,显露出来,俊秀苍白,冷漠无情。

    他没有去看李明珊,只是缓缓环视酒楼四周,眼中射出道道黑色光芒,如长枪,如利剑,如匕首。一圈下来,酒楼中,一片黑暗,只剩下其灼灼目光。是的,黑暗之中,就只剩下其黑色目光;因为这黑色目光比夜色更黑,黑得发亮,黑得发光,黑得勾魂动魄。

    “双儿!”黑暗之中的李明珊,忽然低声唤道。

    那黑色目光,忽然破碎,化作无数碎片。顿时,酒楼中响起无数的闷哼和惨叫。

    当月光再次被允许,照射进此处之时,李明珊迎着月光,眼角有泪。周围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或死或残的那些修士,仿佛不存在一般。整个酒楼似乎空空如也,李明珊似乎也没了神识和意志。她对着囚魔峰方向,呆呆仰望着,良久,方才失魂落魄地沿着楼梯,姗姗而下。

    ..万佛岛普济寺,一片庄严肃穆。那些自愿落发为僧的修士,神情凝重,各安职守,犹如木雕,犹如石像。寺中一处幽静的禅房,潘若雪对着高山仰止的八思巴、元法大师,将悟虚所托之言,一一细说。

    “原来如此。”元法大师,将八思巴递过来的寂灭珠,拿在手中,细细感应,缓缓说道。

    与八思巴对视一眼,元法大师又说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大开方便之门。时机一到,老衲自会请仙子上莲法峰。”

    潘若雪合掌答道,“多谢两位大师。”

    却见元法大师忽然眉头一皱,出声问道,“潘仙子可曾认识赵彤?”

    潘若雪摇摇头,“启禀大师,若雪只是听说过赵将军,乃是悟虚大师的好友,却是未曾见面过。”

    元法大师和八思巴大师又对视一眼,“赵彤如今乃是囚魔峰魔道圣女,她可能会派人请你去求魔岛,问询悟虚之事。”

    “也罢。她若问起,你据实相告即可。”元法大师,低声诵了一声佛号。

    “潘仙子,今日东海水军大举进攻陆地,沿海一带已经沦陷”八思巴手捻佛珠,缓缓说道。

    “啊!这么快!”潘若雪惊呼道。

    八思巴点点头,“因为,魔教和东海龙宫勾结,舟山等地更是长驱直入。眼下,东海水军,张士诚的部队,已经在镇江府附近集结,要水陆齐发,攻打应天府。”

    潘若雪虽然早知张士诚已经投靠魔教,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如晴天霹雳。

    “阿弥陀佛,妖魔联手,江南蒙难。”八思巴和元法大师齐齐宣了声佛号,说道。

    潘若雪忐忑不安,恭声说道,“晚辈,虽然是妖,但却一心向善,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潘仙子误会了。”元法大师合掌道,“老衲与八思巴大师相商,如今莲法峰尚未完全开启,想请仙子暗中下山一趟,待功德圆满,老衲与八思巴大师自然再接你上庐山,入莲法。”

    “不知要晚辈做些什么?”潘若雪恭声问道。看来这莲法峰也不是那么好进的,须得做些功德。刚才还暗自心喜的潘若雪想到此处,不由有点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先不上庐山来,拿了陆妙影的月华珠,在人世间闯荡一番再说。这元法大师和八思巴大师,皆是真灵修士,能够出面接待自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如今叫自己下山办事,还能说个不字么?

    这边,八思巴和元法二人见潘若雪应允,便齐齐出手,打出一串佛珠手链,这佛珠手链,总共一百零八颗,颗颗流光溢彩,圆润如玉,但细看之下,却颗颗都是骷髅状,煞是吓人。

    这串骷髅手链,飞到潘若雪面前,闪了闪白光,便嗖的一下,套在潘若雪右手手腕之上。

    “此白骨佛珠,乃是无数善男子善女人,无数比丘比丘尼,于无数杀劫所留的遗蜕,经由历代高僧灭度而成。仙子持此物,自然受诸佛庇佑,逢凶化吉。”八思巴双手一合,说完话,便入定中。

    元法大师,低声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复又对潘若雪说道,“你日后,自然知道此物妙用。”停了停,“老衲会护持仙子,仙子与那赵彤会面之后,自可从容下山,降妖除魔。”

    潘若雪再想开口说话,却只觉眼前一黑,同时又有无数白光生起,飞入自己体内。不多不少,恰恰好,一百零八道。

    正所谓多少好汉求不得,便是入魔又如何?

    持珠上山寻莲法,大师普济说功德。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可说

    潘若雪醒来之时,八思巴和元法大师已经离去。看着手腕那串白色佛珠,潘若雪回想起方才那一百零八道白光,急忙坐起,神识内视,不由又惊又喜。那些白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自己的修为却一下凭空达到了凡尘大圆满。作为妖兽,体内那些迥异于人类的气脉暗窍门,全无丝毫幽闭晦涩之感,悉数畅通。潘若虚心念一动,真气便是在体内一个圆满的大周天,可谓气随意动,无微不至。

    不一会儿,万佛岛普济寺主持慈心大师,在门外求见,进来后,微微躬身,合掌说道,“两位大师临别时,有所嘱托,要我等护送仙子与那魔女会晤之后,平安下山。不知何时动身启程?”

    这慈心大师,潘若雪却是认识,乃是人世间天台宗国清寺主持,修为也是真人层级。那天台宗,也是佛门的大宗,慈心大师更是早已晋升真人之境,却想不到也未曾上莲法峰,留在普济寺坐镇。

    潘若雪见慈心大师如此纡尊降贵,急忙回礼道,“不敢劳烦大师。”

    那慈心大师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指,指了指潘若雪胸前,“三星耀月玉珊佩,仙子须得收好,否则难免有人窥觑。”

    三星耀月玉珊佩?潘若雪急忙低头,那玉珊佩还在脖子上,贴于胸前,只是那隐约露出的链子,却是由原先的白红绿三混色,变成了纯白之色。修道之人,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急忙取出玉珊佩一看,也是由原先的白红绿三混色,变作通体玉色。

    潘若雪正要将灵气注入,一探究竟;一旁的慈心大师,一声佛号,手指上飞出一朵祥云,飘至潘若雪胸前。便见得那三星耀月玉珊佩,飞出一道金光。一尊袒胸露乳的阿弥陀佛像,随即出现在祥云之上。

    “两位大师已经将此玉佩重新炼制过,未免有人认出,平添事端,仙子还是收好为妙。”慈心大师笑着说道。

    这三星耀月玉珊佩,乃是当初潘若雪应允下嫁给张士诚时,赵浩然三人赐下的护体法器,为其遮掩妖气,凝神静心,危急之时,更有护体之效。只不过,此玉珊佩却也被暗中藏了一丝儒门浩然正气,诚如悟虚所言,那赵浩然等人随时可以引动此气,令心神与之相连的潘若雪,在浩然正气和妖气的猛烈冲突中,爆体而亡。这时候,那阿弥陀佛佛像复又化作一道金光,飞进了玉珊佩;那朵祥云,也随之飞了进去。

    潘若雪低头再看那三星耀月玉珊佩,依然是变作了白红绿联环,只是圆环之间有一些细小的祥云状装饰。

    。。

    却说赵彤方才化作韩双的面容,杀了那些调笑李明珊的修士之后,没多久,便收到下属从万佛岛普济岛传回来的消息,潘若雪会和自己在求魔岛和万佛岛中间的的一座小岛会面。

    这座小岛,很小,又在求魔岛和万佛岛中间,是以,便被双方刻意忽略,只有一些到处乱窜,四处寻找机缘的修士,偶尔在此落脚。赵彤赶到之时,岛上恰好有几人,犹如庄稼汉在田头一般,翘着脚,散坐在那里,拿眼斜瞅着这个黄脸女子。赵彤自找了块石头,手臂撑着下巴,望着云海,似乎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潘若雪也依着慈心大师所给的指示,飞到了此处。

    赵彤和潘若雪,以前并没有见过面。但她们却分别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因为,潘若雪看到眼前这名一袭黑纱之人,头上佩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莲花。这样的白莲花,潘若雪在许多白莲教坛曾看到过,在悟虚施法之时也曾看到过。而赵彤,却是感应到随同潘若雪前来的,还有两人,他们暗中隐身于其附近。确切地说,这二人也是在潘若雪飞上岛之后,方才释放出一丝极其晦涩的气息来,岛上其他人,甚至连潘若雪自己都没有察觉。但是,那股佛门气息,对于如今的魔教圣女赵彤来说,却是再熟悉和排斥不过的了。而且赵彤却是知道,那股气息似乎有点专门针对自己,隐隐有警告的意味。

    赵彤缓缓站起身,潘若雪上前一步,正要含笑开口。却见赵彤,也是一笑,不过却是对着岛上最先来的那几名修士,娇滴滴说道,“诸位哪里来哪里去,不要在这里偷听我们姑娘家悄悄话。”

    那先前几名修士,这时也看出这两名女子有点不简单,是以一直没有说话。但听到赵彤此言,却都是相视而笑。有一人,正要冷声开口。赵彤峨眉轻敛,云海中有云朵飘了过来,漫过小岛,将那几人淹没。这时候,潘若雪胸前那三星耀月玉珊佩,忽然泛起淡淡的金光,笼罩住其全身,一朵祥云出现在其脚下,托着其冉冉飞起。

    赵彤冷笑着望了望潘若雪身后,也随之升空,身上黑纱在云层中如军大纛,簌簌飞扬。“久闻潘仙子大名,想不到今日方才一见。”赵彤开口出言,嗓音似乎有一股魔性磁力,引得脚下黑云一片翻腾。

    潘若雪本是东海妖盟陆子虚的得意弟子,年轻貌美、心高气傲、心狠手辣,又因为喜好冬季腊梅,是以绰号“腊梅仙子”,一些人将其与郭敏,并称为“东海双煞”,又在江南张士诚那里做了几年王妃。如今虽然经过战火洗礼,生死考验,性格内敛了不少,气度也柔和了不少,但也是外柔内刚。见赵彤如此做派,身后居然也腾起数道黑气,将云层染得乌黑一片,似乎随时便有倾盆大雨而下。然后,淡然道,“恭贺赵将军修成真人。”赵将军,乃是赵彤在应天府军中的称谓,蓝玉、李林甫等人,在悟虚和潘若雪面前,便大多是如此称呼。

    赵彤面色缓了缓,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潘若雪,笑道,“潘仙子如今实力,本宫也看不透,恐怕也不止凡尘大圆满吧?”

    潘若雪以凡尘大圆满境界,在赵彤身上感应到一丝威胁,便有所猜测。此刻见赵彤不但看出自己如今的境界,而且对于自己的言语试探也不否认,顿时便知赵彤果真修成了真人。当即直截了当地说道,“悟虚大师将晚辈送上庐山之时,托晚辈前往莲法峰传讯,恰好八思巴和元法大师都在,便施展佛门灌顶*,将晚辈的修为拨高了点。”

    “果真是悟虚大师?”赵彤脸色露出微微一变,也不知道是惊是喜。

    潘若雪点点头,“是的。悟虚大师送晚辈上山之前,曾经对晚辈说过,若是遇到赵将军,”

    “哦,他有何物托你带给我?”赵彤望着潘若雪。

    潘若雪微微摇头,“悟虚大师也不曾确定赵将军,是否真在庐山。只是托我转告几句话给赵将军。”见赵彤似乎有点失望,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也止住了话语。

    半响,赵彤忽然一舍方才魔教圣女阴柔气质,呵呵大笑,“前些日子,潘仙子在镇江府,本宫在洪泽湖,一南一北,将那花里忽耍得团团转。想起来,真是畅快。本宫不止一次,在想潘仙子是何等巾帼英雄,今日一见,倒真有点惺惺相惜。仙子若是不弃,你我今日便在这小岛上,坐而论道,将先前那几次战役重新推演一番如何?”随后,招手示意,要潘若雪随其一道降落到小岛上,女将军威武眼神却是朝着潘若雪身后看了看。

    潘若雪见赵彤神情自然,不似作伪,正有所踟蹰,一个传音又在耳边响起,“潘仙子,请放心,老衲观其没有杀意。”这才记起,慈心大师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当下心中大定。对着赵彤笑了笑,将五彩宫袍微微一敛,收起身后九幽冥气,随着赵彤徐徐降落至小岛。

    此刻黑云已经消散,潘若雪站在那里,望着脚下,却不由微微皱眉。显然,那先前几人,已经消失不见,化作脚下根根白骨。赵彤见状,又是一阵轻笑,“潘仙子,杀了那么多元军,难道还怕白骨么?”话虽如此说,掌心却打出一道灵诀,那些白骨便化作粉末。赵彤又是朝天击掌,带起一阵罡风,将地面白骨粉末,吹向四面云海。

    但就在此刻,潘若雪面色一凝,因为随着那些白色骨粉洒向云海的同时,自己瞬间失去了对于小岛之外的感应。

    “仙子且莫惊慌,本宫布下此黑玉藏魔阵,只是为了防止他人窥探罢了。”赵彤坐在那里,微微笑道,“要知道如今庐山之上,修成天眼通、天耳通等大神通者,不计其数,不独万佛岛普济寺慈心大师。”

    不远处,隐于虚空的慈心大师,忽然抬起头,两眼射出两道金光。那金光一射到,赵彤、潘若雪二人所在小岛之处,层层黑云中,便浮现许多白骨魔影,打出道道白光,将那两道金光无声磨灭。

    等到那包裹着小岛的黑云散去之时,赵彤和潘若雪重新出现。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如今似乎很是亲密,那赵彤拉着潘若雪的手,笑吟吟地说了几句,方才离去。潘若雪在赵彤飞走之后,收敛笑容,独自一人站在小岛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朝着浩然峰忘了一眼,方才离去。

    一路上,潘若雪沉默不语,慈心大师也不去问。待到了某一处之后,慈心大师这才现身,向潘若雪躬身宣了声佛号,“悟虚大师既然从三叠泉,送仙子上得山来,老衲便也将仙子送到那里去吧。”

    潘若雪踏上通道之前,对着慈心大师一阵感谢,最后字斟句酌地说道,“方才赵姑娘与我不过说了一些私密琐碎之事,布下黑玉藏魔阵,只是怕庐山之上那些大神通者无意间隔窥探到。”

    慈心大师,合掌一笑,“潘仙子多虑了。老衲只是负责护送潘仙子罢了。”随后,又是一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莲法峰上,身着深红藏式僧袍的****咯巴大喇嘛,端坐在蒲团上,望着潘若雪在慈心大师得恭送下,消失在通道中,沉吟片刻,对着一侧的八思巴和元法大师说道,“潘若雪此去传信,悟虚想必很快便会上来了?”

    八思巴合掌道笑道,“若是无事,数日之内,便会上来。”

    “那魔女中间突然布下自在宫黑玉藏魔阵,究竟和潘若雪谈了些什么?一妖一魔,恐怕有蹊跷啊。”对面一个略显瘦削的僧人略带阴郁地说道,正是那羌巴穆勒。

    “此事,是由我二人提议,若是有事,我等自会处理。”元法大师淡淡答道。

    其间,还有一名僧人,一直不曾开口出言,只是待元法大师说话之后,方才合掌宣了声佛号。

    羌巴穆勒的脸色更加阴郁,却不再多言。

    ****咯巴大喇嘛微微颔首,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双慈祥的浓眉大眼,微微眨了眨,望着天空,“炼化梵音木鱼之事,不能再拖了。南无本尊释迦摩尼佛。”

    潘若雪再次站在三叠泉之时,不由抬头望着上方,长长吁了一口气。方才赵彤布下黑玉藏魔阵,确实只是在问了悟虚的情况之后,随意说了一些杂事,什么潘若雪本是妖修,佛门莲法峰不一定适合自己,潘若雪若是愿意拜入自在宫,必定得授正宗魔功,九幽冥水诀更上一层,然后潘若雪可以继续回去掌控张士诚所部,甚至直接废掉张士诚,潘若雪学那武则天做女王,也未尝不可。

    但这些话,潘若雪,怎么好讲给慈心大师听呢?不管自己心动不心动,说出来,总是会有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

    何况,潘若雪现在是婉转回绝了,但对于潘若雪来讲,自己如今还没上莲法峰,那便存在着变数。何况,目前而言,除了莲法峰,潘若雪似乎就只能去囚魔峰了。

    自己先前,为东海妖盟打打杀杀,出生入死,早已将正一教狠狠得罪,是以清静峰是不好去的;后面庐山开启之时,师尊陆子虚认为自己不堪修行,遗弃在人世间,自己颇为心寒,是不想再追随了,何况陆子虚去的还是儒门浩然峰?而正宗的妖修之地,阴罡峰,却是被东海龙族占据,自己身上还有东海妖盟的烙印,怎么能去?至于罗刹峰,鬼道修行,实在是太过诡异,根本不适合活着的血肉之躯。

    其实赵彤邀请自己加入自在宫的那一刹那,潘若雪是心有涟漪的,只是碍着先前八思巴、元法大师还有悟虚的恩惠,不好一时之间转换门庭。直到后来见赵彤想将自己派往人世间,随其征战,潘若雪这才熄了去囚魔峰的念头。

    潘若雪,实在是有点看不透赵彤这个人,修到了真人境界,还想着在人世间如何如何布局,如何如何征战。

    难道就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放不下那丝执念?

    若要说到执念,男女之情也算是最为深重的。可自己替悟虚和赵彤传话,发觉二人倒是没有先前传闻的那般,好像都是淡淡的。悟虚自然随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便是赵彤虽然主动问起悟虚之事,表现的也很关心,但远远没有那种情人之间小别胜新欢的感觉。这种感觉,作为过来人的潘若雪,深信自己没有看错。

    还是说,自己境界不够,理解不了真人的心态和情感?

    潘若雪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朝着洪泽湖方向飞去。待飞出庐山地界之后,方才寻了一处山头落下,举出临上庐山之前,悟虚交给自己的传讯玉符。

    正所谓魔女仙子云海会,巾帼英雄成双对。

    倩语不许高僧听,黑云白骨巧点缀。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看不透

    悟虚收到潘若雪的传讯之时,正在蠡湖。

    何其峰奉命前往应天府报信,返回的时候却被人盯了梢。一名鬼道真人修士,一路跟了回来,将人连船围在了湖中。要不是何其峰九人最近恰好曼陀罗诸天剑阵有所小成,只怕连那名真人修士全力一击也挡不住。

    悟虚接到警讯,匆匆赶到之时,情况已经十分紧急。木船已经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上方,一个黑袍书生,身如鬼魅,正将手中一把扇状法器不断挥舞着。每一扇,都打出滚滚黑烟,带起阵阵阴风,黑烟中无数厉鬼,朝着迷雾蜂拥而去。

    悟虚因为将木船作为曼陀罗祭炼过一二,是以依旧能感应到木船的位置,及船上众人的状态。迷雾中的木船便爬满了厉鬼,前赴后继地冲向何奇峰等人,有的甚至嘶哑着木船泛起的淡淡光华。何其峰等人,各自显化出诸天之像,手持白骨剑,虽然对付这些厉鬼绰绰有余,但那黑袍书生扇动过来的阴风,却令众人吃消不住,不但全身渐渐渐渐僵硬,便连神识也似乎被冻住。动作逐渐迟缓,眼神也开始散乱,似乎那阴风还有惑人心神的作用。

    悟虚大喝一声,先是结了一个大日如来智拳印,朝着迷雾之中的木船打出一道金光,随后,祭出白骨剑,朝着那黑袍书生刺去。

    那黑袍书生,见到悟虚手中的白骨剑,先是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收回阴风扇,将白骨剑往一侧撩开,扇骨刁钻地对着悟虚,射出数道黑箭。悟虚身形一闪,遁入曼陀罗法界,*控着白骨剑,带着一股寂灭气息,无声无息地向其颈部横斩过去。

    那黑袍书生,见状,阴风扇一抖,身边阴风大作,将白骨剑吹得缓了缓,同时连连后退,对着空中沉声叫道,“你是何人?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乃黄泉道弟子孙念祖。道友莫非是鬼龙一脉?”

    悟虚在法界中冷哼道,“既然是黄泉道的,为何又对我玄影门痛下杀手?”一边说着,一把*控着白骨剑继续朝着此人斩去。

    那黑袍书生,见自己始终感应不到悟虚的所在,不由有点心慌,一边抵挡着,一边喊道,“都是误会。他们去往应天府报通风报信,孙某这才追了过来。”

    “哦?”白骨剑虽然一剑接一剑,去势甚急,力道去逐渐弱了下来。

    那黑袍书生,自是感应得到,心中暗喜,嘴上继续说道,“敢问阁下大名?本门已经和鬼龙一系结盟,阁下和你的属下,不在龙骨山,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

    “哦?竟有此事?我奉命离开龙骨山,一年有余,最近数月也未曾见到殿主大人。”悟虚半信半疑的声音悠悠传出,白骨停在了半空中。

    “正是!不知阁下是哪位尊使?”孙念祖当即答道,心中暗叹了一声,自己原本想不声不响地杀了那几人,夺了那几把白骨剑,却没想到黑龙殿的按察使便在附近。这下可好,对方也有真人修为,而且功法似乎颇为诡异,打不过,那么此事便要传到大师兄那里;大师兄此刻正是交好鬼龙一系之际,搞不好对自己要严加责罚。

    正在这时,一道绿光,突然从其身后闪现。这黑袍书生孙念祖猝不及防,顿时被刺了个透心凉。一道神识光团,从其头顶浮现,想要朝着应天府方向疾射而去。

    早有预谋的悟虚,方才以言语迷惑住对方,然后趁其不备,动用星云竹,便是要将其彻底灭去,怎么可能让其如同定海城那个廖将军一般,神识逃去。神识之体在曼陀罗法界双手结虚空藏三味耶印,将这片空间定住,随后法界外显,将其神识摄入。

    便听得那孙念祖神识惊恐叫道,“星云竹,曼陀罗法界!?你是何人!”

    悟虚神识之体,端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双手变幻,转为内缚,两手中指竖起,遥遥相对,口中念诵声乍起。念诵的正是那《地藏菩萨本愿经》。

    寻常修士,或残魂,悟虚寂灭法界,只需随感随化,即刻。而这一次,悟虚是主动将某之三魂六魄整个神识炼化,而且还是一名真人修士的,不敢大意,所以一边催动法界寂灭气息,一边手结地藏菩萨根本印,一边诵持《地藏菩萨本愿经》。

    地藏菩萨,佛经有赞叹,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思密知秘藏,能受一切众生种种罪业,妙藏一切不可说不可想功德佛性。悟虚诵持地藏菩萨,法界即可寂灭孙念祖神识,又能无碍汲取其本源,壮*界。

    便见孙念祖宗神识光团,渐渐化为乌有。悟虚,隐隐感觉,孙念祖此人,已经完全消失,便是连轮回六道之中也不复存在,而自己的法界,则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波动。悟虚神识之体,不由自主地诵了一声佛号,双手对着法界虚空一点,一朵莲花从虚空中生。

    悟虚定定看着,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片刻之后,眼泪止不住留了下来。

    修士的神识之体,一般没有眼泪一说,但修成真人以后,神识之体已经有了几分实体的状态。流眼泪,其实是神识之体不稳的一种表现,而且是由心神不安,过度伤感所引发。

    悟虚之所以心神不安,过度伤感,其缘由,说起来,却是比较曲折。诸位看官,也许不喜欢看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但此缘由关系重大,由不得小生不耗费笔墨,敲打键盘。

    悟虚将潘若雪送上庐山之后没多久,东海水军便开始进攻大陆。悟虚原本以为,张士诚、方国珍等人至不济,也会抵挡一阵。哪知,东海水军不但轻易登陆,没有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而且几乎是一夜之间,张士诚、方国珍所据之地,全都齐齐向东海龙族投诚。有一些地方的凡人或修士,想要奋起,却反被张士诚和方国珍的军队给无情剿灭。

    明面上,是张士诚、方国珍率部归顺了所谓的真龙天子;实际上,是魔教和鬼道修士暗中控制了这些人这些地方后,与东海龙族达成了秘密协议,助其长驱直入。

    这些,小生说起来,轻飘飘的,各位看官看起来,也似乎是一件荒诞古老的历史事件。但真要细察入微,那却是惨不忍睹。

    姑且不说那些嚣张跋扈、法力滔天的魔修,鬼修,妖修,一个肆意施法,要死多少。那上面提到的,有一些地方的凡人或修士,又是哪些地方?又是多少凡人?多少人类修士?他们有的,其实只是惊慌失措,举止慌乱。但,全都难存。

    是以悟虚一眼望去,江南上空已是一片血红,群魔乱舞。怨气冲天,杀气冲天,妖气冲天,魔气冲天,鬼气冲天!

    也因此,悟虚方才不但对那黑袍书生孙念祖痛下杀手,更是将其神识摄入法界,以寂灭之法炼化之。杀此人,没有什么;但将此人神识,生生炼化。却是目睹江南剧变,杀心炽盛的悟虚,第一次为之。

    佛门有戒律,不杀生。悟虚虽然不拘泥教条,已杀过不少人,不少妖魔鬼怪。但悟虚还是第一次,将某某彻底抹去。天地有循环,佛门有轮回。杀了某某,在悟虚看来,不过是将其暂时击退,待以后重新轮回罢了。但生生将其炼化为虚无,彻底抹杀于六道轮回之外,在悟虚眼里却是真正的杀了人,真正的犯了杀戒。无法挽回。

    打个比方,后世有cs游戏。在游戏中,你杀死某某,将某某爆头,**********罢了。他其实没有死,还可以重新登陆。但悟虚以法界炼化了那黑袍书生的全部神识,将其神识化为虚无,化为类似于本源的东西,却是相当于在现实中将此人杀死,此人是再也没有机会输入账号和密码,重新登陆了。

    游戏归游戏,修士杀修士,本也没什么。但将其神识也生生炼化去,这却是真正的杀生了。按照佛门戒律,这便是真正的破戒。

    如来佛祖,涅槃之时,曾经说过,以戒为师。可如今,自己却破了戒,而且是杀戒。这叫悟虚怎么不惶恐和悲伤?先前与赵彤动了情,犯了*戒,如今又犯了杀戒。悟虚真的想仰天长问,修佛是否这么难?自己冥冥中,穿越至此,听闻受持佛法,以此修行,修到现在,却是似乎破戒难修,注定无成?

    除非佛法有误?可若是佛法有误,自己又修的是佛法,那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那又该怎么办?何去何从?是以,你叫悟虚如何不惶恐,如何不悲伤?

    此其一,其二,却是那虚空生出的莲花。

    悟虚在法界中,炼化了那黑袍书生孙念祖之后,法界波动,虚空生莲。凡事皆有因。法界虽然看似无明波动,但必定是自己在那刹那间起心动念,或者是在刹那间,业力袭来,是以随缘而显,虚空生莲。

    悟虚见江南遭劫,群魔乱舞,心中激愤,隐隐有了借助白莲教拒敌的念头;但看到魔修、妖修、鬼修,如地底暗火,四处窜起,又有了应天府和白莲教如何能够抵挡的担忧。

    此刻法界中虚空生莲,倒让悟虚联想到了一念无明之烦恼。

    难道,自己的烦恼,自己的业力,便系在这白莲之上?可白莲教本是佛门一脉,白莲更是自己心.法的根基之一。若要断去,小僧可以断去所谓的根基,乃至断去小僧的一切,小僧也可以舍去白莲一脉的心.法。但白莲教教众,他们虽然学有偏差,但信的,拜的却是我佛,小僧怎么断去,怎么舍去?

    佛祖,你难道可以舍去,可以断去你在人世间的信众么?

    悟虚想到这些,深感彷徨之余。剪不断理还乱,莫说是庐山有仙缘,便是自己真的忍心,眼一闭,心一横,上了庐山莲法峰。但如果这些没有解决,上去了,又如何?还不如缩回到前世,做一个整天玩电脑、玩手机的所谓现代人!

    心难安,意难平。难道这些全都是虚妄?

    若是虚妄,修成的佛,又是谁的佛?

    还是你自己的佛么?

    这时候,法界中,,一枚玉传讯玉符有光华流转。心潮澎湃,久久不息的悟虚,随即醒转过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醒转过来的悟虚,缓缓口诵此句,伸手将传讯玉符摄到手中。神识扫过,便略皱眉,略沉吟,回复道,“多谢仙子,不知赵彤托仙子转交的是何物?”

    赵彤在黑玉藏魔阵中,问明了悟虚的近况之后,随手将头上玉簪取下,托潘若雪转交给悟虚。潘若雪当时没在意,以为是男女之间普通的随身信物之类。但从玉符中听到悟虚那极其淡然的询问声,潘若雪随即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一个错误。赵彤布下黑玉藏魔阵,很有可能不是想偷偷对自己说什么,而是想暗中传递什么东西给悟虚。

    正所谓江南起劫破杀戒,虚空生莲引泪垂。

    一念无明生烦恼,敛眉轻问何物随?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向西行

    待潘若雪将一支玉簪影像传来,悟虚仔细看了看,依稀有印象。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北上大都,夜宿月疏阁之时,赵彤以一名普通舞姬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其在发髻所戴之物便是此玉簪。不过这玉簪不过寻常女子首饰,难道赵彤将其炼制成了魔门法器?看样子也不像。何况,赵彤也不会送自己这个佛门修士一件魔门法器。

    待到潘若雪赶到蠡湖,悟虚正好助何其峰等九人疗好伤。

    悟虚当时以大日如来智拳印打出一道大日金光,不但克制住了黑袍书生孙念祖扇起的阴风,而且将彻底激活了曼陀罗诸天剑阵。在悟虚因为杀了孙念祖,破了杀戒,莫名伤感之时,何其峰九人已经斩灭厉鬼,驱散迷雾,脱困而出。

    曼陀罗诸天剑阵,实际是一极其简化的胎藏金刚曼陀罗法界。此法界,以木船为曼陀罗,何其峰九人为法界中仅有的诸天,而悟虚却是手结大日如来印对应着大日如来本尊,居于中心。悟虚飞回到船中阁楼,再度结印观想诵持大日如来,整个胎藏金刚曼陀罗法界,便如同阵法有了阵眼,何其峰等九人的诸天,也有了一个中心,或者主宰。悟虚便以此理,为这九人疗伤,恢复功力。

    法界妙无穷,有不可说不可思议功德。是以,何其峰九人恢复得极快。但潘若雪来得更快,要不是有曼陀罗法界,悟虚差点就来不及将何其峰九人隐去。

    玄影门,暗中行事的杀手组织,悟虚却是不想旁人知晓。

    悟虚在船头,看到潘若雪,气度不凡地翩翩飞来,才发现潘若雪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凡尘大圆满修士。待潘若雪将庐山一行讲了一遍,取出玉簪,悟虚一边接过,一边微微笑道,“恭贺潘仙子,得两位大师灌顶,不得隐患排除,浑身气脉灵窍尽皆贯通,一身妖气全无,更是功力大增,修成真人指日可待啊。”

    却见潘若雪,愁眉不展,轻声道,“想不到东南一隅,竟然完全落入妖魔鬼道之手。我下了庐山,一路飞来,真可谓触目惊心,越往东,越觉得杀气冲天,更有无数生灵枉死。种种凄惨,难以言说。”

    “是啊,”悟虚一边分出神识探查手中玉簪,一边叹道,“只恨小僧修为不够,境界低微,势单力薄,难以阻止。却是作了壁上观。但不知我那如净师弟,在应天府如何应对。”

    潘若雪看了看两人所在的木船,说道,“我方才经过应天府地界的时候,觉察到许多隐晦气息,似乎都不在我之下。如此看来,两位大师所说的,正道修士不会坐视不管,不是虚言。”

    “哦?!”悟虚望了望应天府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道,“说来惭愧,小僧也是在等待庐山佛道儒这些正道修士下山来,主持大局。若是区区小僧等,这天下大劫,怕是扛不过去。”

    潘若雪望着东南方向点点头,“对了,两位大师急召你你上庐山莲法峰,不知道你何时启程?”

    潘若雪此刻已是凡尘大圆满,面对悟虚也不矫情,隐隐平辈论交。悟虚也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几分理所当然。众生平等,何况潘若雪如今修为和自己怕也差不了多少,若是还要人家自称晚辈,岂不是故意打压扰乱其心气,影响其修习进步?

    悟虚从玉簪中收回神识,沉吟片刻,“待小僧处理完一些琐事,即上庐山莲法峰。”顿了顿,话锋一转,“不知道潘仙子,是否随我一道上去?”

    潘若雪,缓缓摇头,“两位大师嘱托我前往各处联络佛门中人,对抗那些邪魔外道,功德圆满之后,自会上山来。”

    悟虚点点头,道了声,“也好。”便站在船头,不言不语,望着潘若雪颔首而笑。

    潘若雪会意,转身飞起,缭绕话语传下,“悟虚大师,那支玉簪,可是你和赵彤的定情信物?”

    悟虚一阵苦笑道,“出家之人,哪有什么定情信物?”随后,惆怅地对着一湖寒霜,吟道,“十里平湖霜满天,不羡鸳鸯只羡仙。”声音比夜风还萧瑟。

    “看来你真是大彻大悟了!”潘若雪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

    悟虚转身抬头,望着北方,喃喃自语道,“她怎么往北而去?”沉思片刻,随即驱动木船,沉入湖底,带着何其峰九人,来到了范蠡隐居之处。

    悟虚修到了假真人层级,方才发觉,范蠡这个隐居洞府,禁制非常玄妙,若不是自己当日误打误撞,恰好闯了进来,只怕自己现在也难以察觉。虽然悟虚还没有发觉此处有可以对敌的防御,但悟虚直觉此处不但不易察觉,而且还藏着厉害的杀阵。只不过自己如今探寻不到罢了。是以,悟虚便向着将此处,作为何其峰等人的藏身之处,或者说是玄影门在大陆的秘密据点。如此,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也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悟虚将九人代指那一片竹屋之后,便说道,“本座要离去一段时日,此处颇为隐秘,尔等可便宜行事。但有一样,竹屋乃是先贤范蠡先生隐居之地,尔等切不可轻慢亵渎,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何其峰等人,也知道如今外面形势不好,今夜又差点被人化作厉鬼,纷纷点头,打算先在此隐居,然后便宜行事。

    悟虚在那藏有竹简的书屋呆了一天一夜,出来之后,见众人在原有的竹屋之外,伐木筑物,也放下心来,随即身形一闪,遁入法界,出了蠡湖,朝西飞去。

    悟虚一边飞,一边却是顾不得下方的战乱纷扰,脑海中之时不断浮现出自己在这一两日所发生那些惊心动魄、不足为外人道的场景片段。

    话说,当日悟虚从燕子矶,飞过长江,前往对面的老山凤凰岭王保保大帐,搜救赵彤之时,迫于无奈,显化法界之秘,观显莲花生大士法相,并当着王保保、多吉等喇嘛教高手的面,发下誓言,若是赵彤无恙,自己当时时观想诵持莲花生大士。后来赵彤虽然不见踪影,但因为王保保、多吉等人一应配合,并无阻拦和干涉,悟虚便一直记得此誓言,时时观想喇嘛教这位声名显赫的莲花生大士。

    曾经有一次,悟虚在栖霞寺入定观想之时,潘若雪和李林甫突然夤夜造访,干扰了自己与莲花生大士的互生感应,以至于将莲花生大士说的一句真言打断,悟虚也未曾记住,令悟虚当时甚为不喜。到了后来,悟虚在东瀛扶桑,见一人抛弃老母于荒山野岭,心生寂灭,法界本尊灭度,悟虚观自在,不轻易在法界观想漫天诸佛。但却还有两位,不在此列,一是观音大士,二则是莲花生大士。一为报恩,二为守诺。

    但后面,观音大士和莲花生大士,两位佛菩萨,悟虚虽然不时观想,却从未再度显圣。直到昨夜,潘若雪飞走之时,忽然问赵彤托其转交的玉簪是否是定情信物,悟虚正要实言相告之时,莲花生大士法相忽然出现在悟虚曼陀罗法界之中,依旧是半身是火,半身金光,于残荷莲座,妙相庄严,双手合掌,说了一句“出家之人,哪有什么定情信物?”随即不见。

    悟虚无比震惊,因为这句话居然化作悟虚的腔调,传到了法界之外。悟虚虽然一时之间,搞不清状况,但也知道莲花生大士突然“不请自来”,替自己回答潘若雪之问,定然有深意,便隐去了自己神识感应玉簪所得的消息,只把那玉簪当作一个普通饰物,用一句文绉绉酸溜溜,狗屁不通的打油诗含糊了过去。

    赵彤疗伤之际,分身飞下囚魔峰,不知道花了什么代价,布下能够阻止真灵修士神识探查的黑玉藏魔阵,在阵中不声不响地托潘若雪转交给悟虚的玉簪,又岂是寻常之物。潘若雪其实没有猜错。

    实际上,悟虚当时站在船头,神识一阵探查,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玄机。因为,那玉簪,是由迥异于中原的功法祭炼了一番的。悟虚是神识在玉簪一处,看到神冥二字,方才隐隐有所联想。

    神念冥唤术!悟虚夺舍的那个莫恩喇嘛的所修的一门功法。此功法乃是西方大教的一门功法。只不过最重要隐秘的心法,却没有。悟虚夺舍摩恩之后,觉得此功法也有一定的用处,便记了下来,尔后有传给了刘福通。刘福通,又因此,而走火入魔,以至于在安丰城摆下“四方冥狱阵”,令近十万生灵惨死。

    因为当日从安丰城出来,悟虚想着与刘福通一番说教义的长谈,唏嘘不已,心中懊悔,说与赵彤听时,便将此神念冥唤术评论了一番。大意为,其收集聚拢滋养回向众生神念,类似于佛门的香火法门,但其过多干涉众生神念,既有*弄之嫌,也有蒙蔽驱使之害。当时,赵彤笑道,神冥神冥,看来名字取得不好,若是改作神念明唤术,恐怕就不同了。

    是以,悟虚看到“神冥”二字,便联想到了神念冥唤术。

    悟虚由此推断,赵彤要告诉自己的消息,定然是极其隐秘和重要的。因为,要从玉簪上要得知这个消息,自己须得修习此神念冥唤术。

    当夜,悟虚送走潘若雪,大致安顿好何奇峰等人,便在在范蠡留下的书屋内,闭关一天一夜,修习入门了那神念冥唤术,随即,神识牵引着天地灵气,以一种特殊的波动,打在玉簪之上。

    由此,悟虚也得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确实比天还大,因为涉及天外天,甚至涉及虚无缥缈所谓的上界。

    原来,庐山六峰开启,是天外天修士主动所为。开启庐山六峰,目的不是为了接引有缘人上去,其实是为了派遣人手,降临人世间,寻找一件东西。而庐山的开启,乃至如今东海水军,以及魔门鬼道修士现世,挑起无数纷争,又无不是为了引得人世间灵气变动纷乱,以促使那件东西难以蛰伏,显出踪影。

    这个消息,是赵彤以天外天自在宫在人世间的圣女身份,好不容易打探出来的。至于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赵彤也不知道。只是,从无数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应该和轮回有关,和佛门有关。

    悟虚得知此消息,无比震惊,联想到莲花生大士的显灵,又入定观想,希望从身在天外天的莲花生大士那里得到一些提示。但冥冥中,却只看到莲花生大士似喜似悲。悟虚神识之体,又手结莲花印,秘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音菩萨却是口诵六字大明咒,再无他言。

    悟虚莫办法,沉思良久,从自己观想诵持之下,两位大士的反应来看,赵彤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再联想到,方才莲花生大士替自己回答了潘若雪临走之时的疑问,悟虚便隐隐觉得,自己不必匆匆上庐山。

    莲花生大士方才不异于示警,自己再要依照潘若雪所言的“两位大师急召自己上庐山莲花峰”行事,定然不妥。何况,依据消息,庐山开启,主要是天外天为了寻找人世间一件东西。自己上去干嘛?

    既然赵彤的消息是真的,庐山六峰的明争暗斗也好,人世间的群魔乱舞也好,其关键便是那天外天要寻找的那件东西。悟虚想清楚了这点,便是出了蠡湖,朝西飞去。因为那件东西,与佛门有关,与轮回有关。

    朝西飞,不是飞到西天去,也不是西游记取真经。

    悟虚朝西飞,是无奈之下,要去人世间,神州大陆,佛门四大道场。

    佛门四大道场,五台山、普陀山、峨眉山、九华山。

    普陀山,悟虚已经去过。

    此刻,他要去的是五台山。

    五台山,文殊菩萨的道场。

    文殊菩萨,智慧剑,狮子吼,青莲花,般若经。

    正所谓出家哪有定情物,玉簪莫作寻常悟。

    事关佛门与轮回,一路西行化阎浮。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参智印

    五台山,按照元朝得到行政与区划分,在中书行省。

    在天下纷乱,风雨飘摇的元末至正年间,其间虽有刘福通三路北伐波及,但总体而言,中书省,基本上还在元庭掌控之中。五台山,也基本上比较安宁。而且,因为五台山上汉传佛教和臧传佛教并存,此处的汉藏等各族人民,相对而言,算是和睦共处。

    这倒不是说佛法无边云云。这其中,也有五台山佛门过于昌盛,五台山地界的俗世社会和生活,受到千丝万缕的影响的缘故。打个比方来说,贵州茅台,小生前日看到一则新闻,新闻中提到茅台酒厂所在市的市委书记后来转作了茅台集团的副总,还是排名第六,还要向着茅台酒历代祖师爷(?)上香祭拜。由此可以看出,茅台集团对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

    文殊菩萨道场,五台山,山上的诸寺,在元朝,也有类似的影响。要知道,终元一朝,几乎是历代帝王,无数达官贵人,都对五台山尊崇无比。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五台山乃文殊菩萨道场。文殊菩萨功德威仪,自是比恒河沙还多,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现实的是文殊菩萨深受吐蕃或者说后世的西藏民众和喇嘛教的推崇;而蒙古人入主中原,面对庞大的汉族及其本后的历史文化,那么佛教昌盛、同为少数民族的吐蕃西藏及喇嘛教,便是一个极好的外缘和盟友。这种类似的情况,在清朝,也有所体现。

    当然,不学无术的小生如此行文议论,也只是一孔之见。诸位看官不必当真,不必较真。

    却说悟虚到了五台山地界,见前方佛音阵阵,檀香滚滚,便止住飞行,降落在地,化作本来面目之小沙弥,向着五台山缓缓走去。

    赵彤暗传的消息,只是说天外天修士在寻找一件东西,事关佛门与轮回,但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在哪里?却是一无所知没有说。悟虚也参不透,无奈之下,只好首先往佛门四大道场跑一圈。

    但既然来了,那么便要有恭敬心,不可轻慢。是以,悟虚降下云头,徒步而行。

    诸位看官,看到这里,估计真的忍不住要嘲讽讥笑。如今,科技发达,物资和新奇玩意,层出不穷,又有自由民主等普世价值席卷全球。我手拿iphone6,还是64g的。。想拍谁就拍谁,有钱就是这么自由,就是这么任性。。这是一个,推崇个性,藐视权威的年代。

    这些心理和想法,悟虚在后世都有过,都经历过。实话实说,这些心理和想法,不无道理。但悟虚轮回转世,两世为人,历经磨难,却又明白了一些新的道理,或者说是反复之后的道理,历代贤圣,站在后人的角度,他们自然有局限性,但这种局限性是历史的;他们甚至有许多错误,但换做你去做,恐怕错误更多,错误更大。此其一。

    其二,他们都是有信仰的,有理想信念的,说到底,人类历史到现在,其终极价值,也永远不变是那些,生存、公平、正义,真、善、美。。你若有追求,你若有信仰,你若有所梦想,你若有所目标,对于这些历代贤圣,怎能不有所共鸣,不有所理解,不有所惺惺相惜,不有所尊敬?

    须知,你因此而不孤单,因此而改进,因此而被后后来人所如此对待?

    这其实是一种传承,一种薪火相续,一种大愿,一种执着和坚持。

    悟虚的后一世,还未曾拜过五台山。此刻,他虽然不是如某些虔诚僧众和居士,三叩九拜,但也是凝神静气,以一种高山仰止的态度,一步一步,走向五台山。

    上山途中,悟虚遥望山顶,那五个台峰,如一只巨大的佛掌,在万千霞光云彩之中,五指似曲似伸,似拢似开,散发出道道灵气和佛息。悟虚,意有所动,便伸出右手,对着山顶比划。每登山一步,悟虚与那佛掌的距离或角度便微微一变,那佛掌五指之间及其上的云光霞彩也随之一变,悟虚右手手势也不自不觉微微变换。

    于是,山路上,便多了一个双目似闭非闭,口中不时含糊不清地发着声音,两手在胸前胡乱比划的年轻和尚。这个奇怪的年轻和尚就这样,也不避让行人,向所遇师长行礼问好,也不进寺礼佛上香,一路走到山来,绕着五个山台转了一圈,复又疾步下山去。随后,又虚抬着手掌,遇树穿林,逢水趟河,重上山顶。

    五台山上僧侣香客众多,早有人看到悟虚的异常状况,却都未曾在意。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香客们,还好,不好上前打扰攀谈,只是好奇的眼光中带着一丝尊敬;反倒是一些僧人,熟视无睹,视若空气不说,甚至眼角偶尔露出一丝鄙夷。

    金台山,文殊菩萨道场。莫说一路上三叩九拜的信众不计其数,便是五体投体的也不少,更有那笃信的,燃指忏悔许愿者,也是时常有的。而远道而来的佛门弟子,刚入宝山,便意有所感,或默然入定,或胡言乱语,五台山僧人也是司空见惯。

    对于那些无比虔诚的信众,五台山僧人倒是怜悯爱护有加,可对于像悟虚这样,一进山,便做出种种奇怪动作,疯疯癫癫的和尚,却是不假颜色。信众如越是如此,越是虔诚,越是有大布施。可同是佛门中人,你在这里不拜山门,不问师兄好,反倒是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你叫山上这些僧人如何想,如何应对?难道围着你口称大师,顶礼膜拜,然后将你恭请入寺,上座供养?焉知你不是装神弄鬼,哗众取宠?

    悟虚第六次走到山顶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五台山有五峰,峰顶如台,所谓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悟虚第一次上山之后,便走到中台翠岩峰,从此处笔直下山,然后又从山脚朝着东台望海峰,笔直而上。接着,如此这般,东台、西台、南台、北台。上了下,下了上,如是者六。如是者六,待最后一次,上了北台叶斗峰之时,已是近黄昏。

    夕阳将五台绕染成一片金黄,红黄云层渐渐变暗,缓缓下沉。一抹余晖,透过云层,打在悟虚双手上。这时候,无数的晚课钟声响起,随后,又有无数木鱼声、诵经声,响起。悟虚便将双手缓缓收拢,十指相和,形如五峰状。

    直到诸寺晚课结束,山上归于寂静,悟虚方才散开手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朝着一处寺院走去。这座寺庙,规模不大,也就七八间房屋。

    待走到寺院大门前,悟虚上前轻叩铜环,好半响,里面才有一个老和尚手持一盏油灯,把门开了一条缝,对着悟虚瞅了瞅,问道,“天色已晚,请问有何贵干?”

    悟虚合掌道,“小僧云游到此,想要借宿一晚。”

    那老和尚打了个哈欠,在门那边不耐烦地问道,“可有黄牌?”见悟虚愣了愣,没有回答。便砰的一声,却是将门关上。

    悟虚还是第一次被寺院据之门外。而且,这寺庙是青庙,里面也是住着的也是和尚,怎么不行个方便?正要再开口询问何为临时度牒。那老和尚的声音又传来,“大孚灵鹫寺的大喇嘛有令,外来和尚,须得去大孚灵鹫寺领取黄牌,方可在五台山挂单。”

    悟虚这才想起,唐代开始,有了度牒制度。凡僧侣,只有持有度牒,方可被承认为合法僧人。这相当于身份证明。可这黄牌,是怎么回事?自己在大都天源延圣寺,也没有听说过。

    这时候,那老和尚已经远去。悟虚想了想,只得转身离去,随便找了一处山洞,继续推演白日里望见山顶五峰,隐约有所悟的手印之法。

    白日里,悟虚望见山顶那五台峰,在霞光云层中,散发着浓郁的佛息,牵引着无数灵气,犹如虚空中,佛陀一手印,便不由也对照着比划起来。不自不觉,竟然着了密,到了后来干脆神识之体在法界端坐,双手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聚拢法界寂灭之气,随着山顶五峰佛息和灵气,乃至霞光云朵的变化而微动。一天下来,几乎将五台山各处走了大半,将那五座峰台从不同方位显现的形态和神韵,牢牢记在了心间。

    一处低矮山洞中,悟虚坐在寒冷的草丛,双手再次十指相和,状如五峰,结的正是文殊菩萨五髻印;而法界中,悟虚神识之体那同样结此印的双手上,一只巨大的琉璃佛掌凭空浮现,掌心朝上,五指也散开朝上,似屈似伸,法界气息和外界的灵气,同时聚拢过来,化作云状,围绕着五指缭绕不已。

    片刻之后,悟虚神识之体双手十指射出十道灵力,打在那琉璃佛掌之上,便只见那琉璃佛掌五指间,佛息和灵气所化之云层,浮现出点点金光。

    忽然,法界中,木鱼不敲自响,香炉无火升香,悟虚神识之体,双唇微微张开,顿时在无数佛号,无数梵唱,无数诵经声中,那琉璃佛掌的五指渐渐化作五枚金光闪闪的利剑。

    与之同时,悟虚肉身十指之上,也飞出五道金光,如飞剑一般。

    悟虚神识在法界自是感应得到,随即心念一动,肉身之外那五道剑状金光,便绕着悟虚旋转飞舞,犹如护法剑阵。山洞石壁在那金光之下,纷纷无声地化作粉末。

    悟虚旋即神识归位,睁开双眼,发现原先狭促的山洞,其空间已经足足大了两三倍。可见这五枚金剑的厉害。

    这还是悟虚第一次自己领悟出招式,心中自然是无比喜悦。是以,当远处几道身影,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所在山洞飞过来之时,悟虚散开手印,撤了禁制,微微仰头,笑眯眯地望着洞口。

    待几名喇嘛,阴沉着脸,走进来,悟虚坐在那里,双手合掌,“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诸位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为首一人,手举一把戒刀,对着悟虚打量了一下,便喝道,“哪里来的南蛮野和尚,居然不到大孚灵鹫寺报备,深夜躲在这荒郊野外,作何勾当?”

    其话音刚落,也不待悟虚答话,身后两名喇嘛,双手握着两端染红的铜棍,上前一步,站在了悟虚左右,面色凶横,似乎随时便要将手中铜棍朝着地上的悟虚劈头盖脸打下来。

    这阵仗,好似官府衙门要打杀威棒一般。悟虚当即气势一放,大吼一声,将这三人震飞了出去。

    却说这三人,被震出洞外,跌落在地,还一会儿,才爬起来么,互相惊恐的看着对方,“雪/山/狮/子/吼?!”

    “惨了,想不到得罪了本教上师。这可如何是好?”

    “可他怎么是南蛮和尚的打扮?”

    “谁知道呢?你我还是前去赔罪,谢过上师方才不杀之恩吧。”

    那三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跪拜在地,恭声道,“上师赎罪。我等乃是大孚灵鹫寺,多吉大喇嘛座下弟子,因为巡山,扰了上师清修,万死莫辞。”连喊数遍,却是毫无回应。

    那三人又不敢擅入,站了一炷香时间,便只好飞回大孚灵鹫寺,将此事想那多吉大喇嘛禀告去了。

    悟虚将这三人震飞之后,不欲多事,便自飞去。却未曾听见这三人后来所言,他飞出百余里,来到南台锦绣峰,重新找了一处山洞,布下禁制,继续参悟起五智剑来。所谓五智剑,便是悟虚方才悟出的那五道金光剑;因为是悟虚见五台山,以文殊菩萨五髻印所引显,便参照文殊菩萨手持智慧剑,将之取名为五指智慧剑,简称五智剑。

    第二天一早,悟虚从山洞出来,沿着山路,朝着南台山普济寺走去。昨日悟法,今日却是要恭敬参拜文殊菩萨。

    一路上,烟霞翠峦如锦绣,峰回路转之间,佛门宝塔随处可见。但凡山门大开之所,无论青庙黄庙,悟虚便会一视同仁,入寺走上一走,拜上一拜。待到了普济寺,悟虚参拜之后,绕着寺院走了几圈,仔细一番感应,却是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便一边往外走,一边苦笑,“赵彤所说的那个东西,若真是了不得宝物,惹得天外天下这么大的功夫,岂是随随便便便可以找到的?自己恐怕便是走遍四大道场,也不一定有什么消息。何况,这宝物便是事关佛门和轮回,也不一定藏在佛门道场之中。自己来到五台山,虽然在推演五指智慧剑,却无时无刻不是手结文殊菩萨五髻印,如今一天一夜过去,自己竟然与文殊菩萨不能生起一丝感应。如同自己感应不到观音菩萨一般。”想到最后,悟虚脸上真的是一片苦涩。

    走过一处靠着普济寺正门的偏殿,一个声音传出来,“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悟虚不由停住了脚步,因为这个声音蕴含着一丝灵力,而且在自己耳边如春雷响起,更重要的是,悟虚正对着山门,若是再走百来步,便要走了出去。

    悟虚缓缓转身回头,那偏殿却仿佛飞去千万米,只在重重竹林中露出一个角,周围檀香缭绕,刚刚经过的花木,和寺院嘈杂的声音,也似乎消失不见。

    悟虚稍一迟疑,抬脚向前迈了一步,眼前景色又一变,自己已然站在了一处佛堂中。佛龛上,文殊菩萨金身佛,头上五髻,乘坐于狮子背,右手持一宝剑,左手持一莲花,上有经函。前面,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双手立在胸前,左右五指也是隐隐对应相和。

    悟虚一惊,难道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急忙躬身合掌,道了一声“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老衲智印,不知大师从何而来?”

    悟虚答道,“小僧悟虚,见过智印大师。”

    “原来是悟虚大师,”那老和尚,右手微微虚抬,示意请悟虚入座。待悟虚在旁边蒲团之上坐下,方又说道,“悟虚大师,远道而来,不知到我普济寺有何要事?”

    悟虚回忆起自己方才,因为自觉人世间绝大多数修士上了庐山,也未曾发现寺中有大修士,便在普济寺东张西望,四处以神识探查,不由面露惭愧之色,“方才小僧多有唐突,还望智印大师见谅。”

    “无妨。”智印大师,合掌回礼,“如今东南乱起,白莲宗在应天府苦苦支撑。老衲方才见悟虚大师,行色匆匆而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不知是何物?可否说与老衲知晓?如此,老衲也好略尽绵薄之力。”

    悟虚脸上又是一阵惭愧,沉吟片刻,答道,“实不相瞒,小僧此次来,却不是为了东南之事,而是为了寻找一件事关佛门与轮回之物。”

    “事关佛门与轮回之物?”智印大师,端坐在蒲团,良久不语,最后方才说道,“此处即佛门,人间即轮回。”

    悟虚再要开口,智印大师却是摇摇头,“方才大孚灵鹫寺多吉喇嘛,命人四处寻找悟虚大师。老衲先前不知是悟虚大师,便出言将大师引来提醒一二。”说罢,便闭目入定。似乎,有送客之意。

    悟虚见状,暗叹一声,只得出了佛堂。

    多吉师兄?他不是随八思巴国师上了庐山莲法峰么?怎么下来了?

    “悟虚上师!”几名喇嘛,躬身跑了过来,“我等奉多吉上师之命,前来恭迎悟虚上师。”

    悟虚回身望了望,偏殿之中檀香缭缭,几名香客正跪在蒲团上,朝着佛龛上那尊被烟熏得一片漆黑的文殊菩萨像,叩拜不已。

    “悟虚上师,多吉上师正在大孚灵鹫寺等候上师。,特命我等前来迎接法驾。”那几名喇嘛,此刻已经站在了悟虚跟前,连声说道,语气极其谦恭。

    悟虚,随着那几名喇嘛,走出普济寺,又回头望了望,匾额上“普济寺”三个字,古朴苍劲,只是因为岁月久远,已经有了些历史的斑驳。

    “悟虚师弟。”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天空中,云层如朵朵白莲,多吉坐在上面,对着悟虚合掌微笑。

    望着好久未见的多吉,悟虚也微微一笑,飞身踏上白莲云海,朝着大孚灵鹫寺而去。

    正所谓五台如指参智印,普济寺中佛像隐。

    东南战乱未尽力,白莲云海多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