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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师兄好

    大孚灵鹫寺,五台山最久远的寺庙之一。当初建造之时,五台山还是道教聚集之地,洛阳焚经之后,天竺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方才得以在此修建庙宇,因五台山和天竺灵鹫山相似,是以取名为灵鹫寺,汉明帝又加了“大孚”,故全名大孚灵鹫寺。

    元朝崇释,喇嘛教尤甚,大孚灵鹫寺便充作了大喇嘛驻锡五台山之所。

    悟虚在空中,脚踩莲云,与多吉各自合掌,相视一笑,随即随其朝着大孚灵鹫寺飞落去。山门之前,全寺喇嘛,皆从寺内排到寺外,恭敬作礼,在悠悠钟鼓声中,将多吉与悟虚迎到了大雄宝殿。

    悟虚手持华香,参拜我佛西方三圣之后,又与多吉一道,走到殿后,对着一尊文殊菩萨像,顶礼膜拜。这尊文殊菩萨佛像,却是文殊菩萨忿怒相,双身、九头、三十四手臂、十六腿,头上、手上、脚下,皆各有器物,胸侧抱着裸/体明妃,立于莲花座,身后则是烈日和火焰。

    之后,悟虚与多吉入了禅房,一番细说,才知道多吉上了庐山莲法峰之后,没多久,却是主动请命,来到五台山。除了雪域高原,元都天源延圣寺这样的地方,五台山便算是喇嘛教最为重要的根据地了。雪域高原,自然有一些不世出的大喇嘛镇守,元都之中,也有羌巴穆勒座下真人修士镇守,多吉便请了命,代表八思巴一系,镇守五台山,监管山上诸寺。

    因为如今常有妖魔鬼怪,扮作僧人,潜入五台山,多吉便下令,外来僧人须得到大孚灵鹫寺报备,验查无误之后,方可得授黄牌,长时间留在山上。而昨夜那三名喇嘛,却是白日里便注意到了悟虚,见其到了晚上也没去大孚灵鹫寺报备,便搜寻了过来;而多吉也是从这三人口中,方才得知悟虚上了五台山,赶到之时,悟虚已经飞远,便连夜传下命令,派出许多喇嘛在山上各处寻找。

    悟虚听了这些,合掌躬身道,“倒是让多吉师兄*心了。”

    多吉笑眯眯地看着悟虚,“邯苍山一别后,师兄我也曾留意师弟你的行踪,师弟却是颇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一见,师弟却是已经修成真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哪里是什么真人?”悟虚摆摆手,便将自己在星海秘境中,晋升真人的情形说了一下。

    多吉听得入神,最后叹道,“原来如此。我道当日晋升真人之时,那些劫雷为何被我轻易化解,却是心魔所化,不是真正的劫雷。这么说师弟你,却是受到了天罡正雷的淬炼,神识便是如师尊一般,可以自由飞行于九天之上,不惧罡风雷暴?”

    悟虚一听多吉如此说,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多吉也是假真人。而所谓的神识不惧罡风雷暴,其实是真真人的境界,却如今便只有八思巴这样的真灵修士方可以做到;也不知,晋升真灵修士之时,是如何情形,如果没有真正的雷劫,难道便是神识足够强大,凝练得不惧九天罡风和雷暴便可以,便成为了真灵修士?但不经过劫雷淬炼,神识又是如何修炼道那个地步?

    悟虚一时也想不出,只得作罢。却听多吉在一旁说道,“师弟,你久久不上庐山莲法峰,滞留在人世间,却是为何?”

    悟虚长叹一声,便将自己从赵彤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多吉。多吉一听,大吃一惊,“这个消息,事关重大,须得马上禀告师尊。”

    悟虚点点头,“悟虚也正有此意,还请师兄速速禀告八思巴和元法大师,请他们传讯庐山人间修士,也好早做准备。”

    多吉当即,取出一片玉符,传讯给八思巴。随后,对着悟虚神情复杂地说道,“悟虚师弟,你既然称我为师兄,为何不正式拜师尊为师?”

    悟虚沉默片刻,说道,“先前,悟虚是因为出自庐山莲法峰,不敢忘本。如今,是因为汉蒙的缘故,悟虚身为汉人,不便尊国师为师,毕竟喇嘛教还在帮着元朝对付我们汉人。”

    “那悟虚你为何称我为师兄,难道是你们汉人佛门中一种尊称而已?”多吉目光囧囧,注视着悟虚。

    悟虚起身道,“是也不是。悟虚依着汉人佛门规矩,于尊长者,一声师兄,是尊称;但多吉师兄你在天源延圣寺,对悟虚多加照拂,又在邯苍山救过悟虚。一声师兄,又岂是简简单单的尊称而已。”

    多吉一阵沉默,忽然笑道,“汉人佛门也好,喇嘛教也好,如今都在庐山莲法峰,不分彼此,师尊和元法大师,还有灵鹫大师等,以礼相待,同气连枝,便是我辈榜样;何况,魔修妖修鬼修现世,荼毒天下,人世间便不是汉蒙之争,而是正邪之争了。”

    “哦?”悟虚听得多吉言语中似乎藏有深意,便问道,“难道喇嘛教和元军会和各路义军一起,对抗以东海龙族为首的妖魔鬼三方势力?”

    多吉答道,“据我所知,师尊等人已经议定,要说服元庭,为了天下苍生,放下前嫌,与义军联手对敌。而且,就在前日,我奉师尊之命,已经前往王保保处,传下本教谕旨,命其原地待命,随时准备策应应天府。”

    悟虚当即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即,也取出一面玉符,传序给何其峰,命其将此消息,速速通报朱元璋。随后,对多吉说道,“多吉师兄,你我二人何不下山去,会一会那东海王龙三太子敖无畏?”

    多吉笑了笑,“你我二人,联袂并肩,降妖除魔,普渡苍生,定然是佛门一段佳话。”

    悟虚伸出手掌,“悟虚能与多吉师兄并肩作战,实在是三生有幸。”

    多吉也伸出手掌,与悟虚手掌紧紧按在一起。

    因为要等八思巴的回信,多吉便充作东道主,带着悟虚将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游遍。

    其间,悟虚提及自己悟到的五智剑,施展出来。多吉见罢,淡然一笑,带着悟虚飞到云层之上,然后祭出法界,将云层变作朵朵白莲。悟虚会意,也祭出自己曼陀罗法界,也将脚下云层变作朵朵白莲。

    漫天祥云,结成莲花座,两人的法界随即相融。

    悟虚在法界中,便看到前方七彩之光闪现,一尊文殊菩萨佛像,出现在面前。那文殊菩萨佛像,坐在雪白的狮子背上,头戴宝冠,对着自己微微笑。

    悟虚笑道,“我道师兄为何主动请命镇守五台山,原来师兄法界本尊,乃是文殊菩萨。”

    面前那文殊菩萨化作多吉的面容,笑道,“悟虚师弟,文殊菩萨,不但有智慧剑,还有青莲花。师弟,且看。”说着,那文殊菩萨十指合在胸前,开始变幻,刹那间,光与影,明与暗,无数手势一闪而过,随即空空如也的左右手分开,右手五指竖立如利剑,左手五指散开似莲花。随着一句真言响起,那文殊菩萨化作多吉身形,立于法界虚空,左手持利剑,右手托据一朵青莲花,对着悟虚颔首而笑。

    悟虚随即,如昨夜一般,双手结文殊菩萨五髻印,一只琉璃佛掌浮现,那佛掌手指极速变幻,最后如莲叶一般缓缓向着四周散开,掌心青光浮动。

    多吉又将真言诵起,悟虚掌心青光便化作莲花朵,久久不散。

    “多谢师兄赐法。”悟虚先前悟到了五指化金剑之法,如今在多吉以文殊菩萨五字真言的加持下,又悟到了,五指化青莲之法。

    云海中,多吉与悟虚又是相视一笑。

    忽然,多吉微微皱眉,问道,“师弟,你的法界本尊是哪位菩萨?怎么师兄我未曾看到。”

    悟虚一愣,正要缓缓开口解释,法界中忽然升起无数白莲,海音螺声响起,一片碧波之上,观音菩萨手持净瓶与杨柳。

    悟虚呆呆地看着,随即神识之体高呼道,“观世音菩萨!”

    “哦,原来是观世音菩萨。”多吉合掌诵叹道,“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三十二应遍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作渡人舟。唵-嘛-呢-叭-咪-吽-。”

    ..应天府,释海匆匆飞落,带着满脸的倦容,走进鸡鸣寺。沿途僧人,纷纷躬身,合掌,避让。释海走到大雄宝殿之前,停了下来,双手分别捏了莲花印,轻轻一拂,僧袍上的殷殷血迹,随之化为乌有。

    释然,微微叹了一口气,面对着大雄宝殿,凝视了一会儿,对着旁边恭谨的一名僧人说道,“去将一明大师请到我禅房。”

    待那名僧人躬身退去,释海,走进大雄宝殿,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反转向上贴在地上,额头也紧贴着地面,似乎是在无声地祈祷。良久,双手翻转过来,按在大雄宝殿光华的地面上,颤颤巍巍地起身,迅速离去。

    当释海走到自己的禅房时,陈一鸣已经恭敬的站在门口,见到释海,便要行礼。释海,虚抬右手,止住陈一鸣的大礼,同时禅房的门也无风自开。

    释海,飘然入内;陈一鸣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进了去。

    “一明师弟”释海端坐在木榻之上,幽幽说道,“如今,东海妖军进犯应天府,你有何看法?”

    陈一鸣,是个暴脾气,但是经过那次释海闹事,释海不偏不倚,据理训诫灭嗔,又传授白莲后期心法之后,便对释海却心悦诚服,听得释海深夜将自己召来,几乎是来不及穿鞋,便赶了过去,此刻见释海发问,想了一会儿,答道,“东海妖人势大,如何抵挡,一明唯师兄马首是瞻。”

    “都是同门师兄弟,说这些,倒是见外了。”释海面无表情,无悲无喜,单掌立于胸,“白莲心法,你如今修到什么程度了?”

    陈一鸣,面带惭愧之色,“启禀师兄,一明资质驽钝,到如此,也只是将白莲心法修到第五层。”

    第五层。白莲心法的第五层,意味着陈一鸣修为也在凡尘第五层。凡尘五层的修为,如今只怕出去,一个照面,便人杀得魂飞魄散。

    可释海却是微微一笑,“师弟,心性憨厚却坚毅,释海观之,应是厚积而薄发。”

    陈一鸣听罢,更是面红耳赤,期期艾艾。

    释海看在眼里,笑道,“师弟,切不可自辱之。佛门之中,一朝顿悟,立地成佛的例子,比比皆是。”

    陈一鸣暗自喘了口气,忙问道,“师兄,不知深夜召唤,有何吩咐?”

    木榻上释海,沉默片刻,“当日悟虚师兄,见宗门式微,将相国寺元法大师所赠的舍利子,大半转赠与我,我又一一转赠给诸位师兄弟,期望诸位师兄弟以此护身,同时顿悟佛法,光大我花莲妙法宗。”

    释海说道此处,陈一鸣还有什么不明白。释海说一句,陈一鸣全身边颤抖一下。

    释然皱了皱眉头,“一鸣师弟,师兄我只是就事论事。你若是不将舍利子交出来,师兄也绝不会见怪。何以如此?难道师兄是薄情寡义,心狠手辣之人?”

    陈一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师兄,我,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前日,东海妖人攻打应天府,我方伤亡惨重。一鸣一心想着能够助师兄一臂之力,上阵杀敌,心急之下,已将,已将,已将舍利子吞服。”

    禅房中,寒风乍起,释海睁大双眼,凝视着陈一鸣。忽然飞到陈一鸣跟前,手指按在其额头。若是灵力一吐,恐怕陈一鸣便要呜呼哀哉。

    片刻之后,释海缓缓收回手,合掌道,“阿弥陀佛。舍利子已经飞入师弟识海,师弟还请速速回去闭关,炼化之后,自然功力大增。”

    陈一鸣想不到释海如此关爱,脸上又是一阵惭愧之色,朝着释海一躬身,随即急急退去。

    释海的脸,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取出一面玉符,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一会儿,灭嗔站在禅房外,轻口门,说道,“师兄,事情已经办妥。”

    “东西呢?”释海的声音,轻飘飘地飞出来。禅房之门,开了一条缝,释海修长的身影,借着月光,投射在灭嗔脚下。

    灭嗔低着头,将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珠子,托在掌心。

    地面上那修长的身影,忽然伸出一只手,灭嗔掌心的那颗白色珠子,便腾空而起,顺着门缝,飞了进去。

    释海房间内,忽然光华大作,但随即又消失不见。

    释海的身影越来越细,越来越长。

    “一明师弟正在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幽暗的禅房中,释海的声音又细又长,仿佛其身影一般。

    灭嗔低声答道,“师兄放心。灭嗔这就传令下去。”

    禅房的门缓缓关上,再无任何声音传来。只有那若有若无的檀香,吝啬地飘了些许出来,却又随着灭嗔身影,一瞬间消散在夜空。

    这是东海妖军,征服张士诚、方国珍属地之后,攻打应天府的第三天。

    整个应天府,便笼罩在今夜鸡鸣寺这样的氛围中。

    大军压境之下,城中虽还保持着月夜的沉静,但却已经是步步杀机,处处流血。

    正所谓大孚灵鹫论汉蒙,法界相融妙无穷。

    青莲白莲皆如法,可惜人间杀气涌。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知情

    悟虚得知东海龙族水军出海,不但将东海妖盟连根拔,而且要屠尽东海妖盟的余孽,更要进攻人族大陆,心中着急,还想着如何传讯给八思巴和元法大师等人。实际上,庐山之上的那些真灵修士,又怎么会没有在人世间留有耳目和后手?

    也就在敖厉嵊等人率东海水军出龙宫结界的当天,庐山六峰便知道了此消息。但六峰那些高人们,却刻意没有声张,只是静观其变。这就类似于他们故意放赵彤下山去以凡人鲜血和生命修炼厉害魔攻,组建魔军一般。

    魔修也好,妖修也好,鬼修也好,他们在己方实力足以和正道修士势力势均力敌之前,是不会傻到完全开启囚魔峰、阴罡峰、罗刹峰的。因为至少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六峰开启之后,各方还要各自争夺进入天外天的名额。

    佛门、道门、儒门,也知道这点,是以开始没有允许许多愿意投靠过来的修士上山,后面也暗自放任魔修、妖修、鬼修,发展势力。

    当日吕叶青弑师叛教,投靠罗刹峰,五人出手阻拦惩戒,是因为此;玄机子逃到囚魔峰,清静峰六大真人修士,便停止了追杀,也是因为此;自然,魔修在人世间,暗中组织魔教,并与东海龙族妖修,甚至秘不示人的鬼修联手,攻占张士诚、方国珍两处势力,莲法峰、清静峰、浩然峰,假作不知,也是因为如此。

    这些原委,悟虚也是后来方才想通。现在,不悟虚只不过以为东海龙王三太子被赵浩然等幽禁,差点被虐杀至死,心中怨气冲天,有几分丧心病狂,便和魔修、鬼修相勾结,肆虐人世间;其间,又有一些天外天下来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企图趁天下灵气动荡之际,找出赵彤所说的那件宝物。

    而佛门、道门,儒门,似乎也有所警惕,在张士诚、方国珍势力范围落入东海龙族为首的邪道手中之时,应天府便来了许多正道修士,其中不乏真人修士。这其中,悟虚传出来的天外天实际上潜藏着寻找人世间一个重宝的消息,起到了强力促进的作用。

    在悟虚与多吉游览五台山之时,就有不少修士在万佛岛,来到普济寺请愿,要下山保卫家族和宗门,八思巴和元法传下法旨,命普济寺慈心大师等人,打开通道,送这些修士下了庐山。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浩然峰附近的正气岛,清静峰附近的三清观。至于,囚魔峰、阴罡峰、罗刹峰,则是毫无顾忌,随时有人上山下山。当然,无论正邪,真灵修士,是一个都没有动,皆留在庐山各峰。

    实事求是地讲,何其峰前往应天府,传出东海水军要大举入侵人族大陆的消息,朱元璋等人向何其峰一番细问,又结合密探所报,得知了东海龙族的庞大势力之后,着实吓了一跳。

    朱元璋,火速召回在太平秘密筹备攻打武昌陈友谅的徐达、汤和等人,在浙西驻守的邓愈、胡大海、蓝玉等人,随后朱元璋一系的文武高层,聚集在应天朱吴王府,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商议来商议去,最后,作出了三个决策。

    其一,遣使者,将东海水军的消息,通告陈友谅,乃至巴蜀之地的明玉珍,而且沿途广为传播,打造声势。其二,请吉相大师出山,加固栖霞寺一带的防线,同时南北战线收缩,.一带,浙西一带的驻军主力,全都向应天府收缩。其三,一明一暗,明面上尊称悟虚和释海为左右护国禅师,暗地里,中止了绝大多数对白莲教的防范和限制。

    东海龙族,在魔修和鬼修的帮助之下,长驱直入,接管张士诚、方国珍势力范围,只用了三天不到。朱元璋,率领群臣,在吴王府,透过巨大的水幕,看到一条条传说中的巨龙,在东南上空吞云吐雾,御风飞舞。一座山头上,碉堡林立,刀剑泛光,容颜大变的张士诚讪笑着,陪着两名阴沉的修士飞到上空,山头上一名长脸将军,身高六尺,浑身甲胄泛着金光,在许多军士的簇拥下,以剑指着张士诚,破口大骂。突然,一名修士阴笑着,手掌虚按,无边黑云缓缓坠落,山头顿时化作粉末,旁边另一名修士,鼻孔微动,深深一吸,无数冤魂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吸入器体内..“这可如何是好?此乃人力所不敌。”鸦雀无声的大殿中,忽然有人惊慌地说道。

    身着蟒袍的朱元璋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不由站起来,做了一个久违的手势,双掌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左侧不远处的徐达也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妖魔鬼怪,肆虐人间,徐达便是死,化作厉鬼,也在所不辞!”

    大殿中,又是一阵沉寂。

    方才的那番景象,实在是惊世骇俗。令人生不起反抗的意志,便是常遇春、李文忠这样的常年征战沙场的勇猛之士,也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阿弥陀佛,自古邪不胜正,人间妖魔横行,正道修士,不会坐视不理。悟虚师兄托人传信过来,已经说明,其要将此事禀告庐山八思巴、元法大师这样的正道大修士,相信要不了多少时日,便有转机,我等且不可自乱阵脚。”释海作为右护国禅师,也参加了吴王府这次高层会议,此刻见人心浮动,便出言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有急报,说是国清寺弘止大师和灵隐寺行愿大师率人前来襄助。

    顿时,大殿中一阵喧哗。弘止大师和行愿大师,都是真人修士,此前已经上了庐山,想不到竟然带着人来应天府,要襄助杀敌。

    朱元璋,急忙带着众人,快步出去,将两位大师及一干修士恭迎入内。

    坐下还没有说几句,又有急报,说是全真教和正一教遣派玄华子和天星子率道门修士十八人,前来襄助。

    紧接着,刘伯温带着一干儒修,也来到了吴王府。

    一时间,佛道儒,群贤皆至,吴王府喜气洋洋。

    当晚,朱元璋,在秦淮河上,摆下酒宴,为莅临应天府的众正道修士,接风洗尘。

    而东海龙族,妖修,鬼修,似乎也收到了什么消息,却是未曾像朱元璋等人原先预料的那样,大举进攻应天府,反倒是非常克制,按兵不动。

    是以,这一夜,秦淮河上,可谓风高气爽,正气浩荡。

    弘止大师和行愿大师等佛门中人,以茶代酒,话也不多,只是说要降妖除魔,其他悉听朱元璋安排。玄华子和天星子等道门修士,刘伯温等儒门修士,却是各抒己见,高谈阔论,如何如何安抚人心,如何如何迎敌。

    幸好朱元璋、李善长等人,深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道理,于世事人情早以修炼得炉火纯青,在其间,三言两语,巧言令色,却是应付得大家欢喜,其乐融融。

    但宴席最后,一个问题,却是绕不开,不但引得道门和儒门修士群枪舌剑,便是佛门修士也不由得参合了进来。

    如何安抚人心,如何统筹调配,如何突破,如何防御.。。这些其实都好说,大家互相谦让一下,互相给个面子,少一些意气之争,大不了自己干自己的,也没必要纠缠不清。说到底,修士主要还是迎战修士,帮着将应天府这块地盘守下来,不令魔修妖修鬼修太过肆意妄为,势力大增,损了佛道儒的根基便是。

    但偏偏一名儒修,在听闻朱元璋尊悟虚和释海为左右护国禅师,白莲教在军中公开设坛之后,便说道,“白莲教,虽然出自净土白莲宗,但毕竟三教九流,。吴王允许白莲教在军中开坛说法,自然是有助于提升军力,不少旁门左道,用起来,也可以杀敌致胜。但恐怕日后生出事端,落下邪魔外道之嫌。何况,军教合一,吾未尝见天子可以驾驭者。”

    白莲教,教义斑驳,吸收了不少其他教宗门派的一些法门,有的甚至确实可以称之为旁门左道。这个,众人拾知晓的。这名儒修,如此说,也是不无不可。

    但其说落下邪魔外道之嫌,却是有点过了。毕竟白莲教,在人世间,尤其是底层民众中,还是颇有吸引力和号召力的,就连朱元璋等人起兵,最初也是借着白莲教的声势。

    这也没什么,不过是要避嫌。正道修士,联合起来,发个声明,再派个什么工作组,指导工作,纠偏纠错,不出什么乱子,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但这名儒修,最后一句,却是十分诛心。

    “军教合一,吾未尝见天子可以驾驭者。”军教合一,这军士是听长官的,还是听长老的?到了后来,军队,是听天子的,还是听教主的?

    众修士听得此言之后,便齐刷刷,饶有兴趣地望向朱元璋。

    朱元璋面带微笑,环顾四周,放下手中杯,徐徐说道,“白莲教,出自净土白莲宗,如今又有悟虚师兄和释海师兄坐镇,自然不会沦落到邪魔外道的境地。本王起义军,自然是驱除元庭,光复汉室,教化苍生,推行圣道仁政,上承天命,*民心,浩浩荡荡,堂堂正正,一呼百应,闻之者莫不乐从。”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大气磅礴。

    可那儒门修士,又笑道,“悟虚大师,在下也有所闻。听闻此人,与喇嘛教过从甚密,尤其是与八思巴座下舞姬赵彤者,说不清道不明。先前赵彤拐走滁州一部,修炼魔功,为害一方。”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喇嘛教也是佛门一脉。悟虚大师因缘际会,学得曼陀罗法界,有何不可?施主却是不要信口开河。”佛音骤起,却是弘止大师开口。

    “弘止大师,悟虚大师修习曼陀罗法界自然无错,但与那魔女勾结,这可是庐山上众人皆知的事实。”全真教玄华子,笑着说道。

    “那赵彤原先也是刘福通帐下一员大将,后来不幸被人所害,入了魔道。悟虚大师只不过是要点化她罢了。玄华道友,此间种种密辛,你不知晓,却不好信口开河。”坐在弘止大师边上的行愿大师,口宣佛号,缓缓说道。

    玄华子见行愿大师说自己信口开河,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旁边的天星子却笑了一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国清寺和灵隐寺,都是江南汉传佛教的大宗大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帮着喇嘛教说话了,难道庐山莲法峰,是以喇嘛为尊?”

    “阿弥陀佛。”一声声长长的佛号响起,弘止大师和行愿大师及其身后的修士,纷纷双掌合十。

    “大敌当前,我等还是少些意气之争。”此刻已是真人修士的刘伯温,身着青袍,坐在那里,伸手一指星空,引得无数星光落下,化作道道流光,将其方才话音传遍秦淮河。

    片刻之后,一直未曾出声的释海,起身说道,“白莲教毕竟是出自我花莲妙法宗,悟虚师兄与小僧释海,早就开始加以整顿,以本宗白莲*教导教众,凡有不愿不能修习者,尽皆劝退。是以,如今之白莲教,已非往日白莲教,乃是我佛门莲法峰花莲妙法宗一脉。”

    “原来如此,那么到时候,上阵杀敌,那些军士是听你们莲法峰花莲妙法宗的法旨,还是听吴王的号令?”那名儒修,又轻笑道。

    这是存心捣乱啊!

    释海,离席,走到大船中间,对着这名儒修,合掌恭声道,“自然是听吴王号令。吴王,本也是花莲妙法宗的弟子,吴王但有号令,白莲教,乃至小僧,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顿了顿,又走上前一步,沉声问道,“这位道友,面生得很,敢问道友名讳?”

    刘伯温,见此情景,不由皱起眉头,望着身边的这名儒修,低声说道,“郭姑娘,适可而止,莫要坏了大事。”

    郭敏却仿佛未曾听见刘伯温的话,也站起身,缓缓走了出来。

    站在中间空地,郭敏看也不看释海一眼,笑吟吟地手一抖,将一把玉扇展开,一边慢慢摇着,一边对着众人说道,“原来如此。方才释海大师,说吴王但有号令,白莲教,乃至释海大师,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那么那悟虚呢?在下曾听人说,贵宗悟虚大师,不但与魔女赵彤勾结,而且还在东海水军出现之日,上船赴约,把酒言欢。”

    此言一出,佛道儒修士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显然,郭敏敢这么说,定然不是无端捏造。

    “这位道友,悟虚师兄曾去东海寻法不假,但要说与东海龙族有所瓜葛,你有何证据?”释海,朝着郭敏又走进了几步。

    气氛顿时微妙而凝重了起来,似乎随时便要爆发。

    朱元璋等人,在一旁,却是视而未见,打着哈哈,但声音犹如在千里之外。

    郭敏,头戴峨冠,白袍及地,玉面朱唇,望着已然动怒的释然,看了片刻,忽然仰头笑道,“证据?我等修道之人,讲究一个本心,有则有,无则无,要什么人证物证?”

    一道白光,飞起。释海也随之飞了起来,一朵白莲浮现在脚下,徐徐朝着郭敏飞去。

    郭敏看着迎面飞来的这道白光,看着空中那朵栩栩如生的白莲,忽然嫣然一笑,“所有一切莲花,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说罢,手腕一转,玉扇射出七色之光。

    扑通一声,释海脚下白莲不见,被击飞数里,掉入秦淮河中。

    释海如今也只是凡尘七层修为,怎敌得过已经是真人层级的赵彤?

    还是刘伯温,急忙飞出来,将释海身上的七色之光抹去,带出水面,赔罪不已。

    释海却是再无颜面呆下去,一路疾飞,带着淡淡的血迹,回到了鸡鸣寺。

    这才有了,其回寺之后,在大雄宝殿颤身叩拜,召陈一鸣,索要舍利子之事。

    这些事,悟虚却是不知道的。悟虚与多吉,游罢五台山,互相交流真人修士法界修习之得,颇有所得。

    待悟虚踌躇着,是否前往应天府,与多吉大战龙王三太子敖无畏之时,多吉趁着两人兴致正浓,便劝说,庐山早已有无数修士前往应天府,两人不如继续参拜四大佛门道场,且往普贤普贤道场一行。

    正所谓应天有难在庐山,修士相助亦枉然。

    恩怨情仇难了断,不知师兄何处参。

第二百三十七章 菩萨愿

    人世间,众人皆将峨眉山当作普贤菩萨的道场。佛门四大道场,峨眉山,却是在最西面。按照顺序,悟虚与多吉应该从五台山,先到九华山,然后再向西行,去峨眉山。但因九华山,如今在朱元璋势力范围,从五台山由北向南,还要经过应天府地界。是以,悟虚多吉二人却是颇有默契的,选择了先去峨眉山参拜普贤菩萨道场。不然,经过应天府,被人看到了,或者是二人看到了什么,难保不就此显身停留下来。

    五台山至峨眉山,相隔数千里。悟虚与多吉,各自祭出法界,御空而行,看着脚下在各处缓缓移动的元军、陈友谅的汉军,还有明玉珍的夏军,依稀有一种小时候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一般的感觉。

    遂诵道,“灵鹫飞起法界明,人间碌碌蚂蚁行。”多吉便和道,“山山水水皆有情,放下屠刀见美景。”

    两人一日千里,脚下事物如走马灯转。其间,有山河秀丽,花开月落之世间美景,又有其乐融融,惨绝人寰之人间百态。一闪而过,却又历历在目,纷至沓来,却又如潮水退去。

    悟虚遂又诵道,“刹那间分别相,悲与欢聚还散。”多吉便又和道,“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

    “呵呵,想不到师兄却是多情之人。”悟虚笑道。

    “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是元曲《西厢记》里面的词句。多吉此处用来,悟虚自然明白,似乎有隐隐规劝自己的意味。是以,反而,主动先说其是多情之人。

    多吉微微一笑,似乎禁不起悟虚戏说,急忙合掌低眉,一身清爽的素色僧袍,衬着微红脸庞,犹如风中莲,雨中花。

    二人如此这般,不自不觉便到了峨眉山下。

    峨眉山,普贤菩萨道场。

    前者文殊菩萨道场,五台山,有金五台一说。似乎在人世间,四大道场,四大菩萨,以五台山,以文殊菩萨为首。

    这却不过是人世间一种说法罢了。

    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分立释迦牟尼佛左右。三者统称“华严三圣”。说到底,粗浅一点,三位其实都是佛,都是圣人,只不过于无量劫中,随缘显化,超度世人罢了。所谓的,文殊菩萨乃诸佛之母,普贤菩萨乃诸佛法王长子,也是一种方便比喻。世人以世间母子之分,便说文殊菩萨在四大菩萨中最大,最不可思议,五台山也是金台山,却是着相了。

    实际上文殊菩萨侧重于智,普贤侧重于愿。智与愿,分立与我佛左右,不过是喻示智愿融摄,不可分离罢了。信,便是愿。所谓学佛,要有信有解,是也。

    怎么理解?很好理解。

    诸位看官,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想必或多或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知识越多越反动。”

    这句“知识越多越反动”,其实有一个前提,那便是立场错了。

    立场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这立场,便是你信什么,是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是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信劳动最光荣,还是信有钱便是大爷?

    这立场便是愿,你是想要普度众生,还是想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是想要解放全世界一切被压迫被剥削的无产阶级,还是想要作一个大地主大资本家大官僚?

    上面是拿诸位看官比较熟悉的“知识越多越反动”来做个类比。

    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分侍佛祖左右,喻示着,有了大智慧,还须有正信正愿;反过来,你有了正信正愿,还须有大智慧。如此,方能成佛。

    就好比,你要解放全世界,但你比较弱智,比较s/b,那么到头来,恐怕是不成的。你若是非常聪明伶俐,但你整天就想着官帽子美人子钞票子,那么,到头来聪明也是干精灵,也是假聪明小聪明,恐怕也经受不住诱惑,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说到此处,诸位看官,估计会想到一个令耳边生茧的词汇,德智体全面发展。嗯,德智全面发展,便是好比佛门中的智愿融摄。而所谓的功德,也有类似的意味。

    当然,以上只是类比和比喻。佛门中的智慧,是指的大智慧,真智慧。所谓八识,凡俗中的智慧,不过是八识中意识之产物,而所谓意识,不过是六根不净,与往昔业力的合和之物。而信,不是叫你迷信。

    这说起来,没完没了。不可说,不可说,就此打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生如此着墨,主要还是想说明四大菩萨,不分高下,本来就不应该有分别心分别相嘛。也以此,来赞叹普贤菩萨的十愿具足圆满。也是因此,来赞叹大乘佛教的菩萨心、普贤愿。也是以此,赞叹发善心,起正愿的无量功德。

    这,也是悟虚从空中飞下来,站在峨眉山脚下,心中的一些沉思。

    带着这份沉思,悟虚和多吉,缓缓拾级而上。待到了普贤寺,二人面对着正殿中乘坐在白象之上,手持如意,头戴宝冠的普贤菩萨像,恭敬行礼。多吉因为是喇嘛教修士,又庄严肃穆地行了一遍仪轨,方才和悟虚恭敬退出,朝着大殿后面的行愿楼走去。

    到了行愿楼,悟虚与多吉又各自合掌顶礼,默默发愿。

    到了山顶,二人默默迈步,置身于茫茫云海金光之中,一边走,一边看着山中诸寺中虔诚信众,焚香膜拜。

    诵持普贤悟虚遂诵道,“普贤菩萨愿无边,护持众生生善念。善念无边祥云升,万丈金光在眼前。”多吉和道,“祥云无边金光现,原是众生有善念。忽如一夜春风来,风起云涌到天边。”

    悟虚侧身,看了多吉一眼。多吉无悲无喜,口诵佛号不止,徐徐朝着远处飞去,停下来之时,却是望着下方一处地界。

    徐徐追上去的悟虚,随着其朝下一望,但见下方一男一女,漫步在石径之上,偶把山花采撷,笑看云卷云舒,偎依着,轻声笑语着,逶迤进了一座庙宇。这一男一女进了寺庙,来到大殿,焚香膜拜之后,亲昵地携手在寺中携手而行,在花花草草中轻快地穿行,最后来到了一株参天樟树下的一处偏殿。二人在偏殿门口相视一笑,随后抬步进去,敛容禁声,跪拜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诵持的,正是《普贤行愿品》。

    悟虚与普贤,在上方驻足片刻,便看到一道道愿力,从下方这两人头上,升起,如云如光,飘上天空,照进二人法界之中。

    悟虚眼见得,那进入自己法界的道道愿力,随即消散一空。不由恍然,如今自己法界寂灭,又无本尊,众生的愿力自己却是难以受取。再看向多吉,那肉眼难见的愿力,却是围着多吉法界游走了一圈,便自在空中消散。正要开口,多吉却讶然道,“师弟法界本尊,乃是观世音菩萨,又受取回向普贤菩萨的愿力,果真是慈航普渡。”

    “难道不可以么?”五台山上,观音菩萨忽然在悟虚法界显灵,令多吉误以为悟虚的法界本尊乃是观音菩萨。悟虚知道有异,却也不好说明。此刻见多吉如此说,便依着多吉之言,不解地问道。

    “可以当然是可以。”多吉沉吟道,遂将一些原委说与悟虚听。喇嘛教法界修士,各有本尊。有信众向诸佛诸菩萨发心起愿,若其心精诚,则愿力化现,法界修士可依所修持的本尊,对应着代为受取一二,受取之后,须得依缘法和戒律,遂其所愿。方才,下方那一男一女,诵持《普贤行愿品》,是向普贤菩萨发心起愿,法界本尊乃是文殊菩萨的多吉,便避开那些愿力。而悟虚若是法界本尊修持的是观音菩萨,不是普贤菩萨,那么一般而言,方才也应该避开那些愿力。若是受取了,则应该代普贤菩萨,遂了这一男一女的心愿,然后诵持回向于普贤菩萨。

    悟虚默默听着。在明白了愿力念力,能够壮*界本尊,乃至有益于法界本身之后,理解多吉讲解的喇嘛教中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却是不难。这就好比,河边有人想过河,上了船来,恭恭敬敬地给了渡河钱,你不是船家,却收了这钱财,那么你便有责任持浆划船,送此人过河,同时还须得向真正的船家道谢;因为你顶着船家的名头,受了好处。

    悟虚笑了笑,合掌向着下方那寺庙偏殿中的普贤菩萨佛像拜了拜,然后问多吉,“如此说来,悟虚须得下去护佑此二位施主一番。”

    多吉也笑道,“正是如此。”

    随即,悟虚与多吉,飞了下去,隐去本来面目,装作两名游客,也进了那寺庙,朝着那偏殿走去。

    站在门口,便听得那一名女子正低声喃喃许愿,“愿菩萨保佑,我二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悟虚面露为难之色,暗中传音与多吉,“难道我要当一辈子月老?”多吉却是颇有经验,笑答道,“恒顺众生,若非菩萨得证无生法忍,无法做得到。我等只能随缘度化,略尽绵力。师弟,你且看我。”说着,右手一扬起,一对玉镯飞到那一男一女面前,在空中泛着淡淡的乳白光华。

    那一男一女,又惊又喜。多吉有手指一点,偏殿中那普贤菩萨佛像的手指射出一道白光,打在那一对玉镯之上。那对玉镯,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随后分开飞起,却又紧紧相随,如凤求凰,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各自飞到了那一男一女手腕之上。

    悟虚看得明白,那对玉镯经过多吉加持,有凝神静气,驱魔辟邪,相互吸引之效,如今分别套在这二人手上,既增寿保平安,又令二人更加心心相印。当即笑着,向着多吉一合掌。

    这时候,偏殿内,那一男一女几乎差点喜极而泣,在蒲团上,更加虔诚的诵持普贤菩萨。

    多吉对着悟虚,回礼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师弟,你我且回向普贤菩萨罢。”

    悟虚随即与多吉一道,在法界,各自双手外缚,两中指指端相合竖立,结普贤菩萨三味耶印,口中念诵普贤菩萨真言。

    不一会儿,悟虚,便看到一尊佛像,乘白象,头戴金冠,手持如意,朦朦胧胧出现在法界中么。悟虚知道,自己在普贤菩萨道场,结普贤菩萨法印,诵普贤菩萨真言,自然而然,法界有此感应,有此异相。便向着法界出现的这尊朦胧的普贤菩萨佛像,合掌行礼。

    这时候,许多人,因为听说了普贤菩萨在此显灵,络绎不绝地赶了过来。从悟虚和多吉一旁,匆匆而过,走进偏殿,纳头便拜。那后来者,便跪拜在偏殿外,乃至寺庙外,口诵普贤菩萨名号。

    不一会儿,许多愿力,涌进悟虚法界之中。待到悟虚感觉到不对,散开手印,停止念诵之时,自己的法界已经如蓄满了水的池子,愿力如潮,无处不在。

    这些愿力,乃是所求之人内心中,最深处的愿念。不管所求之人,他们嘴上,或者心中所显露出来的是什么,但悟虚却透过他们的愿力,将其最深处最真实的愿望念想,看得清楚明白。若是稍加联想,便如看尽人间百态,尝尽人间冷暖,洞悉人性善恶。

    悟虚见此,心中有同情,有哀悯,有无奈,有心酸,有激愤,有赞叹。

    有求姻缘的,有求财禄,求富寿,求相聚,求攀缘,求求不得。也有一些芝麻大,绿豆小,鸡毛蒜皮,甚至是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当然,还有那求三妻四妾的,求人不得好死的,求己不劳而获的。甚至,有书生求隔壁寡妇,有老员外想喜得贵子,有父母官求夺人家产。

    这些善愿恶愿碎碎念,大大小小,繁多杂乱,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看得悟虚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尤其是那蒙昧的,那贪婪的,那恶毒的,那阴险的,那丑陋的,那万恶的,令悟虚心生厌离,无名火起。正要运转法界,加以寂灭,却又顾忌那些孤苦的,卑微的,受难的,善良的,纯真的,那可怜可叹可敬可佩的愿力。

    有人不远千里,只求卧床多年的慈母康复;有人泪流满面,只因被歹人*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人满手茧巴,但求今年有个好收成,缴了地租,还有些余粮;有人愁眉不展,只盼着夫君早日归来,莫要死在了沙场;有人意气风发,誓要救万民于水火。。

    这些正愿善愿,悟虚怎能因为那些邪念恶愿,而一股脑儿地不加以寂灭。但所有愿力,全都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难断。何况那些正愿善愿,十之.,悟虚也无法无力去回应,去护佑。

    最终,悟虚只得又结普贤菩萨法印,诵普贤菩萨真言。法界之中,普贤菩萨佛像又朦胧浮现,那些愿力,随即如潮水涌了过去。

    外面的愿力,源源不断地涌进悟虚法界,随即又涌向普贤菩萨佛像。悟虚渐渐地,有些晕晕乎乎,恍恍惚惚中,似乎听到一浪接一浪的呼喊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我要,我要,我要”

    “杀杀杀杀杀杀杀”

    “可怜可怜我吧。”

    。。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雷,悟虚忽然惊醒,怅然若失地看着对面的多吉。多吉站在云海金光之中,以雪/山/狮/子/吼,合掌诵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这两句,乃是佛经开经偈的前两句。相传,乃是武则天,读《华严经》之时,觉经义之妙,心生欢喜而作。悟虚方才,因结普贤菩萨法印,诵普贤菩萨真言,在普贤菩萨道场,目睹众生愿力,沾染众生因果业力,如经百千万劫。多吉以佛门狮子吼,将悟虚震醒,又带到高处,施展法界隔绝诸愿,又见悟虚神情萎顿,意兴缺缺,便将这两句开经偈言诵出。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悟虚喃喃念道,透过脚下祥云金光,望着下方颗颗如葱人头,滚滚浊浪愿海,复又将此开经偈后两句诵出,“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正所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说一下,写佛门道场,不能不涉及一些佛法教义,小说只是戏说,诸位看官且当小说看,以免小生无意犯下大错,平添因果)

第二百三十八章 空悲切

    悟虚站在云海,将开经偈诵罢,复又在法界中,结普贤菩萨印,诵普贤菩萨真言,那普贤菩萨的朦胧佛像复又出现,那些愿力复又涌入,朝着佛像涌去,团团围住,直至淹没。

    悟虚叹道,“百千万劫,无量无数如恒河沙数众生,无量无数如恒河沙数愿力,有正有邪,有善有恶,菩萨皆能恒顺调伏?”

    一旁的多吉,合掌道,“普贤菩萨行愿惧足,功德无量。”

    悟虚点点头,心中却暗想道,“菩萨待众生如慈母待子女,但众生又有几人能够善愿善行,恐怕大多数都只不过是求这求那,一味索取。如此行愿,我恐怕是做不到的。”

    复又望着脚下芸芸众生,摇摇头,便与多吉一道,朝着九华山飞去。

    途中,悟虚见法界中有数道愿力,在自己停了诵持,菩萨佛像渐渐隐去之后,依旧不散,不由一惊,默默一探,方知道自己先前在桃花岛,借着玄影门的名头,塑有一尊石像,曰‘若有不平事,焚香膜拜之’。如今,有人在那石像前焚香膜拜,其产生的愿力,却是因为此番自己诵持普贤菩萨三味耶印,而被冥冥中被摄取来。

    桃花岛,早已在东海龙族的势力范围。悟虚见这几道愿力,无不是含有郁愤,抱有冤屈,便将此数道愿力显现给多吉看。多吉看罢,却合掌道,“桃花岛上,却只有这寥寥数道怨恨,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说得悟虚却是一愣。悟虚本意是想多吉见识东海龙族的残暴无道,想不到多吉却赞叹了起来。这些日子来,偌大的一个桃花岛,却只有这么几道冤屈不平愿力,再对比方才峨眉山脚下那些蜂拥而至的愿力。

    滚滚红尘。悟虚将那几道愿力蕴含之信息,传讯与何奇峰等人,随后沉思片刻,出言驳道,“兴许是龙王三太子与敖青,曾经在此岛驻足过的缘故。东海龙族到未曾对桃花岛上原住民,有什么虐待。但那敖无畏率东海龙族,进攻江南,妖气冲天、煞气冲天、血气冲天,这又如何解释?”

    多吉欲言又止。

    悟虚即说道,“师兄但说无妨,我佛门修士自然是无分别相。”

    多吉便道,“东海龙族代表的妖修,和那些魔修、鬼修,虽然是外道,乃至邪道,但他们此番现世,大举进攻江南,却是为了两点。一则,杀人,以修炼邪魔功法;二则,则是搜寻培育各自的门人,甚至传人。”

    悟虚是明白之人,听得多吉如此说道,顿时便领悟了十之.。元庭气运已衰,天下群雄并起,格局征战,乱世已成。魔修、妖修、鬼修,在庐山六峰开启之后,便趁此乱世而出,推波助澜,摄取血煞之气,乃至亡魂,修炼功法,同时光明正大的彰显影响,将可塑之才,收于门下,壮大己身。

    这东南方向的冲天妖魔鬼怪之气,和血煞之气,其实是三方修士的气势,也预示着魔修、妖修、鬼修的兴起。这其间,虽有杀戮,但也是三方修士,借势而为,稍加推动罢了。难道,没有魔修,没有妖修,没有鬼修,人世间的战乱便不死人?两军交战之后,便不是血煞之气冲天?说到底,还是众生心中有魔,有妖,心中有鬼罢了。

    此刻,两人已经飞到庐山地界。悟虚与多吉,放眼望去,庐山还是那座庐山,只不过顶端云雾缭绕,结界封印,自成一界。凡人不晓,不知,毫无觉察么,依旧有许多上山游玩,四处游走无碍。而虚空中,隐隐有道道莫名气息,垂下,在修士眼中,便如灿烂星河一般。这自然是贯通真正上界的天外天,因为庐山六峰开启,流传下的上界大道气息。只可惜,只可远观,不可真正参悟。

    再看那鄱阳湖,在悟虚与多吉眼中,湖水泛红,恶臭连连。却是朱元璋和陈友谅一战,杀得天昏地暗,死伤无数,所遗留下的恶果。

    眼见庐山之巅和鄱阳湖迥异景象,想到方才多吉之言,悟虚怅然道,“如此说来,魔修也好,妖修鬼修也罢,若无相观之,也是众生。若照此理,难道真的是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只不过是圣人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是也不是!”多吉难得肃然答道,“师弟,莫要着了相。虽说大道无情,世事无常,但我佛门弟子,却不可不争?”

    “为何?”悟虚不解地问道。若按佛经所言,一切众生,我皆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冥冥中似乎,便随它去,自有因果。

    多吉宣了一声佛号,止住了飞行,“师弟,可知前日你我所在的大孚灵鹫寺的由来?当日佛法西渐,五台山本是道门之地,不许我佛门立足,后焚经一战,佛门击败道门,方才可以修建大孚灵鹫寺。又我喇嘛教,先前只在雪域高原传播,后辅佐元庭,借其气势,方才广为传播,发扬光大。若是不争,怎有佛道儒三正道鼎立之势?”

    “师弟,师尊封你为本教弘法长老。无论师弟你认或不认,但却应该明白师尊的一片苦心。所谓弘法,传法解惑是弘法,抵御外道,壮大山门,更是弘法。”

    悟虚望着多吉,耳听得其淳淳之语,不由合掌躬身道,“悟虚受教了。”

    多吉一直想将悟虚真正吸收到喇嘛教,见悟虚只是说受教了,心中长长一叹。悟虚看在眼里,略有不忍,便说道,“多吉师兄,方才便是在弘法啊。有师兄这样的高僧大德,喇嘛教自然会发扬光大。”这却不是虚言,须知后世,臧传佛教,在人世间颇有声名,尤其是一些上层,和西方大国。

    话说到此,却是不好再深入。二人,便止住了话头,向着那九华山,地藏菩萨本愿经道场飞去。

    ..应天府,鸡鸣寺,这几日却是几乎闭门谢客。正门紧闭,只有左侧一扇侧门开着,而且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一些本寺僧人,香客信众也少了不少。

    东海水军,魔修妖修鬼修联手,要横扫江南的消息,此刻已经小范围传开了。朱元璋下了严令,乱传乱言者,杀无赦。但流言蜚语这个东西,却是具有魔性,极难完全真正的禁止。但这,却不是鸡鸣寺此刻上上下下,气氛紧张,如临大敌的主因。

    释海那日回到寺中之后,第二日,便遣人往各处白莲教分处传令,要各处教众提高警惕,不可惹事,加紧演练悟虚当日协守应天府通过诸多长老,传下来的护法白莲阵。而自己,却反锁在静室,相当于闭关。有传言,释海大师此次,几乎是闭死关,不将白莲心法修炼到最高层不出。

    随其同时闭关的,还有陈一鸣师兄。

    宋昭仪、陆平山、王传法、张求合,四位大师,因为形势危急已经分赴随军中各处,监管督促白莲教众,肩负弘法传法之重任,一月里只怕难得有一两次回来。而灭嗔、般智两位大师,也是深居简出,似乎也在闭关,要应对下次吴王府的修士聚会。

    如此形势,由上及下,寺中一片紧张肃然。不但婉拒了一些无关轻重的法事少了许多外出,便是对于入寺的香客信众,也挡了回去不少。生怕有人前来挑衅。

    这其间,又有被朱元璋安置在栖霞寺的弘止大师和行愿大师,遣人送来拜帖。灭嗔与般智两人出面,接了下。

    而从清静峰和浩然峰下来的道门和儒门修士,似乎顾忌朱元璋的颜面,一时半刻,也没前来相扰。也只是托人送了拜帖前来。其中当夜,在秦淮河,一身儒修装扮的郭敏,当着众人之面,咄咄*人,打伤释海之后,第二日所送的拜帖,最为有意思,居然写着“弘法长老悟虚大师亲启”。弘法长老,乃是喇嘛教给悟虚的封号,但是悟虚在喇嘛教中法号用的是慧明,悟虚之号乃是花莲妙法宗时所用。而眼下,众人皆知,悟虚根本不在鸡鸣寺,鸡鸣寺主事之人,乃是释海。

    这样的帖子,便是交到灭嗔般智那里,也是无法处置。明知道对方是在戏弄和挑衅,但悟虚如今已经是花莲妙法宗极大的依仗,是以,灭嗔等人见到了,也只得放在一边,既不想不会托人转交给悟虚,也不敢随意焚烧去,只得锁在那里。

    释海,在静室中,对于这几日的事情,是了如指掌,但却没有任何指令传出。他珈跌盘坐在榻床上,无悲无喜,似乎那夜秦淮河上的羞辱,连日来若明若暗的试探和挑衅,都如梦幻泡影一般。

    直至,宋昭仪率白莲教一部,统共五千余人,在栖霞山与镇江府之间,与东海龙族修士率领的张士诚大军,血战一天一夜,最后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消息传到鸡鸣寺,寺中僧众一片恸哭。

    释海,方才合掌,对着如来佛祖,文殊普贤两位菩萨,无悲无喜地说道,“大乱纷起,宗门大劫,弟子释海,无德无能,为了弘扬佛法,光大佛门,造下杀孽,唯愿佛祖菩萨宽恕,保佑弟子修成白莲舍身剑,助我白莲宗渡过此劫。日后弟子甘愿坠入阿鼻地狱,以赎罪孽。”

    发下誓愿之后,便有道道愿力,扶摇直上。释海缓缓将摆在身前的那玉盒打开,望着里面那七颗通体莹白的舍利子,忽然伸手一点。

    那七颗舍利子,便升到空中,略作盘旋,齐齐飞入释海体内。便见得,七道白色舍利子虚影,围绕着一丝黑气,浮现在释海头顶。其所出静室,时而一片昏暗,时而一片光明。

    ..栖霞寺,大佛阁,郭敏玉扇纶巾,与刘伯温坐在那里,手指着一名将军,笑道,“当日本公子在千佛崖附近游玩,便是遇到了蓝将军,要将本公子拿下,送交帅府。”

    那浓眉大眼的蓝玉,站在那里,讪讪笑着,“当日,郭真人与悟虚大师联袂来到栖霞寺之时,我等奉命缉拿内奸,恰好在寺中碰上,莽撞之下,惹出不少笑话,幸亏郭真人不计前嫌,不然便是悟虚大师不怪蓝玉,蓝玉也要自裁于二位真人面前。”

    蓝玉在军队这个大染缸,大熔炉,却是更加会说话了。如今虽然已是被朱元璋擢升为一方将军,平时也是颐指气长,但此番在郭敏和刘伯温面前,又是一副莽夫加蠢材的模样。

    刘伯温与蓝玉也曾多有接触,也知道其与悟虚的关系,笑道,“蓝将军,吴王选你来招呼我与郭姑娘,便知道蓝将军与我等本是旧识。此处又无外人,何必如此拘礼,快快入座。”

    蓝玉看了郭敏一眼,又对着刘伯温一笑,这才落座,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郭敏和刘伯温饮茶不语,便又笑道,“哎呀,当日,我与郭真人在此大佛阁,承蒙吉相大师以上好的枫叶红款待。那滋味,那回味,真是令人难忘。”

    刘伯温手中拿着茶盖,轻轻拂了拂茶杯水面,悠悠说道,“栖霞寺,枫叶红,伯温曾蒙吉相大师青睐,多有惠赠。只可惜,如今战乱吃紧,白莲教宋昭仪所部全都折杀,吉相大师不得不亲自镇守在前线,不在寺内。”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有了几分凝重。

    “悟虚,当日急匆匆的离去,从燕子矶登船入海。据闻,吉相大师,暗中遣派弟子惠品,前往送行。可有此事?”郭敏坐在那里,微闭双目。

    这些事情,马灵华后来有所追查。蓝玉见郭敏追问,便起身应了一声。

    却见郭敏,闭着双目,以苗不可查地声音,说道,“他后面回来,与你相处甚多,难道离去之后,便再无讯息传给你?”

    蓝玉暗中叫苦,类似的话语,从山下到山上,郭敏和刘伯温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了!只得又起身,苦笑着说道,“启禀二位真人,悟虚大师的踪迹,蓝玉确实不知啊。蓝玉也曾经激发玉符,传讯于大师,可一直未得到回音。”

    那蓝玉和悟虚的传讯玉符已经落入郭敏和刘伯温之手,二人早已试过,知道蓝玉没有说谎。刘伯温与郭敏相视一眼,缓缓说道,“我的玉符也是如此,先前还以为庐山仙气阻隔,如今看来,悟虚大师的玉符已经破坏。”

    一般而言,修士之间的传讯玉符,没人会舍弃,除非遇到万分紧急状况;何况,郭敏和刘伯温感应手中的玉符,似乎相应的那一半似乎消失不见。这依据常理,那便是悟虚遭劫,或者处于一处秘境。

    蓝玉想到前几日事情,正要说话,却见郭敏说了一声,“如此也好。”浑身便升起无数浩然正气。那浩然正气,弥漫开来,却又带着一股若有如无的茶香。若非蓝玉如今也是凡尘六层左右的境界,怕是感应不到。

    这股茶香,似淡还浓,随风而散,却又沁人心神。

    蓝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道,“枫叶红!”

    浩然正气中么,低沉而清脆的声音响起,“所谓境界的体悟,不是一次性越久越好。一段记忆,一段感悟,今天思量感触些许,珍藏些许,存于心底,待他日因缘触发,又从心生,更别样风情,诸多不同。”

    正是当日,郭敏和蓝玉在此处,饮枫叶红茶之时,吉相大师所言。

    郭敏模糊的身影,如仙子邈邈。

    ..悟虚与多吉,并肩而飞,忽然心中莫名一痛,眉头一皱。多吉看在眼里,笑道,“难道是赵彤姑娘有什么消息?”

    悟虚摇摇头,又见九华山,便在眼前,便说道,“地藏菩萨道场在此,师兄怎可开此玩笑。”随后又是一叹,“纵然儿女有情长,岂奈菩萨戒律重。我与赵姑娘,怕是缘难续,缘已尽。”

    多吉幽幽笑道,“本教有曼陀罗欢喜经,师弟若是愿意,师兄愿传于师弟你。”

    悟虚,一颤。自己夺舍莫恩自后,初见《曼陀罗欢喜经》,只道乃是伪经;如今听多吉提起,似乎却又真确有此经。心中激荡,佛门戒*,却又有欢喜佛欢喜禅。这是何说法?

    心中一时想不明白,又觉多吉言语中有调笑之意,急忙回道,“师兄,九华山便要到了,地藏菩萨面前,我等岂可妄言此等事。”

    多吉笑了笑,“师弟,你日后便知。也罢,你我且参拜地藏菩萨。”

    正所谓众生芸芸难起愿,滚滚红尘须应劫。

    鸡鸣舍利栖霞茶,随说欢喜空悲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莲藏香

    杭州,西湖,如今正是翠柳如丝,煦风拂镜之时。苏堤卧波处,一叶精巧的扁舟,先是随着长堤缓缓滑行了一阵,随后,船头调转,如一只春燕从绿荫之中飞出,无声地朝着远处飘去。

    船头上,一名男子,发束紫金冠,身披暗红蟒袍,脚上一双鎏金穿云靴,正负手而立,似乎正在欣赏这天下闻名的西湖美景。但见其,所过之处,淡淡水汽升腾,幽幽花香沉坠,顾盼之间,湖水荡漾,白鹤飞舞。

    这男子,正是龙宫三太子敖无畏,也就是沈昌岐。

    沈昌岐,当日设计,在黑龙使等人联手布下的鬼龙问天阵中,彻底吞噬了敖无畏的神识,得了四道龙族真人修士的真灵龙元,顺利修成真人境界的鬼龙之后,出了东海龙宫结界,以三太子敖无畏的身份,统率东海妖军。先是在魔修和鬼修的暗助之下,顺利接收了张士诚、方国珍两方势力,随后两路夹击,趁着朱元璋收缩兵力和战线,又占去了浙江中部。这其中,杭州府也收入囊中。

    沈昌岐便命敖狂率一部水军,沿江而上,命敖厉嵊率坐镇张士诚的平江府,从镇江一线,攻打应天府,敖吉坐镇方国珍的庆元府,攻打浙将西南。自己则带着敖青,进驻杭州府,居中指挥。而沙里密,海生孟等,则率军开赴江北扬州。

    待庐山正道修士陆续下山,龙王敖拜在阴罡峰传下旨意,命东海妖军不可冒进,徐徐图之。沈昌岐等人,得了消息和命令,便将攻势缓了缓,开始稳扎稳打。一则,巩固所占区域,肃清各地反抗势力,尤其是那些佛道宗门,以及儒士领头的乡君;二则,则是要建立秩序,吸纳人才,壮大妖修势力。这里面,还涉及到与魔修和鬼修的暗中“分成”。

    譬如,剿灭一处乡军,须得将不分冤魂,让给鬼修吸收。攻打下一处佛寺、道观,有什么法器宝贝,随行的魔修和鬼修,也要分去部分。遇到适合修行的人材,适合修炼魔功或者鬼法的,也要酌情让其拜入魔门和鬼道。

    是以,整个江南的形势,便明面上稍微缓了下来。

    沈昌岐,在这段时间,参照东海龙宫的体制,依着东海妖军的建制,结合自己平生所学和人世间的统治体系,很快便草拟了章程。

    令各地修缮龙王庙,以龙王庙为当地最高统治中心,原先的府衙保持不变,却变成了纯粹的执行机构;凡人军队,有修士派驻,原先的将佐须得听命于修士之令。同时规定,修士不得无辜滥杀。

    这样,对于普人世间通凡人来说,除了须得定期参拜龙王庙之外,不得对修士不尊无礼之外,几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是以,秩序很快便有所恢复。至于魔修和鬼修,设有一个有层级的长老会。三派之事,皆在此长老会中协商解决。

    如此之后,沈昌岐,得了空闲,方才在今日,至西湖一游。

    西湖,这个时期,已经有不少景点。沈昌岐,先前在舟山,闭门读书之际,便早有耳闻。几次想前来一观,却因为元末战乱,而不得行。为何,舟山与杭州府,虽然比较近,但几乎不属于同一势力范围。

    当初,方国珍最先起义,攻占舟山之时,杭州府还在元军手中。方国珍后面,虽然曾经打下杭州府,但那个时候,东海妖盟发力,*退方国珍,舟山却又落入张士诚手中。再后来,杭州府又被朱元璋占去,方国珍退踞中间的庆元府(今,宁波)。舟山,庆元,杭州府,却是分属与三方势力。

    却不想今日,自己倒以龙宫三太子的身份,杀伐决断,方可成行!

    沈昌岐,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看了片刻,西湖便美景尽收眼底。微微摇着头,双目开阖间偶有精光隐现,沈昌岐便吟道,“久闻西湖如西子,诗词读罢意迟迟。且待屠龙出碧海,良辰美景正当时。”

    哐啷一声,身后一名小厮手一抖,竟然将盛香茶的玉盘给摔落在船板之上。

    这名小厮装扮的人,自然是东海龙宫三太子宫中侍卫,跟在沈昌岐身边,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想不到突然听到“屠龙”二字,心中一惊,原先孔武有力的双手也把持不住。

    沈昌岐,缓缓转过身。

    两名随身伺候的侍卫,顿时齐齐跪倒在地,面色惨白。

    沈昌岐,笑了笑,扁舟周围的水雾更浓,花香也更浓。

    “花透重重雾,波漾迭迭香。鬼龙亦风流,美人伴君王。”沈昌岐在水雾花香中,身渺渺,音漫漫,传到了苏堤岸上,“速速备好一应用具,本王已经遣人迎接爱妃前来共赏西湖美景。”

    堤上,便有几人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沈昌岐,一个人,站在扁舟之上,悠悠然,随着升腾的水雾,沉坠的花香,渐渐消失在湖中深处。

    第二日,杭州,灵隐寺,山门外。沈昌岐和中岛美雪子,在前面,沿着清凉的石道,穿行在高耸入云的古树林间。后面,跟着两排婢女,两列侍卫,屏息禁声。

    三太子,游湖思美,急令身边两名侍卫回去,将自己最为宠爱的爱妃,中岛美雪子接来。一大早,两人便携手并肩,十指相扣,缠缠绵绵,将西湖游罢。又趁着这湖光山色,无边风月,朝着那西湖边的灵隐寺走去。

    岛美雪子带来的婢女也好,三太子军中的侍卫也好,都很识趣,有意无意地落在后面。

    “沈君,你如今十万火急地叫美雪子过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中岛美雪子一边款款而心行,看着对面飞来峰,那尊尊石刻,一边低声问道。沈昌岐已经在周围布下了龙族特有的禁制,中岛美雪子却是不怕有人能窥探到。

    沈昌岐,将昨日自己吟诗,含有”屠龙“二字,惊动了东海龙宫侍卫之事说了一遍。

    中岛美雪子,细细听完,说道,“沈君你虽然已经彻底吞噬了那三太子的神识,但言语间,还须万分谨慎。美雪子,在东海龙宫这段时日,也是战战兢兢,生怕露出破绽。”

    沈昌岐便笑道,“所以,我才将你接到身边。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提醒,便是出了纰漏,也容易遮掩转圜。”

    中岛美雪子,忽然停下来,望着沈昌岐,片刻之后,幽幽说道,“悔不该,当初非得要沈君与美雪子发下生死同心咒。如今,却是拖累了沈君你。”

    沈昌岐低头,吻住中岛美雪子的双唇。

    后面的婢女和侍卫,急忙微微侧头。

    沈昌岐与中岛美雪子,偎依着,踏入灵隐寺之时,这些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后面的婢女和侍卫已经是在百米之外。

    灵隐寺,自从主持方丈灵隐大师,率寺中修行有成的僧人,上了庐山之后,便成为了一处”普通“的寺庙。对于这样的佛道之所,乃至儒门的一些书社书堂,魔修、妖修、鬼修,都有共识,龙王等也早有传谕,只要不明面反抗,便放过。这就是所谓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便是修士也不能免俗,不能不顾忌的。

    沈昌岐与中岛美雪子,此次,更是令侍卫停在了寺外,只带了几名普通的婢女,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入寺游玩。

    既入寺游玩,自然免不了想到悟虚。

    中岛美雪子问起,沈昌岐摇摇头,”据打探,悟虚大师在太湖偶现踪影之后,便再无消息,应天府也没去,估计悟虚大师上庐山去了。“”庐山?“中岛美雪子,此刻也知道了庐山之事,听得沈昌岐如此说,便问道,”沈君何时上庐山?“沈昌岐,摇摇头,”还没想好。眼下是不成的,总先要在人世间打下一片江山,夺得几分气运。“随后笑道,”你还要作东瀛女王呢。“中岛美雪子,嫣然一笑,随后脸上浮现极其羞涩的神色,半响,方才扭扭捏捏地说道,”便是女王,也是沈君的女人。“沈昌岐,搂着中岛美雪子,低声说道,”这便是君臣之道,夫纲之道。“中岛美雪子听着,更是面红耳赤,轻轻一声娇哼,柔柔弱弱,浑身无力地靠在了沈昌岐肩膀上。如西湖莲藕,亭亭玉立,如湖中淡香,幽幽彻骨。

    进了大雄宝殿,二人如今是东海龙族妖修身份,自然不会对着殿中华严三圣顶礼膜拜,但也是肃然行了修士晚辈之礼,又舍了不少香火钱,方才出去。

    这时候,一个侍卫,兴匆匆的跑过来,将一卷紧急军文呈上,又急匆匆退了去。

    沈昌岐,阅过之后,随手递给了中岛美雪子。中岛美雪子看罢,低声说道,”白莲教,乃是悟虚大师一脉。你我于情于理,不可不网开一面,加以照拂。“沈昌岐,怒哼了一声,”本王早就暗示过,谁知那敖厉嵊居然如此大胆。看来,本王须得派敖青前去加以约束。“宋昭仪率白莲教一部,统共五千余人,被敖厉嵊手下的妖修,率张士诚军士,在栖霞山与镇江府之间,杀得片甲不留,尸骨无存。

    此乃东海妖军与应天府之间,第一次试探性的碰撞。结果,如此。

    东海妖军,自然群情振奋,个个摩拳擦掌。应天府义军,自然群情激愤,也是个个摩拳擦掌。

    但各自高层,作何想,却是另外一回事。

    东海妖军这边,敖厉嵊虽然知道白莲教,乃是悟虚一脉,但就算悟虚曾经救过三太子九太子又如何?对你可以以礼相待,但你下面的人,既然出现在两军阵前,那么便照杀不误。

    应天府这边,道门儒门冷眼相看,朱元璋下面的一些人,却是心中又喜又慌。喜的是,尾大不掉的白莲教,须得有这样的损失和敲打;慌的是,敌军竟然如此厉害!

    弘止大师和行愿大师等佛门修士,却是无喜无悲,因为白莲教,在他们眼里,其实是个另类,其实不算是佛门一脉。

    朱元璋本人,在吴王府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又遣李文忠至鸡鸣寺,送花送礼,哀思而痛苦流涕。

    而缓缓降落在九华山山门之前的悟虚,又不由莫名地一阵心痛,那一瞬间,几乎站立不稳。旁边的多吉,扶着悟虚,叹道,”应天府方向,血光炽热,莫说师弟你如此,便是师兄我也心有余悸,怕是战事不妙。“悟虚和多吉,各自激发一个传序玉符。

    不一会儿,悟虚,便从何其峰的传讯知道了应天府,正道修士聚集,释海被郭敏众目睽睽之下,打入秦淮河中,而随后宋昭仪率白莲教一部,统共五千余人,浴血奋战,在旁人的冷眼旁观之下,全军覆没。

    庐山下来的正道修士,束手冷眼,坐视不理,宋昭仪和几位长老,带着几乎是百分之百的白莲教教众的军队,战死在沙场,几乎无一生还。死后冤魂,更是被对方鬼修,悉数吸纳炼化。

    悟虚,不由合掌悲声道,”地藏菩萨,菩萨发弘大誓愿,言地狱不空誓不为佛。如今我花莲妙法宗白莲教一脉一部,被外道打杀之后,其魂魄也被吸纳炼化。惟愿菩萨大慈悲,*力,大功德,予以度化。“多吉也在一旁执礼,口宣佛号。

    声声慢,声声切,传遍九华山地界。

    九华山,不动如大地,深藏似佛法如海。

    悟虚与多吉,双手内缚,两中指竖起相对,手结地藏菩萨根本印,口诵地藏菩萨真言,一步步向着九华山山门,地藏菩萨道场走去。

    正所谓西湖美景看不休,湖光山色绕指柔。

    纵然身死魂魄散,别有幽香藏心头。

第二百四十章 腹中胎

    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这句话,世人皆知。说的就是地藏菩萨,以大慈悲心,发大誓愿,要度尽一切众生。

    佛门之中,有六道只说。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所谓六道轮回,其实因为物质存在着转化,神识有执念却承受着因果。

    譬如,一个人死了,埋在地里,肉身腐烂分解,化作地力,或化作山石,或化作水,或化作气,复归于大自然,成为这婆娑世界的一部分。而其神识,若无护持和修行,自然会逐渐消散,犹如无形之波动,因为缺了动力源泉,自然歇止,或者附着于某物。至于,肉身所化何物,神识若未消散,可能附着何物?则要看,此人因为累世业力和因缘,神识执念如何,周围环境如何。

    譬如,某人死后,神识因为累世业力,就有可能附着在野兽的识海中,那么便是所谓的死后入了畜生道。若某人,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死后不但无福入天道、阿修罗道、人道,便是饿鬼道、畜生道也进不了,只能下地狱,以罪业大小深重,受种种苦。

    这便是佛门所谓地狱道的由来。所谓“在大铁围山之内。其大地狱,有一十八所。次有五百,名号各别。次有千百,名字亦别。”

    中国民间一些信仰传闻,言人死之后,便是鬼魂,进如冥界,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随后依据今生善行罪业,或打入十八层地狱,或重新转世投胎,转世投胎又或生于帝王之家,又或附于猪狗之身。

    这与佛门的说法,还是有所不同的。

    而地藏菩萨,便是是秉承佛祖精神,发宏愿,“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所谓罪苦六道众生,便是摄含了堕入了地狱道的罪苦众生。

    是以,《地藏菩萨本愿经》开篇,便是说菩萨某世化身婆罗门女,因为思念担忧死去的母亲,广为布施,恭敬念佛,遂在定中,来到地狱,得见种种地狱种种恐怖,后遇鬼王方知因自己的功德,其母已得脱地狱。如此,来特别强调和赞叹,地藏菩萨的大愿大德,便是那些堕入地狱道的罪苦众生,也受菩萨度化。

    人世间,感念其无上大愿大德,便有传言,菩萨乃冥界教主,掌管十殿阎罗。这在佛经中没有记载,却因人世间众生愿力,而有所随缘显化。诸位看官,不可不察。

    而所谓罪苦六道,自然也包括人道的罪苦众生,《地藏菩萨本愿经》有说教,“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

    是以,人世间许多人,有疾病,有残伤,有业障,多向地藏菩萨求。诸位看官,估计知道佛门还有药师如来佛,能治一切病。估计便会戏问,我生病了,是求地藏菩萨,还是求药师如来佛?其实,求佛即可。

    但诸位看官须得明白,病根在哪里。地藏菩萨,发愿度尽罪苦六道众生。侧重于罪苦,侧重于业障。你是自然而然,生了病,类似于不经意偶感风寒?还是犯戒,胡作非为,招致疾苦?因为罪业而病苦,求地藏菩萨,相对而言,比较对应。

    悟虚,修习佛法,自然不似人世间凡人一般想法,但骤闻宋昭仪率白莲教一部,于沙场,惨死于外道之手,心中格外悲痛。又恰好身在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遂不由想到《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有关章句,方合掌念诵,惟愿地藏菩萨大慈悲,*力,大功德,予以度化神识已灭的宋昭仪等白莲教教众。

    宋昭仪等白莲教教众,其神识已灭,已不在六道之中。悟虚唯愿地藏菩萨度化,依常理,实则是度无可度。但悟虚寂灭法界,犯杀戒之时,将敌人之神识是寂灭化作较之于物质更为本源之物,由法界汲取,化作养料。是以,悟虚却是唯愿,地藏菩萨能够施展*力,将宋昭仪等白莲教教众神识炼化成的那些本源之物,从外道手中收回,令其不沾恶趣,不受恶业,复归我佛,清静涅盘。

    这个要求,却是极高了。

    多吉在一旁,随着悟虚,手结地藏菩萨根本印,口诵地藏菩萨真言,良久之后,沉默不语。因为,多吉没有升起任何与地藏菩萨的感应。

    而悟虚也是如此。先前,悟虚便是以寂灭法界,犯下杀戒,地藏菩萨也有灵应,助悟虚寂灭了那黑袍鬼修孙念祖的神识。但这次,悟虚但将《地藏菩萨本愿经》诵持百千遍,地藏菩萨却是没有任何灵应。

    多吉沉吟片刻,便上前劝慰道,“悟虚师弟,悟虚伤感。白莲教,虽说是花莲妙法宗一脉溢出,但却沾染了不少外道。如今,你我在地藏菩萨道场,结印诵经,菩萨却无任何灵应。可见,白莲教不敬三宝,曲解篡改佛法,罪业深重,当下无间地狱,这便是因果报应。”

    悟虚听罢,顿时放声大哭。

    多吉的解释,不无道理。《地藏菩萨本愿经》中,便说及了诸多堕入地狱道的罪业。不敬三宝,曲解篡改佛法,引入外道教义,便是其中之一。白莲教,先前引入西方拜火教等教义,又在平时大肆曲解篡改佛法教义,甚至入魔,那刘福通便是一例。

    但如此说来,岂不是白莲教教众,便是罪业深重,在这场大劫中,要受极大报应,身死道消,坠入恶道,甚至神识也灰飞烟灭。而如今牵涉其中的花莲妙法宗,释海等人,包括传授神念冥唤术给刘福通的自己,难道也是恶业缠身,报应在眼前?

    可数十万白莲教众何错之有?他们先前不过是受了压迫的凡夫俗子,元朝暴虐,走投无路,揭竿而起,随着历史的洪流,加入白莲教,修习佛法也好,修习外道功法也罢,终归是想着替天行道,驱除胡虏,光复汉室,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心中始终还是向善信佛的。

    哪怕,就算,他们在起义之后,有杀生,有肆意杀人,有夺人钱财,强抢民女,有修行邪魔外道,等等恶行。但总归是少数如此,这些人自有天道军纪法律处置。

    难道他们便须得听天由命,因为前世罪,所以今生苦也罢,今生被打也罢,今生卖儿卖女、做牛做马也罢,不过是因果循环。不要揭竿而起,不要反抗生事,不然,不但违背了因果,便是起义了,也只不过是暴民土匪,烧杀抢掠,犯下更大的罪过?

    悟虚想起这些,便不由伤感得很,困惑得很。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些困惑,多有疑问和辩解,悟虚才被妙音大师逐出山门。

    众生何辜?受难受压迫,加入声势浩大的白莲教,奋起反抗,却因白莲教的教义出了偏差,行事出了瑕疵,而被斥之以匪,判之以外道,一票否决,无量人头枉成骷髅,无量热血顿成污秽。

    宋昭仪等白莲教众,便是一例。惨死之后,神识也灭,悟虚诚心持印诵持《地藏菩萨本愿经》,却无任何灵应。

    多吉将悟虚扶着,说道,“师弟,你我身处云端上,立于山门外,恐怕有不敬之处,地藏菩萨方才没有显灵。”

    悟虚方才神识之体,入法界,持印诵经,虔心观想,哪里还有什么云端上、山门外之分。不过听着多吉之言,悟虚却是低声说道,“兴许如此,闻说地藏菩萨化身的新罗地藏比丘,有不腐肉身,置于石塔。我等且去,参拜讨教一二。”却是存了一丝质问之意。

    二人下了云头,装作两个游方僧人,循着山门,来到神光岭地藏塔。

    地藏塔乃是供奉新罗新罗地藏比丘不灭肉身之处,信徒如潮,香火鼎盛。悟虚与多吉隔着老远,绕着宝塔,恭敬作礼,随后持印诵言。

    忽然,周围那些信徒香客消失不见,弥漫在空中的香烟,急速流转,化作一幅幅画面。悟虚一看,正是宋昭仪,率领着臂缠红巾的白莲教众,与那张士诚的部队交战情景。

    无数诵持赞叹声,也化作了无数杀声,呐喊声,轰鸣声。

    只见,宋昭仪,骑着一匹栗色骏马,手持长枪,正与敌军一名妖修酣战。那名妖修,使得也是一杆长枪,飞在空中,一边与宋昭仪枪对枪,一边口中不是喷出绿色毒液。

    那毒液喷洒出来,飘散向四处,渐渐的将宋昭仪率领的白莲教教众一部所围困。那些白莲教教众,手持各式兵器,口诵阿弥陀佛佛号,撑起一层若有如无的结界,将那些毒液挡在了外面,同时生起朵朵青莲虚影。

    悟虚一看便知,此乃自己当日传下的青莲轮回阵。那朵朵青莲乃是众教众念力所化,层层叠叠,暗含杀机,朝着敌军飘去。

    却不想,敌军之中,一名魔教修士飞起,十指化爪,竟然将那朵朵青莲,定在半空中,随后,数道魔气从指尖涌出,射在青莲之上,顿时将其染成了黑色。不一会儿,便听得一声巨响,青莲纷纷炸开,那些白莲教众随即纷纷闷哼,口吐鲜血,身形摇晃不支。

    再看宋昭仪,此刻也已经是浑身伤痕累累,慌乱地将长枪虚晃,大喝道,“速速运转白莲心法,凝神护体。”便要率军回撤。

    那与之厮杀的妖修,望着宋昭仪身后浮现的护体白莲,冷笑了一声,将手中长枪往空中一抛,口中喷出一道深绿之气,那深绿之气包裹着长枪,犹如一支绿箭,顷刻间,飞到宋昭仪身后,破了其护体白莲,从其前胸飞出,带起一片绿色血雨。

    宋昭仪身死。

    失了主将,青莲轮回阵便失去了阵眼,随即溃散。下方白莲教众,大惊,急速运转白莲心法,但白莲还未凝结,无数飞箭,无数刀枪已经如山崩一般,倾泻而来。

    又有,无数骷髅头,不知出何处飞来,将宋昭仪及众人团团围住。

    一声声尖叫中,悟虚便看到宋昭仪等人的神识,在恐慌之中,被吞噬一空。

    这便是,宋昭仪等白莲教一部,在妖修、魔修、鬼修联手之下,率张士诚军士,灭杀的情景。

    悟虚,紧握着拳头,狠狠地说道,“宋师兄,不过凡尘四层左右的修为,便是有白莲教弟子结我青莲轮回阵,又怎敌得过三个凡尘六层外道修士的进攻。庐山那些正道修士,哪里去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阵啼哭之声,悟虚这才惊醒,自己是在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神光岭,地藏塔下。侧身一看,却是一名女子,愁容满面,一边点纸烧香,一边强忍着哽咽着。

    悟虚此刻依旧神识在法界结印诵持地藏菩萨,此女子虽然没有说话,悟虚却是一看便知。

    此女子,乃是欢好之后,珠胎暗结,却又迫于种种,悄悄堕了胎。此番,前来九华山,却是经不住夜夜煎熬,一来超度死去的胎儿,二来向地藏菩萨忏悔。

    此种事情,后世也颇多。有女子,堕胎之后,自觉愧对腹中胎儿,等同杀生犯戒,寝食难安。便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惟愿腹中胎儿往生极乐,不堕恶道,同时也求地藏菩萨护持,消去己身罪业。

    这正应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教说,虔诚参拜地藏菩萨,可为死去亲人往生,可为活着的自己赎罪。

    一死一生,无论生者死者,所有恶业,地藏菩萨大愿大德,皆能度化护持,皆能拔除。因为此乃地藏菩萨所誓愿,度尽罪苦六道众生。那腹中胎儿,便是苦,那狠心堕胎杀之即是罪。

    悟虚看着那名女子,忽然也流下泪来,合掌道,“白莲教众生,众生皆苦。我等犯下种种戒,杀生,谤佛,皆是罪。惟愿诸佛诸菩萨,怜悯众生之苦。我等始作俑者,愿一力承担所有罪业。”

    多吉在一旁,急声说道,“师弟,佛门重地,不可胡言乱语!”

    悟虚又哭又笑,“我等便是那女子,腹中胎儿便是那千千万白莲教众。我等佛门修士,若是传法有误,行事有误,所有罪业自当一力承担。白莲教教众,不过是无辜胎儿,便是死,也当往生极乐,又怎能神识俱灭,令菩萨度无可度?”

    “悟虚师弟!”多吉,合掌跪倒在地,朝着地藏塔拜道,“菩萨见谅。菩萨也曾涕泪哀恋,’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悟虚师弟,此心亦是如此,唯愿世尊,唯愿菩萨,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

    多吉话音闭,地藏塔忽然放出万道金光,却是化作了地藏菩萨金身之像,但见地藏菩萨,在莲花座上,头戴八面佛冠,左手持宝珠,右手持九环锡杖,开口说道,“我从久远劫来,蒙佛接引。使获不可思议神力,具大智慧。我所分身,遍满百千万亿恒河沙世界。每一世界,化百千万亿身。每一身,度百千万亿人。令归敬三宝,永离生死,至涅槃乐。但于佛法中,所为善事,一毛一渧一沙一尘,或毫发许,我渐度脱,使获大利。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如是三白佛言。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

    地藏菩萨终是显灵,开口说其本愿经。

    正所谓六道恶业众生苦,地藏菩萨本愿经。

    白莲如胎难堕去,种种因果说不清。

第二百四十一章 儒不凡

    朱元璋称王不久,群臣便进谏,说道小明王沦入魔军之手,龙凤大宋名存实亡,当将府中原先为小明王设置的虚位从金銮殿撤下,恭请吴王上位。如此,朱元璋便半推半就,以吴王之尊,坐在了那三百年楠木制成的龙椅之上。

    此刻,朱元璋,身着蟒袍,虚靠着椅背,双手按在那雕有龙首的扶手之上,正把头微微抬起,遥望着殿门外。其左右下手,分别坐着李善长、李文忠二人。

    小小金銮殿中,不见一个侍卫和宫女。但若是有人认为,殿中防守虚弱,那么则是大错特错。因为,殿中光线不及之处,帷幔遮掩之处,皆有马灵华留下的阴身儒修潜身。

    这些阴身儒修,凭着生前的齐身养气之术,以阴身滞留在所葬附之处,终日吟诗诵词,赋文读史,硬生生地,不入佛门六道轮回。马灵华暗中招揽,赐予以儒门浩然正气凝成的定身珠,掩去其阴身之气,使其可以不分昼夜,随意出行,又传下天外天浩然正气诀,令其得以养玄气而修行。

    马灵华上庐山之时,没有带上这些阴身儒修,悉数留给了朱元璋,充作暗地里的一股力量。暗中谋划,代为作文,乃至暗中护卫,皆是由这些阴身儒修主导。

    要知道,这些阴身儒修,皆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儒门中人,要么将入相之人,一派学说之宗师,要么诗名满天下文情动九州。修习那浩然正气诀之后,更是可以说能文能武。朱元璋,得了这些阴身儒修,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实力大增。也不知道,他和那马灵华暗中有什么交易。

    这且暂不去说他,此刻吴王府金銮殿中,十余名阴身儒修,虽已不惧烈日阳气,但习惯性地,也是为了隐秘,各自分散潜藏于阴暗之处,一则是护卫朱元璋,二则是聆听臣子属下的禀报,即时参赞推演,暗中给出建言奏议。

    但今日,朱元璋召来李善长、李文忠,却只是问了庐山佛儒道三方面修士安置情况。待得知佛门修士安置在鸡鸣寺和栖霞寺,儒门修士安置在原先的聚贤阁,道门修士安置在玄武湖之后,朱元璋只是说了一声,“量应天之物力,小心供奉。”便再无话语。随后,对着殿外沉默片刻,开始与李善长、李文忠二人,拉起家常来。

    李善长、李文忠二人,见朱元璋没有其余要紧交待,却又说个不停,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齐齐说道,“吴王,不必忧虑,修士之争,重在庐山。”朱元璋笑了笑,“倒是让二位爱卿担忧了。无妨,今日,我等只是闲聊,叙旧。”说罢,对着殿外侍卫说道,“眼下天色不早,且取些酒菜来,我与大司马、大都督,在此用膳。”

    外面一阵应诺,不多时,宫女们进进出出,不但将李善长与李文忠的座前摆满美酒佳肴,而且旁边一处空位上也照着样式,多出了一份。

    李善长与李文忠两人,见状,也不询问,便随着朱元璋的兴致,恭谨对答。

    不自不觉,已是掌灯时分。为着节俭,金銮殿中,蜡烛本就不多,偶有夜风吹进来,李善长、李文忠便在昏暗之中,微微左右摇晃着身子,似乎不胜阴寒。

    朱元璋,到后面,话语也少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中,人也显得阴沉了几分。

    这时,殿外忽然有玉石之声响起,“伯温,拜见吴王。”

    朱元璋顿时连声说道,“快快请进。”

    刘伯温,身着襦袍,飘然出现在殿中。其先向朱元璋拜了拜,又向着李善长、李文忠二人拱手行礼,随后坐在那备好酒食的空位上,缓缓含笑说道,“如今,应天府人多眼杂,伯温不得已,让吴王和二位大人久等了。”

    刘伯温那日,与悟虚一道,上了庐山,借着浩然峰的充沛的灵气和那赤明天书的气息,很快便修成了真人,被马灵华看重。此番被派出来,与郭敏一同率领着一些儒门修士,回应天府助阵。

    而今晚,看情形,则更是是代表庐山浩然峰,马灵华一系,暗自与朱元璋等相会。

    刘伯温先将庐山山上之事,大致讲述了一番,随后对着朱元璋说道,“方才,伯温远远地听到,大司马、大都督两位大人,言道‘修士之争,重在庐山。’,这确实是根本切实之语。”

    李善长和李文忠说此话之时,据现在刘伯温提起,已经将近一个时辰。李善长倒还有点懵懂,朱元璋和李文忠因为也是修士,却是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真人修士之高深莫测,于此可见一斑。

    刘伯温,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说道,“伯温此次下山,马仙子有说教,魔修也好,妖修也好,鬼修也好,甚至佛门道门修士也好,吴王只要顺天应命,不语怪力乱神,自然还是人世间的真命天子。”

    “愿听真人赐教。”朱元璋从龙椅起身,疾步走了下来,对着刘伯温拱手行礼。

    刘伯温回礼,沉吟片刻,说道,“吴王只要做好两件事,便可任凭修士下山入世,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其一,大兴儒门。佛道儒,魔妖鬼,唯有不语怪力乱神的儒门,真正尊君利民,辅佐吴王,平定天下,得享太平。”

    朱元璋,点点头,“本王,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儒门大义。确实如真人所言,唯有儒门,可以平定天下,教化万民。”说罢,又是重重的点点头,喻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大兴儒门。

    刘伯温,见朱元璋态度恭谦,应诺了此事,便又说道,“庐山开启,大劫将至。莫看修士上天入地,风光无比,但杀机重重,随时会身死道消。吴王要作人世间至高无上的帝王,那么还是远离修士世界为好,以免杀劫降临,避无可避。”

    朱元璋,肃然问道,“还望真人明示。”

    刘伯温右手抬起,指着殿外星空,“天机渐露,龙脉苏醒,天意流溢。人世间君王,重受天道天意的眷顾。吴王当知,眼下,吴王修为便是突飞猛进,也难敌大修士一指。不如散去,如此一来,修士大劫,自然与吴王无关。吴王只须上体天命,下应民心,到时候自然众生感念,天地护佑,遂成九五至尊。”

    朱元璋瞠目结舌,却又心潮澎湃。

    修士之争,修士大劫,要想避开,却是须得自己停止修行,徐徐散功,先做凡人,再做帝王!

    顺天应命,人间帝王,吾所求。长生不老,成仙得道,吾所愿。

    熊掌与鱼,不可兼得乎?

    正所谓

    人间如画人间看,修士只和上庐山。

    君王何须参仙道,顺天应命不平凡。

第二百四十二章 乱了套

    刘伯温走后,朱元璋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坐在厚重沉实的楠木龙椅之上,抬头望着雕梁画栋之上,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九条飞龙彩绘,沉默不语。

    “吴王万万不可?”早就欲言又止的李文忠,终是忍不住起身说道。

    朱元璋,收回目光,逼视着李文忠,两道淡淡的金光从双目射出,如金色闪电,周身升腾起玄青之气。李文忠不由自主,蹬蹬后退了两步。

    自从悟虚将那道龙气赠与朱元璋,朱元璋便威仪日重,静如深渊,动如蛟龙,所在之处,时常有异相出现,军中皆谓之真龙天子。而李文忠这样的近臣则知道,朱元璋得了那道龙气之后,蒙正一教高人相助,以龙虎山青龙真解法门,将龙气炼化,修为大增,已经是凡尘七层修士,而且凭着龙气特性,还拥有了一些罕见的神通。

    方才朱元璋目放金光,便是一门叫做神龙金眼的神通。龙气凝结于双目,目光如金色闪电,又带有龙之威压,常人见之,心志难守,那些阴邪之物也无所遁形。若是配合着那青龙真解法门,更有守正护体,驱除妖魔鬼怪的威力。

    李文忠,如今不过是凡尘四层修为境界。是以,哪里挡得住;好在,李文忠知道朱元璋虽是君王,但也是自己的义父,断然不会无故加害于己,这才仓促之间,勉强稳住心神,连退两步,卸去那无边威势。

    “有何万万不可?本王虽然出自佛门花莲妙法宗,但既然已经还俗,要顺天应命,救万民于水火,自然要学历朝历代贤能帝王,奉尊儒学,恢复纲常,令万民皆得其所。”眼中金光消失,龙椅上,朱元璋,开口问道,玄青之气环绕其身。

    李文忠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王上,文忠指的是方才刘真人说的那第二件事。刘真人劝说吴王,散去修为,重做凡俗之人,以免卷入修士之劫。但如今妖魔鬼怪,横行无忌,更不乏神通广大之士,王上若是没了玄功护体,”说到此处,李文忠不由微微顿了顿,稍稍看了看四周,方又继续说道,“纵有高人日夜护卫,须臾不离,只怕行事举止,也有诸多不便。”

    这时候,李善长也上前说道,“王上,刘真人所言,颇有玄机,但张士诚、方国珍前车之鉴不远,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徐徐为之。”

    朱元璋,微微点头,“大司马此番话,却是老成之言。但刘真人之言,暗合天道,字字珠玑,我等也要细加参悟。”说着,如孤峰出云一般,站起来,环绕周身的玄青之气也随之一收,“今夜便到此为止。刘真人所言,乃天机,尔等不得泄露。”

    殿中各处,便有极细的气流涌动。

    李善长、李文忠,二人,急忙拱手顿首,“臣等遵命。”待头重新抬起之时,朱元璋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第二日,吴王府便有令传下,延请各地高僧,前往鸡鸣寺,为正在闭关的右护国禅师释海大师诵经护法。随后,又传令,召集三百儒生,赶抄佛经,以待释海出关之日,举行祈福****之用。

    此刻,东海妖军,连同魔道修士、鬼道修士,大举入侵江南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世人皆知。但应天府城内,却只是稍稍慌乱了那么一两天,便渐渐平稳了下来。因为,庐山上正道修士随即下山来,而且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祭出法器,低空飞行。除了一部分朝着应天府而来,其余的,则是朝着原先山门所在而去。接连好几天,不分昼夜,从庐山下来的正道修士,便入天上星宿下凡一般,闪着光,四面八方,飞向神州大地各处。不得不说,此举大大地安定了人心,平稳了天下局势。

    是以,如今的应天府,虽然因着战乱,气氛颇为紧张,但紧张却有序。不但紧张却有序,而且还突然之间热闹了几分。先前,修士在人世间,行事还是比较低调,哪怕是按照后世的说法,有点装bi般的刻意低调,偶有显迹,也是随后飘然而去,无处可寻;如今却好,那些普通老百姓,贩夫走卒,忽然发现,天天都是道士满街走,和尚像条狗,满大街的修士,才知道,原来牛皮不是吹的,戏台上演得不是假的,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果然有世外高人,果然有神仙,御风而行,法力无边。

    “小二,快快上酒。道爷要是一高兴,赏你一颗龙虎丹,保你多活三五年。”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这位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不如入我少室山大悲寺修习佛法。”

    ..

    凡此种种,你说热闹不热闹?

    普通的老百姓,只是凑个热闹,那些普普通通的和尚、道士、儒生,乃至官绅、巨商豪贾,却又是另外一番心思。携礼拜访,请到府上,求药求法,求保护求加入,各种求。

    就连秦淮河上那些十里飘香的花舫之上,以及河畔两边那些风月无边的销金之所,如今,说的最多的,也不是什么闺房乐趣,天下大事,而是释儒道,正与邪,长生不老,白日飞升,这样的话题。

    应天府,聚贤阁,刘伯温接到朱元璋的书柬,笑了笑,对着对面的郭敏说道,“吴王请我出面,去中山书院,征选三百儒生,赶抄佛经,以备来日****。”

    郭敏微微睁开双目,淡淡地说道,“此次下山,青田真人为首。如何行事,但听青田真人决断。”

    刘伯温也不矫情,点点头,问道,“玉莲真人,不一同出去走走?”

    郭敏随师尊赵浩然上了庐山浩然峰,在马灵华的点拨下,已经晋升真人,其随身法器七煞玉扇中那七枚以东海妖兽血骨炼成的血剑,因为血煞之气太重,早已不堪用。恰好,郭敏在浩然峰一处洞府中,得到了七枚玉剑,那七枚宝剑被原先的主人炼成了青莲剑阵。郭敏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将七剑收取,炼入玉扇之中。因为,玉扇出,七枚玉剑组成的青莲剑阵出,是以,郭敏便自号玉莲真人。

    郭敏摇摇头,刘伯温见状,也不多说。待到刘伯温走后,郭敏复又睁开双眼,眉头微皱,“自从栖霞寺回来之后,自己却是未曾出去过。难道是儒门功法也是如同佛道功法一般,修到最后,也是要太上忘情?”想着想着,却是再也难以入定。过了一个时辰,郭敏,终于起身,身形一晃,随即悄然飞出了聚贤阁。

    不多时,一个翩翩浊世美公子,长眉皓目,白衫熏香,手持着玉扇,漫步在应天府大街小巷。

    这时候,应天府的治安却是很好。那些曾经的地痞、军油子,还有那些装腔拿事的官差,都变得十分的小心谨慎起来,全都深藏不露,全都一副正人君子,与人为善的模样。因为曾经有人当街调戏一名单身少女,却被那名单身少女轻轻一指,便栽倒在地,浑身抽搐而死;曾经有一晚,几个军士,在一个路口,磨磨蹭蹭不放行,结果一阵风吹过,十几个人,连着一辆马车,飞上了天,从那些军士头顶飞了过去,吓得那些军士,匍匐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所以,这名长相俊美,身材文弱,看着又有油水的少年公子,一路行来,却是如入无人之境,无人阻拦,无人使绊。这似乎倒令乔装打扮,男扮女装的郭敏,有点不习惯。见前方左侧有一群人围着,郭敏,双手轻轻一拍扇子,便走了过去。

    挤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份告示,写的正是召集儒生赶抄佛经的告示。朱元璋,称吴王之后,也曾几次,修缮书院,遴选士子,但毕竟是战乱时期,闲养在中山书院等处的儒生士子,总共也不过二百余人。是以,方有此告示。

    所谓从民间征集的儒生,便是只要能读能写即可。便是那些才学有限的落地秀才,也是在接受范围之内。而若是能够被选中,去白莲教总坛,鸡鸣寺赶抄佛经,便是有了几分晋身机会,或留用在军营或官府,甚至福缘深厚,被寺中哪位大师看中,传授佛法,也不是没有可能。是以,这告示之前,便围了许多人。

    郭敏,拿眼一扫,暗中冷笑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忽然见一人,上前走到那告示跟前,用满是油污的双手,揭下告示,然后撕得粉碎。那告示两边站立的军士,先前还以为有人要来应征,见得此情景,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飞扑上去,将其重重按倒在地。这还得了,吴王朱元璋治军甚严,要是不把此人拿下,逮回去,这两名军士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人群中,同时有人嚷道,

    “糊涂秀才又发疯了!”

    “定然是,考了三年都没考入中山书院,如今看着告示里面中山书院四个字,受了刺激,疯病犯了!”

    ..

    那两名军士似乎也认出了此人,但此刻却是不管,一边将此人从地上,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拎在半空中,一边气急败坏一阵骂,然后又重重地按在先前贴有告示的墙上。

    顿时,那人发出哼哼啊啊的痛呼声,两只脚不沾地,在半空胡乱地蹬着,鲜血从其头顶脸颊,顺着黄黄的土墙,一直往下流。真真如砧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儿。

    一阵痛呼之后,便渐渐息了声。但在自己被两名军士拎着往就近的衙门走去之时,那人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真的闯祸了,要死了,在经过郭敏身边之时,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叫喊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吴王征集我们儒生,不为苍生,却只是为了赶抄佛经,这位公子,你也是读书人,你帮着胡某评评理。”

    这种话,在白莲教遍布的应天府,在出身花莲妙法宗,借着白莲教起家的吴王治下,自然是非常犯忌讳的。何况如今,许多佛门修士,从庐山下来,行走于世。说是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那两名军士,顿时红了眼,抡起胳膊,就是一顿耳光。只打得那人唇破齿飞,面目全非。这还不算,一名军士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塞进了那人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郭敏伸手拦住了这两名军士,手中玉扇轻轻一点那人后背。

    两名军士,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糊涂秀才嘴中的沙土,如一条土龙般,飞了出来,在空中转了几圈,方才落下,便闭上嘴,恭敬地看着郭敏。

    那人顿时,精神一振,嘴巴动了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看来,牙齿被打落不少。

    一名军士,急忙对着郭敏,拱手说道,“这位神仙,此人是本地的一名儒生,屡考秀才不中,疯疯癫癫的。街坊里,都叫他糊涂秀才。”

    想必是这两名军士,平时人缘不错,周围的人,也纷纷应道,“启禀神仙,两位军爷说得没错·,我们都叫他糊涂秀才。”

    郭敏玉扇一摆,却是不管这么多,只说道,“将此人送往中山学院,青田真人处。”随即飘然而去。

    两名军士相视一眼,有了定计,其中一人便对着那犹自哼哼啊啊的糊涂秀才说道,“胡惟庸,神仙指名要你去赶抄佛经,你抄也得抄,不抄也得抄!”

    另外一人,也正色道,“神仙是留你一命呢,不然送到官衙,便是杖杀。”

    那叫做胡惟庸的儒生,眨了眨眼,却是呆呆的,不再出声。

    正所谓

    都说神仙好,君王也难了。

    凡人凑热闹,儒生把经抄。那震耳欲聋的星球?

第二百四十三章 城外急

    中山书院,刘伯温见到郭敏留下的印记,和颜悦色地问明了缘由,便将胡惟庸留了下来。那两名军士,出了书院,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直道惹了麻烦,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郁闷而去。

    且说郭敏,随手救下胡惟庸之后,只当无聊之时,布下一颗可有可无的闲棋,走出不到十米,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眼下的应天府,上面是佛道儒三大门派,其实还有不少其他宗门的修士。虽虽说,他们大多是依附于佛道儒三派,但也有一些门派自称一系,却是暗中与庐山六峰之间,云海中心那宝信岛、乾坤道、紫荆盟三大势力,有着紧密的联系。所谓宝信岛,乃是原先人世间修士世界中多宝阁、信义坊为首的修士势力;修士,其实也是人,也具有社会性,也需要交易,多宝阁、信义坊便是因运而生、商会形式的修士组织。所谓乾坤道,乃是三教九流,那些糅杂佛道儒教义功法的门派,组成;其核心,乃是以炼丹为主的丹门,和以阵法著称的大衍宗。所谓紫荆盟,则主要有一些厉害的散修组成。

    这三方势力,龙蛇混杂,人数不少,而且也有一些厉害角色,甚至不乏真灵修士。但他们却因为失了地利,不能与庐山六峰生出感应,建立主从关系,是以,平时便十分低调。但岂能等闲小觑?

    此刻,这些七七八八的宗门派系的诸多修士,各自在应天府活动,明里暗地,划分了势力范围,便是率性而为的郭敏,也须得告诫自己,小心行事。是以,郭敏,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束手束脚,前方那座院子,是某某门的修士在,在施法传道,那边一处阁楼,又坐着某某派的修士,在那里高谈阔论。郭敏渐渐,竟是看得烦躁,不由干脆飞到高处,朝着郊外而去。

    岂止郭敏看得烦躁,便是小生写起来,也觉得烦躁,凡人是看热闹,却哪里知道,不同派别,良莠不齐的修士如过江之鲫,公然行走在人世间的诸多麻烦、不便,甚至害处。鸡飞狗跳不说,对人世间的冲击,观念上的,精神上的,社会形态上的.。所以,小生给上一章节,取名为乱了套。后世,改革开放初期,曾经有句戏谑之言,社会乱了套,杂皮当领导。便也是戏说这种类似的冲击。

    就此打住,诸位看官笑过之后,且看郭敏飞出应天府,朝着原先东海妖盟方向,徐徐东飞。

    当日,东海龙王敖拜,带着一干高手,打上浩然峰,郭敏正在闭关,但出来之后,却是听说了诸多消息和缘由。那东极岛,乃是郭敏自幼生长之地;如今,却是沉于海。郭敏,自然有几分伤感,几分缅怀。是以,下方一处山头隐隐有淡淡妖气升腾之时,郭敏便停了下来,随即又朝着那山头的一个洞府飞落去。

    如今,郭敏已经是儒门真人修士,气息浩然,威严十足,还没降落下去,那山头的妖怪便躲进了洞府深处。待郭敏站在洞府门口,见周围葱葱松柏之间,有皑皑白骨散落,不由动怒说道,“尔等,躲在里面,难道本真人便没有办法降服?!”正要,飞身进去。

    几名妖修,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跪在洞口,口中直呼真人饶命。

    郭敏,岂是一句“真人饶命”便可以糊弄过去的,正要痛下杀手,却忽然觉得这几名妖修,比较面熟,当即喝道,“抬起头来!”

    那几名妖修,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忽然发出欢快地喊出三个字,“郭师姐!”

    郭敏愣了愣,定睛一看,原来是东极岛的同门。这几名妖修,郭敏虽然不熟,但是却有印象,正是二师叔陆子虚一脉。每年新春之际,东极岛便有迎春大会。郭敏,依稀记得,有几次,这几人便站在那大殿之中。

    东海龙族,叫嚣着,要灭尽东海妖盟之事,郭敏也是知道,见了这几名妖修的惨状,沉默片刻,便问道,“附近,可还有同门?”那几名妖修,便又说了几处。全都是在朱元璋和张士诚两大势力犬牙交错之处的深山老林之中。

    郭敏,便命这几名妖修,将附近一带,东海妖盟残存之人,召集过来。先大致问了下情况,随后说道,“尔等暂且各自小心栖身,找着机会,本真人自会再做安排。”

    随后,郭敏取出一颗龙珠,施法·将这些妖修暗藏的东海妖盟印记抹去。凡隶属于东海妖盟的妖修,皆有暗藏的印记。东海龙族,之所以可以甄别而杀之,便是依着此。

    如今,见体内印记不复存在,众妖修便不由觉得身心为之一畅,妖气更甚,颇有点不再畏手畏脚,原形毕露的感觉。郭敏看在眼里,伸出玉指,对着一名如释重负、喜笑颜开,修为在凡尘六层左右的妖修,轻轻一点,那名妖修顿时一声惨叫。

    但见一道若有如无的白气,绕着这名妖修全身,急速盘旋,越来越浓,越打越粗,最后化作一团白雾,将其淹没。

    郭敏原先那根玉指缓缓竖起,那团白雾复又收敛为一道细细的白气,飞了回来,在其指间缠绕,若蛇若龙,最后,郭敏手指,对着龙珠一点,白气便没入其中。而那名妖修,自然死得不能再死,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人,多次无端屠杀凡人,虽本是同门,本真人也不能留情。”郭敏,收起龙珠,对着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的这些妖修,缓缓说道。

    不可无端屠杀凡人,确实是东海妖盟的规矩。但因着此规矩,将一名凡尘六层的妖修神魂俱灭,那还是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三位岛主,组建东海妖盟初期的雷霆手段。

    这些妖修知道郭敏这是在立威,在杀鸡儆猴,愁眉苦脸地说道,“郭师姐,放心,我等所据之地,凡人已经逃得一干二净,以后怕真的是只得野果果腹,山泉解渴了。”

    东海龙族入侵江南,以及随后上了庐山的诸多修士重新下山入世,人世间人群分布,却是悄悄发生了变化。原先郊区野外的凡人,开始纷纷涌进有修士主持秩序的城池之中。除了像龙虎山这样的地方,许多城池之外,百里难见一人。要么死了,要么逃难到城中,或者大宗大门的势力范围。

    是以,这些原先在东极岛、舟山等地享受人世间凡人提供的美食佳肴,乃至诸般供奉的妖修,在先前东海剧变之后,逃到此此处荒山野岭,无依无靠,无家可打,无舍可劫,饥渴到居然连偶尔路过,好不容易遇见的凡人,也迫不及待地拿来充饥。

    郭敏沉吟片刻,言道,“本真人知道了,一应物资供应,稍后自然会解决。”

    众妖修大喜,当即纷纷表了忠心,愿听郭敏调遣。

    就在这时,三百里外,一处山头上,几名几乎完全化形的妖修,正睁大眼睛,凝视着前方那宣城城楼。上个月,他们还可以扮作凡人,随意进出宣城,想喝酒便喝酒,想吃肉便吃肉,想上青楼便上青楼。但前几日,突然飞来了一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他们霸占了这座小小的城池,俨然似太上皇一般,吃香的,喝辣的,发号施令。最最令这几名妖修忌恨的是,他们居然派了手下之人,守在了城门及各处,一旦发觉有非人类进入,便格杀勿论,美其名曰,镇守一方,降妖除魔。

    独乐乐,不如同乐乐。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如此蛮横,不讲道理。这几名妖修,过了几日,便是再也忍不住,于今日,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攻下此城。

    不要说你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太快。如今,真真不适合占山为王了,讲的是占城为王。

    随着夜色渐起,这几名妖修的眼睛,越来越红。

    前方的宣城城中,肉香与灵气齐飞,彩灯共明月一色。

    一名妖修,幽幽而狠狠地说道,“还等什么,这便杀进城去!”随即,融身于夜,化作一朵乌云,率先,朝着那宣城飞去。

    正所谓

    世事如棋多变幻,芊芊玉手巧安排。

    穷山恶水绕城急,彩灯明月乌云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陷畜道

    这名妖修,本体乃是一头黑喙雕,天生善操控云雾,最是适合刺探军情、故布疑阵、掩护同伴。

    山头上,一个金发大汉,见其率先飞上高空,化作乌云,打了头阵。随即说道,“待会老三施展出乌云术,老二老四,你俩便随我潜入城中,迎战那几名青木门修士,老五老六你二人,打开城东之门,将小的们放进去,灭了那些守城军士。”说罢,面容为之一变,仰面对着圆月一声咆哮,金发如倒刺根根竖立。

    旁边的四名妖修,见老大显出了虎头,应了一声,随即也纷纷摇身一变。顿时漆黑的山野,低沉而凶狠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宣城城中的知州府,此刻灯火通明,大厅中丝竹声不断,歌舞声不断。宣城的知州、同知等各级官员,穿着各式官服,正与几位仙风道骨的青木门修士,把酒言欢。

    知州、同知为首,各级官僚,轮番敬酒称颂。青木门的几名弟子,颇为矜持地坐在那里,来者不拒,却又云淡风轻。

    今日,因为感念宣城官府的连日盛情款待,青木门一位修士,出手施展那青木诀,为诸人稍作调理,祛病治疾,舒筋活血。诸人只觉身心为之一轻,神清气爽。是以,今夜夜宴,格外的热烈融洽。

    席中虽有二三人,话语不多,神色些许尴尬,却也颇为自律,脸上依旧还是始终带着笑意,总体而言,无伤大雅。

    忽然,大厅外,天空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何方妖孽,居然敢来宣城冒犯!”

    “陈长老?”酒席中,青木门那几名修士,猛地脸色一变,随即快若闪电般飞了出去。

    “妖怪打来了?”大厅之中的那些人,急忙跑到窗户边,朝着外面望去。只见,外面一片漆黑,知州府上方乌云密布。

    那到了宣城,极少露面的青木门长老,此刻正虚立于空中,道道绿色气流,从其身上,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犹如一棵奇松,不断飞长,将那悄无声息席卷而来的乌云,连连击退。方才在大厅与众人饮酒的青木门修士,飞至其左右两侧,个个面色如水,手持长剑。

    数声怪笑,三名妖修缓缓从急剧翻腾的乌云中,走了出来。那中间之人,长着一颗虎头,浓密的金色毛发中,一道王字,在额头若隐若现。左边是一个狼妖,只是其头顶上,还长着一根黑色尖角,手拿一把大刀,刀背有五个金环,无风自动,发出哗哗的响声;右边,是一个尖嘴妖怪,全身有甲片覆盖,双手套着一对带有倒钩的护臂。

    这三名妖怪,望了对面这些青木门修士一眼,面露不屑之色,也不多说,直接扑了上来。

    那青木门陈长老,脸色一变,大喝道,“青松剑阵。”手中已是多了一把古剑。其左右青木门弟子,纷纷拔剑迎敌。

    那虎头妖修,没用任何兵器,一双肉掌,如开山斧一般,势大力沉,一掌劈过来,便一道强劲无比的罡风刮起,一掌接一掌,居然劈出了虎啸之声。

    这青木门陈长老使得是青松剑法,凡尘八层的修为境界,手中古剑,在那虎头妖修凌冽掌风之中,如万千虬枝击长空,剑势老辣沉凝,偶把剑芒外吐。

    两人旗鼓相当的斗了一会儿,这青松剑法,便渐渐显露出玄妙来。陈长老手中古剑,不断射出松针状的绿色剑芒;这些松针状剑芒,越来越多,便在其周围,渐渐形成了一种阵势。剑锋所指,这些松针剑芒,便洋洋洒洒,飘飞了过去。

    那虎头妖修识得厉害,将双掌舞得密不透风,护住全身。再看左右,老二老四,也是陷入了类似的境地,随即猛地一声长啸。一道音波,从虎口扩散出来,将空中那些松针状剑芒吹得倒飞了回去。

    那青木门陈长老,暗自冷笑,手中长剑一挽,将吹到身前的剑芒舞作一团,随后厉声喝道,“妖孽拿命来!”身随剑飞,剑芒如雨。其余左右青木门的年轻修士,似乎将此动作烂熟于心,各自随其飞起,朝着前方义无反顾地杀去,犹如不屈青松。

    那三名妖修,也是一阵冷笑。其身后那似乎无边无际的乌云,猛地蔓延过来。三名妖修便驾着乌云,也朝着青木门众修士飞去。

    大厅中,宣城守城偏将,见快要分出了胜负,便对着旁边学政大人说道,“你我还是上前相助吧。不然吴王到时候只怕要怪罪下来。”

    那学政大人,此刻挺直了腰板,也不看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地知州、同知两位大人,对着这名偏将说道,“吾早有此意。这青木门虽然看不起我儒门和你们白莲教,但大敌当前,还是大局为重。”遂与那守城偏将,也飞了出去,惊得那些官僚一阵大呼。

    “尔等速速前往东门,有妖修在率众攻城!”黑呼呼的乌云中,那青木门陈长老,忽然出声对着这二人叫道。

    什么?还有妖修?在率众攻打东门?那守城偏将和学政,对视一眼,随即朝着城东飞去。

    这个时候,宣城东门,已经被两名妖修打开。平日里许多主动避开人群的野兽,在那两名妖修的驱使指挥下,红着眼,或飞翔,或奔跑,或爬行,足足有上千数目,从城东涌入。

    守城偏将和学政赶到之时,城东已经成了动物世界。所幸,布置在此处的防御,还没有完全被攻破。原先四百军士,只剩半数不到,在几名低级修士的带领下,依靠身后两处互为犄角的箭塔,结成大大小小的青莲轮回阵,正苦苦支撑着,挡住了那两名妖修发起的一波又一波的兽潮攻击。

    守城偏将和学政,大喝一声,向着那为首的两名妖修飞去。几名已经受伤的低级修士,咬咬牙,也摇摇晃晃的飞起来,跟着二人,杀向前去。地面那些军士,顿时士气大振,齐齐呐喊,高声诵道,“白莲圣教,佛法无边,神功护体,替天行道”,一道道青莲,犹如血滴子一般,飞入在兽群中。

    那两名妖修,与这宣城守城偏将和学政战了片刻,见前往知州府杀青木门修士的老大老二老四,还没有信息传来,心中焦急,对视一眼,飞到高空,要舍了带出来的这些小的们,飞到知州府,与三人汇合。

    守城偏将和学政,岂能让其逃脱,正要追上去,忽然空中一阵无以伦比的威压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就仿佛是被一支无形巨掌,生生拍落一般。

    呼吸困难的二人,勉强抬起头。只见一道巨大的寒光,从城外飞来,将那两名妖修斩灭,然后去势不减,朝着知州府方向飞去。

    随后,两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其中一道身影,低头朝下,铜铃般的眼眸朝着下方望了一眼,便有两道金光垂下。

    “东海妖龙!”二人借着金光看得分明,来不及发出惊叫声。因为,本来已经快要溃散的兽潮,在那两道金光照耀下,又变得躁动亢奋起来,复又朝着前方守城军士冲去。这二人便在这股汹涌的兽潮中,死于非命。

    青莲凋谢,动弹不得的军士,随即也如同那守城偏将和学政二人一样,被野兽撕咬践踏成肉泥。

    兽潮染血,越来越红,越来越疯狂,朝着城中四处蔓延去。

    不一会儿,宣城城中,到处都是野兽和人的叫声;空气之中弥漫这血腥味,分不清人与兽。

    一炷香过后,野兽叫声渐渐小去,渐渐停歇。宣城东门外,又出现了黑压压的军队。

    这一夜,东海龙族控制的张士诚军队,攻入宣城。

    东海妖盟那六名妖修,至死也不知道,己方早已被东海龙族暗中监视,做了炮灰不说,还分担了许多本该由东海龙族承受的因果。

    张士诚军队,那些军士,经过东门那片尸山血海,目睹奇形怪状,死状恐怖的数千野兽和凡人尸体,在经受癫狂民众抵抗之后,受伤流血,终于也变得疯狂起来,犹如先前的野兽一般,嗷嗷叫,见人就杀,连杀带咬。

    宣城守军尽屠。

    城中百姓不归降者,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城陷之夜,诸事不禁。

    正所谓

    可怜妖修驱虎豹,当夜便遭现世报。

    冤冤相报何时了,由人杀到畜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