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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鬼压身

    纵观天下,宣城不过是一座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小城。但东海龙族选择此地正式进攻敌对势力,却是煞费苦心。

    先前,张士诚、方国珍势力范围,东海龙族是在魔修、鬼修的协助下,移花接木,接管过来,便是那张士诚、方国珍二人也是甘愿做傀儡。境内,有不服者,反抗者,则由已然身为妖修的张士诚、的方国珍出面下令,牵头剿灭。这还说的过去。

    但要进攻朱元璋所辖区域,平民的伤亡便是一个问题。一方面,修士出手,惊天动地,威力巨大,难保不殃及凡人平民,另一方面,庐山六峰逐渐开启,天意也不再隔绝,修士们虽然不一定能感应到,但凡人平民杀得太多,始终是不好。

    稳妥起见,最好是别人代劳,最好是凡人杀凡人。是以,东海龙族便利用了那几名东海妖盟的漏网之鱼,待其驱使山野禽兽,在宣城大开杀戒之时,将凡人军队开了进去。而凡人军士,在那种恐怖血境中,自然发狂发乱,成了杀戮机器。

    再经秘法暗中催动,凡人变成了嗜杀的妖兵。如宣城攻陷战这般的惨况,多发生几起,那么人世间的凡人便逐渐陷入不共戴天的仇恨之中。如此,东海龙族为首的妖修,魔修、鬼修,便只需要和正道修士对战即可,具体的城池攻守,自有凡人血拼。

    更严重的是,仇恨和恐惧煽动起来,绝大多数凡人为了快速获得力量、借助庇佑,那么,妖修、魔修、鬼修,便可以真正逐渐建立起统治。佛道儒,在人世间,教化世人数千年,邪魔外道,虽然通过张士诚、方国珍这样的傀儡,控制了许多城池和凡人,但凡人心里总是向善的,总是对邪魔外道抵触的。只有战乱纷飞,凡人彼此仇恨,彼此厮杀,在你死我活的恐惧中,自然而然便会和魔鬼做交易,以妖怪为师。自然而然,便妖魔化。甚至于到了最后,妖魔鬼怪反成了一些凡人的”救世主“,凝聚部分人心,指着应天府方向,宣称”应天府,亡我之心不死。“云云。

    此种妖魔化,从人心入手,比起赵彤当日施展魔气,熏染滁州军队来说,要高明得多。而出此计策的,正是那从天外天下来的李秉澄。

    李秉澄和梁晓如,那日与东海龙族达成谅解,进而暗中合作之后,先是回到江南逛了一圈,不见悟虚和轮回印。便来到了东海龙族军中,作了客卿,打算借着东海龙族之手,继续寻找。这其中,李秉澄和梁晓如,旁敲侧击,终于通过敖吉之口,确定了悟虚的身份。

    敖吉知道他们在找寻悟虚之后,计上心来,当即将悟虚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点出了悟虚与朱元璋、白莲教的关系,最后说道,“应天府告急,那悟虚自然会现身。只不过如今,攻城夺池,如何避免造下无边杀孽,是个问题,而且三太子顾忌悟虚救命之恩,不欲逼迫太急,是以如今差不多是僵持的局面。”

    敖吉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却把李秉澄二人诓骗住了。于是乎,李秉澄便献上了这么一条毒计。挑动凡人之间的仇恨和恐惧,到时候,攻打城池,凡人之间自会拼死厮杀,而白莲教也不用你三太子顾忌着如何出手对付。

    这才有了这夜,梁晓如和敖吉率凡人军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着东海妖盟那几名”走投无路“的落草妖修,杀入宣城之事。

    宣城西南方向,数百里之外的九华山上,地藏菩萨忽然显灵,在悟虚和多吉面前,说其本愿经。从上午说到黄昏,从黄昏说到月升。菩萨说其本愿经,威力不可思议。每一字,每一音,皆如黄钟大吕。说无间地狱,悟虚与多吉便如身处其间,种种恐怖,如临其境;说种种不可思议功德,悟虚与多吉便仿佛经历种种轮回转世,身受种种业障,或容貌丑陋可憎,或恶疾缠身,或身为残疾,或身无分文、受尽白眼,或夜夜噩梦、恐慌癫狂。。困苦万分,最后虔心念诵地藏菩萨名号,方才解脱。

    某一世,悟虚看到自己你出生即是一名弱智,疯疯癫癫,众人生厌,直到临死之前,方才有所明悟,将地藏菩萨名号念起。

    又某一世,悟虚看到自己瘫倒在血泊之中,无数兽类,尽相践踏。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神识和自己的肉身分开,如同鬼压身一般。心中想着要如何如何,要念出地藏菩萨名号,却始终念不出口,身上如受百般酷刑,疼痛难忍,血流如注,最后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于非命,被无数兽类踩成肉泥。

    这种鬼压床的经验,诸位看官,估计也曾经有过。心里似乎明白,看得也很清楚,但就是无法控制另一个自我。

    悟虚知道此乃地藏菩萨显化的幻境,心中倒也不怕;也有所明悟,此乃菩萨在道场授法,日后自己若在法界诵持地藏菩萨本愿经,便能看清六道众生的前世今生,消去种种业障。

    默默领悟之后,悟虚便在法界结印观自在,欲从幻境出。却猛然发觉,自己真的如鬼上身一般,不能从幻境出。幻境中,自己明明已经死于非命,化作肉泥,却神识又如鬼魂一般,幽幽荡荡的在一座城池中飘来飘去,见种种惨绝人寰之景象,妖兽横行,到处皆弥漫着血腥气息,又有许多军士,青面獠牙,恶气裹身,犹如鬼兵一般,四处屠杀。

    此般污秽之地,人世间难有。难道自己来到了地狱?或者地狱幻境?正思虑着,忽然听到地藏菩萨真言响起,自己的神识便从那处地狱脱离飞出,瞬间已在千里之外。悟虚神识好奇地回望,无边业障恶气只见,隐约只看见那城池城楼上有“宣城”二字。随即醒来,回到自己法界之中。

    悟虚缓缓睁开眼,菩萨金身早已消失不见,地藏塔无声地耸立在眼前,周围信徒香客依旧。悟虚将方才从幻境出来之时的情景回想,不由望向东北,低声说道,“宣城有难。”

    待与多吉飞到宣城地界的时候,悟虚便看到上空妖气纵横,怨气升腾,城楼上竖起了张士诚的旗号,旁边更是有一杆绿色龙旗,随风飘动之间,一股股龙威弥漫开来,将那些冤魂厉鬼,驱赶到城池上空;是以,远远望去,宣城外面,前后左右,乃是上空,尽皆形成一小片鬼域,无数冤魂厉鬼,围绕着宣城,逡巡着。

    这时候,两道一黑一白的人影,从东面飞到宣城东门,对着城中敖吉等人笑道,“四太子用兵神速,我等却是来迟。”说完,各自取出一根哭丧棒,朝着那些冤魂厉鬼打出。呜呜直响的铃声之中,哭丧棒上的幡条飘起,越来越长,犹如冥蛇一般,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发出幽幽绿光。那扮作黑白无常的二人,手一抖,哭丧棒幡条,便卷起无数冤魂厉鬼,再一抖,幡条再次散开,那些冤魂厉鬼却是不见了踪影。显然,这两名鬼修,正在收集魂魄。

    突然,又有两道黑气急速飞来,也不显身,只是直接飞入鬼域之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冤魂厉鬼纷纷尖叫着避让。

    那两名鬼修见状,加紧挥动着哭丧棒,同时高喊道,“苦笑双魔,你们魔道修士,要这些鬼魂何用?!”

    那两道黑气之中,顿时发出一道诡异的笑声,“黑白无常,我二人不要鬼魂,只取一些怨气罢了。”

    凡人生前死得越惨,怨气越大,所化鬼魂,对于鬼道修士越是有用。那绰号黑白无常的两人,听苦笑双魔如此说,当即怒道,“你们兄弟二人,把怨气摄取了,这些寻常鬼魂又有何大用!?”

    一阵凄厉的哭声响起,“这些给冤魂厉鬼,本是无主之物,我们各自收取便是。”

    那两道黑影,随即飞起,朝着宣城城北飞去。

    黑白无常见状,哭丧着脸,复又将手中哭丧棒挥动。

    师兄,你我二人且先将这些冤魂厉鬼度化,不令其落入魔修和鬼修之手。”悟虚便与多吉法界相融,飞到了宣城上空,各自在法界,复又将地藏菩萨本愿经结印诵持。

    顿时,四面八方的冤魂厉鬼,如潮水般,朝着悟虚与多吉的法界涌来。悟虚原本想,自己法界与多吉法界相融,但凡是无辜枉死之人,便将其魂魄送至多吉之处,而那些魂魄上沾有杀业之魂魄,便以白骨剑斩灭之。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若是以白骨剑斩灭其魂魄,恐怕这些人真的在自己寂灭法界,彻底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思之再三,便只得罢手。偶观那些魂魄之主的前世今生。这才发现,似乎人人都有恶业在身,无有例外。只得诵经为其消业,送至多吉之处,由多吉以普贤菩萨大悲大愿印,超度之。

    便见这些冤魂渐渐化作透明之色,围绕着多吉法界中那尊文殊菩萨佛像合掌拜谢,随后飞入佛像之中。如此,片刻,那尊文殊菩萨的佛像隐约中,似乎威严了几分,慈悲了几分,玄妙了几分。

    悟虚看在眼里,若有所思:看来,这世间轮回之说,还在两可之间。所谓六道轮回,也是随缘而显,随心而化。方才,多吉师兄,便是将这些魂魄超度至菩萨道场佛像,究其根本,虽也在六道之中,但又不入六道。。

    正思虑着,法界之外,已是站着四人,正是那苦笑双魔和黑白无常。其中那黑无常,阴沉着脸,看着冤魂厉鬼在前方虚空中消失不见,冷声说道,“何方道友,与我等抢夺鬼食。”鬼道修士,将这些用来修炼鬼功德凡人魂魄,称作鬼食。

    悟虚正在参悟,见这四人发现了端倪,便对着多吉说道,“师兄,且安坐法界,师弟我去会会这四人。”

    这苦笑双魔,黑白无常,都不是真人修士,悟虚要一会四,也不是狂言。那多吉法界中,文殊菩萨佛像对着悟虚微笑,“区区四名凡尘外道,师弟权且用来试验一下这几日参拜菩萨道场的感悟。师兄自然会为师弟护法。“

    悟虚在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悟到了五智剑,和五莲印;在峨眉山普贤菩萨道场,却是在持文殊菩萨三味耶印,受取众生愿力之时,领悟了摄取众生愿力念头的法门,简单的说,类似于他心通;在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地藏塔前,蒙地藏菩萨显灵,带入轮回幻境,领悟了观溯六道众生前世今生的法门,类似于宿世通。

    悟虚见多吉如此说道,便也会意一笑,出了法界,要拿这苦笑双魔、黑白无常练手。

    正所谓

    众生本在苦海聚,又有妖魔添恶趣。

    恶业纠缠鬼压身,还须法界悟空虚。

第二百四十六章 摄愿念

    ”你是何人?“

    外道修士,对于佛门修士气息最为敏感和忌讳。悟虚一处法界,那苦笑双魔、黑白无常,几乎同时开口喝问道。

    悟虚盘腿坐在虚空中,左手托着一把金剑,右手持一朵白莲,徐徐答道,”阿弥陀佛,小僧悟虚。“身后隐隐有寺庙显现,黄墙青瓦,头顶上方,寺庙正门有一块匾额,上有”观自在“三个字。乃是悟虚曼陀罗法界显化。

    ”原来是你!“那苦笑双魔对视一眼,随即说道”庐山六峰开启,大师你不去找本教圣女,在人世间瞎逛什么?“

    悟虚,把眼一抬,看了这二人一眼,”尔等若是赵彤座下,小僧今日便饶尔等一命。“

    那苦笑双魔,又哭又笑,”好大的口气,今日我兄弟二人便要会会你这个和尚,看是否当得起本教圣女青睐。“

    魔教中人,诡计多端。这二人虽然说”便要会会“,其实一哭一笑,已经施展魔功,向着悟虚袭来。

    哭,因苦;笑,为乐。苦笑皆属人之七情六欲。这哭笑双魔,修炼的是大悲大喜魔功。收集模仿天下诸多苦,诸多乐。万般苦,是为大悲;种种乐,是为大喜。一声哭,便有世间万般苦楚,加诸于身;一声笑,便有世间种种欲,勾引心神。

    悟虚听得耳边传来哭笑之声,便说道,”众生皆苦,我为众生哭。“周围的冤魂,顿时哭声一片,纷纷涌至右手处,如一滩污泥。随后,悟虚右手在污泥中,将白莲轻拂,将周围的冤魂摄入法界。哭魔,一个踉跄,似乎受到反噬,口吐精血。

    悟虚复又说道,“世人愚昧,苦中作乐。”左手金剑飞起,一分作五,发出闪闪金光,围着那大笑不止的笑魔,缓缓旋转。那笑魔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后其一声大叫,从金色剑光中飞出来,和哭魔一道,远遁而去。

    悟虚以冤魂哭声,反噬哭魔,以五智金剑,破了笑魔妄笑。见此二人逃去,也不追赶,缓缓望向黑白无常。

    那黑白无常,将手中哭丧棒,朝着悟虚击来。顿时间,无数冤魂厉鬼,朝着悟虚猛扑过来。这些经由哭丧棒炼化的冤魂厉鬼,不再是无主之物,个个暴戾,要将对悟虚手中的白莲和金剑,视而不见,自杀式地飞扑过来,将悟虚淹没。

    悟虚手结地藏菩萨根本印,说道,“唯愿世尊,不以后世恶业众生为虑。”说罢,便将《地藏菩萨本愿经》念诵。那些已然被炼化的冤魂厉鬼,顿时停在半空中,随即,渐渐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似乎已经醒来,记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这些醒转过来的鬼魂,对着悟虚一拜,便转身要朝着那黑白无常飞去。

    区区鬼魂,也想反水?那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冷笑一声,将各自手中的哭丧棒举起。但见那黑白二色哭丧棒,碰撞在一起之后,虚空中隐隐出现一扇门户,彷如地狱打开,不断透现出种种大恐怖景象,更是传来一股巨大吸力,要将那些鬼魂摄入。

    那些鬼魂,纷纷发出惊恐叫声,向着黑白无常之处飞去,似乎随时都要坠入那黑色二色哭丧棒之下的无间地狱。

    就在此时,悟虚忽然化作三头六臂。左面,两手结普贤菩萨根本印,定住那些下坠鬼魂,开口说道,“愿力无边,普渡众生”;右面,两手结地藏菩萨根本印,开口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中间,两手结观音菩萨莲花本座印,开口说道,“自在自观观自在,如来如见见如来。”

    虚空中,有无数莲花飘落,更隐隐有无数天人阿修罗,乃至天龙夜叉,浮现。那些天人阿修罗飞绕在悟虚身后,天龙夜叉护卫在那些鬼魂之前,朝着黑白无常飞去。

    那黑白无常手中的哭丧棒,节节断,寸寸碎,显化出来的恐怖地域随即消散。这二人顿时大为恐怖,便也要学哭笑双魔,飞遁而去。

    三头六臂的悟虚,微微旋转右面地藏菩萨居于中,双手变幻,打出道道金光,如灭世火焰,如影随形,附着在黑白无常身上,高声诵道,“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

    便见那绰号黑白无常的两名鬼修,肉身焚灭,两道神识,惶恐万分,一朝东,一朝西,飞去。

    悟虚又高声诵道,“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左右双手,分别朝着东西方点去。

    便见,那黑白无常的神识,一瞬间停住,然后倒飞,朝着悟虚而来。悟虚却是要将这两名鬼修神识,摄入自己寂灭法界,彻底炼化。

    便在此刻,宣城中,一条蛟龙腾起,带着漫天金光,飞到上空,对着悟虚言道,“悟虚大师,得饶人处且饶人。”正是那敖吉。

    悟虚对这敖吉印象很差,且不说在东海龙宫的星海秘境中,敖吉及其属下对自己的敌意和刁难;便是当日东海水军出海,悟虚与敖吉手下的沙里密等人大战一场之后,应邀赴约,敖吉却将那名叫美雪的舞姬派出来,折辱自己。

    此刻,悟虚见敖吉现身,阻挠自己斩灭那黑白无常,便沉声说道,“此二人,欲对小僧不利。四太子,难道要相助?”

    敖吉冷笑道,“此二人,乃是东海龙宫客卿。若是就这样让大师斩灭了,那东海龙宫的颜面何在?”

    悟虚笑了笑,看着那随同敖吉一起飞出来之人,侧身问道,“舟山定海一别,不过数日,雪魄寒冰酒,回味仿佛还在唇齿间。却不想,道友已在这血雨腥风处。”

    梁晓如,也笑道,“梁某却是拙了眼,没想到悟虚大师游戏人间。直到今日,方才一睹大师本来风采。”顿了顿,梁晓如看着剑拔弩张的敖吉和悟虚,又说道,“不如,由在下做个和事佬,此间事情就此揭过?”

    “如何就此揭过?”悟虚,无悲无喜地问道。

    怒气冲冲的敖吉,正要说话,梁晓如却抢先言道,“大师乃佛门高僧,这些冤魂,自然由大师度化。庐山六峰开启,修士只争仙缘。我等先前与东海龙族之间的恩怨尚可化解,大师乃佛门高僧,自然理会的。”说罢,手中浮现一把玉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师渡化众生之后,且再饮雪魄寒冰酒一杯。“

    悟虚耳听得了梁晓如之言,依旧是三头六臂法相,因为就在方才梁晓如飞出来之时,悟虚通过普贤菩萨道场悟得的摄念受愿的神通,感应到了一道针对自己的杀念。

    悟虚心中盘算着,将此感应,传递给暗中隐身的多吉,随即大笑道,“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那黑白无常鬼道修士的神识,便被两道白光斩灭。正是悟虚祭出的白骨剑所为。

    敖吉与梁晓如,见悟虚大笑,放松了警惕,及至看到两道白光,忽然浮现在黑白无常神识附近,却是已经来不及施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敖吉和梁晓如,怒目看着悟虚,正要说话。一道身影,在天际浮现,眨眼之间,已经落在宣城上空,站在了敖吉、梁晓身边,正是那李秉澄。

    梁晓如心中暗喜,方才他看到悟虚在上空现身之后,便立刻以宗门鹤灵符传讯给师兄李秉澄。

    李秉澄,本在杭州,与三太子敖无畏,也就是沈昌岐在一起。接到梁晓如的鹤灵传讯,找了个理由,出了王府,然后火速赶来。见到悟虚还在,李秉澄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悟虚大师,好久不见。”

    悟虚见李秉澄也急急赶来,虽说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但一对眼珠却从未离开自己,似乎在看唐僧肉一般。当即,又持普贤菩萨根本印,默运神通。这李秉澄,居然也是心藏杀机,其间还有一丝贪念,似乎惦记着自己所有之物。

    此刻,多吉已经将宣城昨夜血战产生的冤魂厉鬼悉数度化,透过相融法界,也感应到了,李秉澄的杀机和贪念,便在法界中对悟虚说道,“这二人气息古怪,异于人世间普通修士,恐怕是天外天下来的高手。旁边还有一个东海龙族,,若要杀之,须得将这几人引到僻静之处。不然事后传了出去,总是麻烦。”

    多吉,眼光老道,杀伐决断,还未待悟虚点明这两人的身份,便已猜到梁晓如、李秉澄二人大致身份,更是瞬间依据形势,决定了要杀这二人,甚至将敖吉也包含在内。

    悟虚,随即对着李秉澄、梁晓如、敖吉说道,”小僧此次经过宣城,见冤气蔽日,方才现身。如今,亡魂已超度,小僧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罢,收了三头六臂法相,朝西急急飞去。

    ”且慢!“李秉澄出与梁晓如随即飞身追了去。敖吉,站在宣城上空云头,略一踌躇,随即冷笑了一声,也跟了来。

    一路上,悟虚头也不回,只是脚踩莲云,牵引着四方灵气,极速而去。那李秉澄和梁晓如,在后面紧追不舍,开始还开口招呼悟虚,要悟虚停下来一叙,后来也闭口不言,全力要截住悟虚。

    敖吉在最后面,见前方三人成品字形,如电闪而去,所过之处,灵气几乎为之一空,便显出本体,化作一条龙形,施展那唯有龙王嫡系方能修习的云龙九变,借着云雾,向前遁去。

    那李秉澄和梁晓如,虽然修为要高上悟虚一两个层级,但悟虚如有神助,如有诸佛加持,两人全力追赶,却依然还是始终隔着十余里。一炷香之后,李秉澄望着前方天际金光闪闪,忽然急声说道,”不好,他要逃往九华山。“

    九华山,乃人世间地藏菩萨道场,悟虚是佛门修士,若是逃到九华山,那便是龙入大海,万难搜捕,更别说擒拿下来,夺得星云竹。

    李秉澄和梁晓如,又如先前被东海五大真人修士追杀那一夜一般,各自忍痛服了一颗催灵丹,浑身灵力和修为瞬间暴涨三成,双双大喝一声,全身灵力飞速运转,几个呼吸,几乎瞬移般,飞到了悟虚前面。

    停下来的悟虚,合掌叹道,”阿弥陀佛,两位道友,何必如此苦苦相逼?二位如今似乎已经是东海龙族的座上宾,先前东海一战,难道还抹不去,抑或全都算在小僧头上不成?“

    正所谓

    佛门道场悟妙法,人间鬼域显神通。

    摄愿受念自兹去,如影随形叹吉凶。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都峰

    李秉澄、梁晓如,因为灵力外溢,全身已经在一团护体白光之中,见悟虚停下来,出言相询,那李秉澄脸庞从白光中显现,笑道,”那夜相斗,不过是场误会。我师兄弟又岂是那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

    悟虚淡淡一笑,”却不知,两位道友,此次有何要紧之事?“

    李秉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宝剑,对着悟虚说道,”当夜,因为误会,我以手中这把飞云剑与悟虚大师竹剑相斗,大师可曾记得?“

    悟虚定睛一看,那飞云剑,剑身布满了裂痕,黯淡无光,似乎一阵罡风吹过,便会化作碎片。半响,点点头,叹道,”想不到当夜,小僧一时失手,竟然将李道友这把飞云剑弄成这副模样。实在是惭愧。“

    一把好剑,有的人视若生命,这把飞云剑,眼看着是废掉了。悟虚不知道飞云剑,对于这李秉澄有何意义,但若是李秉澄因此对自己起了杀念,却也可以理解。是以,悟虚说完话之后,便望着李秉澄和梁晓如,静待二人有何要求,要何赔偿。

    李秉澄见悟虚点头承认,也不多说,略为惋惜地将飞云剑收起,对着悟虚说道,”实不相瞒,这飞云剑,乃是本门特有的仙晶玉炼制成,便是在天外天也算是好剑,“

    天外天,李秉澄却是默认了二人身份,好令悟虚有所顾忌。见悟虚神色不变,其又接着说道,”除非碰到修为通天的大修士,或者属性相克的兵器,断不会几招下来,便成了这般模样。“

    在天外天李秉澄这样的修士眼中,悟虚自然不是修为通天的大修士,那么便是属性相克的兵器了。悟虚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冲着那星云竹而来,不由暗皱眉头。

    果然,李秉澄说完之后,旁边的梁晓如便忍不住说道,”我等心中好奇,不知大师可否将那夜所用竹剑,取出一观?“

    这二人,以二对一,话语间又暗把天外天宗门搬出来相压,悟虚心中虽不喜,但毕竟那飞云剑,确实被自己星云竹给废去。想了想,便取出一片星云竹。

    范蠡洞府中有留言,说星云竹乃是仙界异宝,但却没有细说。悟虚得到之后,除了发觉无比坚硬,破除一些外道护体功法之外,还没有发现有何妙用。此刻,拿出,让李秉澄和梁晓如观摩,也是有借助二人之手,探查星云竹妙用之意。

    但见那李秉澄和梁晓如,目不转睛地盯着悟虚手中那片淡绿竹片,望着竹片上如星云一般,一圈圈一层层的图纹,没有惊声高叫,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偶尔分出一丝神识,附着在竹片上,也无任何异相。似乎,他们也不认识一般。

    但悟虚和多吉,却分明以普贤菩萨摄愿受念神通,感应到二人心中贪婪之念越来越重。

    难道认不出来,便是好东西?自己有多吉援手,却也不怕二人抢夺。是以,悟虚也不说话,手持星云竹,静待二人观摩。

    李秉澄忽然抬起头,微微皱眉道,”那东海龙王四太子,却是赶来了。此人骄横狂妄,我看悟虚大师,也不欲与之交往。“说着,用手指着南面,”前面便是黄山,不如我等去黄山一游。“

    悟虚也不想敖吉过来,毕竟到时候真要杀他,也很麻烦。便点点头,随着李秉澄、梁晓如,朝着黄山飞去。

    黄山,天都峰。李秉澄二人,颇有闲情逸致,或坐或卧,将这茫茫云海、层叠青松、嶙峋怪石,尽收眼底,出言叹道,”若是不论灵气,此处风光,便是宗门内许多地方也不及。“悟虚便趁机打探起天外天的情况来。

    李秉澄与那梁晓如,也不藏着掖着,悟虚但有所问,便有所答。当然悟虚分寸掌握得极好,二人自然也不会提及紧要之处。

    天外天,有四大势力,佛道魔妖。其中佛道,隐隐以极光山的大日宗、悟道峰的紫清观为首;魔妖,以白荒原的大自在宫、御兽谷的万妖洞为首。儒门和鬼门修士的势力要略微次之。天外天中灵气充沛,但也是相对人世间而言,修士众多,资源永远都是有限的,莫说是正邪之间,便是同一宗门内部,也是充满了明争暗斗。好在这些年来,支撑天外天的两大仙器,诸天星辰定空盘和大日如来金刚圈,隐隐有不稳的迹象,所有宗门便约定,禁止宗门征战,以免大范围修士火拼,引起灵气剧变,进而导致仙器不稳。

    悟虚仔细地听着,暗道,看来天外天,也不是祥和之地,无奈却是通往仙界唯一之地。。

    那李秉澄,见悟虚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说道,”实不相瞒,我和梁师弟,便是来自于悟道峰紫清观下属的观星宗。“

    什么?观星宗?!悟虚不由一惊。范蠡留言中曾提到,若是可能,请后来有缘人将星云竹送还观星宗。难道,便是这李秉澄、梁晓如的宗门?

    李秉澄和梁晓如,见悟虚大吃一惊的样子,似乎被观星宗的来历和名头吓到,不由微微一笑。

    ”悟虚大师,我们观星宗有一位叶长老,爱竹成痴,凡天外天所有竹品,尽皆有所搜集。我等师兄弟,方才观摩了一下大师那竹片,似乎是天外天未曾有过品种。“李秉澄对着悟虚颔首笑道,”不知可否做个交换,让我师兄弟二人日后,回到宗门,拿去孝敬长辈。“

    旁边的梁晓如,没有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悟虚。

    悟虚又感应到了两人若有所无的杀机和贪念。知道,莫看这二人如名人雅士,在天都峰和自己观赏风景,其间有意无意地随口提出一个小小要求,自己若是说个不字,这二人只怕便会如猛兽暴起。

    按照常理,悟虚是不会答应的。自己几次对敌,便是仗着星云竹,方才出乎意料的取胜,何况悟虚历来不喜欢被别人以势相迫。但这二人提到了观星宗,悟虚想到范蠡的留言,却是有些犹豫了。

    星云竹自然不是凡物。这二人,隐藏不提,只说要换此物去迎合门中某位长老的喜好。甚至于存着杀人夺竹的念头。这些,其实也都是人之常情。

    关键是,是否值得就此事,和这二人及其身后的观星宗,乃至什么紫清观闹翻?

    悟虚沉吟着。多吉在法界中出声道,”星云竹,师弟有很多,不如暂且拿出一片,看他们用什么交换。“

    悟虚点点头,”也罢,这片竹剑,小僧也无大用,两位道友若是有所妙用,小僧愿意成人之美。“

    李秉澄和梁晓如,见悟虚如此说,便又笑了。李秉澄,也沉吟片刻,便从须弥戒取出一个玉盒。

    玉盒打开,一道青光咋起。悟虚便见得周围的云海,急速朝着李秉澄手中涌去。几个呼吸过后,方圆数里再无一丝云雾,显然李秉澄取出之物,将这天都峰上的云雾全都快速吸纳,令得更远处云雾来不及扩散过来。

    吸收云雾的东西?悟虚好奇地望去,但见玉盒上空,悬浮着一株小松树,三寸高,翠绿欲滴。

    李秉澄朝着悟虚微微一笑,手指着那小松树树枝间淡淡的云雾,说道,”此乃天外天有名的云雾松,天生吞云吐雾,大修士居住之所,最是喜欢放上几株。所结松子,若人长食之,修炼飞行之术,可以事半功倍。“

    东西是好东西,可不过是观赏性的小玩意儿罢了。悟虚心中自然明白,嘴上也不说破。正要故作犹豫一番,便放水,因着范蠡所言,答应了交换。

    多吉却又在法界出声道,”舍利子。“

    悟虚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舍利子。“

    李秉澄和梁晓如,顿时脸色一变。梁晓如,更是一脸铁青地望着悟虚,”若是梁某没有听错,大师要的是来自天外天的舍利子吧?哼。“

    李秉澄,也是站起身,负手款款说道,”天外天佛修的舍利子,不同于人世间一些佛门高僧圆寂之时留下的遗蜕。能够死后,留下舍利子的天外天佛修,起码是真人修士,而且一名佛修圆寂之后只有一颗舍利子存世,这一颗舍利子记载着其一生的领悟和功法。“说到此处,李秉澄顿了顿,望向悟虚身后,”既然想要天外天的舍利子,何不现身一见。“

    ”南无世尊释迦摩尼佛!“悟虚身后金光万道,多吉合掌从金光中走出。

    那梁晓如,脸色又一变,急忙看向李秉澄。李秉澄却似乎早有所料,对着多吉稽首行礼,”还未请教这位大师法号。“

    ”贫僧多吉。“多吉话不多,站在虚空中,无悲无喜,头顶一轮金光,若现若现,看上去,如菩萨下凡一般。

    ”原来是多吉大师,幸会幸会。“李秉澄口中说着幸会,脸上却没有半点幸会的神色,转身对着悟虚,”我道悟虚大师,为何一个人敢与我是兄弟二人,上这黄山来,原来是暗有援手。久闻佛门曼陀罗法界玄妙,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李秉澄见追上悟虚之后,悟虚没有一丝惊慌神色,心中起疑,便邀请悟虚去黄山,却见悟虚又欣然随行。这才暗中示意梁晓如,暂罢了原先杀人夺宝的打算,温言相向,打算将星云竹诓骗到手。

    哪知道,交易之时,悟虚原本略作犹豫之后便要答应了,却突然狮子大开口,索要”天外天佛修的舍利子“!舍利子,人世间也有,悟虚知道二人身份之后,索要舍利子,自然便是要那天外天佛修的舍利子,也自然知道天外天佛修的舍利子,和人世间高僧留下的舍利子有何不同。而能够知道这点的,绝对是得到过天外天修士的特意指点。

    李秉澄和梁晓如,自从猜测悟虚拥有星云竹,早将悟虚的这一生这一世,打探得清清楚楚,便是连悟虚与郭敏、赵彤之间的纠葛,也不例外。而且通过方才悟虚那些对天外天的询问,可以肯定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是以,李秉澄方才出言试探。结果,果然,一位修为真人法界修士,又从悟虚身后走了出来。

    悟虚笑了笑,说了声阿弥陀佛,脚下浮现一座白莲,莲叶九片,片片如剑,正是暗中将白骨剑祭出。

    此刻,多吉反倒成了谈判主角。若是谈不拢,悟虚的白骨剑,只好再会一会那已然动怒的梁晓如。

    黄山,天都峰上,悟虚与多吉并肩而立。悟虚左手持印,右手持白莲,多吉双手合十,头顶一轮金光隐现,各自妙相庄严。身后法界相融,放眼望去,一片云海,尽皆染上一层金色,云海中一朵朵莲花盛开凋落,无常却又常在。

    寒光飞起,天都峰上忽然天色一暗,由白日转作黑夜。李秉澄与梁晓如,手持宝剑,挥动,便见得天空中无数星光坠落。这二人联手施展观星宗星辰剑阵,杀向悟虚与多吉。

    多吉低宣了声佛号,便见得云海中,金光汇聚一团,冉冉升起,犹如烈日一般。星光毕竟属于黑夜,此烈日一出,天上的星辰便隐去大半。

    大日金光!梁晓如,大叫道。天外天,极光山的大日宗,镇山绝学,大日如来净世咒,源自大日如来经,传闻中,此咒一经诵持,便是有无边无量大日金光,焚烧天地一切污秽。

    悟虚虽也在天源延圣寺修习过大日如来经,却未曾修习得如此威力。抬头看着星光如雨,悟虚右手将白莲抛向高空,随后双手结月光菩萨印。便见那白莲越飞越高,越来越圆,最后化作一轮明月。圆月出,诸星避。

    天都峰上,群星坠落,落在李秉澄、梁晓如身上,二人顿时气势萎顿。梁晓如,便要远遁而去。倒是李秉澄,站在那里,笑道,”传闻大日宗佛门高人,法界融合,便如双剑合璧,威力莫测。今日,在下却是领教了。“

    但见上空,日月同辉,烈日金焰,月华如水。多吉,合拢的双手,朝着远遁的梁晓如一点,其周围的云海,顿时金光闪现,一把把利剑,将其拦住。这却是多吉结合悟虚法界之力,远距离覆盖攻击之妙用。

    ”南无世尊释迦摩尼佛!这位梁施主,怎么不辞而别?“多吉见梁晓如飞回到李秉澄身边,缓缓说道。

    ”两位大师,既然知道天外天舍利子,便应该知道,此物乃是天外天佛门传承之物,我等师兄弟,何德何能,能够拥有?“李秉澄,想不到,悟虚和多吉联手施展法界,威力居然如此之大,竟然令自己师兄弟几乎无还手之力;若是一对一,恐怕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心中憋屈,言语也带上了几分自嘲。

    悟虚一阵苦笑,开口言道,”这话说得,好似小僧与多吉师兄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一般。那先前,你们师兄弟,暗藏杀机,巧言令色,索要这星云竹又是什么说法?“

    李秉澄和梁晓如二人,沉默不语。

    这时候,多吉开口道,”尔等没有舍利子,却要我师弟的星云竹,也不是不可以。贫僧有些疑惑,两位从天外天而来,见多识广,若能代为解答。“

    李秉澄和梁晓如,顿时一振,还未等多吉把话说完,便问道,”不知多吉大师有何疑惑?“

    多吉沉默片刻,合着双手,悠悠说道,”莲花生大士,在哪里?轮回印,在哪里?“

    声音不大,却是用极为高深的佛门狮子吼,只与听见之人听见,只在听见之人耳边显威。

    悟虚听得分明,多吉的话语,若滚滚天雷,在耳边炸开。那李秉澄和梁晓如,估计也是如此,他们听得多吉此问,站在那里,面色极其凝重。

    半响,李秉澄出言道,”莲花生大士,乃是大日宗太上长老。我等岂能知道踪迹。大士若是不想别人知晓其踪迹,那恐怕天外天无人可以知晓。至于轮回印,我等也只是不久前,奉宗门之命,下来寻找。但只知道此物干系甚大,至于是何形态,藏在何处,有何妙用,却是一无所知。“

    多吉无喜无悲,似乎知道答案本是如此。片刻之后,复又说道,”贫僧观此星云竹,非同寻常,或有妙用。两位道友,若是想长久交易,却是不可因贫僧师弟涉世未深,加以轻慢。“

    李秉澄合掌道,”岂敢岂敢。“正想着在拿出什么宝贝,与悟虚交换星云竹。

    悟虚却将星云竹,送到其面前,说道,”星云竹,云雾松。倒是恰好。李道友,无须多礼,你我后会有期。“

    那李秉澄和梁晓如收好星云竹,谢过之后,又取出两颗传讯珠,赠与悟虚与多吉,随即飞去。直到飞到杭州府,方才忍不住心中大喜,轻笑三声,双双闭关·。

    ”师弟,方才师兄我越俎代庖,“多吉侧身,合掌,对着悟虚。

    悟虚合掌道,”师兄不必多言。师弟并没有怪罪之意。“

    多吉,半响又说道,”我今日如此行事,却是因为本教莲花生大士,冥冥中有大劫。师尊等人,数次观想,却无任何感应。这才想着与这二人结个善缘。“

    悟虚,笑道,”师兄何出此言。罢了,师弟我已经知晓,切莫再说。“

    忽然,一道金光闪现,敖吉气喘吁吁地飞了来。见悟虚和多吉,便急声问道,”悟虚,李道友和梁道友呢?你可知道,他们是天外天观星宗的弟子?“

    这敖吉真真是昏了头,难道飞来之时,没看到日月同辉,没想到悟虚以及与悟虚并肩而立的喇嘛,都是真人修士么?

    多吉见悟虚面露厌恶之色,不由皱眉,伸手向着敖吉按去。

    敖吉一惊,一边拔剑,一边高声叫道,”我乃东海龙。。“话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因为多吉金掌已经按在其龙头之上。

    悟虚,不由叹了一口气,对着多吉说道,”师兄,手下留情。东海龙族,惹恼了,也是麻烦。“

    多吉微微笑道,”此人三番四次对师弟不敬,纵是东海龙族太子,杀,也便杀了。“

    若是往常,悟虚多半会默许,杀,也便是杀了。事后,遮掩过去便是。但今日,悟虚隐隐觉得,事事皆在多吉暗中主导之下,不由说道,”现在不可杀他。“

    多吉听罢,便一掌将敖吉打落下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悟虚与多吉,便在黄山停留一日,看遍云海与松涛,朝卧怪石,夕宿烟霞。常把天源延圣寺忆起,说往日旧时,种种欢乐。又偶把如今,纷纷扰扰提及,笑众生皆苦,缘聚缘散。

    正所谓

    且赴黄山观云海,奇松怪石胜天外。

    日月同辉诸星散,我与师兄法界在。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亦无情

    下山之前,二人在天都峰巨石之上,相对而坐,相对而视。多吉忽然一挥宽大的僧袍,卷起云海朵朵白莲。远远望去,端的是有两位世外高僧。

    只有悟虚与多吉各自心中清楚,有些事情,终是要说个明白。

    当日在五台山大灵鹫寺,悟虚将赵彤暗中传来的机密告诉多吉,多吉随即禀告给了师尊八思巴大师。这几日,多吉陪悟虚一同参拜峨眉山、九华山,想必是八思巴有法旨传来,不然,多吉便不会突然顺势现身于李秉澄、梁晓如面前,询问轮回印之事。这也没什么。

    但从头到尾,多吉都未曾与悟虚提及八思巴有何法旨。这对于结伴而行的师兄弟来说,却是显得有一点点生分了。毕竟,轮回印之事,还是悟虚主动告知多吉的。

    这且不说,悟虚方才可是真真感应到,多吉要杀了敖吉。其理由,却是敖吉三番四次对自己不敬。但悟虚,其实是和东海龙族关系颇好的。先是救过敖枫,又救过鬼龙,又救过那可怜的龙王三太子,海相助敖青逼退过李秉澄、梁晓如。这些,悟虚都与多吉在五台山大灵鹫寺提及过。

    而昨日,多吉以敖吉对自己不敬为理由,要当着自己的面,将其打杀。这是要断了自己和东海龙族的良好关系?大是大非面前,帮自己表明态度和立场?

    当然,也许是悟虚多虑了。但总是觉得多吉的表现有些反常。

    这些,不可说,怎么问?悟虚不知道,只得沉默地坐在那里。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态度。

    多吉见此,微微叹了口气,“轮回印之事,师尊有法旨传下,言道可能事关本教尊者,莲花生大士。还特意诸嘱咐,莫令师弟牵涉到其中因果中来。”

    悟虚回想起自己几次与莲花生大士之间的感应,莲花生大士都是半身是火,半身金光,珈跌坐于残荷莲座之上,似乎情景不妙,便说与多吉听。

    多吉合掌道,“师弟可知,莲花生大士,在天外天失踪了。如今大日宗,乱成了一团。师弟所观想到的情景,似乎与师尊所观想到的完全一致。不知师弟入定观想中,莲花生大士,可有何言说。”一边说着,一边用焦急而又期盼的眼神望着悟虚。

    悟虚沉吟片刻,摇摇头。莲花生大士,一次,说了一句真言,却被潘若雪和李林甫打断;一次却是上次潘若雪问起玉簪是否乃是赵彤与自己的定情信物之时,莲花生大士忽然显灵,借诸自己之口,说得却是,“出家之人,哪有什么定情信物。”

    出家之人,哪有什么定情信物?多吉缓缓念道,不得要领,陷入苦苦沉思之中。

    悟虚淡淡一笑,“莲花生大士,当时估计是不欲潘若雪知晓轮回印之事,这才借师弟我之口,说出此语。”

    哪知多吉听罢此言,脸色大变,浑身一颤,似乎不敢相信。

    悟虚见状,正要开口询问,多吉复又低头一合掌,“南无世尊释迦摩尼佛。”

    悟虚却是不好再问,转过话题,“师兄,方才,为何要杀敖吉?东海龙族虽然入侵江南,但照师兄所说,不过是为了凝聚妖气,扩充妖修实力,完全开启阴罡峰。此举,不但是佛道儒默许的,而且东海龙族因此还分担了不少张士诚、方国珍,乃至我那师弟朱元璋的杀业因果。”

    多吉听罢悟虚此番疑问,轻声念诵了几遍六字大明咒,方才抬起头来,看着悟虚,缓缓说道,“敖吉几次三番对师弟不敬,更是差点阻碍师弟晋升真人,师兄便是因此要杀他。”

    悟虚也微微抬头,看着多吉。

    天都峰高耸入云,人迹罕至,唯有云海如莲动。

    良久,悟虚俯身,行那参佛的三叩九拜之礼。多吉上前,扶起悟虚。悟虚抬起头,眼角微微湿润,“多谢师兄。”

    多吉扶着悟虚,望着朗朗晴空万里,诵道,“观音菩萨妙难酬,苦海常作渡人舟。”顿了顿,复又说道,“师弟,你法界本尊乃是观音菩萨。人世间四大菩萨道场,我与你重逢于五台山,一路参拜。”

    悟虚立刻言道,“如是,师弟且请师兄东海普陀一行。”

    二人遂飞出黄山,朝着东海而去。

    。。

    宣城沦陷,城中居民,余生者,不过十之一二。一夜之间,应天府所有要塞城池,尽皆加强了戒备守卫,而原本就不多的城外之人,更是在随后几日,恐慌般涌入。

    一时间,座座城池,外面几无人烟,形同孤城。好在,借助那些修士,城池之间,还可以通讯联络。而城池中,又是人满为患,缺衣少食。

    恍如末世!

    这且暂不说它。所谓有来有往,朱元璋集合文武臣属,和各方正道修士,联席商议,要予以反击。此刻,释海尚未出关,白莲教宋昭仪一部已经战死沙场。出征之事,便落在了道门和儒门头上。恰好郭敏主动站出来,宣说儒门大义,要以天下为己任。

    朱元璋心知,这多半是马灵华的安排,或者是儒门对自己召集三百儒生抄写佛经安排的投桃报李,当即拜郭敏为太平将军,许其随意抽调一应军士物资,择日出征。

    郭敏遂,抽调了军中三千白莲教众,带领一干依附浩然峰的修士,奔赴要将刚刚被东海龙族夺下的宣城给夺了回来。

    那李秉澄和梁晓如,得了星云竹,齐齐飞回杭州府,闭关去了。那敖吉,被多吉打了一掌,修为大降,见应天府派军杀来,坚持了几日,便忍不住,传讯求援。

    杭州府,钱塘江畔,一座崭新的宫殿中,沈昌岐听着下方军士的禀报,冷笑连连,“先前,意气风发,说什么所向披靡,怎么如今却是急报求援来了?悟虚大师与那多吉大喇嘛,还有那观星宗李秉澄、梁晓如,皆是真人修士,敖吉瞎搀和,却是咎由自取。”

    旁边中岛美雪子,挥挥手,示意那名军士和左右宫女退下,言道,“悟虚大师如今在黄山,你我要不要和其会面?”

    沈昌岐,沉默片刻,“如今,却是不是最佳时机。”

    中岛美雪子复又笑道,“听人说,悟虚大师,早先和那个郭敏过从甚密,美雪子倒是想看看是何等佳人?”

    沈昌岐哈哈大笑,伸手轻抚着偎依在怀中的中岛美雪子脸颊,“夫人,不会真的喜欢悟虚大师吧。却叫本太子,情何以堪?”

    中岛美雪子,娇嗔道,“沈君不可胡说!”

    沈昌岐头戴紫金冠,身披玄袍,全身缭绕着淡淡的鬼气,遥望着宣城方向,冷然说道,“郭敏,东极岛,昙花仙子,喜怒无常,却深得赵浩然欢心。当日,张士诚本是求其为王妃,却被其生生拒绝,最后硬是压着腊梅仙子潘若雪,屈尊下嫁。”言语之间,似乎有回忆起自己在东海妖盟之事。

    沈昌岐,本是东海妖盟修士;但这个身份,随着东极岛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三人遴选可塑之才,前往庐山,便已经没了意义。沈昌岐,作为落选者,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遗憾和怨恨的。何况那龙王三太子被赵浩然三人,折磨得欲死欲仙,涛涛恨意,死都不散。沈昌岐,吞噬了龙王三太子神识,自然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是以,对于东海妖盟,沈昌岐自然是怨恨居多。对于郭敏这样的,当日在东极岛风光无限的人,自然也是抱有浓浓的敌意。

    这些原委,中岛美雪子,也略知一二,便笑道,“沈君,倒是可以一去,灭灭昔日昙花仙子的威风。”

    “也罢!”沈昌岐站起身,“宣城乃是首战之地,不容有失。你我便去会一会那郭师姐!”

    。。

    宣城城外北面,绵延十余里的军营中,一杆大旗竖起,迎风招展,上有五个大字,“太平郭将军”。

    大帐中,郭敏依旧是一身儒生装束,不着片甲,风流倜傥地坐在那上方,一边玉扇轻摇,一边对着下方左右几名灰头灰脑的将领说道,“先前已经探明,城中并无真人修士,本将军又将那东海龙族四太子打得口吐鲜血,不敢应战。如此有利局面,尔等却是屡攻不下,是何道理?”

    朱元璋治军甚严,郭敏以主将身份问话,那几名将领,全都单腿跪在地上,嗫喏不敢言。

    抵达宣城的当日,郭敏便带着一群修士与敖吉等人,在城外大战斗法。

    那敖吉虽不是真人修士,但因为是龙族,若在平时,倒也不惧。但被多吉打了一掌,跌落天都峰,修为也跌落到凡尘七层左右。来不及疗伤,郭敏又率军攻来。

    斗了几个回合,敖吉,便化作本体。一瞬间,一条长约百丈,身粗三尺的蛟龙,金爪黑鳞,在半空中,一边咆哮,一边飞绕游走,两只眼睛犹如两个大灯笼,在云雾间,闪动着红光。郭敏纵身,飘飞到云层上,手持玉扇,袖袍随风微摆。

    敖吉龙首昂起,一口灼热的金黄色龙息喷出,如毒雾如铁水,朝着郭敏急速飞去。郭敏右手玉扇一荡,金黄色龙息便倒卷回去,左手作掌,微微举至肩齐,渐渐如玉石一般,半空中的云气为之一收。

    云从龙,龙借云。敖吉游走在空无片云的高处,犹如没穿衣服的国王一般,恼怒地长啸一声,扬起双爪,如飞变幻,荡起无数金光,排山倒海一般,朝着郭敏击去。

    郭敏,将手中玉扇一转,便有七枚青色短剑飞出,在身前结成莲状剑阵,缓缓旋转,一道道青色剑气散发出去,纵横交错,将那片金光悉数绞灭。

    却见敖吉忽然收回双爪,靠在一起,然后猛地大喝一声,又从胸前齐齐推出,一个拇指头大小金黄色光团射出,滋滋作响。郭敏微微一惊,“掌心雷?”

    敖吉狞笑道,“天外天的掌心雷,不炸死你,也要让你这个贱人花了脸。”正是从敖吉花了高价从李秉澄、梁晓如那里学来的掌心雷雷法。

    郭敏冷哼一声,“是么?那你也试试本真人的掌心雷!”说罢,一直举在半空的左手掌心处白光一闪。

    敖吉本能的感觉到一阵危险,正要一个神龙摆尾,却忽然胸口一阵剧痛,浑身如电击,不由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叫声,但这叫声却被随后响起的雷鸣声淹没。旁边的东海龙宫修士,急忙飞了过去,架住快要跌落在城楼的敖吉,一边连声说道,“快快启动防御阵!”

    顿时,宣城四面城楼上浮现一层蓝色光晕。郭敏将七枚青色短剑,齐齐刺去,见那蓝色光晕,如海面荡漾,便又冷笑道,“东海龙宫的海澜结界!”便收了剑,取出一卷非绢非帛的书卷,散发出莫名的气韵。此物一出,城内城外的目光全都为之吸引住

    便见得,郭敏站在上空,犹如谪仙一般,整个人似乎飘渺无比,玉石一般的左手,缓缓朝着那书卷拂去,一道道云气,从掌心喷薄而出。那云气,带着一层乳白之色,虽不是清水,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纯净无比四个字。

    那书卷在乳白色的云气缭绕中,渐渐泛起淡淡的红光,朝着那海澜结界徐徐飞去。待临近城楼结界之时,已经变得如同一团火焰一般,散发出恐怖的高温,一个个玄奥的红字,不断浮现,仿佛一星星火苗,不断溅射出来。

    敖吉面色大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高声叫道,“增派结界人手,准备迎战!”

    话音刚落,海澜结界便被那团如熊熊烈火的书卷,砸开一个近百米的大洞。

    郭敏在空中,把手一挥,军鼓震天,早已准备好的军士,架起云梯,从这个百米洞口,杀入城楼。

    但,宣城却是没有攻破!因为,洞口口径虽然百米,但实际还是太小,,三千白莲军士却一次只能进去数百人。城中东海龙族的修士,不弱,与进来的数十名名儒门正道修士一时难分胜负,但区区数百白莲军士,却是被围堵在城楼,令后续的部队,进不去。是以,几个时辰之后,在空中操控那书卷之物,维系结界裂缝的郭敏,不得不下令,鸣金收兵。

    如此几次,郭敏表面云淡风轻,内心也有点急躁起来,这一日,索性暂停了攻城,将几名将领召至大帐,好一顿训斥。

    见下方跪着的几名将领,一直不说话,郭敏说到最后,伸出芊芊玉手,将大案重重一拍,“当日,本真人,也曾和你们那太平兴国*师,如今的左护国禅师悟虚大师一道,在栖霞山下,传授诸般阵法。也曾多次听闻,尔等白莲教,个个号称勇猛无比,战力称雄。怎么如今,却是连一个小小的宣城也久攻不下?!”

    半响,方有一个方脸大汉,抬头毅然说道,“启禀将军,我等虽有演练成熟的阵法,但却缺乏主持大阵之人。还望将军,速速调来白莲教长老。如此,我军阵法方能显威,不惧东海妖术。”

    大凡阵法,总是需要有居中协调主持之人。悟虚和释海,传授演练的佛门阵法,便是指定由诸长老来担当此任。郭敏此次抽调了三千白莲教众,却独独不要一个白莲教长老。那些白莲教众,迎战东海妖军,摆出阵法之后,才发现,缺了长老,便缺了主心骨,便缺了阵眼,阵法运转起来,竟然犹如无根之水,成了花架子。

    郭敏听罢这名方脸大汉的说辞,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千错万错,都是本真人的错。”忽然大喝一声,“来人!”便有两名军士应声而入。

    郭敏玉指指着这依旧半跪着的方脸大汉,“拖出去,砍了!”

    那两名军士,显然也是白莲教中人,听得郭敏如此命令,明显愣了愣;下方那些跪着的将领,也全都抬起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郭敏,看在眼里,对着那两名军士葱指一点,冷哼道,“尔等难道不听将令?!”

    郭敏当日在空中独战蛟龙,七剑如莲,掌心生雷,书卷化天火,在众人心里已经留下不灭印象。那两名军士,如今被郭敏手指一点,吓得一个哆嗦,便不再犹豫,缓缓朝着那方脸大汉走去。

    莫说是这两名军士,便是跪在那里的那几个将领,望着郭敏及其左右修士,也生不起反抗之心,只是依旧跪在那里,苦苦哀求。其中一位年长者,急声说道,“郭真人,赵将军,平素总是冲锋陷阵第一人,其勇猛便是吴王和释海大师也亲口称赞过的。还望郭真人,宽恕一回。”

    郭敏面色如寒霜,只是冷笑不语。

    那两名军士,拖延了一阵,见郭敏始终不松口,只得上前将那方脸的赵将军两手按住,拖出帐外。

    不一会儿,那赵将军血淋淋的首级便呈了进来。郭敏又下令,言其怯战,动摇军心,将其首级挂于营门,以示警戒。全军上下敢怒不敢言,过往营门,尽皆悄然抹泪。

    正所谓

    出家无有定情物,白云悠悠莲如君。

    仙子下凡亦无情,战了蛟龙斩将军。

第二百四十九章 帝师印

    且说悟虚与多吉二人,从黄山一路向东,欲去观音菩萨东海普陀道场参拜。

    待过了建德桐庐,多吉朝北而望。悟虚见状,笑道,“怎么,师兄想要去那人间天堂一游?”多吉也笑道,“当年,师兄曾在军中效力,也曾随大军看遍江南美景,于钱塘江观潮,西湖中赏荷。”

    当年,八思巴被元世祖尊位国师,喇嘛教许多僧人都曾经在元军中效力,随军南下,灭了南宋,一统天下。多吉也不例外。

    多吉此番话说完,便看向悟虚,见悟虚没有露出不悦之色,方才又说道,“只可惜当年年轻气盛,沾染了不少因果。待到醒悟之时,已经为时晚矣,只好随师尊在天源延圣寺,日夜礼佛,虔心忏悔。”

    悟虚合掌道,“阿弥陀佛。”随后,也望向北面杭州府,“听闻东海龙族是通过张士诚、方国珍这两个代理来控制江南地界,隔了一层,少了些明面上的杀戮,倒也有些高明。”

    多吉从未听说过“代理”一词,但悟虚的意思却是懂得,“听师弟这么一说,那龙王三太子,倒也有些手段。不过人妖殊途,终究是一场劫难。师弟,莫若,你先前,不是说要会会那龙王三太子么。此刻,此人正在杭州府。”

    “哦,”悟虚先前以为龙王三太子,会住在张士诚的平江府奉天宫,此刻听多吉说其将行宫设在了杭州,便说道,“如此正好,我们顺路去会会此人。当初此人,被赵浩然三人算计,差点魂飞魄散,后被我与敖青侥幸救出,一丝残魂,藏于龙珠,苟延残喘。却想不到,有大魄力,毅然转修鬼龙,据传闻,如今已经接近真人四五层修为。”

    悟虚一边与多吉朝着杭州府飞去,一边和多吉交谈着。多吉忽然说道,“说是鬼龙,但其实已经是鬼修,而不是妖修,更不是龙族。那东海龙王居然依旧承认其龙族身份,令其执掌东海水军,怕是另有深意吧。”

    悟虚听罢,不由想起,便将当初自己下化龙潭,接触鬼龙之事,和在东瀛扶桑,敖青提及的东海龙王隐忍多时,潜入庐山,偷获上界仙气之事,慎重地说与多吉听。

    多吉惊讶不已,神色凝重,“东海龙王,老谋深算,如此行事,必有深意啊。东海龙族,鬼龙,看来阴罡峰和罗刹峰,已然结盟。”

    庐山六峰,佛儒道,魔妖鬼,虽然因着正邪不两立,佛儒道是天生是一派,魔妖鬼天生是另一派,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庐山六峰齐开,方能打通通往天外天的通道,如此便说明,其实佛儒道、魔妖鬼,在上界来看,是一视同仁,不过所修功法不同罢了。时髦一点讲,大家都是修道之人,不过是理念有所不同罢了。是以,六峰之间的关系,其实不是那么粗浅的黑与白,正与邪。说穿了,现实一点,恐怕还是有利益的考虑吧。

    先前,潘若雪上庐山,在莲法峰下普济寺,那身为魔教圣女的赵彤却可以派人传讯,要与潘若雪一见;而八思巴、元法等人,却欣然答应。这便是一例。先前,东海龙王得知自己的三太子是被赵浩然等人暗算,带领护法神龙和海枯寺、碧游宫的高手,气势汹汹杀上浩然峰,莲法峰和清静峰,开始不也是袖手旁观,直到快有真灵修士陨落,方才出手阻止么?

    所以,阴罡峰和罗刹峰结盟,不是小事。

    悟虚想了想,“阴罡峰和罗刹峰,若结盟,倒也未必。如今,阴罡峰和罗刹峰,被东海龙族和鬼龙一部占据,却没有任何天外天的妖修、鬼修出现。这恐怕不正常吧。”随即,将舟山定海守城将军乃是鬼修之事,说了说。最后,郑重地说道,“此人功法玄妙,而且听其口气,似乎是来自天外天。如此推断,恐怕也有妖修从天外天下来,只不过潜伏得极深。”

    多吉皱眉道,“这些天外天下来的修士,鬼鬼祟祟,居心叵测,似乎都是为了那轮回印。”

    悟虚心中一动,望着多吉。多吉随即合掌,诵了声佛号,“师弟,前面便是那西湖。”

    “这些天外天的修士,鬼鬼祟祟,居心叵测”,也包括从天外天下来的佛门修士么?悟虚暗自想着,见多吉遮掩过去,也不好追问,便笑道,“我等便西湖论剑,会会那龙王三太子。”

    遂与多吉飞下去,租了一艘游船,晃晃悠悠地,随风飘入西湖。一处莲花丛中,多吉伸手折下一朵绯红莲花,取出一方大印,对着莲花按去,便见得那朵红莲,飞入高空,消失不见。

    “师兄,此乃何印?”悟虚知道,多吉是传讯给那龙王三太子,却不识得那大印。

    多吉笑了笑,便将那方大印,递与悟虚,“此乃师尊的帝师印。”

    八思巴,乃元朝国师,这是从整个元庭来说。但八思巴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座师,元世祖忽必烈受佛戒,便是由八思巴灌顶。此后,八思巴总领总领院,管理天下佛事及佛徒,一应法旨,多由忽必烈赐下的玉印关合。此玉印,便被称之为大国师大宝法印。后来八思巴将此玉印,炼制为一件法器之后,在修士世界中,尤其是喇嘛教八思巴一脉的修士口中,便被称之为帝师印。

    多吉方才祭出此印,按在那西湖红莲之上,传讯龙王三太子,不亚于烫金名帖,却是隆重地表明身份,非常正式地拜会。

    悟虚将此帝师印,赏玩片刻,复还与多吉,“想不到师尊便是连此物也传给师兄。天源延圣寺一脉,往后便需师兄多多费心了。”一边说,一边不由想起了当初自己进入大都,被八思巴派人隆重迎入天源延圣寺之后,与八思巴、多吉、卓达等人朝夕相处,又蒙八思巴护持,担任监寺,乃至小雪山上出任弘法大师。。

    一幕幕,历历在目。

    多吉,见悟虚摩挲着玉印,沉默不语,便笑道,“师弟若是喜欢,师兄可以将此印传于师弟你。”

    悟虚大骇,急忙将帝师印交还到多吉手上,“师兄说笑了!”

    多吉摇摇头,道,“师弟,你可知这帝师印有何妙用?”说罢,双手结了一个玄奥的手印,朝着那帝师印打去,顿时其周围淡淡的金光闪现。虽然很淡,但是悟虚看得分明,分明是一条金龙从帝师印飞出,盘旋数圈,方才隐去。

    “当年元世祖忽必烈,于师尊座前,受佛戒,得灌顶,以此玉印为记,供奉无数,恭敬礼佛。我喇嘛教方才出世,以此印,总管天下佛事及佛徒。天下佛门亦皆因此,而受庇佑,免去战乱刀兵之劫。”多吉正色说道。

    这却是没错。元世祖忽必烈,虽从喇嘛教八思巴大师受佛戒,但却因此,恭敬佛门,而无论南北,无论密显,无论藏蒙汉佛徒。这帝师印,既是元世祖忽必烈给予八思巴总管天下佛门的法印,又是其代表蒙古元朝恭敬礼遇喇嘛教乃至佛门的信物。

    如此,帝师印便蕴含有一丝元朝气运。虽然如今元庭气运已衰,但尚未完结。是以方才,还有淡淡的金龙浮现护持。那金龙,便是元朝所有龙脉之气所化。气运衰败,龙脉之气散去大半,金龙便只是一闪而过,色泽黯淡。若是元世祖之时,八思巴,施法用印,法旨便如皇旨一般,金光耀眼,飞龙护持。也正因此,天下佛门,悉受庇佑。

    但与此同时,喇嘛教便与元朝气运隐隐捆绑在一起。如今元朝气运衰败,是好是坏,喇嘛教如何自处,便成了一个问题。

    因此,这中间起关键作用的帝师印,既是了不得法器,从某种角度来说,又是烫手山芋。可谓因果很重,不可沾染。

    悟虚推辞之后,想到这里,便要打算开口提醒多吉一二。

    多吉仿佛早已料到悟虚心中所想,笑道,“本教与蒙元因果,又岂是这小小一方玉印能够承载的。此印,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类似阴罡峰和罗刹峰结盟之时的一个信物罢了。如今,元庭气衰,师尊将此印交给我保管,不过是用在统领五台山佛门,或者如今日这般拜会罢了。”

    “阿弥陀佛。”悟虚不由合掌诵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帝师印,悟虚老早便听说过,江湖传闻,此印一出,言出法随,天龙护卫,法力无边。如今,随着元庭的衰落,此印之中的天地气运几乎消散一空,偶有一道金光显现,似乎不也过是充充门面。法印沦为橡皮章,已经是无人卖帐了。

    这不,多吉以此印拜会龙王三太子,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多吉听了悟虚的感叹,左手托着帝师印,右手摩挲着,也将此两句深沉地念了一遍,遂萧瑟地对着悟虚说道,“当年,师尊率我等从雪域高原出来,其实不过是想弘扬佛法罢了。许多人,是不相信的,都道师尊贪念虚名。尤其是从元世祖那里受了这帝师印,便连许多同门也起了嫉恨之念。又有谁想过,师尊凭此帝师印,庇佑了天下多少佛子?”

    悟虚肃然起敬,点头说道,“却是如此。”

    多吉转过身,望着湖上朦胧水气,自言自语道,“悟虚师弟,你先前在九华山地藏菩萨道场有些言语,倒是令师兄我想到了师尊当时炼制这帝师印之事。先前抵触的汉传佛门也好,如今起兵的白莲教众也好,其实都是我佛门一脉,大劫之下,若能庇佑,自当庇佑。”

    悟虚听得心神激荡,想不到多吉竟然能够说出这样深刻的见解。却见多吉托举着帝师印,对着自己庄严说道,“这便是我想将此印传于师弟你的缘由。”

    正所谓

    当年皇皇帝师印,言出法随夺气运。

    运去英雄不自由,西湖折莲勘传讯。

第二百五十章 横眉颦

    多吉说要将此印传于悟虚,便是要悟虚继承师尊八思巴弘法之愿,继续护持佛门。这其中,自然是也包括喇嘛教一脉。

    如今,元朝气运已衰,已是不争事实,张士诚、方国珍又投靠了外道,那么对于日后可以接受的帝王人选,便只剩下朱元璋、陈友谅两人。偏安巴蜀的明玉珍,却是难成大器,不在考虑之列。

    多吉这是代表喇嘛教,选择了悟虚和朱元璋,期望悟虚和朱元璋一道,效仿八思巴和忽必烈,佛门与能够代表天地气运的新朝重续盟约,重塑帝师印,如此佛门诸脉在大劫中,方能延续兴盛。

    悟虚,默默地望着多吉及其手掌上的帝师印。

    此印,随着元朝气运衰败,不复昔日神威,甚至可以预见,待元朝覆灭之时,此印也不过是一件寻常的法器罢了。但此刻,这帝师印依然蕴含着一丝龙脉之气,方才多吉以秘法激发,依然有一道龙形金光浮现。这道龙形金光,代表着元庭以天地气运对于佛门的供奉,佛门也因此冥冥中受到这神州大地的龙脉之气的一丝眷顾和护佑。

    多吉将此印传法与自己,自然便是将此印中依然蕴含的一丝天地气运,交于朱元璋,增其气运,助其登基,如此一份厚礼,来换取朱元璋对于喇嘛教的认可和礼敬。

    实在是煞费苦心。

    悟虚沉默良久,方才沉吟道,“悟净师弟,固然是不错的人选,但师弟我已经决定不沾染世俗因果,白莲教大任托付给了释海大师。庇佑人世间佛门弟子,悟虚自然在所不辞。但有些事情,”

    见多吉脸上隐现伤感之色,悟虚心中一叹,复又继续说道,“师兄不必如此,师弟我心怜白莲教,师兄你心系喇嘛教,此心同彼心,心心相印。也罢,师弟且受了此印,受此因果,到时候再与悟虚和释海二人分说。”

    说罢,慎重地举起双手,从满脸欣慰的多吉手中接过那帝师印。法界之中,又有一道神念传来,却是那炼化操控帝师印的法门。悟虚既然受了此印,也不矫情,便当着多吉的面,将此印重新炼化,归于己有。

    多吉却是高兴得很,复又将一串骷髅佛珠取出来,交给悟虚,“此乃本教至宝,金刚密因了义生死珠,共两串。本是,师尊随身之物,须臾不离。天源延圣寺,乃至喇嘛教一脉,见此生死珠,即如见师尊亲临。如今师尊托师兄我将其中一串传于师弟。“

    这雪白的金刚密因了义生死珠,共一百零八可颗,颗颗皆呈骷髅状,代表着我佛超脱诸般生死,无余涅槃。悟虚先前在八思巴手上见过,知道此乃喇嘛教无上法器,无上信物,正要开口拒绝。

    多吉又说道,”此金刚密因了义生死珠,不但是可以号令喇嘛教真灵以下修士的信物,更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师弟既然受了帝师印,要护法弘法,自然要有所依仗,日后遇到本教弟子,也可以弘法长老身份,加以约束。“

    悟虚见多吉,手捧金刚密因了义生死珠,几乎是要长跪不起,又想到自己除了白骨剑和星云竹,别无其他,便伸手接了过来,叹道,”这又是何必?悟虚身为我佛弟子,对天源延圣寺,喇嘛教,自然也会加以礼敬护持。八思巴大师和师兄,如此看重悟虚,倒叫悟虚心中不安。“

    这时候,一道身影飞来。还没靠近,湖面上便是一片水雾升腾,显然是东海龙族修士。这名东海龙族修士,飞到多吉和悟虚面前,抱拳说道,“两位上师,三太子殿下今日不在杭州,特命在下前来恭迎。两位上师,若是有暇,且在湖边别院小住。明日,殿下自来拜访。”

    “原来如此。”多吉说着,一边侧身看向悟虚,见悟虚摇头,便对着那东海修士说道,“不必了。既然主人不在,我等改日再见。”说罢,便与悟虚从船上飞起。

    那名东海修士,见悟虚和多吉便要飞走,急忙说道,“两位上师!三太子和王妃,闻听两位上师法驾而至,正从宣城赶回来。可否稍等片刻?”

    “哦?!”悟虚停了下来,“三太子和王妃,赶赴宣城去了?”

    那东海修士点点头,“应天府玉莲真人,率三千白莲军,攻打宣城,四太子告急,”

    话还没说完,便见得悟虚与多吉相视一眼,急急朝着宣城方向飞去,几个呼吸,已是全无踪影。

    宣城,北门外,应天府军营上空,伸手不见五指。太阳高悬,倾泻下万千温暖阳光,却冲不开那宛如活物的黑色云层。倒是那黑云之中,偶尔有数道青黄两色的剑芒,刺出来,给人以希望和念想。

    沈昌岐,望着脚下远处那些快要苦苦挣扎,快要晕死过去的白莲军士,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已经非常收敛气势了,可面对对面郭敏两名儒门真人修士,还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便把那无间鬼龙域一收,随后,飞升到更高处,对着横眉冷对的郭敏和另外一名中年真人儒修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交出那书卷法宝,本座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昌岐带着中岛美雪子从杭州府赶到宣城地界之时,也不入城,先直接飞到应天府军营上空,高声说了一句“郭大小姐何在?”随即,两手一挥,方圆数十里的灵气几乎抽之一空,漫天云层为之变色,军营上空便化作无间鬼龙结界,抽灵蔽日,四道真龙灵元化作的鬼龙,分飞至东西南北四方镇守,仿佛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将这三千白莲军士碾为粉末。

    郭敏当即从大帐中飞起,随其而行的,还有一名中年真人儒修。这二人一边飞起,一边打出道道乳白色的灵气,浩浩荡荡地飘散在空中,挡住了那黑沉沉、城欲摧的云层,然后朝着沈昌岐和中岛美雪子杀来。

    郭敏使的是青莲剑阵,七剑幻化出无穷无尽的青莲,朵朵皆有磨盘大,接连摇曳至天际。那中年真人儒修使的是两支毛笔,以一种玄奥的轨迹飞舞着,似乎在空书写锦绣文章,字字句句散发出儒门浩然正气,却又如剑似箭,朝着沈昌岐而去。

    沈昌岐望着漫天闪闪发光的文章,略一失神,随即伸出左手,一抹血红,从天而降。郭敏的青莲剑阵,中年真人儒修的晴空锦绣,便变了颜色。因为,那一抹血红,却是将此方天地灵气尽染。

    “不到真人五层,难知灵气妙用。纵然灵气赋形,如青莲,如诗文。”沈昌岐漫吟道。

    不到真人五层,只能将灵气赋形;唯有真人五层以上,方可以将心境于灵气显化,所谓移情于灵,行意于气。前者,是徒有其形,后者则是注入施法者意志乃至情绪。不可相提并论。

    郭敏想不到这龙王三太子居然是真的如传闻般,到了真人五层修为境界,急忙祭出先前破掉海澜结界的那书卷法器。

    沈昌岐,见那书卷闪着红光,犹如竹简燃烧一般,迸发出无数红字,无数火焰,自己打出的那一抹龙族血怨,竟然被焚烧不见,不由惊道,“这是什么宝贝?”

    郭敏冷笑一声,全力驱动,便见得那书卷已然化作一团熊熊烈焰,朝着沈昌岐飞去。沈昌岐,毕竟是鬼龙之身,对着此物,不禁莫名心悸,徐徐后退。

    这时,旁边的中岛美雪子,飞了出来,两手变幻,两道水柱,交叉着,挡在了那书卷之前。书卷所化火焰,滚滚涌入,那两道水柱被灼烧成道道水气,但却随着中岛美雪子一声声六字大明咒,并没有消散,只是化作两道绚丽的彩虹。

    终于,那书卷似乎因为此方天地灵气被四人抽取,而熄灭了火焰,倒飞回其怀中。彩虹不见,黑云依旧。

    但,郭敏和那中年真人儒修,也乘机飞出沈昌岐的无间鬼龙结界,站在了黑云之上。此刻听到沈昌岐,垂涎书卷,郭敏笑道,“想要便来拿!”说完,便举起玉扇,和那名中年真人儒修,又朝着沈昌岐和中岛美雪子飞去。

    沈昌岐,动怒了,阴笑连连,双目变作血红,两手变作鬼气森严的龙爪,“本想看在悟虚大师之面,饶尔等不死。却不想尔等不惜缘,不惜福。”

    顿时,其脚下黑云飞出无数鬼龙之影,扬爪咆哮,令天地为之一暗,如厉鬼,如蛟龙,浩浩荡荡朝着郭敏二人飞去。战到此刻,真人五层以上修为境界的莫大优势方才显露出来。此方天地灵气,全都在沈昌岐掌控之中,随其心意所化。此刻,沈昌岐方才完全施展出鬼龙一脉的无间鬼龙结界。

    一声佛号响起,随即又是六字大明咒诵起,便有七彩之光,将那鬼龙之影笼罩。多吉口吐金莲,和悟虚,虚空中,走了出来。

    “三太子手下留情。”悟虚合掌,一脸肃然。

    “原来是悟虚大师!”沈昌岐言道,黑云渐渐消散。

    天空中,玉莲真人渐渐显出真容,铁青着脸,一手持玉扇,一手托着如火书卷,望着满脸惊讶,仿佛被雷劈得合不拢嘴的悟虚。

    “原来是悟虚大师!”郭敏玉扇轻摇,侧身横眉。

    悟虚望着空中那飘飘倩影,竟心中一痛,无言以对;半响过后,方才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原来是郭施主。”

    正所谓

    心心相印传法印,珠珠生死骷髅尽。

    飞来持咒佛号诵,不敌真人横眉颦。

第二百五十一章 泛舟流

    却说悟虚又见到郭敏,虽然心中早有无数次准备,但还是有一丝失态。旁边多吉,随即合掌,狮子吼,“南无世尊释迦摩尼佛!”法界中,文殊菩萨法相至虚空众人眼前,一手执智慧剑,一手持青莲花。

    又见那文殊菩萨将手中智慧剑,徐徐飞斩,在郭敏和悟虚之间,落下无数金光。隐约中,又有诸佛诸菩萨,乃至天人、飞龙、阿修罗,将自己与多吉围绕,与郭敏隔开。

    慧剑斩情丝?悟虚忽然心有所悟,心中暗自念道,同时往日的一幕幕又如梦幻泡影、电光火石般掠过。先前自己被逐出庐山莲法峰,经历莫恩杀劫,刚至大都,骤见郭敏亦正亦邪、挥洒个性、肆意妄为的英姿,心生莫名爱慕。身为佛门修士,却也起了世俗爱欲。及至自己不得已要远去避开陆妙影之时,知晓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的郭敏,却是暗中冷淡了不少,先前说好的游历也避而不提,只是在自己临走之时,以龙珠相赠..。

    这仿佛就是自己轮回转世于此时空,经历的第一次懵懂初恋一般,而且还是单恋。

    这个结论,悟虚其实早已作出。只不过一直潜藏心底。如今身边的多吉师兄,恰好显文殊菩萨法相,出狮子吼,斩智慧剑。悟虚才不得不正视。

    这难道便是自己要经历的情劫么?悟虚心中暗问。佛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这情劫,怕是属于爱别离吧?或者加上求不得。

    那自己与赵彤呢?且不说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道。自己与她有一夜天魔舞之欢,于佛门教义而言,便是破了色戒。幸好,观音菩萨以菩提圣水,为自己洗涤业障。

    所谓太上忘情。难道自己今日,便应该趁着多吉师兄这一剑,斩去情丝,断了和郭敏、乃至赵彤的纠缠。

    悟虚合掌立于虚空,默然无语。

    这边沈昌岐和中岛美雪子已经徐徐飞了过来。悟虚见到中岛美雪子身着华丽宫装,和龙王三太子站在一起,不由大吃一惊,“美雪子,沈道友何在?”

    当日,沈昌岐和中岛美雪子,随着敖青,前往东海龙宫之时,还乘机向悟虚讨教郭佛法,悟虚传其二人六字大明咒。这件事情,悟虚印象很深刻。但如今,沈昌岐不见,中岛美雪子和分明乃是龙王三太子敖无畏在一起。

    中岛美雪子上前一步,走到悟虚近前,合掌低声说道,“沈君无恙,容后再禀。

    悟虚点点,便把目光看向那气势不凡的敖无畏。却见其也走过来,含笑对着自己和多吉,说道,“两位大师,有礼了。刚刚接到手下禀报,本座正要回转,却不想两位上师已经赶了过来。”

    “哼!好你个悟虚大师,枉费你师弟吴王朱元璋,封你为护国左禅师!你却与东海龙族暗中勾结在一起!”那双手持笔,站在郭敏一边的中年儒修,怒声说道。

    “手下败将,还要呱噪?”那龙王三太子敖无畏,冷笑道,周身鬼气化作两道,如飞龙盘旋,似乎随时便要飞向此人和郭敏。

    那中年真人儒修,脸色微微一变,忌惮地对着郭敏耳语道,“玉莲真人,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还是先回应天府吧。”

    郭敏却忽然玉扇一展,刮起一阵狂风,将空中云层掀起一个角,对着后方军士喊道,“太平兴国.师、护国左禅师,悟虚大师有令,全力攻打宣城。”说罢,祭出那书卷法宝,向着下方宣城海澜结界飞去。

    后方那些白莲军士,先前只听到有佛号声,有白莲现,敌人黑云散。待郭敏玉扇扇开云层,高声呼叫之时,便看到悟虚在高空中回首而望,顿时齐声高呼,随着手托火红书卷的郭敏,如潮水般向着前方宣城而去。

    “哼!刁钻妖女,居然如此卑鄙!”多吉怒哼罢,也飞了出去。但见其,一下拦在了郭敏面前,双手打出一片金光。那书卷如同一团火,多吉便使出了大日如来金光,金光对烈火,硬碰硬,显然多吉心中很是恼怒郭敏方才这一番言行。

    悟虚心中叹了一口气,急速飞到那些白莲军士面前,神识扫视一圈,这股白莲军军中却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怔了怔,遂施展白莲.,脚踩一亩大小的白莲,浑身发出七彩佛光,合掌道,“今日且休战,小僧会与东海龙族有所谈判。”

    那些白莲军士,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手持兵器,向着悟虚一行礼,随即缓缓后撤而去。

    悟虚再飞上云层,却见郭敏已经和那个中年儒修,如流星一般后撤,急速落在军营中。随后,便见大军拔寨,朝着北面而去。悟虚想要追过去,但想着郭敏也在军中,便止步合掌,向北微一顿首,随后转身,对着龙王三太子。

    那龙王三太子,敖无畏,却是笑道,“幸亏悟虚大师及时赶来,不然,本座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大师这些的徒子徒孙。”话里话外,透着几分亲近。

    看来,这敖无畏还记得自己曾经和敖青救出其神魂之事。悟虚心中想着,合掌回礼,“三太子能够畏因敬果,实在是难得,但何苦置身人世间俗世凡尘,沾染无边杀劫业障。”

    三太子又笑了笑,面朝数百里之外的杭州,微微扬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且请西湖一叙。”

    悟虚想不到此人竟然也如此风雅,和多吉望了一眼,便随着其和中岛美雪子,朝那杭州府飞去。

    这时候,宣城上空,敖吉又飞了出来,见四人离去,居然又跟了过来。多吉反手一掌,如一座小山推去。便听得那敖吉大叫一声,倒飞了回去,落入宣城城中,再无声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那敖无畏,似乎毫不关心敖吉死活,头也不回,只是闲庭信步似地飞在前面。

    待到了西湖上空,敖无畏,朝着湖中一指,只见水波荡漾,七彩光华浮现。悟虚识得,此乃东海龙宫那七彩龙舟,便与多吉降落了下去。

    这艘龙舟,外面看似极小,其实里面空间很大,差不多便是一座独立行宫的规格。只是许多地方,被阵法禁制笼罩,看不真切。

    悟虚与多吉倒也不怕,与敖无畏、中岛美雪子,四人坐在一处阁楼中,三言两语,便说到了天下大势。

    敖无畏非常爽快,非常直接,“想必两位大师也知晓,此番庐山惊变,魔道、妖道、鬼道必然会出世,聚集气运,好把六峰开启。因为,恰好我龙族在东海,所以江南一隅,我妖修自然要占据。本太子向父王讨了命令,统率人世间的妖修,除了报仇雪恨,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不然,换做敖吉等人,只怕这如花似锦的美江南已经是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悟虚笑道,“此刻这如花似锦的美江南已经是血流成河,人间地狱。”便将前几日在宣城超度亡魂之时,所感应到的景象,幻现在渺渺西湖之上,妖兽肆虐,血流成河,似乎将西湖也染红。

    敖无畏,沉默片刻,答道“元庭气运衰败,天下大乱,这些总难免,不妨看作张士诚、方国珍、朱元璋三方的厮杀。大师乃是佛门中人,慈悲为怀,却不知道,若是真正任由妖修肆虐,莫说宣城那夜一个凡人活口不留,便是整个江南,只怕凡人也都被妖修吃光杀光了。”

    悟虚听得一愣,想了片刻,也不由得暗自承认,这一点。许多妖修,性情残暴,又喜食人,往往口一张,狂风一起,便是上百人,卷入腹中。这东海龙族控制了张士诚和方国珍等,通过他们来管理控制属下区域,原先的秩序照旧,只不过多了一个龙王庙和长老会,外道修士光明正大地行走,享有若干特权。不排除有人被误杀,或者被妖修魔修之人虐杀,但总的来说,大多数人凡人还是活了下来,而且,随着局势的相对稳定,他们的日常生活也逐渐和原先一样。简而言之,不过是多了一个太上皇,有点像被殖民的感觉。

    但这却是没有办法,这便是庐山开启之后,所形成的天下大势。要怪,似乎也只能怪天外天,在上面想法设法地引动了庐山大阵。

    悟虚又想了想,望着敖无畏,皱眉问道,”如今东海龙族,已经占据了大片区域,难道到时候还不够开启阴罡峰么?“随后,又望着多吉,说道,”如果,庐山六峰需要足够的天地灵气乃是气运来开启,那么六峰真灵修士,何不达成协议,速速将天下分成六分,然后施法?也好令人世间少些劫难。“

    多吉沉默不语,敖无畏嘿嘿一笑,”这便要问那些真灵大修士了!“

    ”三太子问过龙王陛下么?“悟虚便问道。

    此话一问,三太子敖无畏便严肃起来,很认真的望着悟虚和多吉,”父王从未提及,本座也不敢问。“

    悟虚复又望向多吉,多吉双手合掌,眼观鼻,鼻观心,半响,方才说道,”师尊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和天外天有关。“

    悟虚叹道,”小僧,真恨不得杀上天外天,问个清楚明白。“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天外天。

    悟虚原本想和多吉联手,不奢望杀了他,但求灭一灭敖无畏的威风,令其诸般行事有所顾忌,不至于太过滥杀无辜。但此番会晤,敖无畏的一席话,却是说得光明正大,似乎也是身在劫中,身不由己。所有一切,不过是在元庭气运衰败之时,天外天恰好引动了庐山那神魔乱天大阵,方才形成了如今的天下大势。

    悟虚不由有点意兴阑珊,便望向多吉,示意离去,前往普陀岛。

    敖无畏,见悟虚和多吉有去意,突然说道,”本座想与两位大师做个交易,不知道两位大师有没有兴趣?“

    ”三太子,但说无妨?“多吉,开口道。

    敖无畏缓缓起身,伸手一招,一朵白莲飞至四人面前,上面有一道淡淡的金光缭绕。正是多吉先前折取自西湖,以帝师印加持,然后用来传讯拜会敖无畏的那朵白莲。

    ”金光绕莲,犹如天地龙气护持。“敖无畏显然也知道帝师印的缘由,望着那朵白莲,缓缓吟道。沉默了片刻,对着悟虚和多吉,郑重其事地说道,”实不相瞒,武昌陈友谅已经被鬼道修士所控制,而且再过些时日,只怕元庭也会被魔道修士所控制。“

    敖无畏最后一句说出,悟虚和多吉方才耸然动容。

    陈友谅先前有终南山全真教暗助,如今被鬼道修士控制,也说得过去。因为全真教后面有段时间,一直忙着和正一教在清静峰打擂台,恐怕高手全都召集上了庐山。但要说元庭也被魔道修士控制,那就真的有点太骇人听闻了。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元庭气运衰败,但如今毕竟还占着半壁河山,元帝还居住在大都皇宫,更何况还有许多喇嘛高手护持。

    元大都皇宫,悟虚曾经去过一次,是随着多吉和卓达,迎战东海妖盟屠四海和龙潜等人,阻止其盗取龙脉之气。虽然只去过一次,但皇宫的气度森严,防御周密,给悟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悟虚这样的修士眼里,所谓的气度森严、防御周密,不是指有多少禁卫军,多少暗哨,而是另有所指。

    皇宫的风水堪舆机关暗器不说,悟虚还记得,一进去皇宫,便感觉到无数修士的气息,虽然真人以下居多,但无处不在,浩浩荡荡,汇聚在皇宫上空,犹如汪洋大海。这还不算,皇宫深处,到处可见喇嘛教的法物,除了佛经,佛像,佛香、经幡等,还有开光加持过的用具,贴于门窗的符咒,其恢宏纯正的佛门气息,不亚于一座年代古远、香火旺盛的喇嘛庙。更莫说,皇帝、皇后随手佩戴的喇嘛教法器,据说都是八思巴、羌巴穆勒这样的佛门真灵大修士,亲自炼制的,驱魔避邪,威力无比。

    想不到,敖无畏居然说“再过些时日,只怕元庭也会被魔道修士所控制”!若不是敖无畏郑重说出来,悟虚和多吉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多吉沉默片刻,“却不知三太子想和我等做个什么交易?元庭被魔教控制,怎么又和悟虚师弟扯上了关系?”

    敖无畏,答道,“元庭被魔道修士控制,自然和悟虚师弟没有关系。只不过到时候,自然征战四起,厮杀不断。”顿了顿,“本座愿意承诺,到时候,待本座杀至应天府,乃至大都之时,愿意对白莲教、喇嘛教暗中网开一面。”

    敖无畏的意思,很明白,他可以在接下来的天下大劫中,凭借主持东海妖修妖军的统帅身份,尽可能地不杀白莲教、喇嘛教中人。

    悟虚与多吉相望一眼,便问道,“不知道三太子,需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敖无畏两眼精光闪现,仿佛傲视天下的真龙天子,又仿佛一头孤独饥饿的狼,“本座欲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两位大师,如果可以无相布施,不存偏见,保持中立,本座感激不尽。”

    “三太子,自古人世间帝王,还未尝有修士当过,更未尝有妖修或者鬼修成为真龙天子。还有,难道你如今已经是真人五层左右,也算是大修士了,难道放着大道不求,反倒如此贪念人世间的权势?”悟虚被敖无畏这个念头和说法,惊得差点就说不话来,所以说出的话,便是非常直接和尖锐。

    沈昌岐,看着悟虚,轻轻的摇头,“悟虚大师,你那师弟朱元璋,不也是修士么?本座虽是鬼修,但未尝不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帝王。”

    悟虚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这龙王三太子,在张士诚、方国珍区域,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不但隐于幕后,让张士诚等人的还在明面上称王安民,同时还煞费苦心的约束东海龙族等妖修和那些魔修、鬼修,不令其无端骚扰凡人百姓。原来还想着当一回皇帝。

    正想着,却听得敖无畏又幽幽地说道,“本座自然不会像秦始皇一样,求长生不老,永作帝王。庐山六峰完全开启之日,本座自会上庐山,进天外天。”

    原来是玩票!过把当皇帝的瘾?!

    一个妖怪,却想着一统天下,作一个开国皇帝,而且想着要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悟虚被其惊世骇俗、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雷住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望向多吉。

    多吉双手合掌,“贫僧,乃出家之人,自然是无相布施。”

    悟虚见多吉如此说,想了想,也合掌道,“如此也未尝不可。所谓天下,有德者居之。三太子,若是正大光明,和我那如净师弟各自争取民心,争夺帝王。小僧自然不会过问人世间兴亡代替,便是三太子真地做了皇帝又如何,只要是你敬仰天地,爱护子民,小僧自然也不会因为三太子乃是鬼修,而有所偏见。”

    “如此,多谢两位大师成全了。”敖无畏见悟虚和多吉,确实不带偏见,无相观事,很是欣慰和高兴,翩翩然举起酒杯,怅怅然沉吟片刻,恍恍然笑道,“圣人云,朝闻道夕可死。世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座身为龙宫三太子,自幼学了不少治国安邦的道理,便是死,也要在人世间风流一番!”

    后世有人云,偏执狂才能成功。悟虚看着一身金缕衣,双目幽有光的敖无畏,忽然有点感觉,有点羡慕。做鬼也风流啊!

    历史已经改变许多,莫非这个差点死在东极岛,然后转修鬼道的敖无畏,日后真的,凭借东海势力,统一天下,作了开国皇帝?

    正所谓

    慧剑斩情丝,相逢不相留。

    西湖泛彩舟,且看谁风流。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杀机起

    悟虚与多吉出了杭州府,正要继续向东,前往普陀岛。

    多吉忽然面色微变,停下来,对悟虚说道,“方才那敖无畏说元庭不日便会被魔道修士控制,我方才在法界以本尊暗自推算了一下,隐隐间见北面有血光冲天。”悟虚便道,“既然如此,我与师兄便往大都一行,如何?”

    于是,两人便直接朝着大都飞去。路过应天府之时,悟虚想了想,施展白莲.,幻现出一朵白莲,朝着应天府中那吴王府弹去。

    吴王府中,朱元璋及文武官员,正与三教修士,分列而坐,听郭敏和随行的春秋真人说起宣城之事。忽然,听到外面有嘈杂之声,不一会儿,一名军士手捧着一朵白莲,快步走进来。朱元璋,抬手打出一道灵力,悟虚身影从白莲中升起,将陈友谅已被鬼道修士控制、元庭也有陷落魔道之手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散去。

    朱元璋和那行愿大师、弘止大师,还有刘伯温,飞出大殿,上了云头,悟虚和多吉早已飞远。

    大殿中,一干人又是一阵议论,乃至争吵。有的说,须得提防妖道和鬼道修士,控制着张士诚、方国珍、陈友谅,进行三面夹击。有的说,江北是否需要赠防,以免王保保率元军搞突然袭击?有的说,当务之急,还是夺回宣城,不然敌军继续深入,便要危急太平府,而太平府又是囤粮和水路之要塞..。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份奏章,又仔细看了一遍,方才说道,“本王前日偶然得到了一份奏章,里面说道,修士无论正邪,法力高强,但有所动,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凡人难以安处。若是依照前些日子,东海妖军的意图,挟裹着凡人军队,挑起一场又一张的血战,则恐怕人世间要血流成河,无数怨气鬼气,不但徒增正道修士的业障,而且还助长了外道的气焰。所谓擒贼先擒王,唯今之计,莫若诸位仙师,齐心协力,直捣黄龙,杀上杭州府,灭了东海龙王三太子等人。如此,不但妖人退散,江南清宁,便是诸位仙师,也可以功德圆满,早日回转庐山,静候仙缘。”

    朱元璋这一番话,说得大殿中不少修士都颇为心动。说什么替天行道,不过是自己这一干人,受了莲法峰、清静峰、浩然峰的钧命,要来人世间走一遭,做任务罢了。自然是越快越好。人世间灵气和庐山之上本来就差了不少,还要带着那些凡人军士,战场厮杀,无数冤魂元气,反而影响了道心和修行。

    天星子和玄华子,对视一眼,首先便点头表示同意。灵隐寺行愿大师和国清寺弘止大师,见道门一系表态赞同,想了想,也合掌道,“阿弥陀佛,吴王此计甚妙,若是擒下东海龙王三太子等人,击溃东海妖修,则东南自然太平,人世间便少了许多无谓的杀业。”

    刘伯温方才飞出大殿,追寻悟虚去了,一直没有回来。郭敏见道门佛门都已经同意,当即说道,“若能擒下击杀东海龙王三太子等人,自然极好。但如何行事,却须得仔细计议。”

    大殿中,顿时又陷入了沉思和议论之中。因为此事,乃是纯属修士之间的战斗。朱元璋尽管也是修士,但身为吴王,在提出此议之后,便主动走下来,行礼致意之后,从侧门出了去。那些阴身儒修,乃至李善长、李文忠等人,也默默地缓缓退出。佛道儒三派修士,便在这吴王府金銮殿中,或坐或卧,或飞或立,或隐于一片祥云中沉思不已,或双唇微动,金石之声,带起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灵气。

    朱元璋,从大殿走出之后,朝着王府深处缓步走去。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左右,出现了一僧一儒。这三人便越走越快,一抬步,便是几米之远。到了后来,竟然如飞一般,但却无任何灵气波动。那情景,便如同白日见鬼一般,三个鬼影无声无息,悄然飘去。

    待走到一处花园,三人便进入了一片杏树林。这片杏树林,据说乃是马灵华亲手种下,几年不到,便已经长大高大茂密无比。远远望去,如华盖。

    朱元璋忽然虚浮立地,急速上升。那名僧人和儒生,紧随其后,也是身形一振,如飞鸟一般。

    半空中,朱元璋的手,穿过绿油油的树叶,往面前那两人合抱的树干一按,一个仅供一人同行的洞口出现在树干上。朱元璋和那一僧一儒,似乎来过多次,见洞口显现,毫不迟疑,先后飞了进去。

    金黄的阳光洒落在高大浓密的绿叶之上,小鸟在叶下,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着。任谁也想不到吴王府有一处密室,其入口竟然在后花园杏树林的绿荫之中。

    密室中,朱元璋待那一僧一儒也随着自己落座之后,思索片刻,方才对着那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说道,“李仙长,不知您的怪力乱神阴身.,修炼得如何?”

    便听得那白面无须的中年儒生,微微笑道,“吴王请放心,马真君赐下的这怪力乱神阴身.,李某已经修炼到第七层。”话音一落,便见其浑身涌出道道乌青色的阴气,在密室中,无声地飘飞,带起阴风阵阵,隐约中无数叹息声在四面八方响起,那些阴气便开始变得紊乱,化作无数细小的漩涡,这些漩涡无声不停聚散、飞旋,中间更是隐约有鬼面闪现。

    朱元璋身边的那名僧人,忽然合掌,掌尖飞出一朵朵白莲,将自己和朱元璋护住。那些阴气散发出来的一个个小漩涡,落在那些白莲上,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个米粒大小的乌青黑点。

    朱元璋端坐在那里,不惊反喜,笑道,“如此,本王便放心了。李仙长,陈友谅已经被鬼道修士所控制,恐怕要劳烦您亲自前去降服。”

    那中年儒生,将无边阴气一收,对着朱元璋拱手道,“马真君和吴王但有差遣,李林甫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元璋点点头,又说道,“此次降服陈友谅,极其机密,人手不能少,但也不宜多。本王准备令虞世南、杨国忠、蔡京、赵孟頫,四名先贤相助,不知道妥否?”

    自仙路自唐朝开始断绝,唐代已不少儒门名家,只能修阴身,至于宋元,天外天也隔绝人世间,更是无一人飞升或者说脱离人世间这个樊笼。那虞世南、杨国忠,和李林甫一样,虽然天赋极高,又多资粮,但却未能在仙路断绝之时,得道成仙,而蔡京和赵孟頫,已经是宋朝人士,更是无望。

    这四人,若是仙路未绝,都是要升仙的。马灵华根据天外天儒门的记录和来到人世间之后,通览史册,遍访各地,大礼请来。若不是因为得了马灵华的妙法,不惧白昼烈日,又有希望重修浩然正气,上天外天,乃至仙界。这四人,岂能甘愿为马灵华、朱元璋服务?

    这且不说多了。李林甫,听朱元璋要将这四人派给自己,便拱手道,“启禀吴王,这四人,都是儒门显赫大家,李林甫不好驾驭,还是留在吴王身边为好。”

    “既然李仙长如此说,本王便也不勉强,所需人手,李仙长自行选择。”朱元璋暗自一番敲打之后,爽快地说道。

    李林甫,想了想,对朱元璋说道,“李白和谢脁二人足矣。”

    朱元璋,点头道,“也好。李白和谢脁,二位先贤,如今在应天府李司马府上,本王即刻传令。”

    “如此,林甫先行告退。”李林甫说罢,身影渐渐淡去。

    “师弟,此人,历史上声名狼藉,加之又修了着亦正亦邪的怪力乱神阴身.,师弟你放心么?”那一直沉默地僧人,待李林甫走后,终是对着朱元璋开口说道。

    朱元璋笑道,“法云师兄,无需多虑。但凡阴身儒修,师弟便自有克制手段。”

    当日庐山莲法峰,花莲妙法宗,被全真教暗夜袭杀,大多身死道消。那侥幸逃生的,一部分留在了应天府鸡鸣寺,一部分则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历经生死。这法云师兄,便是剩下之人,一身修为也是半脚踏进真人之境。平时已经极少抛头露面,只是留在王府潜修,打算一举晋升真人。

    方才李林甫,施展那马灵华传授的怪力乱神阴身.,法云全力施展白莲.,才勉强抵挡住,是以有此问。

    见朱元璋如此回答,法云便不再纠缠此事,便说道,“三教修士,攻打杭州府,此计甚妙。”

    此计甚妙。这四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味是不同的,听者的感受也不一样。

    朱元璋,微笑着取出那份奏章,又看了一遍,说道,“此计,乃是中山学院的一名叫做胡惟庸的凡人儒生所呈。也算是一个奇才。“顿了顿,”师弟我不便出面,想请师兄施展佛门神通,暗中考察一番。”

    朱元璋心性多疑,用人除了自己知根知底的故旧,比如徐达汤和这些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进了应天府,当了吴王之后,凡欲重用之人,事前便要捡校秘密调查,甚至请元法出面以佛门他心通宿世通,加以考察甄别。

    法云想了想,点点头,“此事不难。却不知,此次师弟相召,难道便是为了此事?”

    朱元璋沉默片刻,答道,“如今,悟虚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释海师兄又宣布闭关,师弟想请师兄出来主持大局。”

    法云沉吟片刻,微微摇头,“师弟,这是要打算整肃军中白莲教了么?白莲教在军中根深蒂固,若是贸然整肃打压,恐怕军队动荡,战力下降。此其一。其二,悟虚和释然都看好白莲教,想要纳为己用,我若是贸然出面,替师弟加以惩治,只怕到时候悟虚和释然二人对你我有所误会。”

    见朱元璋沉默不语,法云复又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师弟,何不找释海说个清楚?”

    朱元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番请师兄出来,却是想请师兄暂为护法。师弟我得来龙脉之气,修为略有进展,如今想估摸着可以冲击凡尘九层了。”

    法云又惊又喜,言道,“想不到师弟精进如斯。不知何日闭关,师兄便为师弟护法。”

    “三教修士,攻打杭州府之时。”

    “阿弥陀佛!”

    地下密室中,法云身影淡去,只留下抬头仰望上方的朱元璋,一张马脸略显狰狞。

    正所谓

    一朵白莲传音讯,三教修士议妙计。

    密室看罢阴身法,沉默不语动杀机。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元都乱

    元大都,宽阔的街道,依旧人潮涌动。

    前几年,有妖人刘福通红巾军起事,大闹中原,气焰嚣盛之时,是有三路大军北伐。甚至当时有谣传,一股义军已经攻占了济南府,先锋哨探踪影更是出现在都城外。但不久,即被镇压。到了后来,贼首刘福通被击杀,南宋政权的那个年轻的傀儡皇帝几乎是只身逃到滁州,苟延残喘。如今,大元帅扩廓帖木儿和副帅花里忽领兵三十万,克定中原,在长江以北如铜墙铁壁,万里长城。元庭上下,喜气洋洋,大都内外,人声鼎沸,依稀有点中兴气象。

    在那守卫森严、高墙深院的皇宫中,勤政殿,元惠宗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这元朝第十一位皇帝,蒙古帝国第十五位大汗,此刻正出神地望着身边那名仪态万千、妩媚雍容的新晋莲妃。

    自从各地白莲教红巾军起义闹事,往日骁勇善战的大元铁骑,一触即溃,溃不成军,本应生龙活虎,坐拥美人和江山的元惠宗,便是夜不能寐,殚精竭虑,几年下来,人消瘦,两鬓白,四十刚过,便显出颓颓老态。要不是有大喇嘛从天而降,点化了含有汉人血统的扩廓帖木儿,令其死心效忠元庭,收拢其义父察罕帖木儿各旧部,元惠宗只怕到如今还是寝食难安,哪里有现在的闲情逸致,风流快活?

    按照后世的说法,有些男人一老啊,便喜欢青春貌美的女子,尤其是那些身处高位的男子。他们人前生杀予夺,威风八面,一呼百应,似乎无所不能,但背后却是自知年老体衰,畏死忌病,好景不多,一方面到处求长生,一方面死抓着权力财富不放,而另一方面,则偏好青春靓丽的少女。其天真浪漫,热情奔放,更是比权力还要灵验的****。

    元惠宗,至今还记得,自己略显浮肿的双手,将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莲妃,轻轻揽入怀中时,那美妙的感觉。玉脂凝滑的双臂,乌黑的秀发,淡淡的体香,弯弯的眉毛,明亮的双眸,娇羞呢喃,怦怦心跳..一切,都是那么青春,那么阳光,那么灿烂,那么美好。

    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元惠宗不禁又朝着莲妃走去,巍巍地伸出双手。

    潘若雪,坐在那里,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声道,“陛下,岂不闻红颜祸水?如今天下大乱,陛下应当励精图治才对,怎么沉溺美色,不问政事?”

    潘若雪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元惠宗听罢潘若雪此番话,却也不恼,反倒大笑道,“如今,内有三皇子和孛罗帖木儿,外有太子和扩廓帖木儿,寡人高枕无忧!”

    天下大乱之后,各府各路便宜行事,元庭朝令,可尊可不尊。世人有云,元惠宗的政令,不出大都。又太子窥觊大宝,事泄远走扩廓帖木儿军中,反倒令原先元惠宗安排压制太子的三皇子和孛罗帖木儿,在都城独大。元惠宗,倒颇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

    潘若雪,复又叹了一口气,手戴佛珠,合掌说道,“如此,陛下更应该振作起来,整顿朝纲,不令群魔乱舞。”

    元惠宗,见这莲妃,居然说起军国大事起来,心头便一凉,不但索然无味,反倒平添了几分莫名烦躁。甩甩龙袍,出了勤政殿,朝着后宫深处走去。

    潘若雪,见元惠宗还是如昨日一般,难听劝谏,不由摇摇头。当日自己,来到大都,一日入天源延圣寺游玩,恰好在荷花池边,碰见前来上香的元惠宗。元惠宗,以为天人,将自己接到宫中。自己,时时借机开导,无奈其业障已深,好歹听不进去。

    若是旁人,元惠宗早就命宫中侍卫拿下,严刑拷打。但这些话由妖娆妩媚的莲妃说出来,元惠宗尽管不喜,也只当美人无忌。不过美人儿,提及这些勾心斗角的庙堂之事,终是扫了兴致。

    区区一名小女子,懂得什么军国大事?如今的局面和形势,你叫寡人能怎么办?元惠宗心中憋屈,闷闷不乐,在夜色中,于御花园中走了一圈,心情稍作平复,脑海里又浮现出莲妃的身影笑容,便吩咐随行掌灯宫女,依旧往莲妃所在的勤政殿而去。

    刚出御花园,一阵幽幽暗香飘来,在夜色中妖娆浮动,一阵袅袅歌声响起,如天外之音,扣人心弦。不自不觉,元惠宗,随着弯腰掌灯的宫女,随着挺胸握刀的侍卫,飘飘然,恍恍乎,来到了一处宫殿之前。

    这宫殿外面站着两名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的宫女,见元惠宗来到,急急地迈着小碎步,如风中杨柳,如雨中雏菊,躬身问安。

    元惠宗,摆摆手,众人会意,略一躬身,退散下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静静地停了一会歌声,元惠宗走上前,推开此处宫门。

    繁花似锦,如雨如云,漫天飘飞,一名年轻女子,仰躺在一方玉池中,正在沐浴。这名女子,一边轻舒玉臂,一边漫漫吟唱。忽然回眸,两颗眼珠如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仿佛看到元惠宗进来,这名女子,娇羞的一嘤咛,随即钻入水中。

    元惠宗,笑了笑,迈步向前,站在玉池边,问道,“你是何人?”

    茵茵热气升腾,片片花瓣烂漫,那女子从水中露出面容,答道,“你是何人?我乃陛下新封的杨贵人。”

    元惠宗,看着露出水面的玲珑面容,笑道,“原来你就是三皇子献给寡人的杨贵人。”说着,便卸去了龙袍,跳入玉池中。

    那女子,见元惠宗跳入自己沐浴的池中,两眼发光,朝着自己走来。不由又羞又怕,娇嗔一声,一低头,复又潜入温水中,

    这圆形玉池,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方圆百丈有余。元惠宗,追赶了一阵,见那美人,如鱼儿一般,游来游去,总是看得见,摸不着。不由哈哈大笑,又将内衣及一干首饰褪下,扔到外面,作了那.裸,身无挂碍的浪里白条。

    好一会儿,元惠宗倚靠在玉池边,奋力喘了两口气,然后一手托着滑溜溜的香臀,一手扣着纤纤如柳枝细腰,轻声笑道,“寡人终于逮到你了。”

    那名女子,娇羞的抬起头,双目如篝火,笑而不语。

    元惠宗,一愣,随即自己全身完全不能动弹,圆睁着双眼,看向对面这名女子。却见其又嫣然一笑,猩红的双唇,贪婪地印了过来。

    潘若雪,在勤政殿,正翻开着那一堆堆如山奏章,一边看,一边不时摇头。忽然面色一变,疾飞出去,来到一处宫殿前。

    见魔气纵横,潘若雪随即抬手,手腕佛珠随即飞起,化作一百零八个白骨骷髅,朝着此宫殿内飞去。却见,前方光华大作,无数天魔舞,将宫殿团团护住。

    又有两道身影飘飞出来,站在潘若雪面前。一人乃是三皇子巴尔措达,一人乃是一名中年宫装女子。

    “莲妃,吴王妃,潘若雪?”三皇子本人措达淫笑道,“你阴潜入宫,想要加害父皇不成?”

    潘若雪,正要答话,却忽然双眼一闭,无数佛光从身躯射出,开口言道,“巴尔措达,你为何要与魔道修士勾结,加害陛下。难道非得要作乱臣贼子?”

    巴尔措达,冷笑道,“你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

    依旧闭目的潘若雪,也不言语,双手结印,浑身气势暴涨,周围灵气如旋风。重重的威压,朝着巴尔措达扑面而去。

    这时候,巴尔措达身边的那中年宫装女子,轻喝道,“区区大日如来金光印,也打遍天下无敌手?!”言语间,一个玄奥的手势飞出,带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飞到潘若雪头顶,已经是化作猩红一指。

    便见得潘若雪倒飞而退,连带着先前那一百零八颗骷髅佛珠,化作一道金光,向着皇宫外飞去。

    那猩红指头,如影随形,似乎随时便要将金光点破。却见得,那金光忽然又化作一百零八道,各自疾飞向四面八方。

    那猩红指头,弹压了数十道之后,方才徐徐飞回。

    “此人道法,已经被我破去大半,不足为虑。如今,元帝也已经在本教掌控之中。你且传令,封了天源延圣诸寺,到时候本教自有人配合策应。”那中年宫装女子说道。

    巴尔措达躬身应了一声,随即走到勤政殿,铺开圣旨,笔走蛇龙,取出早已夺取来的帝印,重重地按上去,随后叫来宫中人,昂首挺胸,吩咐下去。

    元庭剧变,悟虚与多吉却是不知道。二人飞到大都地界,因着规矩,降落在城门外,缓步向前之时,却被守门军士拦住,说非常时期,要严加盘问。待仔细看过多吉出示的凭证,这些军士却又齐齐扑倒在地,恭敬不已。

    悟虚起疑,“什么时候,盘查得如此严格?便是多吉师兄你的天源延圣寺身符,也要再三勘合?”

    待走进城门一里,多吉对着悟虚悄然说道,“此次,我等怕是真的入了魔教的龙潭虎穴。诸多行事,还须得小心谨慎。”

    “哦,魔道修士如此猖狂?”悟虚看着这依旧繁荣昌盛的大都,一边走,一边传音道,“师兄,我等且先去天源延圣寺。”

    待走到天源延圣寺庙,悟虚不由一愣,庙门紧闭,上贴封条,凶神恶煞般的军士绕着寺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天源延圣寺围得水泄不通。

    悟虚上前去,庙门黄色封条上,盖着元帝大印,旁有告示,盖着元惠宗御印,上面写着,天源延圣寺喇嘛僧人,勾结东海妖女,行刺圣上,意图不轨..

    悟虚笑了笑,对着多吉说道,“天源延圣寺,真的与东海妖盟有所勾连?”

    多吉悲声道,“什么时候了,师弟你还嬉笑。”

    悟虚却是笑了,因为元庭似乎已被魔道控制,气数真的是已尽。这于历史和如今的天下大势来说,也是好事。元庭气数已尽,其所据有的天地气运和龙脉之气,也重获自由,可以投奔如净师弟这样的明主了。

    时间流逝,历史的进程在加快。庐山、天外天,自然也越来越近。

    修佛寻道的悟虚,自然欣慰,暗自高兴。

    乱的世界好啊!先前世间,种种因果便会了结。了结了,便无牵挂,可以从容行!

    正所谓

    容颜易老因果了,欲寻青春回眸笑。

    玉池升香朱唇印,白骨飞珠山门窈。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救喇嘛

    蒙古皇帝,元惠宗,相貌魁梧,身着龙袍,从龙床上走了下来,双目如电,哪里还有一丝年老体衰的模样,稍一环顾,便拔出腰间天子真龙剑,朝着悟虚法界之处挥去。

    悟虚在法界中颇为吃惊,这曼陀罗法界,隐于虚空,他又是如何察知?心中这样想着,双手却动了起来。先结文殊菩萨五髻印,化出一枚金剑,飞出法界,迎向这不知被谁夺了舍的元惠宗;随后,双手相叠,结大日如来法界定印,将那些喇嘛教长老的神识送出法界,助其归位。

    那些散坐在龙床四周的喇嘛教长老,随即纷纷睁开眼,先是朝着悟虚方向望了一眼,随后齐齐高诵佛号,朝着元惠宗打出道道光华。

    那元惠宗将天子真龙剑指向天空,一道金龙冲天而起,破开大殿顶,带着其飞升至高空。

    悟虚心忧其和那中年女子联手,急忙显现法界,端坐在白光闪闪的莲座之上,大喝道,“哪里走!”追了上去。

    下方那些喇嘛教长老,也不迟疑,纷纷,祭出法器,飞到了空中,与悟虚一道,将那元惠宗团团围住。

    此刻,多吉和那中年女子,已经战到了极高处。悟虚抬头望去,两人浑身都笼罩着光华,显然已经用上了全力。多吉将大日如来金光咒运到了极致,浑身金光,那中年女子浑身散发着一种妖异的蓝光,两手举手投足之间,便有金光和蓝光射出、交错、蔓延,然后随着沉闷的风雷声,洒落下来。

    皇宫内,乃至很远的地方,都响起无数惊呼声,宛如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悟虚正要飞上去,却听得多吉高声道,“诸位长老,悉听慧明师弟号令,速速擒获贼人,救出圣上!”

    那元惠宗冷哼一声,“妖言惑众!喇嘛教这是要谋反不成?!竟敢在皇宫公然围攻寡人!”站在中间,面对着悟虚和诸位喇嘛教长老,毫无惧色,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

    悟虚依旧手结文殊菩萨五髻印,五枚金色短剑在胸前,斜斜对着此人,冷冷地说道,“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杀了他!若是圣上遇难,大不了我们重立一个!”一个喇嘛用低沉地嗓音,狠狠的说道,手中的骷髅骨杖,荡起一片幽幽白光。

    “哼,想用圣上要挟我等?!杀无赦!”

    .。。

    这些喇嘛教长老,虽然修为不高,皆是真人以下,但论辈分,却个个都是长老级别,平时养尊处优,在大都,乃至皇宫,无不是横着走。此番,险遭人暗算,神识差点被此人吞噬,个个都是恼怒得很。这个时候,哪里还会顾忌区区一个凡人皇帝的性命?何况,这元惠宗已经被夺舍,神识还在不在,救不救得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但见,这七七四九名喇嘛教长老,一边绕着那魔人四面八方游走,一边各自持印诵经,身后浮现尊尊法相。这些法相,皆成忿怒相,或手持骷髅剑、金刚杵、勾刀、羽箭,或口喷烈火、眉间生毒刺,或捧出一个人头盖,或摇起一面黑旗..。

    正是喇嘛教的大天魔舞。此大天魔舞。不但能够用来救人,也能够用来杀人。忿怒相,即灭杀。

    悟虚见这些长老们施展大天魔舞,自成阵法,便说道,“小僧为诸位长老护法。”随即,稍稍退后,一边注意着上空多吉和那中年女子的交手,一边观察着周围乃至下方皇宫那些禁军的动向。

    皇宫中那些训练有素的禁军,已经开始以这寝殿为中心,一层层的环形集结,手持符箭,弯弓对着上方。几名将领,合着几名修士,朝着上方急急飞来。

    这时候,那魔人已经被大天魔舞困住,整个身影都淹没不见。那几名将领,和元庭招揽的修士供奉,焦急地望着前方漫天神佛和冲天的杀气。

    为首一名将领,面若冠月,身披软甲,双手持一对流星锤,对着悟虚问道,“圣上可是在里面?你们喇嘛教怎么敢公然围攻圣上?!”

    悟虚合掌道,“圣上被魔道贼人夺了舍。此刻,我等正在擒拿此贼。”

    “那妖女被惊走之后,三皇子殿下便召集喇嘛教诸位长老,施展大天魔舞,为圣上护法加持,怎么会被魔道贼人夺了舍?此事必然有诈!”一名修士,阴阴地说道。

    悟虚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忽然大天魔舞中的一名长老传下话来,“帖木儿,圣上被魔道贼人夺了舍,你速速将三皇子找来!”

    站在悟虚面前的一名将领,随即上前,对着那名长老一拜,便飞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一名长老,从大天魔舞法阵中传出话来,“巴雅格勒,你速速将太子请来!”

    一道金光飞落在一名将领的脚下,便见得那名将领,急急地踏上一支金轮,风风火火地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那先前对着悟虚问话的将领,见这二人,听了喇嘛教长老的传话,便扬长而去,将自己这个主将视作空气,面色数变,终是不置一词,踌躇片刻,隔着拦在面前的悟虚,望着对面,大声喊道,“诸位长老,巴特尔率禁军破魔营在此,若有差遣,即请示下!”

    所谓破魔营,便是元庭禁军中专门对付修士的军队,配有专门破灵的符箭、低微法器,由修士担任百户长。相传三千破魔军,可血拼一名真人修士。巴特尔乃是效忠于元惠宗的禁军大统领,此番话,却也是一种态度和威慑。

    须知,禁军乃至皇宫中非喇嘛教修士,如今是不好妄动。地位尊崇、弟子无数的喇嘛教众多长老在此,又有悟虚拦在面前,元惠宗生死不知,那三皇子又不知在哪里去了。巴特尔等人,是干着急。

    悟虚感应了一下大天魔舞法阵之中的形势,见那夺舍元惠宗的贼人,被喇嘛教众长老死死压制在阵中,虽凶险万分,犹自困兽游斗。七七四十九个长老,联手攻击,居然久久拿不下此人。显然是有些长老暗中放水,要拖到三皇子和太子前来,来争作皇帝么?。随即冷笑传音道,“诸位,此人先前差点将诸位长老的神识尽皆吞噬,不可小觑。诸位若是心有旁骛,小心时久生变。”

    便有长老回复道,“弘法长老,事关本教兴衰,我等不得不谨慎处置。”

    悟虚怒道,“杀了此贼,留下元惠宗的尸身即可。再等你们的三皇子、太子也不迟!多吉师兄先前有言,叫尔等悉听小僧号令,难道尔等忘了么?”

    一阵沉默之后,有长老复又传音至悟虚,“此刻若是杀了此人,到时候,三皇子太子来了,见圣上已然死去,追问起死因,本教怎么脱去干系?”

    悟虚忽然意识到,这次怕是中了魔道修士的圈套。

    这元惠宗不管早死还是晚死,喇嘛教都脱不了干系,惹人怀疑。喇嘛教七七四九位长老,齐齐护法之下,元惠宗却死去,而且是死于喇嘛教长老的大天魔舞之中。说其被夺舍,但信者自信,不信者则会趁机发难。

    想到此处,悟虚急忙传讯给多吉,然后飞入大天魔舞法阵,想要逼出那藏身在元惠宗体内的神识,擒下来,作为证据。

    很快,多吉传来一声叹息,“师弟,速速回天源延圣寺!”

    悟虚一愣,一抬头,便见得浑身泛着金光的多吉,也急坠而下,朝着天源延圣寺而去,犹如星陨。心中大吃一惊,难道多吉师兄不敌那女子,受了重伤!随即见漫天神佛忿怒相散去,喇嘛教诸位长老,面色沉重,朝着四处疾飞而去。

    悟虚祭出星云剑,急急飞向高空,要拦住那紧追多吉而不不舍的女魔头。耳边多吉之声又传来,“我没事,快随我走。”悟虚听罢,毫不迟疑,扭头便随着多吉,朝天源延圣寺飞去。

    便在此时,那被魔人夺了舍的元惠宗高高飞起,举起天子真龙剑,大喝一声,朝着下方皇宫射出数道金光。

    一声龙吟!

    悟虚在空中,便看到多吉脸色又是一变,正要开口询问。空中灵气忽然变得无比激荡起来,随即一条金龙在皇宫上方,渐渐显现,然后绕着那元惠宗不断游走。

    魔人居然能够引动皇宫中被镇压的龙脉!?悟虚心中骇然。这是什么魔功?!却见那元惠宗,一脸威严,一手举着闪闪发光、犹如飞龙的天子真龙剑,一手平举,手腕处的佛珠也散发出道道纯正的佛息,开口说了一句蒙古语。

    悟虚不懂蒙古语,但却看到多吉满脸悲愤之色,折身朝着皇宫上方飞去。

    “师兄,小心!”悟虚本能地觉得不妙,莫明地喊出此语,便看到皇宫下方一阵欢呼,无数符箭飞起。

    那些符箭带着耀眼的光华,穿云而上,所过之处,灵气一片紊乱。那些还未有飞出皇宫上空的喇嘛教长老,足足二十多人,身形一滞,随即被符箭射中,随即炸开,如炮竹一般,在一声声巨响中,消失不见。

    一道蓝色的星辰,朝着悟虚和多吉飞坠而来。

    悟虚看着前方,皇宫上空那判若两人、气势堪比真人的元惠宗,耳听得大都各处隐隐传来的杀喊声,一声暗叹,拉着多吉的袖袍,施展法界相融,带着其朝着已然开始四处火起的天源延圣寺飞去。

    正所谓

    天魔舞中藏天魔,真龙剑下起真龙。

    菩萨虽有忿怒相,生死只因因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