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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阴魔石

    悟虚与玄机子,正有说有笑,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两位前辈,待会大厅恰好有一场临时的交易大会,不知道两位前辈有没有兴趣?”

    玄机子抬头望了悟虚一眼,见悟虚无可无不可,便说道,“且将清单拿来一看。”

    门外之人,遂轻轻地推开门,将一张素色绢帛恭敬的放在案几上,然后又默默退下。

    玄机子指着这绢帛,对着悟虚说道,“此别馆,名叫桃花坞,乃是丹门在乾坤岛的一处经营。过些时日,等到人多之时,便会应修士所请,临时举办一些交易大会。每次交易大会,确定出售或者交换的物品,便会写在这绢帛之上。悟虚道友,不妨将一指灵力打在上面,看看此次有些什么物品,有没有道友需要的宝贝?”

    悟虚听罢,抬手一点,那素色绢帛,便飞到半空,显现出一行红色字迹。悟虚定睛一看,

    “天外陨石,一块”

    过了三数呼吸,字迹又一变,

    “阴魔石,两块”

    如是,一件件物品,名称连着数量,轮番显现。

    随后,红色字迹又变作金色字迹,

    “天雷丹,一颗”

    随后,又是如先前一般,过了三数呼吸,字迹又一变,换做其他物品的名称和数量。

    最后,金色字迹缓缓褪去,素色绢帛复又轻飘飘地落在案几上。

    悟虚看罢,问道,“怎么还用两种不同颜色的字迹?”

    玄机子似乎对那阴魔石颇为意动,沉吟着,答道,“这种临时的交易大会,是应那些有物品出手或交换的修士要求所发起,然后这桃花坞为了增添人气,也会拿出一些物品来。红色字迹列出的物品,便是那些要求召开交易大会的修士所有之物,金色字迹显示的,则是桃花坞拿出的物品。”

    悟虚对那天雷丹有点兴趣,听罢玄机子所言,便笑道,“然则特意用不同颜色区分,只怕还另有规矩吧?”

    玄机子点点头,“这个自然。桃花坞每三个月举行一次颇为隆重的交易大会,若是有人等不及,又不想卖给桃花坞或者只换特定的物品,那么要求举行临时交易大会,便须得多缴纳一部分酬劳。而这部分多缴纳的酬劳,视情况,也有可能会由买方承担。此其一。其二,桃花坞拿出的物品,往往是宣传之策,真正卖出去,则大多是在下一次正式的交易大会之上,除非你出很高的价钱。”

    原来是打广告,逗人玩。悟虚不由有点失望。自己抢了敖吉,杀了沙里密,夺了两份的五分之一的妖灵丹,送给敖青,本想助其血脉进一步进化之后,再请敖青帮忙炼化一些天雷,好进一步淬炼神识。但这次决意斩断尘缘,一念起,身便行,却是走得匆忙,等不及此事。

    “是不是什么时候专门下山一趟?”悟虚暗自想着,“还有何其峰等人,自己曾经答应过带他们上庐山的。”

    玄机子见悟虚隐隐有失望之色,试探着问道,“悟虚道友,难道看上了桃花坞拿出的物品?”

    悟虚一笑,“小僧孤陋寡闻,见识浅薄,这清单所列物品,全无介绍。都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玄机子,轻轻一抚掌,“这也是交易大会的规矩。大道并行不悖,既然存在便自然有他独到的妙用。是以只列名称和数量,不说其他,知道的自然知道,需要的自然非它莫属。”

    悟虚摇摇头,颇不以为然,“若是详细描述,岂不是更能勾动人心?何况知道此物的价值和妙用的人更多,岂不更有可能卖个好价钱。”

    玄机子点点头,沉声道,“道友说得也极有道理,只是这丹门的规矩便是如此,也不知道其中有何缘由。好在大会之上,若是有人感兴趣,便会亲手试探,到时候,大师若是对某件物品感兴趣,自可出手一试。”

    悟虚笑道,“看起来,这丹门还真的会做生意。这恐怕也是一种勾动人心的策略吧?搞得神神秘秘的,当是古玩捡漏么?”顿了顿,“只不过,你我一个来自囚魔峰,一个属于莲法峰,抛头露面,好不好?”

    玄机子也正为此事踌躇着,听闻悟虚此问,更是皱了皱眉头,沉吟道,“抛头露面倒不至于,你若是不愿外人看到真面目,自可变幻容貌身材,收敛功法气息。只不过,贫道却是想要那阴魔石,若是当场出手验货,贫道的身份,只怕便被人知晓。”

    悟虚不由奇道,“小僧先前听那赵明珊提到过阴魔珠,说是囚魔峰独有产物。你们魔道有专人收集此物,在求魔岛上,几乎可以当作元宝一般,任意买卖诸多物品。这阴魔石,又是何物?道友居然担忧当场验货之时,魔气外泄,暴露了身份?”

    玄机子,想了想,传音给悟虚,“告诉道友也无妨。道友想必也知道,庐山六峰,其实是由六件法宝所化。莲法峰,乃是佛门至宝,梵音木鱼所化。而囚魔峰,则是魔门利器,天魔轮所化。囚魔峰各处禁制逐步破解,那天魔轮也逐渐开启,其气息外放,与灵气相合,便成了阴魔珠,对于魔道修士来说,大有裨益。而阴魔石,也是天魔轮气息外放,只不过是与妖兽内丹或者修士魂魄相合,所形成。贫道若是出手查验,必定激发出阴魔石内纯正魔气,到时候,外人一看便知贫道来自囚魔峰。虽说乾坤岛不禁魔道修士进入,但露了身份根底,总归是不好。若是不出手查验,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令人起疑。”

    玄机子施展魔道功法,机密传音,本就有点阴阴的感觉。再一听内容,什么“魔器气息与妖兽内丹或者修士魂魄相合”,什么“露了身份根底,总归是不好”,悟虚顿觉雅间内气氛诡异起来。好在,玄机子传音之后,又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

    悟虚沉默片刻,说道,“不知道我出手查验,佛门功法对这阴魔石,是否可行?”

    玄机子等得就是悟虚这句话,当即笑道,“有何不可?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贫道出手,乃是同属性查验。大师你若出手,则是相克属性查验。”

    悟虚点点头,却是心中自有主张,便对玄机子缓缓说道,“些许小事,道友不必言谢。说不定,到时候,小僧还要借助道友之手呢。”

    玄机子,脸上笑意更甚,露出一个我懂得的神情。

    悟虚笑了笑,“如此说来,便劳烦道友带着小僧,去看看这桃花坞的临时交易大会?”

    那先前呈上清单之人,依旧站在门外不远处,见二人出来,便殷勤地迎了上来,然后前面带路,将悟虚和玄机子引到了一处大厅。大厅正门外又有两名女侍,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包厢。

    正所谓

    阴魔石中说趣闻,清心茶后忆故人。

    偷得桃花浮日闲,敛去身影掩月冷。

    玄机子矜持地点点头。一名女侍便款款一个风摆柳,柔身微微一拜,引着悟虚和玄机子绕着厅外侧行,逶迤来到大厅侧面一处石梯,拾级而上,最后来到一间独立的房间。玄机子付了费用,又额外打赏了这名女侍,随后摆摆手。那名女侍,低声道了声谢,低头退在一边。

    二人刚刚坐定,又有几名女子,鱼贯而入,摆了一桌子的瓜果灵酒。-

    悟虚因为刚刚吃过,便问道,“有没有茶?”那名女侍便报了一串茶名。

    悟虚心中暗笑,这和人世间果真是没有什么区别,有心捉弄,故作沉吟一番,问道,“也不要什么仙茶、灵茶,来一壶铁观音便是了。”

    那名女侍一愣,随即答道,“大师,铁观音暂时没有,不过我们有万佛岛的罗汉茶,大师要不要来一壶?”

    万佛岛的罗汉茶?悟虚还是第一次听说,便问道,“罗汉茶?”

    那女侍,一张秀丽的面容随即如花骨朵儿一般,且笑且绽放,“罗汉茶,乃是莲法峰下万佛岛有名的佛茶。万佛岛普济寺后院塔林之中,有一颗老茶树,乃是从人世间相国寺移植过来的,经受莲法峰佛息熏陶,长出的每片茶叶,都颇具灵性。泡在泉水中,便呈金色,如一尊尊罗汉打坐。据说,与佛有缘之人饮之,可以听到菩萨在耳边诵经说法。。”

    “上一壶清心丹茶。”玄机子一扬道袍。

    那女侍眼前一亮,连声说是,随即急匆匆出去传话。

    玄机子对着悟虚笑道,“万佛岛罗汉茶,悟虚道友,日后想喝多少便有多少。这乾坤岛上,丹门的丹茶算是一绝。不可错过。乃是丹门仿照炼丹之法,炮制的茶叶。这清心丹茶,对于清心凝气,驱除心魔,有独到之处。道友,一尝便知。”

    不一会儿,那女侍便将清心丹茶送到。悟虚好奇地倒了一杯,只见杯中茶水无色无味,几片茶叶,犹如扁舟于汪洋大海,浮浮沉沉。悟虚一口饮下,胸中似有万马奔腾,燥热不堪,随后便感觉那几片茶叶,忽然释放出丝丝寒意,犹如冬雪迎春融,全身如同置于冰窖一般,再然后,全身渐渐暖洋洋的,好似要融化了一般,身心一空,似乎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悟虚回味了片刻,对着玄机子说道,“此清心丹茶,先是诱发出心神杂念,随即冰消溶解,令身心轻空。确实是好茶。”

    玄机子笑了笑,对着那女侍挥挥手,“你且退下,若有事,自会叫你。”那名女侍随即一躬身,退到了外面。

    玄机子又对着悟虚笑道,“喝个茶,还如此小题大做,倒是让道友见笑了。”说着,缓缓倒满茶杯,举到唇边,停了片刻,仰头饮下。随后,整个人如化石一般,一丝丝极淡的黑气滋滋轻响地往外冒。

    悟虚待玄机子恢复正常之后,关切地传音问道,“玄机道友,难道还想着弃魔返道?”

    玄机子,双眼精光一闪,笑道,“非也非也。”

    悟虚见状,也不再多问。

    这时候,外面的交易大会开始了。清单上,最开始的那块所谓的天外陨石,经过激烈的轮番报价,被不知道哪一位土豪给买走。紧接着,悟虚便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说道,“阴魔石,两块。”顿了顿,补充道,“换清心丹。”

    悟虚望向玄机子,只见玄机子愣了愣,哑然失笑,“只换清心丹?贫道也想要清心丹啊。呵呵。”玄机子如此说,那便是他也没有清心丹了。自然,也就暂时不需要悟虚出去当场验货了。

    悟虚便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若有所思的玄机子,说道,“刚刚喝过清心丹茶,如今又听闻清心丹。”

    玄机子神识外放,一边观察着外面大厅中的情景,一边答道,“清心丹,类似于正一教的三清丹,弥足珍贵,功效是清心丹茶的百倍。一般求换此丹者,要么是晋升真人层级冲关之用,要么便是用来救治不慎被魔气入脑、迷失本性之人。”

    悟虚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难道是那李明珊?”李明珊的夫君,岳飞阳,不就是魔气入体入脑,彻底入魔,迷失本性么?先前,李明珊还想要用阴魔珠换取护心丹呢。

    玄机子眼光闪动,“极有可能。阴魔石,只有在囚魔峰中险要之地方能寻到。这李明珊,和赵彤属下韩双颇为暧昧。”

    韩双被魔气侵入体内,然后又被岳飞阳一掌打入囚魔峰,正是被赵彤救起,然后以幽冥化魔指,引入魔道。如今,成了赵彤的部属。

    “也许是韩双也说不定。”玄机子声调陡然降低,似乎对韩双颇为敌视。

    悟虚听得“赵彤属下韩双”六字,稍稍一怔,随即笑道,“那韩双对岳飞阳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拿着阴魔石来换清心丹呢?”

    玄机子没有说话,只是聚精会神留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自从主持之人,说阴魔石只换清心丹之后,大厅中便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人有那清心丹,或者说有但不愿用此丹来换这阴魔石。

    那主持之人,连问了三遍,已然如此。按照规矩,此轮交易便要作废,略过。正在此刻,悟虚和玄机子对面的包厢中,一个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这两块阴魔石,不知道要换多少清心丹?”不急不躁,宛若天籁。

    那主持之人,本以为这单生意做不成了,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包厢中款款而问,听其语气,似乎大方的很,急忙答道,“两颗。一块阴魔石,一颗清心丹。”

    大厅中顿时议论起来。一颗清心丹,便价值连城,可以救一名正道修士脱离魔道。两颗清心丹?这两块不起眼的黑色阴魔石,竟然如此值钱?

    阴魔石,到底有什么用?大厅中,有人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征询,声音不高也不低。

    楼上一间包厢中,数名气息晦涩的修士,如众星拱月一般,分别站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两旁。那小女孩,也嘟起嘴,“这两块阴魔石,明明藏有月魂。难道你们一点都没察觉?”其左侧一名年长的老太婆,慈祥地望着这小女孩,柔声说道,“月儿,本宗掩月神功,修炼到第七层,方才可以凝聚月魂。但若是有人将本宗神功修炼到如此境界,又怎么可能葬身在那区区的天魔轮之下呢?”

    其对面一名老夫子,也抚须笑道,“小月儿,你天生道体,如嫦娥下凡,用不了十年,便会凝聚出月魂,到时便知道,本宗掩月神功之妙。”

    那小女孩子,嘟着嘴,“人家方才运转功法之时,明明是有感觉嘛。赵婆婆,楚伯伯,你们不信,可以出手查验一番啊。”

    那赵婆婆和楚伯伯,溺爱地看了这小女孩一眼,然后对视一眼,点点头。便听得那老夫子,笑道,“也罢,楚伯伯我便亲自出手查验一番。”

    那女孩子顿时拍手而笑,对着外面大声喊道,“一块阴魔石,一颗清心丹?本姑娘要先验验货!”

    按照规矩,要验货,是要人出来,当众验货。但那女童话音一落,放在交易大会主持之人面前的阴魔石,便仿佛被一支无形之手托着,徐徐朝着楼上一处包厢而去。而那主持之人,以及周围明的暗的护卫,全都恭谨地一动不动,主持人脸上还浮现一丝谄笑。

    大厅中,响起众人嗡嗡的声音,但随即全都安静了下来,似乎也有一支无形之手,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玄机子两眼精光一闪,猛地站了起来,遥望着对面那个包厢,随后浑身一颤,气息急速收敛,一瞬间,便变得如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般。

    悟虚面色一沉,祭出曼陀罗法界,然后急速传音给玄机子,”道友与这魔女有仇?“

    ”道友小心,对面是天外天掩月宗的高人。“玄机子小心谨慎,含糊不清地回道。

    悟虚心里一沉,暗道,”冤家路窄,果然是陆妙影一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月儿弯

    这小女孩子,自然便是久未在书中出现的张若月。悟虚和玄机子都听出了她的声音。

    张若月倍受那陆妙影的宠爱,整日与陆妙影形影不离。张若月在此,那么陆妙影自然也在此了。而陆妙影,如今已经在庐山彻底恢复了境界和修为,所谓真灵修士是也。

    悟虚和玄机子却是万万不曾想到,在此地遇上了这个女魔头。玄机子拼命收敛着气息,悟虚干脆直接遁入了曼陀罗法界。两个大男人,真人修士,此刻却如见了猫的老鼠。实在是彼此境界修为悬殊过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由不得两人逞强斗狠。

    却说对面包厢中,张若月看着“自动”飞到跟前的两块阴魔石,激动地跳了起来,急声说道,“没错。月儿的七巧明月心,分明感到这两块黑石头里面,有非常熟悉亲近的气息,这种气息,和婆婆你们身上的一模一样!”

    说罢,张若月两只小手熟练无比地捏了个灵诀,胸前浮现一轮弯月状的光团,散发出姣姣光华,包厢中顿时如一暗,明明是白昼,却如夜晚一般,将其衬托得如同月宫仙子一般。

    其左右的老太婆和老夫子,忽然咦了一声,额头也开始出幽幽白光,白光中隐约有一道小小的虚影晃动,正是各自的神魂。掩月宗的掩月神功,修炼到后来,神识之体吸收足够的月华,神识和月华交融,不分彼此,便会逐渐化为月魂之体,有种种妙用。这两人显然已经步入此等境界,此刻将月魂之体显现出来,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块阴魔石。

    只见,那两块阴魔石,在张若月胸前弯月光团的照射下,里面渐渐的也开始有白光亮起。虽然极微弱,但那白光在阴魔石中,仿佛种子一般,生根发芽,带着难以言说的喜悦,顺着石头内部的缝隙或者说脉络,便向向四周发出一丝丝细若牛毛的白色光线。

    那被张若月称作赵婆婆和楚伯伯的老太婆、老夫子,面色凝重,对视一眼,随即额头之上的月魂之体,也伸出一条白光触角,轻柔缓慢地将那两块阴魔石隔空包裹。

    只见那两块阴魔石,内部的白色光线越来越多,幽黑的部分越来越少。最后,阴魔石化作粉末,白色光线急速缩回去,两个指甲大小的圆形的小光团,冲开这这老太婆、老夫子的光手触角,没入张若月额头。

    张若月,胸前那弯月光团消失不见,整个人身体一软,一声不吭地昏迷过去。

    那老太婆和老夫子,急忙扶起张若月,各自又将一条白光绕向张若月额头。却见张若月额头忽然浮现一圈光晕,虽也是白色,但却与这老太婆老夫子月魂之体伸过来得光束泾渭分明,似乎不愿这二人月魂之体的白光进去。只是传来一道模糊的信息,要这二人稍安勿躁,不必介入,一切等张若月醒来再说。

    “楚奇师兄,难道真的是两位本宗前辈,大难不死?”那老太婆,看着对面一脸沉思的老夫子问道。

    “若是从气息来看,应该不假。”对面楚老夫子,沉吟道。

    “若是他们把小月儿当作了宿主怎么办?”那老太婆,一改先前的慈眉善目,阴声说道,脸上有了一丝煞气。

    那楚老夫子,字斟句酌,传音道,“这两位前辈,到如今灵识未灭,似乎是用了那久已失传的月祭三生之术。眼下,他们已经进入了小月儿识海,若是真的将小月儿当作宿主,恐怕到时候宗主也不会说什么。”

    此话一出,那老太婆脸色又一变,阴晴不定,不言不语,木偶一般,唯有额头月魂之体,白光忽涨忽消。

    月祭三生之术,乃是掩月宗传说中的禁忌之术。对月奉祭前生、今生、来生,求得一丝真正的造化神通,其神奇威力不可思议。只可惜早已失传。而掩月宗已经有数百年未曾有人降临人世间。

    那么,这两人若是宗门前辈,恐怕辈分高得吓人,而且,最关键的是知晓月祭三生这样的禁忌之术!

    半响,那叫做楚奇的老夫子,沉声道,“赵老婆子,你也莫慌,他们飞入小月儿体内,想来也是看到了小月儿的七巧明月心;而且既然说一切等小月儿醒来再说,想必也没有什么恶意。你我且等着吧。”

    那赵老婆子,低头想了一下,忽然抬起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笑得稀烂,,“此次,宗门派你我下来,辅佐陆妙影那个贱丫头。老身本来下来,是要给她好看的。想不到她却收了小月儿这个乖孩子,所以凡事看在小孩子的面子上,也多半让她几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楚师兄难道还早做打算?”

    人老成精,这赵老婆子如此一说,那楚老夫子,便笑道,“确实如此。想当初,陆妙影这个贱人,天性淫、荡,害死了苏眉不说,却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要死要活,骗得太上长老的垂怜,这才一飞冲天,飞扬跋扈。此次,难道还要她借着小月儿便宜师傅的名义,又来沾光?”一副老夫子看不惯奸夫淫、妇,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笑,儒雅之气更甚,杀气也甚。

    那赵老婆子,听了楚老夫子的话,也是浑身杀气四溢,面若寒霜,冷冷的,嘶哑着喉咙,“苏眉小姐,老身至今还想起来呢。”顿了顿,看着包厢内垂手而立,浑身微微颤抖的随从。

    那些随从,有男有女,都是陆妙影在庐山收揽的人世间修士。此刻,却听得这两位天外天的掩月宗老怪物,字字诛心,谈论咒骂陆妙影,无比惶恐。

    “赵长老、楚长老,小的愿意,誓死追随两位长老。”一个人在幽幽白光笼罩之下,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紧接着又有几人跪了下来。

    那赵老婆子,又笑了,一把年纪了,却居然笑出几分怀春少女般的羞涩,笑得额头白光一阵蠕动,一阵乱颤。

    包厢之中,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额头的月魂之体,发出道道白光,皎洁幽冷。两个人如在千万里极其高寒处,如日月星辰,俯视静看下方这些随从,如走狗,如鸟散,如灯灭,如灰尽。

    张若月,方才正在全神施展掩月神功,浮现七巧明月心之际,忽然神识之体看到两道白光飞入自己识海,将全身灵力几乎汲取一空。正心慌乱,那两道白光随即又化作一男一女,男俊女秀,看着二十出头,神情却老成无比,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张若月,忽然明白过来,笑道,“两位前辈,是从阴魔石中出来的么?”

    一提这阴魔石,这一男一女相互对视对望一眼,面带苦涩和欣喜,沉吟了片刻,对着张若月说道,“正是。小娃娃,你是掩月宗第几代弟子?”

    张若月,扳着手指头,数了一阵,奶声奶气地说道,“若月是掩月宗第十八代弟子。”

    “十八代?”那名男子,一声长叹,“想不到已经过去五百多年。”

    张若月眼珠一转,惊呼着,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道两位前辈是第八代的祖师爷?”说完,急忙恭恭敬敬地对着这身形似真似幻的一男一女,大礼叩拜。

    那女子笑道,“免礼,起来吧。你这后辈小娃娃看着很是可爱,姓甚名谁?拜在本宗何人名下?“

    张若月,心想,我便是说出师傅的师傅名讳,恐怕你们也不知道吧。果然,张若月将掩月宗太上长老名讳说出来。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又是齐齐一叹,”白云苍狗,世事变幻。“

    张若月,正想着如何说些俏皮话,宽慰这两位。却只见那男子面色一凝,对着自己说道,”张若月,嗯,果然是名如其人。你是难得的月体,小小年纪便修出了明月心。我二人此次,大难不死,也是因为你的明月心之故。”顿了顿,“长话短说,我二人欲暂居你体内识海,徐徐疗伤恢复,到时候送你一场造化。你待如何?“

    张若月立刻恭声答道,”若月乃掩月宗第十八代弟子,两位祖师爷,若是有何差遣,若月自当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那女子见张若月如此说道,便笑着说,”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我二人,因为被天魔轮封印数百年,需要借助你的月体之资,巩固月魂,恢复修为。虽然会拖累你的修炼进度,但日后定然加倍弥补。”

    张若月抬起头,郑重无比地说道,”两位祖师爷言重了,明月千里共婵娟,若月不会连本宗宗旨都忘了。“

    ”明月千里共婵娟?“那一男一女,听罢,喃喃自语,过了好半会儿,方才对着张若月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本宗宗旨。“语气平淡悠长,全无了方才的生分。

    张若月,便知道自己此刻暂时无忧矣。却又见这一男一女微微一皱眉,对着自己说道,”外面那二人,待会你好生应付。若是问起,你便说只看到两道白光,飞进识海,消失不见,其余一概不知。“

    张若月,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点点头。此刻,那一男一女,隔绝了自己对外界的感应,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一概不知。

    那一男一女,随即,真的消失不见。张若月,这才感觉又可以掌控肉身。睁开双眼,见那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关切地看着自己,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觉得不对劲,环顾四周,师尊陆妙影招揽过来派在身边的修士,一个也不见!

    ”小月儿,你醒了?“那赵老婆子,慈祥地望着张若月,好似奶奶望着孙儿一般。

    张若月张张嘴,旁边楚老夫子说道,”那些人,被阴魔石的魔气入侵,楚伯伯与与赵婆婆,已经料理了。“

    张若月露出悲伤的神情。那赵老太婆,不忍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两块阴魔石的魔气太甚,不然也困不住本宗两位前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小月儿,那两名前辈,跑到你体内去了。你可曾看到?“

    张若月,便依着方才那一男一女的嘱咐,茫然的摇摇头,只说只见两道白光飞入识海,随即消失不见。

    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暗中对望一眼,随即说道,”那两位前辈,关乎宗门兴衰。如是出现,小月儿,你可得速速禀报。“

    张若月,认真的点点头,”小月儿,省得。“说罢,又在此环顾空荡荡的四周,带着淡淡的哀伤。

    那楚老夫子,看在眼里,暗中颔首,说道,”小月儿,你不必悲伤。说来说去,这都是囚魔峰干的好事。对面便有两名伪装的魔道修士。你且等着,看楚伯伯擒拿过来,定叫他一命偿一命!“

    桃花坞交易大厅中的众人,都在方才无处不在的威势中,放低了身段,屏息凝气,默不作声地望着赵若月所在的包厢。

    过了好一会儿,却听到啧的一声,然后,一道白光,从那包厢飞出,径直朝着对面而去。

    对面玄机子,见那道白光,朝着自己飞来,便将手中拂尘拂了过去,口中说道,”无量天尊,对面道友何苦苦苦相逼?“

    那道白光却是诡异得很。玄机子的拂尘打过去,如同打在皎洁月光之上。月光依旧皎洁,如水般漫过来。

    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中,也感受到一道道月华之力,不断冲击着。

    紧接着那赵老婆子也出手了,白昼成月夜。整个大厅,包括楼上的各处包厢,全都笼罩在幽冷的月色之中,昏暗阴冷。

    一团月华,如强力补光灯一般,狠狠地投射在玄机子身上。

    便只见,玄机子如妖魔,如孤魂一般,低声嚎叫着,浑身冒出丝丝黑气,犹如现了原形一般。

    ”悟虚道友,速速出手!“玄机子情急之下,高声喊道。

    躲在曼陀罗法界的悟虚,双手合掌,怒诵道,”我、操!“。一把白骨剑祭出,朝着对面包厢斩去。

    ”悟虚大师?!“张若月稚嫩的声音响起,整个人飘飞了出来,胸前月牙弯弯,清光万道,如照九州。

    正所谓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包厢饮美酒,几家封印在石头。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斗心机

    张若月的呼喊声,悟虚听到了,但白骨剑依然毫不一丝停顿地朝着前方挥去。白骨剑荡起的也是一层层白光,与对面包厢飞出来的两道明亮而有阴冷的白光相比,显得有些灰暗,但却在空中却犹如历史的尘埃,生生横亘在那里,断了时光。

    玄机子愤怒的紧逼着嘴,浑身上下却不断传来魔怪的低声吼叫,在悟虚的白骨剑后面,瞬间变得高大无比,在地上投射出一条长长的身影。那条长长的身影,一楼地面,曲折地贴着墙壁,上了二楼,愤怒的头颅顶着交易厅的屋顶,数根长发飘飞,好似从天而降的恶魔一般,两只手从墙壁转角处,诡异地伸出来,掌心冒着熊熊的黑色火焰,仿佛穿越时空一般,朝着此刻正飞出包厢的张若月和赵老婆子、楚老夫子探去。

    “佛门法界修士?”那楚老夫子不愧是天外天的修士,见一把白骨剑突兀地从虚空冒出,替玄机子挡下了己方二人的一击阴月斩,当即沉声喝道,同时,居然伸出右手,化掌为爪,朝着白骨剑隔空摄去,却是看也不看玄机子的反击。

    只见,那赵老婆子,站在张若月身边,面带讥讽之色,头顶上的一道白色光团,徐徐飞起,似乎和张若月胸前的明月心交响辉映。

    玄机子探过去的双手,到了三人身前三米处,便停顿了下来。似乎陷入了难堪的泥潭。掌心黑色火焰,打出去之后,开始呲了一声,变得无声无息,越来越小,最后似乎一片小小的黑色枫叶标本,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埋在万丈巨石之下。

    悟虚在法界中,只觉祭出的白骨剑,被定在哪里,难以动弹,急忙双手结印。

    那楚老夫子,枯瘦的手掌,正要抓住白骨剑剑柄,却看见白骨剑瞬间化做了一颗白色珠子,在空中飘飞一阵,如流星一般飞入悟虚手中。

    悟虚走出了法界。因为,他已经看出陆妙影不在此处。而对面两人虽然修为厉害,但也还是真人层级,就算打不过,也是可以跑的。

    “悟虚大师,想不到真的是你!”张若月飞了出来,亲昵地拽着悟虚的僧袍一角,有如蝴蝶一般绕着悟虚转了一圈,两颗镶嵌在温泉一般的玉石眼珠,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停地打量着悟虚。

    悟虚手托着钵盂,含笑望着这个久未谋面,灵性十足、心地善良的张若月,见对面那阴霾老沉的两个老怪物,神色不定,玄机子似乎松了口气,将双手缓缓抽回,默不作声,不由心中一动,对着张若月执掌说道,“张施主,好久不见。小僧有礼了。”顿了顿,朝那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方向望了一眼,问道,“尊师陆真君可好?”

    张若月,仰起头,回答得滴水不漏,“师尊很好,上次还说托人在人世间打探大师的消息呢?”然后,对着玄机子惊叫道,“玄机道长,你也在这里啊。”随即,又飞快转身,蹦蹦跳跳地来到那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中间,指着悟虚和玄机子说道,“赵婆婆,楚伯伯,他们都是师尊和小月儿认识的。”

    然后不待众人说话,又一口气,银铃般,将四人身份,大致介绍了一下。

    悟虚和玄机子面面相觑,那赵老婆子和楚老夫子也对视一眼,然后分别注视对方。

    打是打不起来了,悟虚和玄机子对对面那两人颇有顾忌,便微微上前一步,行礼说道“阿弥陀佛,月儿施主,请代小僧向陆真君问好。”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悟虚大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那楚老夫子和张若月同时说道。

    悟虚含笑,望着这二人,目光却大半落在张若月脸上。

    张若月显然没有想到她身边那个老夫子也出声叫住悟虚,脸色变得迟疑起来,但很快便恢复如初,笑颜如初。

    “悟虚大师和玄机道长,如此匆忙,不知要去哪里?我们掩月宗与佛道中人也多有来往,难得遇到人世间的青年才俊,要是方便,倒是可以小聚一下。”那一身云袍、头别木簪的老夫子,,望着悟虚二人,缓缓说道。

    悟虚和玄机子注视着这老夫子和那站在一边默不出声老太婆。

    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

    玄机子忽然笑道,“我等原本打算,稍作游历便各自回去复命,不过既然前辈盛情相邀,我等自然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传音给悟虚道,“我等这样的六峰真人,他们是不敢随便抹杀的。”

    方才出手一试,悟虚便知道对面这两个老怪物,比自己和玄机子要厉害得多。玄机子用普通的传音之法,恐怕是起不到秘密传讯的效果,倒有点像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果然,那老夫子和老婆子,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方才之事,不过误会。”那楚老夫子矜持地含笑说道,“且入座。”

    悟虚不知道玄机子为何突然如此。但自己,确实不想到时候碰到陆妙影。那陆妙影对自己不安好心,实力未到之前,自己还是避而远之。正要开口,却忽然看到张若月一边拨弄着秀发,脑袋微微依靠在那老夫子身上,望着自己,眼神中有一丝哀怜和慌乱。便忍住了要说话,默默地随着众人,飞入了张若月所在的包厢。

    这桃花坞的临时交易大会,又继续进行。

    悟虚、玄机子、赵老婆子、楚老夫子,四面而坐。张若月本来是要坐首位的,但是她执意不肯,以年龄大小为由,坚持不不入座,这里挤挤,那里凑凑,有时候也跑到悟虚和玄机子中间,左看看右瞅瞅。

    悟虚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哪里,若是张若月靠近,便低头,和其轻声说两句昔日在东海上通行的趣事。每当这个时候,张若月便会大笑不止,蹦蹦跳跳的跑到对面那个腐朽的老夫子或者阴冷的老婆子跟前,摇着他们的手臂,将方才悟虚提到的事情,低声复述一遍。

    玄机子不时微笑,和那两人正谨慎交流着,努力营造出一种友好的气氛。这种情景,像极了一个争夺遗产的家庭盛宴。

    悟虚也是挂上程式化的笑容,只是心里却越来越疑惑。因为,以自己的了解,张若月是没有这么幼稚,昔日在东海上,她虽然也有很多说笑,但却非常灵动,偶尔还透着一丝小孩子好强似的狡黠。而现在,张若月看上去却完全是一个没有长大的模样,甚至,甚至还带着一点傻里傻气。

    “天雷丹!”这时候,楼下的交易主持人,喊出了下一件物品,声音也略带兴奋。

    悟虚微微倾身,放出神识,注视了楼下的动静。一颗土黄色,鹅卵石大小的东西,盛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匣之中,此刻正被主持人双手高高举起。楼下传来轻微的骚动,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叫价。反倒是有几道目光,朝着二楼包厢望过来。

    从那陆老夫子出手摄取阴魔石,到后面这两个老怪物与玄机子和悟虚的打斗,都明白地宣示着本次这个小小的临时交易大会居然出现了四名甚至五名真人修士。方才,阴魔石被毁,主持交易的桃花坞没有任何责难,虽然不清楚背后怎么协商,但明面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可见那个包厢里面的人的来头和实力。

    悟虚对于丹药等事物,是个门外汉,借着这个时机,笑问道,“看来他们都认为天雷丹,只有两位前辈有希望拍得了。”

    那陆老夫子,露出一丝傲然的神情,“这样的东西,天外天多的是,我们就不在此夺人之好了。此物,人世间比较难得,悟虚大师若是有修炼雷属性功法,可以收入囊中。”

    悟虚听罢,见着从天外天下来的陆老头满不在乎此物,顿时知道对于自己淬炼神识应该没有多大帮助,不由失望地摇摇头,“小僧一心向佛,清静无为,哪里有修炼雷属性功法。”

    对面的张若月,却出声道,“陆伯伯,这个天雷丹,有什么妙用?”

    “此物,在天外天,叫作天雷石,蕴含有一丝雷力。不过却是极其细微和斑驳,一般用在驱动法宝、阵法之用。”那陆老夫子对着张若月柔声说道,“辗转流落到人世间,被丹门拿去炼制一番,便成了所谓天雷丹。”

    那陆老夫说道此处,便住口不言。那天雷石被丹门炼制成天雷丹,具体有何用处?他却是不讲!悟虚侧耳听得言尤未尽,心中将这老贼暗骂了一顿。

    那张若月,顿时拍掌笑道,“好玩,我要买一颗玩玩。”笑声,却是直接传到了下方。

    下方那交易主持人,立刻双手托着天雷丹,噔噔上楼,眼巴巴地送了上来。

    那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对视一眼,哑然失笑,对着张若月说道,“小月儿,你这次却是上了这黄老头的当,以为他们拿出的第一件东西,都是好东西。”

    那躬身托着透明杯子的主持人,媚笑道,“晚辈,怎么敢作弄月儿姑娘。月儿姑娘,若是喜欢,小的做主,这个天雷丹,便送给月儿姑娘。”

    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还有张若月,似乎和桃花坞的主人很熟,也不好真怪罪下来,沉吟片刻,便说道,“方才我们弄坏了两颗阴魔石,加上这颗天雷丹,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们会多帮他炼制一炉护心丹。”

    那姓黄的主持人,顿时大喜,急忙一边道谢,一边将手中木匣恭恭敬敬送到张若月手上,随即退出。

    张若月欣喜地接过木匣,手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天雷丹虚托着。只见天雷丹,表面隐隐浮现一层土黄光膜,光膜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不断跳跃着,不知道怎么的,悟虚看着,脑海中浮现两个字,地雷。没错,给悟虚的感觉,就好像地雷一般。那白色光点,是雷,那土黄色光膜是土。

    楼下,又有两三个物品交易完毕,已近尾声。那陆老夫子忽然说道,“此次临时的交易大会,其实甚是普通。两位若是有空,不妨等待几日,乾坤岛将会在下个月初,举行一场盛大的拍卖大会。届时,将会有不少好东西,管教两位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哦?听着陆老夫子的口气,似乎是他们在背后参与这个拍卖大会?天外天掩月宗要蠢蠢欲动了?悟虚心中咯噔一下,但却有点莫名的小小的兴奋。

    这时候张若月跑了过来,拉着悟虚的手说道,“悟虚大师,同去同去。不妨你们也住到丹门紫月轩,到时候也可以帮小月儿领悟一下月之境界。”一边说着,一边食指在淡蓝色袖边白袍的遮掩下,飞快地在悟虚掌心用力地点了一下。

    那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似乎知道,当日在东海上,悟虚以一首明月千里寄相思,以及狮子吼说偈,帮助陆妙影和张若月顿悟之事,当即点头道,“如此正好。东海之事,我等也早就听小月儿提及过。届时,还想亲眼一睹大师风采。”

    悟虚不动声色地对着张若月笑了笑,看了玄机子一眼,然后对着对面这两个老怪物,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紫月轩,在桃花坞的东面,更是在乾坤岛的东面。张若月小手拉着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在前面,悟虚和玄机子徐徐跟着后面,穿过数片云海,绕过几处明显的禁制,在一处隐约可见的山门面前停了下来。

    那陆老夫子,抬手打出一块令牌。那令牌泛着绿光,刚刚没入山门,便看到云雾一阵翻滚,随即向着两侧飞去,露出那山门的全貌。只见大约五百米来宽的青石甬道,正中间一尊高大的丹炉,足足有十米高,须得数十人方能合抱。石道两边开满了奇花异草,还有许多高大的树木。

    一个修士从石道旁边的一处树林的屋子里飞了出来,将陆老夫子方才打出的令牌恭恭敬敬地交还,”两位前辈,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着悟虚和玄机子。

    那陆老夫子微微一点头,也不多说,随即朝着朝着里面飞去。

    悟虚和玄机子,对视一眼,在后面,对着那名修士,双双行礼说道,

    ”囚魔峰玄机子,前来叨扰。“

    ”莲法峰悟虚,前来叨扰。“

    然后,这才飞了进去,随着陆老夫子三人消失在一片花草树林中。

    那名修士,仔细念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囚魔峰玄机子,这是魔门的真人修士啊。“又啊了一声,随即急急地禀报去了。

    这边,那陆老夫子带着众人经过山门石道左侧一条林荫小路,来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院落。进去之后,稍微说了几句,那陆老夫子便叫此间的侍女,先领着悟虚和玄机子去西院休息。

    悟虚和玄机子,向侍女打听了一下此处大致的情况。方知道,此乃丹门贵宾馆之一。那陆老夫子等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

    待侍女退下,悟虚和玄机子布下禁制,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玄机子一摆手,微微摇头,然后闭上双目,貌似静坐起来,却暗地里传音给悟虚道,”那两人修为远在你我之上,还是小心点为妙。“

    悟虚便也闭上双目,盘腿坐在一处,传音道,”既然这两人修为远在你我之上,方才道友为何答应那陆老怪留下来?难道六峰真人修士,真的不会被随意抹杀?“庐山六峰真人修士,算是六峰核心成员,貌似说暗地里有君子约定,各方势力不能随意抹杀。但悟虚却是深表怀疑?能约束天外天掩月宗的大修士么?要知道掩月宗,不在六峰之中。

    ”方才,我等身份,已经被桃花坞众人所知晓。想必他们有所顾忌。不然便凭着那小丫头,我等便没有了麻烦?何况,当时,道友你难道没有觉察到那一触即发的杀机?“玄机子快速回应道。

    方才,那陆老夫子出言挽留二人的时候,其和那老婆子暗藏的杀意,悟虚也是有所察觉,想了一会儿,不禁皱眉问道,”难道你我二人与他们有仇?或者囚魔峰和莲法峰下来的天外天修士和他们掩月宗有仇?“悟虚和玄机子二人,自然是和他们没有仇恨的,这才是第一次见面。至于天外天修士的纠葛,这个,二人怎么知道?

    房间内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玄机子又传音问道,”方才为何道友又答应随他们来到此处呢?我看方才进来之时,那老货居然不介绍你我二人身份,怕是居心真的不良啊。“

    悟虚一阵踌躇,差一点就将张若月对自己的暗示说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张如月似乎有危险,自己贸然说了出来,玄机子偶有所露,引起那两人的怀疑,倒是不好。遂含糊不清地回道,”那张若月,与我以前认识,她好似有极受那二人的宠爱。小僧想来,既然走不了,倒不如跟在张若月身边。这样,那二人或许更加顾忌几分。“

    玄机子听罢,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看来,这悟虚和那小丫头,还真有几分交情。“便依旧闭着双目,脸上露出一丝会意的笑容,传音道”此计甚妙。悟虚道友,说不定我们还能从那小丫头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悟虚见玄机子唆使自己去套张若月的话,心中暗恼,表面上依旧一脸无悲无喜。

    ”如果不出贫道所料,掩月宗和丹门暗中有所协议,或者已经联手。那下个月的拍卖大会,估计掩月宗在背后参与,甚至操控,也说不定。“

    ”各大势力有所幕后协议,也是正常的。至于拍卖大会,总不过是交易罢了。难道还能玩出什么阴谋诡计?“

    ”能够让那两个眼高于顶的老怪物说是好东西的,恐怕非得来至天外天的宝贝不可。“

    ”就算来自天外天的宝贝,到时候拍卖大会自会公布,还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嘿嘿,今日已是下旬,若是下月初有如此拍卖大会,应该是数月之前,便已经传遍庐山了。”

    “难道外面没有消息?”

    “至少囚魔峰,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悟虚和玄机子谈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各自盘腿而坐,如入定中,身影若隐若现,似幻似真,似乎随时会随风而去。

    整个西院,越发的寂静,仿佛里面没有人居住一般。

    与此同时,东院的一间静室内,那陆老夫子和那赵老婆子,似乎也刚刚结束一番谈话。片刻之后,那陆老夫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事不宜迟,今夜待丹门设宴之后,你我便开始布置。”话声尚在,人已不见。

    那赵老婆子,坐在那里,神色变幻,最后终于平静下来,一脸的慈祥,拄着拐杖,也走出了房间,一边脚不沾地地朝着后面一处精致阁楼飞去,一边笑吟吟地喊道,“小月儿,小月儿。。”

    正所谓

    修行亦是修世情,斗法更是斗心机。

    绿袖笼指巧传讯,紫轩伴月影迷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回春掌

    丹门果然有夜宴。

    因为囚魔峰和莲法峰的两名真人修士来了,丹门无论如何,至少出于礼节性,也要设宴款待一番。而到紫月轩西院,来请悟虚和玄机子的,是丹门宗主大弟子长孙赤。

    当长孙赤站在西院那拱形入口外之时,玄机子刚刚以秘法,将自己和悟虚二人的行踪通知了囚魔峰。二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尤其是悟虚,本以为张若月会暗自联系自己,结果等了几个时辰,居然毫无音讯,心中的担忧不由暗自重了几分。

    听到前来拜会的长孙赤,清声如雏凤鸣,在外面自报家门,悟虚和玄机子联袂显身,将其迎了进来。各自入座,一番寒暄,那长孙赤,衣着古朴,举止典雅,言语冲淡平和,颇有古时谦谦君子之风,令悟虚和玄机子二人大有好感,相谈渐欢。

    也许是前世网文看多了,悟虚对于炼丹士有几分莫名地仰慕,又见长孙赤如此随和,便问道,“小僧对于丹道仰慕已久,不知以后可有机会请教一二。”

    那长孙赤淡淡一笑,“所谓丹道,丹门也只是稍窥皮毛,比起六峰绝学,差之甚远。两位大驾光临,若是不嫌弃,在此小住几日,在下自当奉陪。”

    悟虚再要开口,那长孙赤忽又说道,“师尊,得知两位莅临乾坤岛,特在凝香谷设宴,命在下前来恭请,还望两位赏光。”

    玄机子笑道,“尹宗主太客气了。我等对丹门仰慕已久,如此正好,还劳烦赤丹真人引见。”

    那长孙赤,亦是真人修士,因其修炼的乃是赤阳神功,痴迷炼丹,手法精妙,经其所炼制的丹药大多带有一层红晕,是以被称之为赤丹真人。

    赤丹真人长孙赤,听罢玄机子之言,便不再多说,起身领着悟虚二人出了西院,来到紫月轩大厅,与张若月等人汇合,然后齐齐朝着那凝香谷飞去。

    途中,张若月叽叽喳喳的,不时还对着悟虚和玄机子做着鬼脸,悟虚看着齐身边的那两个老怪物,知道不是时候,便只做出一副佯装着恼怒的样子,偶尔与其嬉笑几句。

    待飞到一处山谷前,两边悬崖峭壁,上面挂满了花草,颜色各异,红黄蓝白,犹如瀑布一般,风吹起,便有阵阵淡香袭来,犹水面之上的一朵朵浪花。众人随长孙赤飞徐徐从中间飞入,那香气便日益沁心,日益纷繁,日益浓烈,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待到飞入谷中,香气又变得幽远醇厚,波澜不惊,却又无处不在,如汪洋大海一片。

    那陆老夫子连声道,“不错不错。老夫每次来,都觉得这凝香谷妙不可言。以谷为炉,凝万香为丹。”

    前面的长孙赤,回首笑道,“陆前辈过誉了。说起来,若不是陆前辈相助。此凝香谷,怕是难以在庐山之上重现。”

    那陆老夫子,摆摆手,“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久闻丹门凝香谷之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想不到,今日,在庐山,得偿所愿·。”玄机子笑道。

    悟虚,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暗自思虑,“听这口气,似乎这凝香谷,是帮着丹门在庐山重建的?好一个‘以谷为炉,凝万香为丹’!”

    又辗转飞了数里,那长孙赤便缓缓降落在地。前方不远处,夜色与灯光中,亭台楼榭连绵起伏。四名劲装修士带着四名手持彩灯的侍女,分别从左右迎了上来。

    进了数道大小不一的院门,来到正厅,悟虚和玄机子便看到正前方坐着两名鹤发老者。左边一人,身着紫袍,面容笼罩着一抹淡淡紫色,也许是其修炼功法的缘故,双目含笑,却又自带一份威严,想必便是那丹门宗主尹丹平。悟虚从玄机子处知道,此人极少露面出手,传说其修为已经是真人大圆满境界,只差一个机缘,便随时晋升真灵层级。右边一人,身着青袍,面容清瘦,双目微闭,似乎在神游天外。

    长孙赤将一行人引至左侧席位,那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要张若月坐在上首,张若月却是不肯,执意坐在了中间,悟虚和玄机子挨着张若月往下坐首。

    “囚魔峰、莲法峰两位真人莅临丹门,尹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那紫袍老者,一直含笑打量着悟虚和玄机子,待二人落座之后,方才又扬声说道,同时右手虚抬,示意候在四周的侍女呈上美酒佳肴。

    悟虚和玄机子,回礼谢过。

    尹丹平又将厅中一干人等介绍了一番。坐在其身旁的那青袍老人,乃是丹门长老吴天明。这时,长孙赤已经坐在了悟虚等人对面的,居于上首,和其一起的也是几名丹门的真人修士。悟虚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五名。显然,丹门的真人修士,绝不止这单单的七人(加上尹丹平和吴天明)。

    悟虚与玄机子,与对面这五名真人修士,一一打过招呼。那边,尹丹平和那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似乎已经很是熟悉,有说有笑。

    日间,在桃花坞,张若月介绍,只是称呼他们为陆伯伯和赵婆婆,来自天外天。此刻,悟虚暗中留意听着,从尹丹平刻意的交结和逢迎中,方才知道,这陆老夫子和赵老婆子的详细身份。那陆老夫子,名叫陆纯生,号洞玄居士,出自掩月宗月华院;那赵老婆子,名叫赵慕兰,号麝香子,出自掩月宗月色院。

    月华院,月色院,不知道那陆妙影又是来自掩月宗的什么院?悟虚暗中思忖着。忽然心中有所感,抬头望向那丹门宗主尹丹平,见其似笑非笑、颇为玩味的望着自己和玄机子问道,“玄机道友,悟虚大师,两位此番光临乾坤岛,不知道有何要事?我小小丹门不知道是否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玄机子看了一眼陆纯生,正要说话,陆纯生却笑道,“两位道友,路过乾坤岛,遇见老夫,听说下月初有一场盛大的拍卖大会,便决定盘桓数日。”

    尹丹平望着玄机子和悟虚,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一边点着头,一边沉吟着,半响过后,缓缓说道,“下月初的这场盛会,多有奇珍异宝,未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争斗,却是未曾公开宣扬。两位道友,既然来到乾坤岛,又蒙洞玄居士引荐,自然是要邀请的。”说罢,手一挥,两枚玉简分别飞向悟虚和玄机子。

    悟虚接到手中,见玉简通体透明,上面一道银色气流和一道紫色气流,相互缠绕着。神识探进去,那两道气流,便化作两个数字,三三。想必代表着编号,自己是第三十三位受邀之人。

    悟虚与玄机子收好玉简,还未道谢,那长孙赤却又开口,声音依旧清幽细软,“下月初,自然会有人通知两位道友。每枚玉简,仅限本人参与。”

    搞得这么神秘?!悟虚便望着这温润如玉的长孙赤,笑问道,“敢问赤丹真人,此次丹门举办的拍卖大会,如此神秘,却不知道有什么奇珍异宝,可否稍微透露一二?”

    哪知那长孙赤,忽然面色大变,双眉竖起,冷声道,“大师来自莲法峰,小小丹门的拍卖大会,哪里有什么奇珍异宝,能令大师看得上眼。”

    悟虚愕然,自觉自己方才说话语气并无不妥,却想不到这长孙赤听了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劈头盖脸,横眉冷对。想了想,悟虚忍住心中怒气,只是呵呵的笑了笑。

    “赤儿,不得无礼!”尹丹平似乎也是未曾料到如此情景,愣了愣,板起脸,沉声说道,然后转过头,对着悟虚笑道,“我这徒儿,平日里痴迷炼丹,这几天事情多,把他从丹房强拉出来,他就时时发脾气。悟虚道友切莫见怪。”

    悟虚一合掌,“阿弥陀佛,赤丹真人,醉心丹道,至性至诚,令小僧佩服不已。”

    玄机子在一旁,吃了一杯酒,嘿嘿笑道,“炼丹,首要便是须得养气静神。赤丹真人如此心性,难道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关口,小心心魔重重哦。”玄机子此语,用上了魔门的玄功心法,字字句句,虽然说得轻柔如春风佛面,却暗藏无相天魔之音,抑扬回转之间,却是要趁机令这无理取闹的赤丹真人长孙赤平添心魔。

    此言一出,对面丹门那几名修士便齐齐变了脸色,对着玄机子和悟虚,怒目而视。便是中间正上方的尹丹平和那楚天明,也目光如炬,看了过来。

    那陆纯生二人,一脸捉摸不透的淡笑,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张若月想要说什么,却发觉插不上嘴。

    那长孙赤,缓缓起身离席,走到中间空地,对着玄机子一个稽首,“长孙赤却是忘了,玄机真人,原来是道门翘楚。炼丹一道,虽然自成体系,但却有诸多借鉴道门之处。玄机真人,既然原先出自清静峰,还曾经是正一教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长孙赤不才,想要讨教一二。”

    玄机子,在册封为正一教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的盛典上,被人揭穿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之罪,随后又被道门联手追杀,逃到囚魔峰。这段往事,庐山之上无人不晓。但这事,犹如吕叶青杀了师傅和师兄,投效罗刹峰一般,都是忌讳。轻易说不得。

    此刻长孙赤云淡风轻,以道门稽首之礼款款道来,不异是极大的嘲讽。

    长孙赤每说一句,玄机子脸色便红上一分。等到其说完,玄机子已经是气得双手发抖。他举起酒杯,一口饮下,待红得发紫的脸颊化作雪白一片,方才阴阴的笑道,“好说好说。”却是不再多言,便要飞出去。

    旁边,时刻观察着的悟虚,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其拉住,低声喝道,“玄机道友,怎的也如此毛躁?且看小僧如何周旋。”

    这个时候,还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玄机子被那长孙赤如此讽刺,心情激动,飞出去大打出手,却是不好。是以,悟虚不得不挺身而出。玄机子被悟虚这一拉一喝,也醒悟过来,咬咬牙,阴沉地望着长孙赤,点点头,手中却是暗中将那得自梵音寺的血木鱼取了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如由小僧,与长孙道友,坐而论道。”悟虚坐在位置上,也不起身,合掌对着长孙赤朗声说道。

    “古人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在下,在此恭候大师。”长孙赤,轻轻一甩衣袖,袖口淡蓝色碎花荡起一阵药香。

    悟虚呵呵一笑,“俗话说得好,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长孙道友,如此风流人物,打打杀杀,岂不是煞了好风景?”

    长孙赤,仰头哈哈一笑,“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刁钻和尚。也罢,既然你要坐而论道,那我便与坐而论道。”一闪身,回到座位,微一沉吟,便说道,“一字僧二字和尚,三字四字又如何?”

    其左右的丹门顿时传来低低的哄笑声。就连那随时都是一脸漠然,闭目养神,不视外物的楚天明,嘴角也微微弯了一下。那尹丹平故作大声,喝道,“赤儿,不得如此胡言乱语。”

    那与悟虚坐在一排的陆纯生和赵慕兰,悟虚没有扭头去看,想必表情也是幸灾乐祸一般。

    这是人世间的俗语,说什么“一个字僧,两个字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个字色中饿鬼”,却是用来讥嘲一些修行不够把持不严的僧人。

    悟虚不由面红耳赤,瞪着对面,暗道,“好你个长孙赤,几次三番,主动挑衅!如今又出言羞辱小僧!真当小僧是泥菩萨不成?”

    旁边的张若月,轻轻的拉了一下悟虚的僧袍,以目相询。悟虚左手对着张若月,微微一摆,示意其稍安勿躁。沉吟片刻,笑眯眯地对着长孙赤说道,“三字鬼乐地狱空,四字欢喜自在中。”

    那长孙赤随即又问道,“佛门常有人言,佛祖乃天人师,无所不晓,无所不知。但不知哪部佛经中,说到炼丹一道?”

    悟虚张口即道,“《金刚经》便有提到。”

    “哦,”长孙赤眯起了眼睛,“还请大师细细道来。”

    悟虚又是一合掌,以平时梵唱之法,诵道,“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这段经文,是世尊说来,回答须菩提“如何降伏其心”的。但一切法皆是佛法。悟虚这里,却是用来比喻炼丹。

    “若卵生、若胎生.。。”,却是道明囊括了一应药材。“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则是说要以无余涅槃之法来炼丹。

    在座之人,大多读过金刚经,听悟虚如此取巧言说,不由会心一笑,却是不好说错。

    那长孙赤,果然是痴迷丹道,也不呵斥悟虚油嘴滑舌,只是口中喃喃自语,“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将此句反复念了几遍,似乎有所感,又似乎摸不着头绪。

    悟虚心中暗笑,“这下,你总知道小僧一开口,便知有没有了吧。慢慢想去吧。”

    忽然,那长孙赤猛地一抬头,两眼泛着精光,注视着悟虚,“‘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又是作何解?”

    悟虚吓了一跳,暗道,“难道,我给他参话头,还真的误打误撞,让他顿悟了不成?!“随即,合掌答道,”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却是,接着前面,将后面的经文念了出来。

    旁边玄机子顿时哈哈大笑。悟虚脸上的笑容也更甚。

    长孙赤,忽从座上飞起,微皱眉头,盯着悟虚,”出家人不打诳语。我问你,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又是作何解?“

    悟虚干脆闭上双眼,悲声道,”阿弥陀佛,佛法似海,唯信能入。长孙道友,若能够四大皆空,堪破红尘,放下屠刀,一心念佛。此中真意,自然能够明了。“

    一身皂色道袍的玄机子,带着几分酒意,以掌拍案,腰都直不起来了,佝偻着身躯,坐在那里,喋喋笑着,分外刺耳。

    一阵热风咋起,长孙赤飞到了中间空地上空,一掌拍起叠叠热浪,令悟虚和玄机子宛如身处丹炉一般。

    好胆!玄机子轻声怒哼。却又被悟虚拦住。

    ”要文斗,不要武斗。长孙道友,何苦落了下乘呢?“悟虚一边说道,一边迎了上去。

    ”我这回春掌,正是炼丹所用。用来向大师讨教一下无余涅槃之法,正是恰好!“长孙赤,话音一落,身影化作九道,绕着悟虚齐齐出手。

    这回春掌,共有九式,如长孙赤所说,正是丹成之时,用来收丹之用。但见其九道身影,分不清虚实主次,围着中间的悟虚不断游走出掌。当好似,将悟虚当作了丹炉,或者丹药一般。

    悟虚在中间,祭出金刚不坏法藏法门,只觉那长孙赤不似在杀人,反倒似乎在推拿按摩一般。一道道掌力,暗含精妙指法,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时而炙热,时而温热,击打在自己全身。悟虚差一点就舒爽地叫出声来。

    旁人,只看到空中长孙赤围绕着一团火红的光团,眼花缭乱地挥掌击打。哪里知道内中究竟?张若月,更是站了起来,望着空中那宛如烈火丹炉一般的光团,紧张的握着双手,手心全是汗。

    悟虚一阵舒爽过后,见周围热气红光渐渐合拢,目力难识外面,方才警觉,”瞧这长孙赤,方才出手极有分寸,难道是温水煮青蛙?“正要大喝一声,出手破了长孙赤这回春掌。一道身影却飞到了进来,二话不说,化掌为指,以灵力在空中写出一行淡红色字迹。

    谷外,子时,有要事。

    悟虚一惊,正要传音相询,却又住口,怕外面大厅众人察觉。

    那淡红色字迹,稍纵即逝。那道身影,却没有消失,反而上前一步,趁着悟虚愣神的功夫,一掌朝着悟虚的光头按去。

    好歹毒!居然以这种雕虫小技,想要置我于死地!悟虚急忙抬手,挡了下来。

    这时候,这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和悟虚面对面,相距不过毫厘计。

    一股幽香入鼻,悟虚猛地睁大了双眼,露出一丝惊讶地神情,这长孙赤是女的?!

    长孙赤,当然看懂了悟虚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悟虚,张开嘴,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随后另外一掌朝着悟虚胸前袭来。

    悟虚急忙关闭鼻根,同时另一只手护在胸前,却还是觉得全身灵力微微一滞,一股霸道至极的掌力,像火海一般烧过来,身体不由往后飘飞。

    大厅中众人便看到,随着半空中长孙赤那九道身影合而为一,飞如火红光炉状光团之中,一声巨响,红光消失不见,悟虚在一片烈焰中,手忙脚乱的倒飞而行。

    长孙赤飞回座位,看了悟虚一眼,便不屑一顾,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九九回春,神火丹成。“那陆纯生陆老怪,抚着胡须,道了一声妙。

    玄机子阴沉着脸,悟虚用力的按了按他的手,笑道,”好一个回春掌,掌掌回春,舒筋活血,妙不可言。“

    对面丹门修士一脸鄙夷,纷纷冷笑。

    正所谓

    坐而论道尽诳语,九九回春不炼丹。

    凝香谷外花似海,染罢夜色子时看。

第二百八十章 夜宴罢

    夜宴罢,回到紫月轩西院,悟虚将方才长孙赤斗法之时,暗传讯息,约自己子时凝香谷外相见之事,告知玄机子。

    玄机子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方才长孙赤主动挑衅你我,却是另有深意?什么事情,竟然弄得堂堂真人修士如此隐晦,不能名言?”

    两人如此传音通信一番,便商定悟虚按时赴约,玄机子随后暗中策应。

    这时候,外面传来张若月的声音。

    悟虚兴冲冲的推开门,却看到那叫做赵慕兰的老婆子,也跟在张若月身边,一脸的不悦,冷漠地看着悟虚。

    张若月松开赵慕兰的手,翩翩飘到门口,变戏法一般掏出白日里在桃花坞拍得的天雷丹,递给悟虚,奶声奶气的说道,“悟虚大师,婆婆说,你被那长孙赤用回春掌打伤了,中了丹毒,须得用天雷丹这样的东西化解。”

    悟虚看了那赵慕兰一眼,然后才对着张若月笑道,“区区一击回春掌,不碍事的。”

    张若月背对着赵慕兰,眨着眼睛,“这里面可有学问了。”

    “小月儿,悟虚大师佛法高深,见识渊博,你巴巴地跑过来班门弄斧,徒惹人笑。”那赵慕兰,走了过来,似乎要拉张若月回去。

    悟虚见状,干脆一伸手,抢先将张若月拉进了房间,嘴上说道“张施主一片好心,小僧岂能拒之门外。”

    张若月手掌上翻,顺势将天雷丹塞到悟虚手中,笑嘻嘻地随着悟虚走进房内。

    那赵慕兰,一阵风地跟了进来,正要发火,却忽然住了口。

    玄机子端坐在白骨床上,手里托着一个血红的木鱼,身后魔影缭绕飞舞,整个人的气息若有若无。房间内,虽然有火烛,照得亮堂堂的,但似乎其所在之处才是此间的主宰和基调。

    “无相天魔.!”赵慕兰眯着眼睛,拄着鹤首拐杖,腰杆却是挺得笔直,口气凝重,但却没有像白日里那般祭出月魂,显然不是怕了玄机子,而是对这门魔功及其背后的大自在宫充满忌惮。

    悟虚祭出曼陀罗法界,端坐在白骨剑莲座之上,对着惊恐的张若月笑道,“莫怕,无相天魔.,虽然是天外天大自在宫盖世绝学,小僧这里也有一方佛性法界庇佑。”

    玄机子置身于一片幽暗之中,悄无声息;悟虚的白骨剑莲座散发出幽幽的白光。一黑一白,将宽敞的房间,占去大半。

    赵慕兰,脸色阴沉如水,一道白光,终于从其头顶升起,如喷泉一般,垂落在身外四面八方。“怎么,不服气,想要再打一场?老婆子便是一个人前来,便怕了你们不成?”声声断金裂石。

    张若月见此情景,急忙,慌乱地摆动着粉嫩的双手,“婆婆,悟虚大师、玄机道长,好好的,你们怎么又要打架?”

    悟虚看着有恃无恐的赵慕兰,暗叹道,“你要真的是一个人,我们就是拼着受伤,也要打得你满地找牙,威风扫地!”嘴上却是说道,“前辈误会了。我等与陆真君、张施主本是旧识,许久不见,略作小谈。难道,这也碍着前辈法眼了?”言下之意,若是你欺人太甚,不给一点情面,那只好打一场了。

    那赵慕兰,看了悟虚手中的天雷丹一眼,面露一丝不舍之色,然后又爱怜地看这张若月,柔声说道,“老身岂是如此不讲情理之人。只不过,小月儿你尚在年幼,又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须得时时独处,保持身心空灵。”

    “前辈无需多虑。”悟虚即刻答道,“我等皆是真人修士,这点道理和防范还是知道的。稍后,小僧会以雪、山狮子吼助张施主凝神定心,明镜无尘。”

    “万万不可!”那赵慕兰急声说道,“本宗功法,自成一派,另辟蹊径,不劳费心。”

    见悟虚点点头,那赵慕兰又踌躇片刻,又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张若月,无可奈何地说道,“小月儿,半个时辰之后,老身再来接你回去。”说罢,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出去。

    张若月见赵慕兰走远,便好似变了一个人。瘪着嘴,看了一眼阴森恐怖的玄机子一眼,爬到悟虚那白骨剑莲座上,绕着悟虚看了一圈,然后猛地扑在悟虚肩膀上,追问东海一别之后,悟虚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悟虚哭笑不得,随意说了几桩趣事。那张若月,咯咯笑着,又一屁股也坐在莲座上,扳开悟虚合十的双掌,要继续说,继续讲。

    悟虚还是第一次和这个小丫头如此亲密接触,不由一愣,有一点招架不住,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荒谬的想法,难道她情窦初开,对自己有意思?随即连声暗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这时候,悟虚忽然觉得掌心一阵阵麻酥酥的,张若月的小指甲正轻轻地滑动着。

    “陆伯伯和赵婆婆似乎对你们没安好心。”

    一会儿功夫,张若月便在悟虚掌心写出了这样一句话。悟虚心中一动,正要暗中传音给她。张若月却又飞快地写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传音给我。”

    这掩月宗陆纯生和赵慕兰两人如此神通广大?自己和玄机子也是真人修士,联手布下禁制之后,暗中传音,他们还能探知?如此说来,夜宴之前,自己与玄机子两人的谈话,他们岂不是全都知道了?悟虚心中大骇,示警式地朝着双目紧闭的玄机子看了一眼。

    再看张若月,两眼清澈无比,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一丝鬼机灵般的笑意,嘴上开始嚷嚷起来,手指却又在悟虚掌心飞快地滑动起来。

    “他们现在对我也很是防备。”

    悟虚嘴上应付着,也以指想问,“为何?”

    两个人就这样,用最古老的方式,小心翼翼的交谈起来。

    。。

    紫月轩东院,赵慕兰回到房间没多久,那陆纯生便走了进来,径直坐在其对面。

    “那和尚没有起疑吧?陆纯生的声音响起。

    赵慕兰摇摇头,“那天雷丹,本来就可以驱除阴毒,我们又没有做任何手脚。一个人世间的小和尚,又怎么可能起疑?”

    “起了疑也不怕,天雷丹蕴含一丝天雷,由不得人世间这些假真人不动心。”陆纯生淡淡的笑道。

    “困在两块阴魔石中两名本宗前辈,真的是当年千里明月万里血的楚山赵月两位前辈?”赵慕兰,沉默片刻,压低着微颤的嗓音,仿佛提及一个禁忌之词。

    “赵师妹,论及对宗门典籍的熟悉,陆某远在你之上。”楚纯生,仿佛也被赵慕兰的语气所感染,声音也变得分外低沉,但两眼却是散发出夺人的目光,“我在一本杂记中曾看到,当年,这两位前辈,因为犯了宗门不可用情的清规戒律,受到惩罚,被关在无月洞中。却正是在那里,发现了失传已久的宗门绝学,三十年忍辱偷生,勤修苦练,终于大功告成,破关而出,所幸心中还保留着一丝宗门情谊,并没有打开杀戒。但随后,却在天外天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惹得诸大宗门联手追杀,最后与十几名真灵大圆满修士,同归于尽。”

    “想不到,两位前辈,却是大难不死,灵识寄存在天魔轮中。”赵慕兰,似乎也回忆起一些宗门传闻,眼露仰慕之色,“千里明月万里血,生死共婵娟,笑傲天外天。”

    “等着吧,不出三日,那悟虚和尚炼化天雷丹之时,我等便趁机出手,制住那魔道玄机子。”陆纯生听得赵慕兰最后吟诵出那非诗非词的句子,不由站起身,走到窗边,抬头望着空中朗朗明月,悠悠说道,“待抹去这二人神识,将其献上。两位前辈重情重义,夺舍重生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我。说不定,收你我为徒也说不定。”

    那赵慕兰,听了陆纯生这番话,也是一脸憧憬,随即又是一脸寒霜,恨声说道,“到时候,看她陆妙影还这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哼!”

    。。

    悟虚和张若月的以指相谈,也接近尾声。听张若月所说,悟虚大致明白,自己和玄机子与陆纯生赵慕兰二人无怨无仇,恐怕缘由还在此刻已经潜藏在张若月识海中的两个月魂那里。

    难道那两个月魂要夺舍重生,看上了自己和玄机子两个真人修士的躯壳?悟虚暗中摇头,却是未曾对张若月说,只是好言相慰,叫她不必担心,至少陆纯生和赵慕兰对她尚没有恶意,在桃花坞杀了陆妙影招揽的那些人,也只不过是为了保密起见。

    想了想,从莲座上抽出一把白骨剑,化作寂灭珠,交给张若月,嘱其若是危急之时,祭出此珠,自己便会知道。

    眼看着一个时辰即将过去,悟虚收了法界,与张若月随意交谈起来。还没说几句,赵慕兰便犹如阴魂一般,飞进了西院。

    悟虚含笑着与依依不舍的张若月道别,随后倒了两杯清茶,以茶水在桌上写字,将得来的消息告知玄机子。玄机子,坐在边上,默默看着,一言不发,待悟虚写完之后,伸出一根乌黑的手指,弹起一滴茶水。

    那滴茶水,在空中清香四溢,落在桌上,却是化作一个龙飞凤舞的字,杀!

    悟虚猛然抬头,玄机子面无表情,身后魔影重重,那血木鱼不知道何时已经飞入其中,化作一个暗红的小点,一闪一闪的,犹如心脏在跳动。

    “阿弥陀佛,”悟虚取下手腕那一串金刚了义生死密因珠,捏在双手轻轻拨弄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

    凝香谷外,花草丛中,月光点点。撩人的夜色下,悟虚在光与影中,信步而行,却是没有惊动一个丹门巡逻修士。及至走到一处丹桂树林,悟虚忽然心有所感,停了下来,随后一阵细风拂过,花香如雾,一道身影浮现在眼前。

    “大师不是守信之人。”长孙赤的声音,从夜雾中淡淡地飘来。

    “阿弥陀佛,刚入子时,道友怎么说小僧不守信。”悟虚手托钵盂,心平气和,似乎已经习惯长孙赤这样的横竖挑毛病的毛病。

    长孙赤,不答话,一扬手,飞出一个三尺木几,三个蒲团,三个木杯,一把紫金壶。坐下之后,微微一抬手,那紫金壶便飞起来,斟满了三个木杯。丹桂树林中,又多了一种茶香。

    玄机子在悟虚身边,显出身形,定定地望着长孙赤,“你是何人?”

    悟虚这时候,也看出了一些端倪。眼前之人,气息绵长刚健,绝非夜宴上长孙赤所能比。且其谈吐,比起来,也多了几分稳重和洒脱。

    长孙赤,缓缓抬头,望着悟虚和玄机子,忽然淡淡笑道,“两位自庐山六峰而来,难道还怕长孙赤区区一人,凭着三杯丹茶,便可以摆下鸿门宴不成?”

    悟虚微微一笑,率先走上前,坐了下来,“小僧最怕和说话文绉绉的人打交道,又最喜欢和说话文绉绉的人打交道。”

    “哦,有何见教?”长孙赤,举起茶杯,朝着悟虚和玄机子致意。

    “文绉绉的,那就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但却有一样好,他不会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悟虚,也举起了茶杯,却是隔着老远。

    那长孙赤仰头,做了一个大笑的动作,连声道,“有趣有趣。”话锋一转,“大师不会是因为方才夜宴上,舍妹喷了你一口嗜睡丹气,便一朝怕蛇咬,不敢喝在下这杯丹茶吧?”

    舍妹?悟虚不由想起夜宴上,长孙赤贴近自己时候,传来的那股若有如无的幽香。

    “夜宴之上,舍妹多有得罪,还请两位海涵。”那人面容虽然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但面容看上去,却与那夜宴之上的长孙赤毫无区别。

    玄机子也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凝视着对面之人,问道“阁下兄妹如此煞费苦心,请我等前来,却是所为何事?”

    那人叹了一口气,“两位既然已经收到玉简,不日便会参加拍卖大会。到时候,有些事情自然知晓。在下今日恰好有事在外,不及赶赴夜宴,款待两位六峰高人。原本想明日再登门拜访,却又得知舍妹一时玩劣,故弄玄虚,戏弄二位,是以不得不赶来赔罪。”

    玄机子忽然,冷哼一声,“方才明明说悟虚大师不守信用,带人前来。如今,又说这些托词。难道瞧不起贫道?!莫说阁下在这丹桂林中,布下了重重禁制,便是这乾坤岛,贫道去留也只是在一念之间。”

    悟虚正暗道,“我怎么没有察觉?”

    却听得那人又仰起头,这次却是真正笑出声来,“玄机道友误会了。这小小的无相境,若是在下猜得不错,恐怕还是源自你们魔道吧。只不过用来图个清静,又怎么敢以此来对付囚魔峰的核心弟子,玄机道友,还有莲法峰的悟虚大师呢?”

    悟虚见这人,似乎无恶意,但是言语间却三番四次,点到庐山六峰,便开口道,“下得山来,皆是道友。阁下如此说,倒是着相了。”

    那人听罢悟虚之言,点点头,又沉吟片刻,方才说道,“有些事,此刻却是无从说起。这样吧,待到两位参加完拍卖大会,当夜子时,在下还在此处以茶相待,坐而论道。”说罢,弹出一枚丹药,送到悟虚面前,“夜宴上,舍妹无意打了大师一掌,这万毒丹,便权作赔礼。”

    说完,便起身,朝着林中夜雾深处走去。

    悟虚看了玄机子一眼,合掌问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长孙赤,舍妹长孙慈。”声音传来,人已不见。

    正所谓

    莲上执手暗款曲,从前杂记谁记取。

    月魂流传争有缘,丹桂飘香只萍聚。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误服丹

    回到紫月轩西院,悟虚望着手中的万毒丹,眼前,这一日的事情眼花缭乱在掠过,只觉得这乾坤岛丹门迷雾重重、杀机重重。

    那掩月宗的陆纯生、赵慕兰二人,竟然真的要对自己和玄机子下死手?那长孙赤长孙慈兄妹,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自己,或者玄机子,但似乎顾虑重重,只是暗示与下月初那神秘兮兮的拍卖大会有关。

    这两件事,是一件事,还是各有分说?那长孙赤临走之时,以这万毒丹相赠,是否有什么深意?

    一旁静坐的玄机子,忽然睁开眼,手指虚点,先在桌子上写下“囚魔峰、莲法峰”,然后又在一边写上“掩月宗,丹门”,再在掩月宗和丹门之间,写上“拍卖大会”。

    悟虚看得明白,这是说掩月宗和丹门通过下月初这场拍卖大会,正式联手,企图对抗囚魔峰、莲法峰,乃至庐山六峰,说到底是要在庐山六峰完全开启之时,争得一席之地!

    当初,庐山六峰开启之时,天下修士尽皆上来,却被释儒道魔妖鬼六大势力的正宗门派给占据了去,一些支流门派只得驻扎在六峰之下的茫茫云海。有的投靠了六峰,充作六峰外围势力。有的,则相互抱团,另立旗帜,组建了宝信岛、乾坤道、紫荆盟这样的势力。

    这掩月宗和丹门联手在一起,看似寻常,却代表着不属于释儒道魔妖鬼正宗嫡系的天外天势力和人世间势力合流。

    虽然有点历史的必然性,但身逢其事,多少还是让悟虚和玄机子有点震惊。

    悟虚不由有点理解今夜丹桂林中,那长孙赤的小心谨慎了。眼下的庐山,六峰之外,还有宝信岛、乾坤道、紫荆盟,还有掩月宗这样的强大的天外天宗门,丹门何去何从?

    就好比历史课本中民国初期的时候,各路军阀混战,奉系、皖系、川系,国民党、.,英美日俄,眼看着城头变幻大王旗,哪一路才是可以托付身家性命呢?

    今夜长孙慈,先是暗中相约,随后又没赴约,反倒是其兄长孙赤出面,不痛不痒地和自己与玄机子说了几句。看来其内部,也是有分歧。总而言之,是打算与掩月宗联手,但又心有犹豫,拿不准,不想孤注一掷。这才有今夜,妹妹相约,哥哥赴约,却又含糊其辞。

    早先陆纯生带着悟虚和玄机子进入丹门,却不介绍二人身份,难免有担心丹门的态度之嫌;而丹门听闻下面禀报悟虚和玄机子到来,当晚即设宴,也可见丹门不欲贸然和六峰撕破脸皮的顾忌。那长孙慈在夜宴上的所作所为,便是丹门宗主尹丹平默许甚至指使的也说不定..

    悟虚和玄机子,身为真人修士,境界一到,心中自有丘壑,看事看物,自有入木三分,一点就透。二人,对着桌上那几个名词,相互眼神交错,便于无声处听惊雷,将此事推敲出十之.。

    悟虚略一沉吟,也手指微动,在桌上写字,问道,“通知?”却是问玄机子要不要通知囚魔峰。

    玄机子摇摇头,阴沉着脸,又一弹指,“先前传讯,已经被拦截。不宜再打草惊蛇。”

    悟虚一惊,自己二人岂不是真的陷入重围?见桌上字迹又一变,

    “炼化钵盂,你我联手,或可一战。”

    先前,悟虚和玄机子联手破开囚魔峰梵音寺外围禁制,闯入天王殿,各自得了一件宝物。玄机子得了那血木鱼,悟虚则得了那盛放血木鱼的钵盂。只不过,这由空香木作成的钵盂,比其血木鱼来,只不过是一个隔绝神识探查,气息外泄的容器罢了。悟虚当时也是聊胜于无,权当留作纪念,日后拿在手上,装一装云游四海、化缘而食的高僧罢了。

    玄机子看着悟虚懵懂不解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一丝懊悔,懊悔当初轻易地将钵盂给了悟虚,但大敌当前,也不好起什么别的念头,复又以指在桌上,写道,“贫道也是猜测,道友且炼化之后再看。”

    悟虚当即,双手结了一个转轮法印,一道道白光,如莲座,如****,将钵盂虚托在空中,神识之体在法界默诵六字大明咒。不一会儿,那原先仿佛泥巴捏出的钵盂,便逐渐转作金黄色,好似黄金作成一般。

    玄机子身后一道魔影腾起,朝着钵盂飞来。刚刚靠近,还没来得及游走一圈,就一下子被吸入钵盂。悟虚低头一看,钵盂中金黄色光华一闪,那道魔影,便消失不见。再抬头,玄机子脸上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随即浮现出一丝笑容,手指连动,“天外天修士,神识很强。如此,便不怕了。”

    悟虚想了想,撤去手印,将钵盂置于桌上,示意玄机子再试。

    这次,魔影飞入钵盂之后,却是继续游走,玄机子手势一动,那魔影复又飞来出来,回到其身后。

    这下,二人都明白了,此钵盂须得经由佛门特殊功法驱动,方能有吞噬神识的效用。悟虚更是明白,恐怕这和自己结什么印,念什么咒,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和自己法界寂灭之气有关。当然,这寂灭之气,是自己法界之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接下来的几日里,悟虚和玄机子,足不出户,形影不离,埋头静坐苦修。自从玄机子炼化了那血木鱼,悟虚又炼化了那钵盂。两人心中有计较,便是真的与那陆纯生、赵慕兰交手,也不会没有一搏之力。

    对于悟虚来说,虽然不知道玄机子完全炼化了那血木鱼之后,能够将其发挥出什么样的神通威力,但自己左手戴着金刚了义生死密因珠,右手托着能够吞噬神识的钵盂,自问靠着法界玄妙,对上他们任何一个,也不怯场。何况自己还有白骨剑、星云竹。

    只不过唯一可虑的,便是那陆妙影哪天突然出现,或者半路上又杀出几个天外天的高手。

    是以,悟虚和玄机子,在被陆纯生、赵慕兰盯上的生死关头,不得不如履薄冰,加紧地,尽一切可能的,提升实力。

    期间,悟虚自然也想到了,利用天雷丹中蕴含的那一丝丝天雷,淬炼自己的神识。要知道,自己和玄机子打不过那陆纯生和赵慕兰,便是因为神识的强弱。人世间真人修士,都是假修士,神识没有经受天雷的淬炼。

    但天雷丹拿在手中,悟虚却又分外犹豫,担心那陆纯生、赵慕兰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要知道天外天的修士文明,比人世间发达得多,那二人又不是小角色,真要中了什么花招,到时候,岂不是像梵音寺里面的魔偶一般,生不如死,行尸走肉?

    那陆纯生和赵慕兰,每日里,阴沉沉地,来到西院,明里暗里地施压。好似狼外婆,给小鸡拜年一般,神情一天比一天阴霾,眼神一次比一次慑人。

    到了,第四日,张若月前脚刚走,陆纯生和赵慕兰又悄无声息地出现,神情冷漠地吓人,看悟虚犹如看死人一般,站在那里,直接索要天雷丹。

    悟虚当然不给。几番唇枪舌战,言辞交锋,四人便要大打出手。

    这时候,长孙慈却忽然出现,说是宗主尹丹平请陆纯生、赵慕兰前去,商议后日拍卖大会的事情。

    那陆纯生立在空中,微微仰头,抚了抚花白胡须,方才对着长孙慈点点头,说道,“长孙贤侄,且稍待片刻,待老夫向悟虚大师讨要回天雷丹.”话未说完,猛地全身气势一放,白光从头顶浮现,整个西院落,却仿佛进入了夜晚。其浑浊的双眼,朝着悟虚射出耀眼的光芒,如一头苏醒的猛兽,要趁着夜色觅食一般。

    而悟虚此刻,全身有点点雷光流转,正滋滋作响。

    “他方才已经将天雷丹服下了!”赵慕兰这个老婆子,顿时尖声叫道!

    “阿弥陀佛,小僧昨夜便将天雷丹服下,到了现在已经是快到了火候。”悟虚紧闭着双目,似乎忙于炼化丹药,断断续续地传音给在场众人。

    玄机子飞到悟虚前方上空,手持拂尘,沉声道,“不错,贫道一直在为悟虚大师护法。”说话间,身后浮现一尊尊天魔,层层叠叠,影影绰绰,好似至九天来。随后,这些天魔,全都猛地发出一声诡异的怪叫,两眼变成通红一片,煞气腾腾地,腥气冲天。

    赵慕兰和陆纯生,并肩而立,两道月魂,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将所在之处,化作了一方琉璃般的月国,诸邪不侵。

    那长孙慈,倒飞退去数十米,周身涌起一股浓密的丹霞烟气,急声说道,“诸位,万事好商量,切莫伤了和气。”顿了顿,又对着满脸怒气和杀气的陆纯生和赵慕兰,低声说道,“拍卖会后日便要举行,两位前辈何须动怒,节外生枝?天雷丹,师尊那里还有两颗。两位前辈,若是需要,今夜晚辈便将其送过来。”

    那陆纯生脸上神情一阵变幻,忽然哈哈大笑,狠狠地看了看犹如魔主一般的玄机子和下方的浑身滋滋作响的悟虚,“这次便看在丹门的面子上,暂且绕过尔等!哼!”一拂袖,和赵慕兰,随着长孙赤扬长而去。

    这三人没走多久,悟虚头顶便冒起一股青烟。这青烟,飘到半尺高,便停滞不前,聚成一团。

    玄机子忽然轻轻咦了一声,转过身来,眉头微皱,手中拂尘却是快若闪电般扫向悟虚头顶那团青烟。

    一声声脆响,那团青烟,化作一道道青色寒光,向着四处飞射。

    玄机子,一边将拂尘在身前连连摆动,一边后退。一直退到了西院外,方才止步。

    随后,脸色难看起来。

    整个西院,就这数息之间,尽都被一层厚厚的冰块覆盖,散发出来的寒意,竟然激起一阵阵呼啸风声。风声中,片片厚实的雪花,飘落下来。

    砰的一声,从院内传来,悟虚缓缓倒下。

    正所谓

    弹指入木知深浅,结印转钵定周全。

    只因一时贪念起,误服丹药性命悬。

第二百八十二章 炼阴雷

    玄机子破开突如其来的冰封,飞入院中,但见悟虚全身僵硬,几成冰雕,急忙一掌化去悟虚身上冰霜,然后神识传音,“悟虚道友?”

    片刻之后,悟虚方才回应道,“无妨,这天雷丹原来蕴含的是一丝阴雷,小僧险些中招。还请玄机道友为我护法。”

    玄机子见悟虚无大碍,便一把提起悟虚,回到了房间中,然后,拂尘对着四面八方一阵舞动,无数的白骨虚影飘飞出来,又无声地没入虚空。然后,将悟虚以跌坐之姿,小心翼翼地放在软榻上。

    悟虚神识之体,此刻,却是被困在了识海,正如躺在地上的肉身一般,被一团雪白的雷光包裹着,无法动弹。方才,服下那颗天雷丹后,悟虚便立刻略加炼化,故意令全身雷光四起,好让索取此丹的陆纯生和赵慕兰怏怏而退。哪知,这天雷丹一略加炼化,便一发不可收拾。其外面一层,瞬间融化,一丝雷电之力,如烈焰燎原,从下丹田向上,升腾而起,一路奔向识海。这也正常,悟虚见玄机子飞到自己面前,一身魔功运转到极致,不让陆纯生和赵慕兰有机可乘,便索性要在识海中以那一丝雷电之力,淬炼神识。

    哪知那一丝雷电之力,飞入识海,温度却是急剧下降,刹那间,变得阴寒无比。悟虚却是未曾料到,由此变化,一个措手不及,神识之体便被冻住。这才明白,原来这天雷丹中蕴含的是一丝阴雷!

    这一丝阴雷之力,乃是天外天从上界汲取而来,威力极大。悟虚神识之体如肉身一般,冻得僵硬无比,便是连手印也结不起来。不过,悟虚曾经在舟山定海城,喝过那雪魄寒冰酒,对于神识对于阴属性的灵气,有所接触,倒还不至于完全慌了神,便以意密之法,观想大日如来法界本尊。

    而万幸的是,悟虚因为晋升真人层级之时,是在东海龙宫的星海境中完成。当时由于星海境灵气充沛无比,悟虚吸收过多,那汹涌澎湃的灵气,击穿了天灵穴。所以,这一丝阴雷之力,一小部分竟然溢出了头顶。后被玄机子看见,以拂尘攻击阻拦,这才有了西院为中心方圆三四里的冬日雪原景象。

    悟虚自从法界寂灭之后,便不再用那观想诸佛诸菩萨的意密之法,平时对敌,仅以口密身密之法,诵经咒结手印。但此刻形势紧急,又不在法界之中,悟虚神识之体,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为了化解阴雷之毒,只好观想大日如来法界本尊。

    玄机子方才传音问询之时,悟虚恰好将大日如来法界本尊完整观想出来,费尽力气,回答安抚了玄机子,便再不出声,任凭玄机子将自己提起,安放在房内软榻之上。

    这个时候,张若月和长孙赤,一前一后,赶了过来。那张若月一进房间,见悟虚浑身冒着阴寒之气,气息若有若无,急得不得了,却又没有什么法子,在房间走了几圈,又生怕影响了悟虚运功疗伤,只好坐在那里,默默注视着。

    长孙赤,飞来之后,稍作感应,说了一句“天雷丹。”然后,便取出一个三足六耳的丹炉,一道道灵诀打入之后,那丹炉之中,便有火炎升起,飘出一股股药香,朝着悟虚而去。

    悟虚神识之体,在识海中却是暗暗叫苦。悟虚可以猜测到,这丹炉,定然是原先将天火石炼制成天雷丹的丹炉。长孙赤,本意是要以炼丹之法,将那一丝阴雷之力禁锢起来,但此刻那一丝阴雷却是在自己的识海,而且还包裹着自己的神识之体!

    要按照他这种破解之法,里外应和,也是可以的。但目前这种情况,宜疏不宜堵。现在,这一丝阴雷之力,通过自己的天灵穴,正缓缓散去,自己观想大日如来法界本尊,待到能够口密身密意密三密合一,自然无惧。但长孙赤这般做法,却是令阴雷之力淤积于识海,反而减缓了自己神识之体恢复程度。两相比较,长孙赤的做法,至少目前来说,反而会慢上几分。

    当然,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那便是悟虚神识之体,能够更好得得到淬炼。虽然在悟虚印象中,天雷一般而言,都是至刚至阳,但至阴至柔也是道之一面,也可以用来淬炼神识。

    只不过时间上就有点麻烦了,须知,那陆纯生和赵慕兰随时会过来。到时候,自己暂时不能出手,张若月修为不够。长孙赤及丹门会不会出手相助?很难说。

    玄机子见长孙赤祭出丹炉,打出灵诀,房间温度复又温暖如春,继而炙热无比,阵阵药香,朝着悟虚涌去,那阴寒之气已经完全不见,便放下心来,缓缓闭上双目,双手做兰花指,入定中去了。

    那长孙赤,忽然飞起,幻现出数道身影,围着悟虚,急速拍打。

    ”我,又是回春掌?!这是把自己当作丹炉?!重新炼制天雷丹?“悟虚瞠目结舌,不知道作何言,只得加紧观想大日如来法界本尊。

    长孙赤一掌拍下,方才进入悟虚体内的丹炉火炎和药香,便化作一条火龙。九九八十一掌,九九八十一条无形火龙,便在悟虚体内四处游走。

    ”识海!识海!“悟虚全身一阵酥麻,********,却是焦急万分,无声地呐喊着。看来这长孙赤,还不知道人世间真人修士,都是假真人,没有经过真正的天雷淬炼,不然,不会只是让掌力药力在自己全身经脉游走,却不进入识海。

    这哪里是将自己肉身当作了丹炉,分明是将自己肉身当作了辅材,要把自己和那道阴雷之力,合在一起炼制成另一颗天雷丹!悟虚欲哭无泪,苦笑着。还好,自己神识之体,现在已经可以动弹。当即,也不管长孙赤如何,自己心观想,手结印,口诵咒,三密合一,观想修持大日如来法界本尊,虽阴雷环绕,却再无恐惧,只把无边寒意,当作清凉甘露。

    忽然间,那长孙赤停了下来,对着悟虚叹道,”抱歉,在下只能帮到这里。“随后一招手,收回丹炉,消失不见。

    悟虚听得清楚,心知有变,这丹门还是偏向于掩月宗。

    院外一阵阵诡异的魔啸声响起。玄机子不知何时,已经飞了出去。紧接着,张若月也飞了出去。那掩月宗陆纯生、赵慕兰赶了来!

    体内的那九九八十一条火龙,停了下来。悟虚虽然修有金刚不怀藏之身,依然觉得浑身肿胀酸楚,似乎随时会爆裂一般。

    此诚生死存亡之际!

    悟虚用尽全部心神,双手奋力地朝上射出一道金光,击穿阴雷之力的包围,击穿盘踞在天灵穴的两条火龙。

    顿时,阴雷之力又开始从头顶天灵穴飘溢出去,在周身化作无边寒气。而悟虚肉身体内的火龙受外界寒气刺激,又开始游走起来。

    悟虚泛着金光的肉身,在阴雷之力和火龙的相互作用下,逐渐变作一片火红,犹如架在地火之下烧烤的丹炉,快要融化成铁水一般的感觉。

    而这次,因为没了长孙赤的控制,那些火龙这次却是缓缓地飞入识海,绕着那阴雷之力盘旋飞翔。

    待到这些火龙完全将阴雷之力包围,悟虚肉身之中的阴寒之气,恰好被悉数化去。如此,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循环。

    过了片刻,火龙连成一片,那阴雷之力被耗去大半之后,化作一个白色小点,幽幽地悬浮在悟虚神识之体面前。而在悟虚识海中,则出现了一颗天雷丹。

    只不过,这天雷丹中,不但有阴雷之力,还有悟虚的神识之体。悟虚神识之体,身处其间,不由又是一阵苦笑,自己神识居然合着这阴雷之力,被炼成了天雷丹么?

    那一点阴雷之力,外受火龙压制,内受悟虚神识之体观想出来的大日如来法界本尊克制,再无一丝阴寒气息传来,乖巧如萤火虫般。悟虚神识之体将其摄入双手掌心间,默默加以炼化。

    再望向那一层火龙丹壳,悟虚忽然心有所感,合掌诵道,“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随即,两手结了一个类似转轮法印的手势,十指散开,状若莲花状,微微旋转,指尖有光华流动。

    那火龙丹壳,在悟虚道道指光之下,浮现无数裂纹。数息之后,碎为火焰,丹香弥漫在识海中。

    悟虚神识之体寂然不动,那些细小如碎花般的火焰,带着炙热,从四面八方,乱坠而下,没入悟虚神识之体。与此同时,悟虚神识之体掌心间的那一点阴雷之力,也完全消失不见。

    悟虚神识之体,缓缓细察内观,自觉如吃了一颗大补丸,不但茁壮凝练了不少,而且似乎还有了一些其他的变化。随后,肉身睁开眼,两道精光一闪,无喜无悲地望着闯到自己面前的陆纯生和赵慕兰。

    “悟虚大师,”张若月在屋外大喊着。

    房间内,灵气激荡,玄机子一脸阴沉地站在自己的右侧,手中捧着血木鱼。

    那陆纯生和赵慕兰,见悟虚,双目如电,气息沉稳,不由心中一惊,好半响,那陆纯生方才阴恻恻地开口道,“悟虚大师,好功力,短短几个时辰,便将那天雷丹炼化了?”

    这二人,蛮以为悟虚服食了天雷丹之后,神识便被困住,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完全湮灭,所以和尹丹平商议好后日拍卖大会之事,便大摇大摆地回来,碰到飞出来的玄机子,也不说话,直接双双出手,想要拿下。却不料,玄机子凭着那血木鱼,和这二人生生硬拼了百多来回之后,方才极速退回房内,又以布下的白骨魔界,与二人相周旋。

    待到这二人联手破去玄机子布下的禁制,闯进来,却看到悟虚活生生好端端地坐在软榻上,完好如初,怒目而视。

    悟虚看着又惊又怒的陆纯生和赵慕兰,以及站在一旁气息翻滚的玄机子,微微眯眼,杀机暗起,嘴上却淡淡笑道,“小僧今日,依照金刚经,也炼了一回丹。一时心有所感,倒是想和两位老前辈,分享一下!”

    说话之间,左手手腕上的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忽然断开,化作一颗颗白色骷髅头,朝着这二人飞去。与此同时,玄机子也一声暴喝,手中血木鱼化作一颗跳动着的血淋淋的心脏,朝着二人飞去。

    那陆纯生和赵慕兰,似乎对那血木鱼颇为顾忌,月魂浮顶,一把戒尺,一根拐杖,全都朝着血木鱼打去。对于悟虚打出的一百零八颗白色骷髅头,却只是以遁法幻术闪躲。

    悟虚心中冷笑,“八思巴老国师的随身法器,喇嘛教的传世宝物!你们便是天外天,天外天的·天外天修士,今日也要叫你们知道什么叫金刚密因,什么叫生死了义!”随即,神识一动,双手结印,口吐真言。

    那一百零八颗白色骷髅头,笔直的去势随之一变,如星河运转,不但将陆纯生和赵慕兰的笼罩,更是将其附近一片虚空也定住。那陆纯生和赵慕兰击退玄机子的血木鱼,一招手,居然将原先拦在外面的张若月招到身边,头顶月魂分别射出一道光华,落在张若月胸前。便只见一轮明月,从张若月胸前浮现,与两人月魂交相辉印。

    这真是无耻。悟虚大骂,却是已经来不及收手。

    但随即,悟虚便感到陆纯生、赵慕兰、张若月三人,虽在眼前,却犹如置身于千里之外。自己的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不但失去了对其气息的锁定,团团飞过去,击中的不过是梦幻泡影。

    陆纯生、赵慕兰、张若月三人,如水中月,镜中花,随着虚空中微微荡起的一道道涟漪,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神通?自己神识炼化了一丝上界阴雷,驱动得这串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如星河流转,可以封锁一方天地,却还是叫他们无声无息的逃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云海蜃

    那掩月宗陆纯生、赵慕兰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妖法,消失不见。

    悟虚恨不得将这二人打入第十八层地狱,正要追出去。却见玄机子,一脸憔悴,冲着自己摆手。

    悟虚忙又在桌上写字问道,“受伤了?”

    玄机子阴沉地点点头,伸手回道,“无大碍。方才阴魔石中脱困之人出手?”

    方才,悟虚的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正要砸到陆纯生、赵慕兰身上之时,这二人连带着满脸不甘使劲挣扎地张若月,瞬间便失去了气息,似乎瞬移而去。如今,悟虚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这种神通,悟虚直觉便是八思巴这样的真灵修士也做不到。难道真是从阴魔石中脱困,藏在张若月识海之中的那两道残魂发威?

    悟虚望着东院,心中沉甸甸的。沉思片刻,在桌上写道,“我料他们奈何不了我们,何不前去东院一探?”

    玄机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按在桌子,缓缓抬起头,对着悟虚苦笑了一声。显然伤得还比较严重,无力再战。

    悟虚便说道,“倒是多谢玄机道友方才舍命护法。”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玄机子坐到软榻上,示意其运功疗伤,自己为其护法。

    。

    东院,陆纯生和赵慕兰,站定之后,环顾四周,顿时又惊又喜,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望向了张若月。张若月,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虚空,双目紧闭,双手结了一个玄妙的手诀。

    “尔等无知小辈,差点便坏了本座大事!”一个冰冷的声音,分不清男女,直接传到了陆纯生、赵慕兰识海中。

    这二人听到声音,顿时跪拜在地,朝着张若月连连叩首,“晚辈一时心切,原本想着擒下那两名真人修士,助两位前辈早已恢复,却不想那和尚居然将天雷丹真的给炼化了。”

    一阵沉默之后,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尔等只需守护好张若月,到时候便是大功一件。”

    那陆纯生、赵慕兰随即恭声应道,“谨遵前辈法旨。”

    。

    紫月轩,变得分外安静。到了拍卖大会开始之日,长孙赤,过来相请众人之时,还以为人去楼空。

    此次拍卖大会,本来就是掩月宗和丹门联手操办。陆纯生和赵慕兰,带着张若月,径直飞去。张若月扭着脖子,见长孙赤飞到西院上空,连唤数声之后,悟虚和玄机子联袂飞出,方才如释重负,信了陆纯生和赵慕兰的话,随着二人远远飞去。

    这边,悟虚望着长孙赤,先是合掌道了一声谢,然后才笑道,“先前说是自有人带我等前去,却不想,竟是道友前来,屈尊接引。”

    长孙赤先前察觉那掩月宗陆纯生、赵慕兰二人杀回来之后,立刻遁去,心中却是惭愧万分,见悟虚绝口不提,只是道谢,白皙的脸庞,不由微微一红,叹道,“先前之事,说起来,实在是汗颜。此刻,长孙赤请命前来,是要向两位赔罪的。”说罢,一个长稽,隆而重之。

    悟虚急忙伸手,两道灵力飞出,将其扶住,“哪里的话。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令兄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我与玄机子,已经是感激不已。”却是捎带着将长孙慈借用师尊商讨拍卖大会之事,引开那陆纯生二人之事,提及。

    长孙赤,本是风流倜傥洒脱之人,见悟虚和玄机子如此领情,便也不再就此纠缠。带着二人,往那烟霞深处飞去。

    一路上,长孙赤,倒是主动和悟虚和玄机子攀谈起来,不过说的却是一些趣闻,人世间的,庐山云海的,绝口不提拍卖大会。悟虚和玄机子也不多问,心想着到了地方,一看便知。却不想,飞啊飞,悟虚和玄机子估摸着飞出了数千里,身边的云雾越来越浓密,却似乎没有尽头。

    长孙赤,见悟虚二人生疑,便笑道,“玄机道长,可能知道,我们眼下要去的地方。”

    玄机子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脸色大变,惊问道,“莫非真的有云海蜃境?”长孙赤,笑而不语,只是矜持地点点头。

    悟虚,急忙问道,“何为云海蜃楼?难道是一处云海之中,类似人世间海市蜃楼的幻境?”

    长孙赤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前些日子,据说乾坤岛发现了一处秘境,乃是由古时妖兽蜃的躯体所化,似真似幻,无相无形,时隐时现,自成一境,名之曰云海蜃境。想不到却是真有其事。”玄机子喟然叹道,“长孙道友,难道我们此刻已经在云海蜃境之中?”

    长孙赤,笑着称是,遂又将这所谓的云海蜃境,介绍了一番。原来,丹门决定将宗门搬迁至庐山云海后,便派出人手,在乾坤岛附近勘察地形,仿照着人世间的设置布局,施法建造药田。这云海蜃境,便是丹门一位长老,在布置重建种植千幻叶药田之时,凑巧发现的。

    千幻叶,是一味迷幻、镇静心神的治愈系药草,其种植的药田,须得含有类似的,本源一点的灵物充作肥力因子。那位长老,便跑到人世间东海,捕获了几条修成了精的海蜃,用以肥田。却不料施法之时,海蜃精血,激发出一个巨大的幻境,差一点就出不来。尹丹平、楚天明等人赶到之后,详加探查,方才发现此处藏着一处密境。这密境,乃是由一条修为极高的海蜃妖修坐化之后的躯体所化。这密境平时外显为幻境,唯有凭海蜃精血,以秘法催动,在月初数日之内,方能进入。

    眼下,悟虚、玄机子、长孙赤,正是在这云海蜃境的外显幻境之中。

    悟虚,明白过来,随即笑问,“长孙道友,为何领着我和玄机道友,在云海蜃境外面的幻境中,兜兜转转?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罢,便和玄机子停下来,炯炯有神地望着长孙赤。

    长孙赤,倒也大方,低头沉吟片刻,点头答道,“在下与二位同行数千里,相谈甚欢,倒是觉得庐山六峰,倒不似外人所谓的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说到此处,长孙赤,停了下来,望着悟虚和玄机子,眉头微皱,似乎在想着如何措辞。

    悟虚和玄机子知道,其定然还有下文,之时微笑着,静等。

    过了片刻,长孙赤,便又字斟句酌地说道,“庐山刚刚开启之初,丹门下属的百草门,出了一桩骇人听闻,欺师灭祖的大事,想必二位也是清楚得很。”

    悟虚不由扭头望向玄机子,玄机子便将庐山开启之日,那吕叶青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施展鬼道功法,杀了自己的师傅和师兄,投奔罗刹峰之事,低声传音,大致说了一遍。

    悟虚听罢,道了声阿弥陀佛,一片默然。

    旁边的长孙赤,站在云海中,遥遥望着罗刹峰方向,款款而谈,“大凡修士,没有不想着成道飞升的,纵然是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那百草门葛门主,却逆天而行,硬是要带着门人下山去,这才有了萧墙之祸,生死之劫。细想起来,吕叶青虽罪不可赦,却情有可原。”

    悟虚听了,不由分外郑重地看了长孙赤几眼。

    这段话,足见长孙赤是一个不拘泥之人,是一个向道志坚之人。但细想之下,这段话,又颇有深意。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百草门葛仙翁逆天而行,强行令门人下山去,这是一层;但推而广之,释儒道魔鬼妖,六大嫡系宗门,霸占着庐山六峰,不许其余宗门修士上去染指,不也是同样的道理么?不也是逆天而行么?

    这里面的意思,玄机子也听了出来,遂开口道,“道友若是不嫌弃,贫道可以引荐道友去囚魔峰。”顿了顿,看了悟虚一眼,“或者由悟虚大师引荐道友去莲法峰。”

    长孙赤,笑了笑,“长孙赤,自幼生在丹门,承蒙恩师不弃,养育授业,方有今日。岂能背弃丹门,独身而去,做一个自了汉。”

    悟虚和玄机子相视一眼,引荐一二修士可以,但要容纳整个丹门,上囚魔峰或者莲法峰,二人自问拍不了板。悟虚甚至觉得,根本不可能,只好对着长孙赤合掌说道,“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

    那长孙赤,又是一笑,“悟虚大师有心了,只不过,在下目前倒没有此等奢望。实话实说,我与舍妹,这几日所作所为,也只不过却是想和囚魔峰、莲法峰暂且先结个善缘罢了。”

    悟虚和玄机子,齐齐出声道,“这个自然。”

    长孙赤,一脸严肃地稽首道谢,“如此,长孙赤便代表丹门,先行谢过两位。不过,诸如掩月宗这方面的事情,在下却是不好多说。好在拍卖会今日,便会在云海蜃境开始,两位稍后便知端倪。”随后取出一支玉瓶,从中弹出一滴海蜃精血,朝其打出一串灵诀。

    悟虚和玄机子,便看到前方出现一层色彩斑斓的光膜。待随着长孙赤,飞到近前,长孙赤又是一弹指,又有三滴海蜃精血,飞出玉瓶,分别没入悟虚、玄机子和其自身体内。

    “云海蜃境中,也有学多变幻。身着海蜃精血进入之后,我等气息和形态都会发生变化。稍后,我另有要事,不能陪同两位。若是有要事,两位传讯与我。”走在前面的长孙赤,一边说着,一边将两片传讯玉符交给悟虚和玄机子,随即穿过光膜,走了进去。

    悟虚和玄机子接过传讯玉符,也迈步上前,进了这云海蜃境,再一看,不由相视而笑。原来,悟虚和玄机子,都真的如长孙赤所说的一般,气息变得晦涩,模样也大变。

    悟虚变作了一个黄脸胖头陀,玄机子则变作了一个黑脸老道士。

    而长孙赤,则变作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秀才。他不言不语,把悟虚和玄机子带进一处木殿,便有数名侍女前来迎接。长孙赤,将一面令牌扬了扬,吩咐侍女将悟虚和玄机子安排至一处雅间,自己却是没有跟来,闪身不见。

    悟虚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大约一百多人,全都和自己一样,气息晦涩,看不出正邪高低,模样也稀奇古怪,不由暗自笑道,“这好似前世的化妆舞会一般。”

    待进入楼上雅间,那些侍女退下,又有一拨侍女,端着香茗瓜果,进了来,依次摆好,最后一名侍女,将一枚刻有拍卖清单的玉简,放在了悟虚和玄机子面前。

    这拍卖大会,如此神秘,要么是因为邀请的人身份需要如此严格保密,要么便是这拍卖之物有奇异之处,而且多半重点在后者。悟虚和玄机子要,已经见识过着云海蜃境中的变幻神奇,便双双将神识探入那玉简。

    不一会儿,悟虚和玄机子又双双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对方。

    “果然不出我所料,此次拍卖的很多东西,都不是人世间所有,而是来自天外天。”玄机子,证实了自己先前的推断,但语气带着深深地震惊。一两件可以,但这么多,便是可怕至极,掩月宗和丹门手笔不小,图谋不小啊。

    悟虚微闭着双目,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低声自语道,“这到底是庐山修士的拍卖大会,还是人世间的悬赏大会?怎么会有人,以三颗天火石,换取人世间灵隐寺外的飞来峰?一颗传法舍利子,要换取龙虎山正一教的弥足珍贵的三清丹一瓶。一门紫气东来的儒修功法,指名道姓,要换取刘伯温的项上人头?还有人,要以一面黑龙旗,换取太湖十年专营之权?”

    正所谓

    炼了天雷退月去,烟霞深处说仙引。

    人人都有求道心,方有云海蜃境行。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拍卖会

    这云海蜃境中,天然具有幻术效果,修士进入其中之后,只要不刻意运功抵御,都会被附上一层蜃气,在旁人眼里,气息和相貌全都改变。而因为气息被掩盖或改变,每个修士的真是修为和境界,都不是自身真实水平,有的显得要比平时高,有的显得要比平时低很多。

    当然,一般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变幻,因为不光是为了隐秘和安全,而且绝大多数人内心其实都有多重人格,在这云海蜃境,幻现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也是一种潜意识释放,或者说放纵。

    这不,悟虚在雅间中就看到一幕。一个俊俏的翩翩公子哥形象的修士,一时忘形,调笑旁边一名小鸟依人、修为只有四五层的女子,伸出手化作蒲扇大小,朝着那女子涨得通红的脸蛋摸去,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那男的先是手,然后是身躯,一瞬间依次被斩为两截。那男子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稀里糊涂地作了花下鬼。

    而众人从其出手声势来看,这名幻现为小小女子修士的人,修为已然是凡尘九层了。

    不一会儿,拍卖大会主持方,便有人走到拍卖台,重申了云海蜃境中的幻觉作用,并宣布拍卖大会即刻开始。

    那人戴着一个青铜面具,长得五大三粗的,声音却是悦耳至极。悟虚和玄机子只听了一会儿,便知道此人正是那长孙慈。

    悟虚当即对着玄机子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还有这么好玩的云海蜃境。”

    玄机子,也笑了,“以贫道看来,除了真灵修士,进了此处,每个人都隐藏着身份和修为,各自看不透。作为拍卖大会什么的,倒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两人笑过之后,便不再言语,静观下方。

    第一件拍卖物,倒是普通,乃清心丹。说其普通,也是相对悟虚和玄机子在清单上看到的其他天外天宝物而言。实际上,这清心丹,能够驱除心魔,修士晋级之时必备丹药之一。一番争夺之后,那瓶清心丹,落入一名枯瘦老者手中。

    那老者将清心丹略作察看,便收了起来,神情自若地站在那里。众人,目不斜视,全都又望着拍卖台。似乎,外面千求万求、明面上已经断了货的清心丹,不过是大路货,不值一提。

    那长孙慈笑了笑,拍拍手,便有两人托着一个木盒出来,走到了其身前。长孙慈,轻抚着木盒,娇笑道,“各位能来参加此次拍卖大会,都是见多识广,眼界极高之人,却不知可识得此木盒之物。”一边说着,食指扣着盒上玉环,轻轻带开。

    悟虚和玄机子,随着众人,都屏息凝气,把目光投向那徐徐张开的木盒。只见一株碧绿的药草,虚浮在朦胧白雾之中,一股奇怪的气味,渐渐弥漫开来。那股奇怪的气味,闻之令人作呕,令人昏昏欲睡,但心神却没来由的一阵放松。

    忽然啪的一声,长孙慈复又将木盒合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环顾上下四周,“三百年的忘忧草!”

    台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从刚才的些许昏沉中惊醒出来,发出稀奇古怪的声音。

    “忘忧草?!”

    “相传,,生长于冥府黄泉路上的忘忧草?”

    “真的是忘忧草?”

    “忘忧草,有什么妙用?”

    。。

    “忘忧草,相传生于幽冥之地,与彼岸花相伴相生。鬼魂上黄泉路,经过之时,彼岸花唤起前世记忆,鬼魂回想起这一生一世的悲欢离合,冤死枉死,便会流下一滴滴无色无形的鬼泪,落在忘忧草上,忘忧草便散发出无尽芬芳,令鬼魂不散,可以一路走下去,经过忘川河、奈何桥,直至阴曹地府,待阎罗王勾决之后,或转世投胎,或下十八层地狱。”

    嗡嗡的议论声中,一个白脸无须的中年人,医师打扮,站在那里微微摇着头,低声细语地说道。声音不大,但众人都在聆听。便是悟虚和、玄机子、长孙慈也不例外。

    无他,这忘忧草,人世间已经绝迹。悟虚和玄机子,都不知道,更莫说其他一些人。便是知道的,能出声的,有的只知道个名字,有的只是看到过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评语。哪有此人这般,在那里好似吟诗诵词一般,浅吟低唱,似乎三百年前朝夕相处,如今又聚首,感慨万千。

    却见那人说罢,也不顾四周看来的目光,径直对着长孙慈问道,“这忘忧草,什么价钱?”

    长孙慈,笑道,“阁下,是识货之人。在下也不多说。”一扬手,长袖中便飞出一枚玉简。那人接过玉简,也不说话,似乎是用神识在查阅。

    半响之后,那人抬起头,说道,“成交。”说罢,将玉简送了回去。

    那长孙慈,接过玉简,稍作查探,便是一脸的笑意,正要开口。却听到,四五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且慢,这忘忧草,我也想要!”

    气氛顿时一滞。玄机子望着悟虚一笑,那眼神分明在说,“嘿嘿,有好戏看了。”

    那中年医师模样的人,束手而立,望着长孙慈,一言不发。长孙慈,戴着青铜面具,宛如阴曹地府的贴面判官一般,冷冰冰的朝着后面发声的几人,看了一眼,沉吟片刻,取出五片玉简,神识进入刻画一番之后,分别送了出去。

    很快,有四人神识看罢手中玉简,默默无语地送还给长孙慈,面色复杂的看着那中年医师。只有一人,紫红脸庞,又瘦又长,像个竹竿,神识看罢玉简的内容,颇为玩味地看看那最先出手的中年医师,还有长孙慈。稍作沉吟,也分出一道神识,但见玉简黑光飞闪,随后朝着长孙慈飞去。

    “我比他的多。”这紫红脸庞的人,阴森森地说着,双眼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中年医师。

    长孙慈,飞快地看过这人送还的玉简,然后抬起头,对着那中年医师,郑重地点点头。

    那中年医师,面无表情,转身就走。大厅中虽然有很多人,而且有几个似乎还想着故意拦住他。却听到一阵阵呻吟声响起,那中年医师,化作一道绿影,已经消失不见。

    悟虚和玄机子,在雅间看得清楚,这人方才手指飞射出道道暗绿光芒,打入了那几人的灵穴之中。只不过太过迅速和诡异,真人境界以下的难以察觉。

    悟虚随即传音道,“道友,说这人是鬼道修士,但方才其出手,打出的却是暗绿光芒,倒有点像你们魔道中人?”

    玄机子答道,“是魔是鬼,待会,我们出去便知。那人是个厉害角色,难道轻易就这么算了?”

    悟虚道,“这云海蜃境,容貌气息变幻,你便是出去之后,又怎么能跟牢?难道悄无声息布下追踪之物?”

    玄机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两人多半认识,而且还是对头。”

    江湖经验,悟虚不及玄机子,听罢玄机子之言,悟虚便不作声。两人继续看接下来拍卖。

    接下来的拍卖,隔三岔五地,便有天外天的宝物亮相。引得众人竞相争夺,若不是长孙慈及时安抚,借着背后势力弹压,恐怕早已打了不知多少场。一幕幕热闹无比,惊心动魄,悟虚和玄机子看在眼里,却是日益肃然。

    外行看门道,悟虚和玄机子却是看到,凡是天外天的宝物,拍卖的标的,都是秘不宣人的。一件东西出来,你若是有兴趣,玉简飞来,自己看,自己决定要不要拍下,如何出价?

    悟虚和玄机子,此刻,才知道长孙赤还是对自己二人放水了的。叫人送过来的清单中,便标明了标的要价。

    所以,三颗天火石出来,悟虚和玄机子便知道底价是一瓶清心丹,然后看着几个人在那里血拼一阵,笑而不语。所以,长孙慈对着一本玉册,说出“紫气东来”四个字之时,悟虚和玄机子不听介绍,只是冷眼相看,看有谁接招,要去取如今身在人世间的刘伯温的项上人头?

    却不料,长孙慈,介绍完这紫气东来的儒门功法,分出数枚玉简,居然接到玉简之人,都是一阵犹豫之后,纷纷·送还给长孙慈。看那长孙慈的神情,似乎个个都应允去取刘伯温的项上人头。

    悟虚与玄机子对视一眼,随即朗声说道,“我二人也想要这紫气东来!”说罢,两人真人气势一放,惹得众人侧目。

    两名真人修士,而且是一佛一魔的组合。原先应允条件,打算争夺此此功法的人,稍作犹豫,全都放弃了。倒不是说,完全是怕了悟虚和玄机子二人,实在是举得为了区区一门紫气东来的儒门功法,犯不着同时得罪两名真人,而且是一佛一魔,很有可能从囚魔峰和莲法峰下来的真人修士,尽管在这云海蜃境,谁也不认识谁。

    长孙慈,青铜面具,看不出表情,只是待悟虚和玄机子出声之后,低头,有飞出一枚玉简。悟虚拿在手中,与玄机子一察看,

    “两位道友,是要取刘伯温的项上人头?还是要保刘伯温不死?”

    悟虚冷笑一声,在玉简中回道,“长孙姑娘如此问,定然知道我等三人是旧识。小僧想问一句,难道丹门想要取刘伯温性命?”随即,将玉简扔了回去。

    长孙慈看过玉简,静静的站在台上,似乎在和人通讯。片刻之后,笑道,“此物已经被楼上雅间的两位道友拍得。”说着,将那记载着紫气东来儒门功法的玉册,弹指送到悟虚和玄机子面前。

    接下来地拍卖,按照长孙慈所说,无一不是天外天的精品。每一次,都搞得声势浩大,众人心急火燎,如痴如醉,呼喊声此起彼伏。但悟虚和玄机子,却因为知道了每一次拍卖的标的,心中渐渐不安起来。

    掩月宗和丹门联手搞的这个拍卖会,通过这种隐秘的拍卖会,以天外天等诸多宝物为饵,可谓钓起了与会者心底.。有的人,为了一件宝物,便可能去杀人越货,甚至去杀同门,杀了之后,找一个“他曾经对不起我,他嘲笑过我,我敬他酒他不喝,他恨我,他早晚对我不利”这样的借口,便理所当然,杀起来洋洋洒洒,毫无顾忌。

    还有那一面破破烂烂的黑龙旗,东海龙族看不上眼,却丢到这里来,拾掇着人,去和东海龙族较劲儿,夺下太湖十年使用权?

    如此一来,人世间,庐山上,岂不是乱了套?

    暗流涌动!

    玄机子对着若是有所思的悟虚,笑道,“厉害啊。长孙赤,待你我二人看过拍卖会之后,再来言说,便底气十足了。”

    悟虚一边注意着下方拍卖,是否那传法舍利子出现,是否那黑龙旗出现。,一边答道,“如此大张旗鼓,纵是阳谋,但你我于囚魔峰、莲法峰又有几多话语权?”

    ”一入宗门深似海,你我话语权没有,但好歹还是囚魔峰莲法峰的真人修士。“玄机子,桀桀笑着,忽然指着下方,说道,”传法舍利!悟虚道友,是否在等此物?“

    悟虚看着长孙慈手中托起玉瓶,瓶口白光发散,散出七彩之色,一个僧人虚影在瓶口上方,跏趺而坐,似在诵经持咒。

    传法舍利!悟虚在人世间黄山天都峰,曾经听多吉提起过,乃是天外天佛门高僧坐化所留,承载着其一人的佛法感悟。悟虚自然想要。

    旁边玄机子见悟虚一脸向往的神情,笑道,”一瓶三清丹,骤然之间,只怕是龙虎山正一教三位太上长老才能拿出来了。“

    果然,长孙慈将记载着标的的玉简,分发出去,大厅却是一片安静。长孙慈,见状,笑了笑,”那么,此次这传法舍利,便留作下次再拍。“

    悟虚不死心,飞出玉简问道,”可以换其他东西么?小僧对于天外天传法舍利,仰慕已久。“

    长孙慈,又是一阵暗中传讯,望了悟虚方向一眼,方才笑道,”诸位见谅,这传法舍利,非三清丹不可。诸位若是有意,下次准备好,再来。“

    悟虚暗暗冷笑,”却是想逼得我去清静峰偷三清丹不成?如此设计,实在可恶!“

    ”悟虚大师,你我且退去?“旁边玄机子,忽然阴声说道,似乎起了杀意。悟虚心中一动,问道,”玄机道友,此番一次都没出手。难道没有看得上的?“

    玄机子淡淡一笑,阴测测地答道,”看上了,却被一些有钱的主给拍下了。“悟虚顺着其眼神,便看到,下方西南角有几个人正悄悄地往外走。

    这是要黑吃黑?杀人越货么?

    阿弥陀佛,这种事情,我等佛门中人,如何可以参与?

    悟虚正要想着如何斟酌回绝,却猛地看到又有几人也起身离席,混在那先前东南角几个人后面,似缓又急地朝外面走去。那后面几人,悟虚清楚地记得,乃是拍下那黑龙旗之人。

    清单中说,有人以黑龙旗要换取太湖十年使用权。但范蠡隐居洞府,。便在太湖。何其峰等九人,正在太湖范蠡隐居洞府,落脚。悟虚真的是想见识一下,何人对太湖这么有兴趣。

    ”贪嗔痴,世人愚昧,总难逃脱。我与道友且去看个究竟。“悟虚一合掌,唱了一偈,随着玄机子,急急朝着外面而去。

    悟虚和玄机子的身影,从雅间飞出。长孙慈隔着青铜面具,也看得清楚,一个冷笑,口中却是如黄鹂莺啼般,介绍起身前拍卖之物。

    在另一个雅间中,那陆纯生和赵慕兰,对着张若月,呵呵笑着。那笑容说不出的阴沉和诡异。仿佛有一个,满脸皱纹,看尽沧桑的女巫,对着张若月说道,”天黑请闭眼,杀人游戏正式开始。“

    张若月,正要分说。陆纯生和赵慕兰,却带着张若月,悄无声息地出了拍卖大厅,尾随着悟虚和玄机子而去。

    正所谓

    云海蜃境隐身影,天外珍宝动人心。

    谈笑风生定生死,云诡波秘若幽冥。

第二百八十五章 劫杀劫

    且说悟虚随着玄机子出了拍卖大厅,对视一眼,随即分开。

    玄机子慢腾腾地缀着那站在大厅西南角的一拨人。那拨人,领头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因为蜃气的关系,修为看不真切,只是看上去气度不凡,在一片馋谄逢迎中,不苟言笑地便领着众人直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这云海蜃境,严格说来,是一个范围,凡是海蜃妖修尸身所影响到的地方,便是云海蜃境。进来比较难,但出去,却只要一直往前走,到了一定距离,便自然出了来。

    悟虚见这拨人朝着西南方向,扬长而去,暗道,“西南方向,便是阴罡峰,难道他们是妖修?东海龙族之人?东海龙族的妖修,高手众多,又因为体质的原因,灵力浑厚,功法奇异,玄机子只怕没那么容易得手。”随后又暗自一笑,自己这是瞎操心。随即,托着钵盂,远远地朝着那拍下黑龙旗之人走去。

    那人身穿一件普通黑衣,出了大厅,先是在附近摊位上转了转,大手大脚随意买了许多东西,然后径直快步来到一座三层小楼前,抬头望了一眼之后,便急急地大踏步走了进去。

    悟虚跟过去,才知道原来是丹门在此处开设的出售丹药之所。悟虚进去之时,那黑衣人,正在与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就一瓶还魂丹讨价还价。

    悟虚便板起黄色面孔,摆起一副高人的冷漠神情,眼神游走不定,胡乱扫视着摆放在一个个木架上的丹瓶下面的标签。一个小厮,年纪虽小,察言观色却已多年,一眼便看出悟虚便是那种性情怪异,眼高于顶,一般东西看不上,逮着一个纰漏,喋喋不休卖弄半天的主,便也没有上前推销,只是客客气气地站在一旁。

    悟虚仔细听了一会儿,便知道,那黑衣人似乎很想要那瓶还魂丹,但又觉得店家在坐地起价,气呼呼地和那掌柜说了几句之后,便直接扔下一句话,“一瓶还魂丹,五颗妖血石,老子买定了。”

    对面那掌柜,一脸笑意,浑身道人打扮,八卦袍、云纹靴,就差手持拂尘,头戴道冠了。他静静地听了黑衣人的狠话,也不恼,只是笑而不语。

    那黑衣人,气得浑身发抖,一道道妖气,在体外如蛟龙一般,盘旋飞舞,似乎在死死压制自己心中怒火,半响沉声道,“莫以为此处乃是丹门地盘,便如此张狂。须知,薛某也是你们发出请帖,郑重请来之人。”顿了顿,又恶狠狠地说道,“难道阁下,一直便不出乾坤岛不成?今日,与我结个善缘。他日,你若是到了万妖岛、阴罡峰,薛某自然会加以还礼。”

    悟虚暗中笑了笑,不愧是东海龙族一系出来的妖修,强买强卖不说,威胁起人来,也是直白有趣得很。

    只见那掌柜的,微微单手行礼,春风化雨般笑道,“还魂丹炼制不易,阁下若是真心想要,在下忍痛作主,十颗上好妖血石,如何?”

    “十颗上好妖血石?!”那黑衣人,几乎是用咆哮的口吻,冲着那掌柜的怒吼。一股奇臭无比的腥气,从其口中喷出,朝着四周散去。妖修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藏气化体,平时气息与普通人类修士无异,此刻一张口,却是将本体天生的腥气冒了出来,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那掌柜眉头微皱,正要动手,悟虚却走了出来,手中举着钵盂,将那股妖修天生自带的腥气,收入其中,随即笑道,“两位施主,和气生财。生意,可以慢慢谈嘛,何必如此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两位施主,不妨给小僧一个薄面,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那掌柜淡淡地看了悟虚一眼,没有说话。那黑衣人,双目如电,大刺刺地盯了悟虚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悟虚单掌行礼,“这还魂丹,平时作价几何,自有公论。丹门在此处售卖丹药,自然不会胡乱开价。而这位施主,显然又急需此物。若是身上没有那么多的妖血石,不妨以其他之物充抵。”

    那黑衣男子,嘿嘿一笑,然后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悟虚一眼,便又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掌柜。

    悟虚也像看白痴一眼看着这黑衣男子,你除非是真灵修士,不然难道还真的想在这里强买丹门的灵丹妙药不成?这人,怎么死脑筋呢?难道真的有那种传说中,修炼得不通人情世故,脑子里除了修炼便是一片空白的白痴修士?

    那黑衣男子,就那样目不转睛,直愣愣地盯着那掌柜的,口鼻呼哧呼哧地不断喷出一股股恶臭腥气。

    悟虚心中微怒,存心想先看一场好戏。便只是拿钵盂,将飘散到身前的腥气收取。

    那掌柜,面色沉稳,双手不停地挥动着,犹如仙人采霞截云,将那一股股腥气一一收拢炼化。只是,他收取炼化得快,那黑衣人喷地更快。不一会儿,那腥气便弥漫开来,随后,又飘出了阁楼,竟然引得外面的人,一阵喧哗。

    那掌柜,又从衣袖中取出一颗丹药,以指尖灵力徐徐化开,顿时空中又飘起一阵药香,将那腥气驱散化解。

    ”哈哈!“那黑衣人一阵放肆的怪笑,手指着掌柜,”这味道,乃是薛某道体自带的,便如那九尾狐天生媚香,生生不息,你有多少丹药,陪我这么耗着?“

    那掌柜的,终于隐忍不住,铁青着脸,冷冷地说道,”道友难道欺我丹门无人?“

    ”道友此言差矣,在下一不动手二不动口,诚心实意地来到贵店。那个和气生财,价格可以慢慢谈嘛。道友何必如此动怒?“那黑衣人看着对面的掌柜,失了先前的傲慢矜持,不由借着方才悟虚和稀泥之语,好整似暇地开始戏谑起来。

    这人真是一个活宝,泼皮。一旁的悟虚听着看着,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那掌柜,全没了平时风度,一张脸如寒霜中的老树皮,冷冰冰,皱巴巴的,两眼阴沉地与这黑衣人对视着,足足演了一刻钟的对手戏,方才轻声叹了一口气,说道,”五颗妖血石,那是外面蒙人用的还魂丹。真正的丹门正品,十颗上好的妖血石,已经极公道的价格。“一番义正言辞之后,话锋又微微一转,”道友既然手持请帖而来,可否交给在下,容在下手持道友请帖,请宗门定夺?“

    那黑衣人想了一会儿,便将一枚玉简飞出。那掌骨,接过玉简,分出神识看了看,便说道,”道友且稍待。“说罢,便匆匆离去。

    那黑衣人,见状,又是嘿嘿一笑,随即转过身,看向一直未走的悟虚,依旧还是用那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悟虚明白遇到了棘手的刺头,嘴上却笑道,”这位施主,果然会谈生意。小僧自愧不如。“

    那黑衣人,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恶心笑容,连声道,”好说好说。“然后,两只眼珠子,盯着悟虚手中的钵盂,闪闪发光,啧啧道”空香木做的钵盂,难得得很呐。这位大师,我们做笔生意如何?“

    悟虚脸上的笑容也堆了起来,”这位施主,莫非看上了小僧吃饭的家伙?这却是换不得。小僧云游化缘,全靠它了。“

    那黑衣人,见悟虚,面若黄纸,矮矮胖胖地站在那里,谈笑风生,不由慎重起来,将悟虚仔细打量了一下,心中暗道,”云海蜃境中,容貌和气息都会自动变幻。难道这和尚,是莲法峰下来的高手?“嘴上便哼了一声,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悟虚摇摇头,”法号也罢,姓名也罢,一切不过是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小僧与薛施主,既然同在这云海蜃境,以梦幻泡影行事,随缘而聚,过不留痕,又何必费心追问各自来历与姓名?“

    那黑衣人一阵狂笑之后,盯着悟虚,沉声问道,”大师一直跟着在下,来到此处,是想做买卖呢?还是想黑吃黑?“

    悟虚微微一躬身,”岂敢岂敢?小僧乃是佛门中人,不会做买卖,至于黑吃黑,更是不敢。“

    ”哦,那大师究竟所谓何事?莫非见在下与我佛有缘,想要亲近一二?“那黑衣人,虽然此刻是变幻之态,但举手投足,眉目之间,妖气十足,不时有杀意涌动,哪里有本分佛缘?说完此话,又是发出一阵诡异的奸笑。

    悟虚直起身,左手一弹指,扣在右手钵盂之上。那空香木,便发出一声低沉地轻响,带着一丝莫名的香味,犹如虚空佛号一般,打断了这黑衣人的笑声。”阿弥陀佛,小僧是佛门中人,跟着薛施主,无非是想化个缘。“

    哈哈哈,那黑衣人,听罢悟虚此言,顿时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妖气四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止住了,那黑衣人方才盯着悟虚,一字一句地说道,”化缘!嗯,原来是想在老子身上做无本生意!“

    话音一落,抬手便是五道乌黑的指芒,朝着悟虚飞来。悟虚两手合在一起,将手中钵盂一翻,十指扣在钵盂底部,暗自结了一个莲花****手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黑衣人,见悟虚是佛门中人,施展的乃是妖族高层之中赫赫有名的妖鸷法指,以玄阴之力,配合体内的妖血之气,专破佛道功法。此刻,见那五道指芒瞬间被摄入钵盂中,没了动静,便不由咦了一声,一改先前嬉笑怒骂之态,又开始谨慎地审视起悟虚来,嘴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师,莫非看上了那黑龙旗?但薛某似乎并没有看到大师出手竞拍啊。再说,这种交易,方才不过是确定了交易,还未真正交割,原物还在别处。“

    拍卖大会,有些物品,因为原主人只要特定的事物,所以,往往不能当场交易,只是由双方,向主持方缴纳一定的定金,算是确定了交易意向和承诺。真正的具体的交易,则是通过主持方,另外择日进行。

    悟虚自然知道这些,颔首笑道,”薛施主何必如此动气?小僧只不过是想要向施主化个缘,将那所谓的太湖十年专营之权,布施给小僧。“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口气真大。昔日,人世间,元帝,将五台山方圆数千里,布施供奉于佛门。大师莫非是想依样画葫芦?“

    悟虚手捧钵盂,笑眯眯地说道,”薛施主,既然来自阴罡峰,想必是东海龙宫一系?眼下,东海龙宫大军,席卷东南,太湖尽入囊中。区区十年专属,不过弹指一挥间,有何舍不得?“

    那黑衣人,怒极而笑,”确实是不过弹指一挥间。大师,且稍待片刻,等薛某拿了那还魂丹,再与大师结这个善缘。“

    ”阿弥陀佛,“悟虚点点头,”君子成人之美。方才,小僧也是想帮着薛施主得了那还魂丹,预先结个善缘。“

    那黑衣人,冷哼数声,不再言语,只等着那掌柜回来。

    不一会儿,那掌柜又急匆匆地进来,望了那黑衣人和悟虚一眼,然后,走到那黑衣人跟前,将一只玉瓶叫到其手中,然后语带恭谨地说道,”门主得知薛前辈,急需还魂丹,本要亲自前来赠丹,不巧,外面有修士被人劫杀,只得敢去处理,不容分身,还请前辈见谅。“

    那黑衣人,略带惊疑地哦了一声,然后便拿眼瞟着悟虚,嘴上问道,”可知道是何人被劫杀?劫杀之人又是何人?“

    那掌柜,也不动声色地瞟了悟虚一眼。

    悟虚心中郁闷至极,心知,定然是玄机子等不及,动了手,露了踪迹。

    果然,那掌柜的此刻已经知道了这黑衣人的身份,见其出言相询,便答道,”被劫杀之人,从西南方向出了云海蜃境不久,便被劫杀,无一生还。有人看到,跟着他们出去的,是一名黑脸老道士。至于双方真实身份,在下却是不知。“随后,吸了口气,略作犹豫,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据说,那黑脸老道士,施展的是囚魔峰的魔功,修为应该在真人层级。“

    悟虚和玄机子,进了云海蜃境,便一直形影不离,一个黄脸胖头陀,一个黑脸老道士,一僧一道,早已被不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此刻,见那掌柜望向自己的神情,悟虚便知道,他已经将自己也当作了魔道真人修士。

    那黑衣人,也是如此,直接对着悟虚桀桀笑道,”我说我这专破佛道功法的妖鸷法指,打在大师身上,为何如泥牛入海一般。原来,大师是囚魔峰真人修士,失敬失敬。“

    魔道修士,在正道眼中,臭名早已昭著,大抵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此刻这黑衣人点明悟虚身份,旁边那小掌柜,已经有点哆嗦起来。

    这种烂账,悟虚向来是不认的。堂堂佛门修士,两袖清风,与世无争,救苦救难,被莫名其妙、阴差阳错地当作了十恶不赦的恶棍,说起来是个小误会,其实事关佛门与自己的名声,悟虚向来不以等闲视之。当即,一声苦笑,收起钵盂,合掌道,”两位施主,不要误会。小僧——“

    还没说完,外面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误会?当初好意相邀,却不想尔等魔大发,光天化之下,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还不束手就擒?等候发落!”另外一个同样阴冷的声音,响起。

    悟虚面色一沉,便看到那陆纯生和赵慕兰,双双出现在阁楼中。

    正所谓

    上了庐山忆太湖,云海茫茫怎回顾。

    苦口婆心强化缘,道友舞剑小僧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