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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暗杀市

    庐山云海,天气变幻莫测,乾坤岛上昨夜还是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第二天一早,却艳阳高照,分外晴朗。但见得,缭绕云雾,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四处灵气升腾,宝光隐现,更有阵阵丹药之气飘散在空中,比花还香。人在百里之外,闻着这股异香,不用看,便知道乾坤岛不远矣。丹门所在之地,名不虚传也。

    相比而言,与丹门并列称雄于乾坤岛的大衍宗,却是低调得很。但低调归低调,却是谁也不敢轻视。据说,擅长阵法的大衍宗,暗中在乾坤岛布下了重重禁制,其护岛大阵,名曰五行阴阳锁天阵,乃是利用五行之力,阴阳虚实变化,厉害无比。虽然到今日,这五行阴阳锁天阵,尚未全力运转发动过,但却是真人修士也不敢轻易不经关卡,直闯入岛。至于真灵大修士,悟虚层次未到,不知道也。

    这不,一个喇嘛,如闪电飞进乾坤岛百里之内后,便徐徐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儿,见到数名乾坤岛的巡岛修士,迎面飞来,这喇嘛,干脆停了下来,云淡风轻地站在空中。

    这喇嘛怪异得很,一身暗青僧袍,上面绣着晦涩难明的图纹,居然还留着长发,手里也没有佛珠,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佛门中人。但巡岛的修士,却心中笃定,此人定然是一名也野和尚,参的是野狐禅,不知道在那里偷学了一身道法传承,如此面容示人。

    心中虽然嘀咕,那为首的巡岛修士小心上前,依着礼节,客气询问。只见这青袍喇嘛,也不说话,取出一面令牌,一座云遮雾绕的岛屿,之上有一轮明月。巡岛修士见罢,抬手打出一道灵气,那令牌上的明月便发出淡淡的光华,而且随着呼吸,时而圆润,时而残缺,时而消失,时而浮现,似乎刹那间。

    那为首的巡岛修士顿时脸色一惊,随即含笑道,“原来是密市贵客,在下罗忠雄,失敬失敬。宗门有吩咐,若是密市贵客,可以免费到我大衍宗玲珑苑休息暂住。”

    密市贵客,便是乾坤道主动派发了令牌之人,无一不是云海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修士。这·几名巡岛修士,先前见这喇嘛,装束奇特,一身修为不过尔尔,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散修,跑到乾坤岛凑热闹,却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名持有令牌的贵客。掩月宗联合乾坤道的大衍宗、丹门,组织这个密市,其用意莫测。但大衍宗和丹门,却都看作是网罗拉拢修士的好机会。尤其是这种散修,说不定便可以吸纳入宗门,到时候,宗门是有重重地奖励的。

    那罗忠雄,一脸春色,笑容可掬地望着眼前这名青袍喇嘛,那眼神,恨不得驾着他就往玲珑苑赶。身后的同伴,也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起玲珑苑种种好,说起大衍宗的种种好。

    那名青袍喇嘛,似乎有所意动,但片刻之后,眉头一皱,缓缓地摇摇头,对着这几名巡岛修士一合掌,随即离去。

    罗忠雄,急忙追问道,“前辈,晚辈罗忠雄。那玲珑苑负责之人是晚辈的师叔,前辈若是前往玲珑苑,报晚辈的名,不说其他,一些小事,还是可以通融的。”

    待这名喇嘛走远,罗忠雄方才一边转过身来,一边满脸不屑地摇着头,“这厮,一看,就非正道中人。那令牌,也不知道是不是偷来,还是拣来的。”顿了顿,对着身边几名垂头丧气的同伴,说道,“都打起精神来,这次宗门有考核,我们至少要请到四位密市贵客入驻玲珑苑,若是完不成任务,这个月的丹药全扣事小,被那帮鸟人笑话,才真是丢面子!”随即,阴沉着脸,带着唯唯诺诺的属下,又像清晨的小蜜蜂一样,嗡嗡地飞个不停,融入这一派仙家景象的云海之中,泯然于背景。

    此刻,乾坤岛上,已经是修士满为患。虽说云海蜃境中的密市,唯有手持令牌者方可进入参与。但,还是有许许多多修士赶赴过来。这似乎便是密市的衍生效应,或者按照后世所谓的“互联网”的思维,叫做人气,叫做流量。

    那青袍喇嘛,乍上乾坤岛,见人头攒动,眉头又是一皱,暗中快速避开。就这样,躲来闪去,最后,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有模有样地盘腿坐下,静静调息。

    。。

    “陆师兄,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赵师弟,前面有一片杏树林,你我且到林中摘些果子,休息片刻。”

    。。

    那青袍喇嘛忽然睁眼,眉头又是一皱,有两个低微修士,一个背着另外一个,絮絮叨叨,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虽在数百米开外,但说话声,却不难被人听见。这两人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朝着这青袍喇嘛所在的杏树林走来。

    不用神识,那青袍喇嘛肉眼便可看到,那背上之人,神情萎顿,不停地咳着血,犹如垂死挣扎的网中鱼儿,双手有气无力地却又不断地拍打着身下之人的肩膀。其身下之人,圆睁着双眼,好似将死未死的鱼儿泛着白眼,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那青袍喇嘛不由暗自冷哼一声,“这两人眼看着,一副灯枯油尽,命不久矣的样子,自己左避右避,好不容易寻个没人的清静地,却叫这两人冲撞了,既然如此,便收了尔等!”起心动念间,一股黑气,从身里溢出。

    那两人,兴许是受了重伤,又或者是有着心事,却是对前方暗藏的杀机,一无所察,依旧一边说着,一边往这片杏树林走来。

    。。

    “想不到那灭嗔,居然如此手狠手辣!宗门遭难,我等本应同心协力,却谁知!他竟然为了一颗舍利子杀了陈师兄和王师兄!”那背上之人,见身下的陆师兄,不管如何,死也不丢下自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声中,那陆师兄一声闷哼,忽然栽倒在地。

    那青袍喇嘛看得分明,这背人的陆师兄,听到背上的赵师弟放声大哭,心神失守,被横在路上的一块石头绊倒。

    这一带,山石嶙峋,两个人倒在地上,尽皆头破血流。

    那青袍喇嘛,看着这二人,在地上,有声音,没动作,好似两块砧板烂肉,临到死了,还难分难离,倒起了莫名怜悯之心,收了杀念和四周黑气,默默地看着。

    “陆师兄,你让我死去吧。你要活着,活着找到悟虚师兄。陈师兄和王师兄不能就这么惨死。”

    “生死有何惧?赵师弟,佛祖会保佑我们的。阿弥陀佛,佛祖在上,惟愿弟子陆平山、赵传鹤,度过此劫。”

    。。

    这两人,瘫倒在地,神志已经有点不清,全凭着平时禅坐静修功夫,和不屈不挠的一指,在那里却是含糊不清低声细语着。有许多话语,那青袍喇嘛也不曾听清。

    好一对难兄难弟!

    那青袍喇嘛,长叹一声,起身走了过去。他不曾飞起,只是徐步靠近。似乎是心有所思,似乎是怕惊吓了这两人。

    背上的赵师弟已经昏迷过去,陆平山双眼也支撑不住,开始渐渐地合上。他不由心中一声哀鸣:千辛万苦,杀出重围,幸得栖霞寺吉相大师相助,逃离生天,上了庐山,想不到庐山处处杀机,处处歹人,讥讽、嘲弄,调戏、打杀,自己与赵师弟勉强支撑到现在,却是要死在这什么乾坤岛上,死在这不知名的杏树林前!只可恨那灭嗔!竟然不知何时,暗中杀害了陈师兄!自己与赵师弟,王师弟,察觉此事,他竟然颠倒黑白是非,说我们勾结妖人,意欲叛教!。。

    一双僧鞋,模糊地映入眼帘。

    陆平山,不由心头一松,终是昏睡过去。

    待再次睁眼之时,陆平山便看到一个喇嘛,端坐在自己和赵传鹤旁边,双手散放在双膝之上,两眼似闭非闭。

    “大师救命之恩,且受弟子一拜!”身旁的赵秋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对着这青袍喇嘛,五体投地地拜道。

    “免礼!”青袍喇嘛,睁开双眼,似从定中出,看了看地上的陆平山和赵秋鹤,淡淡地说道。

    陆平山看了赵传鹤一眼,挣扎着,跪起来,合掌拜谢道,“庐山莲法峰花莲妙法宗外门弟子,陆平山、赵传鹤,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青袍喇嘛,一抬手,陆平山、赵秋鹤只觉一股柔和的大力,将自己扶起。

    “我在此处静修,却见到你二人相依为命,凄惨行来。其中,有何缘由,可否道来?”

    陆平山和赵传鹤相视一眼,又各自合掌,顶礼而拜。随后,便由那赵传鹤,将二人一番惨难遭遇,详细叙说。

    原来,那日,释海设计重伤郭敏,引得儒门弟子,包括那些读书人,全都跑到鸡鸣寺问罪。其间,更有道门和朱元璋在暗中推波助澜。恰好,释海连夜上了庐山。鸡鸣寺一时间,乃至白莲教,群龙无首。陆平山、王传法、赵秋鹤三人,本在军中,得知消息,急忙赶回鸡鸣寺,见寺院被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又找不到释海,只好听灭嗔号令,护寺护法。但值此危急之际,却左右不见陈一鸣出关。三人被灭嗔支支吾吾地阻拦,更加起疑,一番打探之后,伺机闯入陈一鸣禅房,方才知道,陈一鸣已然圆寂多时!

    当日,悟虚在应天府,期许其重振宗门,光大香火,将大半元法大师所赠的舍利子,转交给了释海。当其时,释海,为表宗门师兄弟同心同德,又分别赠予灭嗔、般智,以及陈一鸣、宋昭仪、陆平山、王传法、赵秋鹤。陆平山等人得了舍利子,一直珍藏在身。到后来,除了陈一鸣不再军中,在鸡鸣寺潜修,炼化了那舍利子,宋昭仪、陆平山、王传法、赵秋鹤等四人,因为释海被郭敏等人大肆羞辱,欲练神功,尽皆将舍利子返还给了释海。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先前说是闭关的陈一鸣圆寂却不见了舍利子,陆平山等人,顿生疑惑。却不料,灭嗔先发制人,居然说他们三人,暗中勾结东海妖人,将三人打成了叛教之徒!莫须有之罪,却让三人如丧家之犬,令王传法身死,令陆平山和赵秋鹤狼狈逃往栖霞寺。栖霞寺吉相大师,暗中·助其上了庐山。却不想,来到了庐山茫茫云海,靠近乾坤岛之处。

    余下的,无需多言。不过是农民工倍受欺凌,不过是打工妹饱受******,不过是小摊贩被城管蹂躏,不过是朗朗乾坤之下的暗无天日。

    那青袍喇嘛听罢,久久不语,半响方才轻声自语道,“同门相残,师弟骗师兄,师兄杀师弟。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命运如此?因果如此?”话音落,随即仰天大笑,“师傅!师兄!你们看看!”

    声震林间!一朵朵杏花在林间飘飞着,隐约间,仿佛间,那粉红的花蕊,好似春末的蒲公英,漫天都是,却不知飘向何方。

    这青袍喇嘛仰天笑罢,对着陆平山和赵秋鹤,冰冷地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尔等的悟虚师兄,此刻应在此岛,且去寻来,且去跟随。看看,到底是师兄好,还是师弟好?”

    陆平山、赵秋鹤,惊诧莫明地望着眼前这状若癫狂的喇嘛,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竟无言以对。

    那喇嘛,忽然双手挥舞,朵朵杏花化作晶莹骷髅头,如死一般寂灭,无声无息,避无可避,飞入两人体内。

    陆平山、赵秋鹤,两人呆跪片刻,齐齐喷出一口乌黑鲜血,再次昏睡过去。

    。。

    悟虚在客房中,观想入定,莲花生大士依旧不见,却忽然看到片片杏花飘飞。那无穷无尽的杏花,飘啊飘,飞啊飞,无有尽头,无有始终。

    悟虚觉得有异,忽然惊醒,默诵六字大明咒,却看到那片片杏花,忽然全都变作黑色,然后化作一缕缕黑烟。那黑烟的形状,全是那一颗颗骷髅!

    随后,从定中出,合掌抬头,窗外一片光明,红日,彩云,和风,清香。

    但悟虚却悲从心起。

    有人说。这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悟虚深深明了,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不过刹那间,定中所见,便是如是,如是。

    正所谓

    杏树林下双双行,青袍遂忆同门情。

    漫天飞舞落何处,定中看花不愿醒。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即菩提

    还有两日,江湖传闻的云海蜃境密市,便要开始。乾坤岛上,放眼望去,修士如狗,比比皆是,熙熙攘攘。有人因为钻营无门,自知无望拿到进入密市的令牌,索性趁此机会,摆个地摊,算是先声夺人,不虚此行。

    这修士,其实也是人,何况久远以来,天路隔绝,修士文明已然有些衰落。这接二连三的地摊一摆出来,乾坤岛顿时变得嘈杂拥挤起来。当然,说是嘈杂拥挤,那也是落在那些前辈高人眼里。不是笔者这等凡夫俗子所能臆测的。我等凡俗俗子,挤惯了沙丁鱼罐头似的大公交,日子久了,也不觉的嘈杂拥挤,反而觉得贴切,尤其是炎炎夏日;那专车接送的,耳听着喧哗之声,眼看着路上的长龙,自然叹道,太过拥堵,太过吵闹。但这都是凡夫俗子的感受,一个字,俗;再一个字,low。

    那些真正的前辈高人,看到眼前有人影,便觉得拥堵嘈杂。有人说,这便是vip贵宾专属通道嘛。错!大错特错!那些前辈高人,不止是要目中无人方,才觉着清静逸达,便是连一道气息,连一丝味儿,也不能有,这是一种感觉,一种难以言说却又真实不虚的感觉。

    却说,那陆平山和赵秋鹤再次苏醒过来,才发觉身上的伤势已然无大碍。不用说,定是那怪异得青袍施以援手。两人对空三鞠躬,算是聊表谢意。随后,两人又打坐调养数个时辰,眼见得头顶太阳,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红彤彤的,向着西沉,两人方才急急起身,朝着那人烟稠密之处匆匆奔去。

    待走了数十里,但见得,一处地摊夜市,早早开张,繁荣热闹。三五成群的修士随处可见,到处游走,行为举止却甚是文雅,说话也是低声细语。陆平山、赵秋鹤,见此情形,也不由各自喘匀了气,整了整衣衫,放慢了脚步。

    他二人,借着星星光华,顺着静静人流,沿着争奇斗艳的诸多摊位,依次而过,偶有驻足,上前意欲询问,却又转身而去,却是囊中羞涩得很。那灭嗔,在鸡鸣寺,当着诸多教中弟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口诬陷二人,阴谋勾结东海妖人,一时间,昔日同门皆成仇敌,刀兵相向,陆平山、赵秋鹤以死相搏,又幸得几个心知己心腹以死相救,这才好不容易逃到栖霞寺,生死关头,仓促之间,,不亚于净身出户。

    这番情景,莫说修士,便是凡夫俗子,也一眼看破。更何况,落在有心人眼中!

    当陆平山、赵秋鹤经历了无数白眼,无数无声地冷漠之后,站在一间客栈面前,踌躇着,迟疑着,徘徊着。上了庐山没多久,却经历过多次劫杀,二人早已知晓,以二人的修为,若是随意露宿,只怕,明日这庐山云海便多了两个冤死鬼。

    这时,从那客栈中冲出一个小厮,三两步来到二人面前,含笑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住店?”陆平山·和赵秋鹤,对望一眼,不由问道,“我等想要在此住宿一晚,不知道,一个房间,怎么算?”

    那小二,打量了陆平山、赵秋鹤一眼,说道,”两位想必是佛门中人,几人如此有缘,一个房间一宿费用,便收庐山莲法峰一颗罗汉果。”

    庐山?莲法峰?罗汉果?陆平山、赵秋鹤,两人呆了呆:听起来,好高大上啊!可******自己当年在庐山莲法峰,怎么没有听说有什么罗汉果如此宝贝?

    那小厮,见二人面色一滞,虽无悲无喜,却分明露出了一丝穷酸,随即把头扬起,鼻孔朝天,再也不言语。

    这陆平山和赵秋鹤,下了庐山之后,投奔到应天府之后,许多时候在军中效力,见区区一个小厮竟然如此作派发作,不由怒目圆睁,双眉如刀,一股杀气弥漫开来。那小厮,一惊,退后一步,一手指着头上自家客栈的匾额,呵斥道,“哪里来的散修盲流?一身煞气,居然想要在我龙门客栈撒野?!”

    这一声呵斥,毫无灵气,陆平山、赵秋鹤二人听罢,却不由顿时气势全无,抬头看了看那灵气逼人,金光闪闪的匾额,整个人都萎顿了去,半张着嘴,却是无一言以对。

    片刻之后,两人转身,步履阑珊而去。

    便在这时,一个青年修士,忽然从暗处跳出,站在陆平山、赵秋鹤二人面前,手指着那灵气逼人,金光闪闪的“龙门客栈”四个字,怒目逼视着那趾高气扬的小厮,骂道“狗仗人势!”

    便在这时,在客房中幽坐的悟虚忽然收到隔壁八思巴法界化身、宝印大师的神识传音,“悟虚,店外有我佛门弟子,身陷恶人险境。”悟虚一惊,随从座起,飞了出去。

    高高的夜空中,悟虚隐匿身形气息,随即又是一惊,认出了陆平山和赵秋鹤二人,同时也将方才这青年修士站在陆平山、赵秋鹤二人面前,怒骂小厮的情景看得分明。

    这龙门客栈外,早已围满了修士。这些人,全都是看热闹的。这些人,见那青年修士,一身正气,意气风发,手指如剑,剑指龙门客栈,声若奔雷,叱咤风云,不由精神一振,暗道,有好戏看了!却不料,在那小厮面色惨白,连连后退之时,那扬眉剑出鞘的青年修士,其飒爽英姿却似乎凝固在那里。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在瞬间寂静的夜空。悟虚缓缓显出身影,双手未曾合十,分开平摊,静静的注视着陆平山和赵秋鹤二人。

    “悟虚!”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起,陆平山、赵秋鹤,泪如雨下。

    悟虚不由急急飞了下来,搀扶着二人,只觉左右手被陆平山、赵秋鹤紧紧抓住,用力地摇动着,心中莫名一叹,正欲温言抚慰,却听到这二人恸哭道。

    “陈师兄,死得不明不白。”

    “灭嗔他不念同门之情,构陷我等叛教。”

    “王传法师兄惨死在鸡鸣寺大雄宝殿。”

    。。

    声泪俱下,如泣如诉。

    悟虚想起清晨入定看到的那无尽的杏花,漫天飞舞,忽然化作颗颗骷髅头,任凭陆平山、赵秋鹤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双手,摇得自己东倒西歪,犹如发了羊癫疯,打摆子一般。

    “悟虚?是那个先前被八思巴大师和元法大师打入囚魔峰的悟虚?。”

    “嘘!人家是喇嘛教法界修士!。”

    “据说,现在是庐山花莲妙法宗唯一传人,依着缘法,主持莲法峰大小事务。”

    围观的修士,有的悄然后退。

    这时候,悟虚已经从陆平山、赵秋鹤二人断断续续的言语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又想到前几日刘伯温带着木棺而来,木棺中郭敏身那类死自己法界·寂灭气息的伤势,又想起自己当日飞到鸡鸣寺上空,释海修炼奇功的情形,又想到那日因着自己提议,花莲妙法宗在鸡鸣寺举行宗门大典,郭敏出言不逊,释海阴忍出手,十指如剑。。

    舍利子!悟虚还有什么不明白?

    据传闻,东海龙宫入侵中原大陆之时,天外天许多修士奉命下庐山,浩然峰有刘伯温和郭敏到了应天府,在朱元璋于秦淮河接风洗尘的夜宴上·,郭敏先是讥讽白莲教,随后又大打出手,将释海打落水中,口吐鲜血而逃。。

    还有那日,释海双手合掌,以宗门相问,“若是那郭敏,赵彤,又如何?”逼得自己几乎无言以对,涕泪说“如是如是”。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悟虚不由悲声口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那陆平山、赵秋鹤二人,听得悟虚诵起经文,不由也流泪合掌,却是泣不成声。

    那龙门客栈的小厮,这时候却动了,期期艾艾地,远远地,对着悟虚三人说道,“原来是庐山莲法峰悟虚大师,晚辈有眼无珠。且请”

    话还没说完,悟虚侧过身,一脸愁苦地合掌,对着那目瞪口呆,好似石像的青年修士,“韩施主,今夜倒是难为你如此用心。”今夜之事,完全是韩双伙同那客栈小厮,联手做局,悟虚还不透?

    那青年修士,正是韩双。方才悟虚隐现,韩双便已察觉,悟虚便是昨夜客栈走廊差点取自己性命之人。今夜此刻,又得知其乃悟虚,不由暗暗叫苦。自己刚刚领了玄机道长之命,好不容易发现这陆平山、赵秋鹤二人,遂联合客栈小厮,设下这连环计,百般羞辱之下,企图将二人招纳为玄影门死士,却想不到这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和来历!

    但玄机道长千叮咛万嘱咐,玄影门之事,万万不可泄露。这大庭广众之下,韩双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着悟虚暗藏杀机的询问,也只得是双掌合十,恭声说道,“囚魔峰圣女座下韩双,参见悟虚大师。”

    悟虚,笑了。这韩双,是玄机子的人。今晚之事,多半是其奉玄机子之命,在物色玄影门的死士炮灰,而玄影门之事又是自己提议的。便冲着这个因果,自己又怎能不网开一面?想不到这韩双,却自称囚魔峰圣女座下,抬出赵彤的名头来。

    悟虚静静地站在原地,含笑环顾,合掌道,”诸位施主,今夜相逢便是有缘,小僧等身无分文,无依无靠,却是要诸位施舍一番。“说到最后,竟是轻声怪笑起来。

    周围围观的修士,顿时大惊,正犹豫着,把手伸向怀中,做出欲要布施之状。却见得悟虚,又旋身,正对着韩双,似哭似笑的说道,”韩施主,你既然路见不平,接下来何不仗义出手,替我这两位师兄弟付了房费?“

    韩双,飞快地逃出一个玉瓶,送到悟虚面前,见悟虚一动不动,神情不变,双手依旧合掌,莫名的笑脸在夜色中恐怖地绽放着,慌忙将玉瓶扔给此刻也已经快要石化的客栈小厮,随后,如惊弓之鸟,一边飞速遁去。

    他这一动,周围的修士,便如夜潮一般退去,刹那间,这龙门客栈门外,便只剩下悟虚,陆平山、赵秋鹤,还有那已经手捧玉瓶,跪倒在地的客栈小厮。

    悟虚,看了一眼那小厮,随后对着陆平山、赵秋鹤说道,”你们重伤刚愈,先进入歇息吧。鸡鸣寺之事,我已知晓,是是非非,还得从长计议。“

    那陆平山、赵秋鹤,似乎也被悟虚诡异的·表现吓到了,早已止住了哭泣。此刻,听了悟虚的言语,齐齐机械地点点头,无声地,默默地随着悟虚进了客栈。

    今夜没有风雨,悟虚默默地走在从前面酒楼到后方客房的走廊上,月光避无可避,无情地打在脸上,是那么的阴冷,那么的雪白。

    释海,就算你要振兴宗门,就算是被郭敏打得落水吐血,就算你要舍利子修炼奇功,你难道便可以如此对待同门师兄弟!真的要如此么?

    此刻,你在庐山莲法峰,以花莲妙法宗内门弟子身份,在诸多真灵大修眼皮底下,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自己感受到种种威胁,向玄机子、刘伯温提议,在庐山重建玄影门,组建暗杀黑市,想不到,第一个遇劫的竟是陆平山和赵秋鹤。难道,自己做错了?这往后的因果,自己如何面对?

    今夜,陆平山和赵秋鹤,险些被韩双做局,先是一人百般羞辱,然后一人跳出来充作好人,如此这般,是要将他们最终·引入玄影门,做了刺客,甚至死士,甚至炮灰。。

    虽未得逞,但如此举措,究其因果,归根于己,自己又与释海师兄,又有何区别?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仇恨鄙视他?

    再进一步讲,自己,释海,究竟是所谓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入了魔道?还是这世间这世道,便是如此,唯有如此?

    。。

    走到自己的客房处,悟虚转身,抬手,示意陆平山和赵秋鹤进去。待两人进去之后,悟虚自己却又转身,晚风吹,晚风送,月色明,月色静。悟虚站在皎洁月光之中,沉默不语,心有千千结,难以安宁。

    悟虚抬头观月,月色如水。悟虚低头数珠,珠珠圆润。

    忽然,悟虚看到双手间,那金刚密因生死了义佛珠串,似乎多了一颗,在幽冷月光下,朦胧发光。

    悟虚拭眼,定睛再看,那佛珠,消失不见。

    原来是自己的一滴泪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虚随即诵道,”烦恼即菩提。世尊以一大事因缘入世,见众生皆苦,默然涕泪。“

    悟虚跪倒在湿润清冷的地上,口中诵持不已。强忍着,眼泪却止不住垂了下来。

    正所谓

    死里逃生夜色行,无端凌辱暗嗟嘘。

    纵然烦恼即菩提,悟虚望月泪如雨。

第三百一十二章 蜃境开

    云海蜃境中一处亭台中,陆妙影闭目而坐,身上白袍随着微风荡漾,淡蓝色碎花边在光滑玉石上叠得一层又一层,整个人远远望去,好似身在花丛中一般。张若月坐在其左侧,下了人世间一趟,似乎多了几分成熟,面色如水,自顾自地平视着前方,似乎在神游天外;而楚纯生、赵慕兰两人,却靠着栏杆站着,不时地朝着天空某个方向张望。

    不一会儿,两道血红之光飞来,落在那陆妙影和张若月跟前,随即化作两道人影,一男一女。那张若月顿时一跃而起,拉着这两人的人,好似面对家中长辈一般,撒娇地问道,“怎么样,我说你们抓不着他吧。他那曼陀罗法界,我之前偷偷试过,无实无虚,似乎自成一界。“这两人,被张若月生拉硬拽着,又被如此说道,不由对视一眼,露出一丝苦笑。

    反倒是睁开双目的陆妙影,起身对着这两人行礼之后,转身对着张若月说道,“月儿,你怎能如此无礼?虽说两位长老,借用了父亲和你姐姐的身躯,但毕竟实际是宗门八代长老。“

    张若月,只得依依不舍地松开双手,学着陆妙影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对着这两人行宗门弟子礼。

    若是悟虚在此,便会惊讶莫名。这两人,单看容貌,正是自己初下庐山,所见过面的张元常,张若兰。

    却说,当日,那楚山、赵月,当日寻到范蠡隐居洞府,发觉星云幼竹之后,欣喜若狂,当下布下禁制,将悟虚和薛浮,以及何其峰等人困在。一则是未免泄露消息,二则则是要悟虚等人充作杂役,看护好星云幼竹。二人联手施展的禁制,自以为人世间无人能破,取了些许星云幼竹之后,便放心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这二人借宿在张若月体内,借助张若月的明月心和星云竹,很快便极速恢复到了真灵层级。那张若月,自从被陆妙影收为弟子之后,虽恋爱有加,但唯有一条,就是不让张若月和家人再见面,说既然已经修道,便无虚眷恋尘缘,更何况,掩月宗的功法尤其忌讳的便是动情。

    此番好不容易下了庐山,重回人世间,陆妙影以及其哼哈二将楚纯生、赵慕兰都不在身边,张若月便央求着楚山和赵月二人,欲要来一次省亲之旅。那楚山、赵月二人,后来在掩月宗本就是所谓的叛教之人,到后面功法大成,在天外天更是行事肆无忌惮,在阴魔石中被困五百年,一朝出来,也是静极思动。张若月,乖巧加小蛮横,不费多少口舌,二人便笑呵呵的点头同意。

    却不料,一番打探寻觅,才知道,那张元常、张若兰等人,随着战乱,已经流落至武昌府。及至赶到武昌府,楚山和赵月,方才发觉陈友谅被暗算,武昌府已然是鬼道修士暗中操控的地盘。而张元常此刻身为陈友谅帐下的一名书记官,也受鱼池之殃,受到胁迫。但那张元常,自幼深受父亲张养浩的言传身教,岂愿屈从于鬼魅,随遭杀身之祸。张若月寻到之时,张元常,以及张若兰,已经被杀害。张若月,伤心欲绝,恨不得随父亲和姐姐而去,其明月心也开始崩溃。

    那楚山和赵月,见此情景,几乎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赵月想了一个法子,趁着张元常、张若兰尸骨未寒,主动和楚山进入了张元常、张若兰躯体,夺舍而重生。如此,方才,多少劝慰住张若月。随后,二人又在武昌府大开杀戒,大杀一通,杀了不少鬼道修士,方才带着沉默寡言的张若月离去,回到庐山。

    哪知,刚回到庐山,来到乾坤岛,与陆妙影等人见过面,听陆妙影说有真灵修士意图搅局宗门所开设的密市,便与陆妙影一起,展现了一下实力。这才有先前云海蜃景的那番震撼动静。待到稍后,得知悟虚居然也出现在乾坤岛。二人担心范蠡洞府的星云竹之事泄露出去,便急忙飞到龙门客栈。哪知,悟虚机警,当即决定向八思巴说出事情原委,随后,八思巴本尊真身赶来,与悟虚法界相融,虚空遁去。

    这其中,未尝没有陆妙影刻意隐瞒的因素。为何?陆妙影和楚山、赵月,都或多或少知道星云竹重现的事情,那陆妙影知道悟虚手中曾经有过星云竹,而楚山、赵月是知道悟虚知道范蠡洞府有星云竹。但此中有意思的是,他们都想瞒着对方。若是三人一见面,陆妙影不单单只说宝印大师,而且还提到悟虚,只怕楚山和赵月二人老早便飞到了龙门客栈,联手将悟虚堵住了。

    是以,因着这个原因,楚山和赵月,对陆妙影便隐隐多了一分戒备和敌意。

    是以,楚山含笑着挥手,将张若月虚扶起来之后,便对着陆妙影似笑非笑道,“什么长老不长老的,我二人原本犯了宗门规矩,被打入禁地,自生自灭。大难不死,匆匆数百年到今天,不过是人老了,有点落叶归根的香火情罢了。“

    “楚长老,说笑了。妙影身外晚辈,当年的是是非非,无从置喙。但自幼从典籍中得知两位长老的英雄事迹,一直是倾佩羡慕得很。便是师尊她老人家,在方才得知两位长老的消息之后,言语之间也是欣喜不已。“陆妙影双手执礼,温言细语地恭声说着,顿了顿,”听师尊的意思,她老人家恐怕会亲自下来,恭迎两位前辈。“

    陆妙影的师尊,便是掩月宗的宗主!

    楚山和赵月,对视一眼,片刻后笑道,“何须如此!何必如此!“

    陆妙影,不卑不亢地答道,“理应如此。“

    这些对话,莫说张若月,便是楚纯生、赵慕兰,也不能完全听懂。只是尽皆感受到了其中,若有若无的争锋相对。

    忽然,那赵月,伸手一把牵住张若月,望了楚纯生和赵慕兰一样,笑吟吟地,对着陆妙影,徐徐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老身自阴魔石而出,方才知晓宗门也出了你,“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些许,”还有苏眉这样的绝世天才!“话说出来,却是阴冷得很。

    那陆妙影,听得苏眉二字,整个人都变了。白色长袍,随风飞扬,长袍边上的淡蓝色碎花,好似实物,从无尽岁月的启封而出,漫天都是。

    万千月华如注,便在这漫天的蓝色碎花间,陆妙影惨白的脸颊泛起一圈红晕,双眼如电,直勾勾地望着楚纯生、赵慕兰二人。

    楚纯生、赵慕兰二人,不由后退。这时候,赵月扬起手,挡在了二人之前,似笑非笑地又对着陆妙影,接着前面的话,“但若论离经叛道,我与楚山,其实比起你和苏眉来,真的是自叹弗如。“

    与此同时,旁边的楚山,伸手牵住张若月的手,鄙夷地看着陆妙影,冷哼了一声,“小月儿,如此资质,你是否真的如实禀报于宗门?“

    张若月,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但这具体详情,三人的对话,楚纯生、赵慕兰尴尬而又忐忑的表情,张若月却不明究竟。她自然知道,陆妙影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也隐隐察觉楚山和赵月对陆妙影抱有敌意和鄙夷。

    小女孩子,直觉陆妙影被两位前辈长老欺负了,回想起陆妙影对自己的好,张若月不由说道,“你们怎么能倚老卖老,合伙欺负我师傅?“

    她这一句话,好似退烧剂,又好似导火索。楚山嘿嘿一笑,赵月也止住了话语。但陆妙影,却动了,她冷漠地转过身,背对着楚山、赵月,还有楚纯生、赵慕兰,还有张若月,振臂,犹如嫦娥奔月一般,高飞而去。

    张若月,忽然无比自责,觉得自己太多软弱,对着明月下,陆妙影那飘飞的模糊背影,大声喊道,“师傅,您老人家,要到哪里去?!可不能丢下小月儿不管啊!”

    极高处,极寒处,陆妙影耳听得张若月略带哭腔的呐喊声,复又转身,清清冷冷的声音,随月光而下,“本次密市之前,师尊即会下界。一切缘由,她老人家自会裁断。”

    随后,音渺渺,人渺渺。

    张若月,呆了片刻,随即委屈而用力地挣脱了楚山的手,掩面哭了起来。

    。

    悟虚与八思巴法界相融,遁行千里,方才在一处小岛上空停了下来。从虚空出,悟虚便听得下方有木鱼之声,一座不大的寺庙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这时候,八思巴的声音传来,“此处,已经是离莲法峰不远。我等且去下方歇息一晚。”想必这八思巴大师也看出,悟虚匆忙离去之时,法界中,还带着苏吉、以及陆平山、赵秋鹤三人。莫说悟虚遁行千里感到吃力,便是这三人,只怕也有点经受不如此法界破空急遁。

    悟虚遂和八思巴大师,降落在下方庙宇之中。一应交涉,自有八思巴大师出面。悟虚将飞得七荤八素的苏吉等三人,摄出法界,随着寺中佛门修士,进了后院,依次住下。

    悟虚在禅房,于檀香中,以坐代睡,回想起今夜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却是难以入定。正强自调伏着,却忽然听到寺院山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低低的啼哭声。

    庐山之上,皆是修士,无有凡俗之人。怎么还有凡俗间才有的事情?

    悟虚不由好奇心动,飞到山门外。只见一个女子,蓬头垢面,泪眼朦胧地站在寺外几名僧人面前。片刻之后,悟虚便知道,原来这名女子,要深夜进寺。她一个女流之辈,这些佛门修士,虽然不同凡人,但还是讲究一些忌讳。

    耳听得这女子的微微啜泣声,悟虚似乎觉得似曾相识,但仔细回忆,又无从记起,陌生得很。

    这时候,这寺院中的僧人看到了悟虚。也许是因为八思巴大师的关系,他们都朝着悟虚躬身合掌。这一幕被那女子看在眼里。她便暂时止住了啜泣声,直接朝着悟虚走来,冷声问道,“都说佛祖大开方便之门,为何不让我进去呢?”

    悟虚见这女子方才还哭哭滴滴的,此刻却横眉怒目,不由一愣,随即笑道,“我佛大开方便之门,如何不让女施主进去?”说罢,一转身,带着这女子进了寺庙。

    那女子随悟虚进入寺庙之后,反倒沉静了下来。到了大雄宝殿,朝着那金身佛像,合手拜了拜,默默站了片刻,随后便转身退了出来。

    直到出了寺门,那女子方才对着悟虚问道,“佛祖既然大开发便之门,要渡尽众生,为何又有着如此多的清规戒律?”

    悟虚顿了顿,答道,“佛祖大开方便之门,指的是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又随众生根器秉性,因材施教。而所谓的清规戒律,则是众生在修行佛法之时,所须要遵循的准则、规律。”

    “为何须要遵循?不是说众生根器秉性皆有不同,皆有所异?便如这天上明月,亦有阴晴圆缺。何况你们佛门之中,也有不少高僧,酒肉不忌,甚至还有喇嘛教有欢喜禅。再有,《维摩经》中维摩居士,妻妾如云,诸天菩萨却是奈之不何?”

    想不到这女子,对于佛门之事,竟然知之颇深。她,一边缓步而行,一边仰头,望着夜空明月,似乎有感而发。

    悟虚,站在松林前,合掌沉声说道,“众生根器秉性各异,但若修佛法,便须得遵循基本的戒律,若是入我佛门,则更是如此。维摩居士,妻妾如云,喇嘛教有欢喜禅。前者是修为到了一定境地,随缘显化,破顽空斥偏小,后者则是功法上从.入手,却是须得破去之,正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不过此法门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常人本就沉溺.,除非真有情而又不贪着,除非真欢喜而又悟空虚,否则若是以此法修行,凶险无比,是以一直是秘法,秘而不宣。”

    那女子,背对着悟虚,一边听着悟虚的回答,一边面露不屑之色。直待悟虚说完,方才笑问道,“大师,你可会那欢喜禅?”

    悟虚肃然,满脸庄重,一身正气,“阿弥陀佛,小僧不才,略知一二。”

    “哦?是么?”那女子忽然徐徐转身,淡淡回眸,在皎洁月光下,竟然生出万千风情。

    悟虚,迎面一看,大叫一声,但声音却只在耳边回荡,却是连悟虚本人也被禁锢了。

    陆妙影,戏谑地看着悟虚,好一会方才说道,“看在你今夜为我解惑之故,便不取你这淫僧性命。”

    悟虚好委屈,却是有口难言,只得怒目相向。

    只听得那陆妙影又说道,“我也与你和那位大师结个善缘。后日,云海蜃境密市,有天外天佛门舍利出现。”

    这时候,八思巴大师察觉动静,也飞了出来。

    那陆妙影,看了八思巴一眼,随即说道,“届时,你们若有喇嘛教大欢喜法门,可以与本宫交换。”

    说罢,身影一闪,化作一道月光遁去。

    悟虚对着空中喊道,“没有令牌,到时候,陆仙子要我等如何进去找你!”

    夜空中,两道银光,朝着八思巴和悟虚疾飞而来。到了近前,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凭此月珠,到了云海蜃境,本宫自然知晓。”

    其音缭绕于月下,其人已不知在何处。

    正所谓

    根器秉性虽各异,门中戒律须遵循。

    莫道全无自由在,若有真情欢喜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有隐情

    张若月,见陆妙影竟然被楚山赵月三言两语,挤兑得负气而去,忽然想起陆妙影平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不由也埋怨起在场等人起来,嘟着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拔腿便走。

    那赵月手一扬,发出一道粉红色光华,却谁想,张若月胸前忽然浮现一轮圆月,散发出万千白光,随即身形一闪,彻底消失在月色之中。

    千里明月!赵月一怔,似乎无可奈何,又似乎颇为欣慰的笑了笑。旁边楚山也笑道,“暂且随她去吧,这孩子就是心底太善良。。她有明月心,又学会了千里明月的遁术,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也足可自保,何况,还有你我在。”

    千里明月,乃是掩月宗一门很厉害的遁术。据说,修炼到高深处,在月光中,可以一遁千里,月光所在之处,须臾可至。张若月,小小年纪,修行不过数载,却因为天生月体,修炼出了明月心,居然能够习得此门功法。楚纯生、赵慕兰而二人,望着张若月方才消失的方向,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且说,张如月随月光远去,飞出了云海蜃境,淌过几许山川河流,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热闹非凡之所。一缕月光透窗而入,张若月站定,皱眉注视着面前之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是鬼道修士?!”

    一身青色僧袍的吕叶青正坐在酒楼角落里,自斟自饮,忽然见到张若月一个小女孩子,粉雕玉琢般,身着纷繁而又素雅的宫装,有模有样,大摇大摆地临空而来,站在那里,颜色言语皆不善,怔了怔,笑道,“在下乃是佛门中人。这位小女施主,怎么如此说话?”

    张若月,修有明月心,对气息非常敏感,尤其是鬼道修士的气息,因为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姐夫,都是在武昌府被鬼道修士害死的。

    只见张若月,摇摇头,也不怕生,反而上前一步,仔细盯着吕叶青那一身青色僧袍和其白皙的脸庞,随即一瞪眼,娇喝道,“藏得还挺深,但休想逃过本姑娘的法眼!”话音一落,竟然取出一件亮晶晶的法器,朝着吕叶青便打了去。

    这件法器,咋看去,像一个银色圆球,在空中不断自旋,向四面八方,发出出强弱不等的光芒。这些光芒,瞬间便有近百道,在空中,犹如实物,凝而不散,将吕叶青所在之处,尽皆笼罩,映射得光影交错。

    那吕叶青,方才还一直端坐在那里,此刻,却似乎失去了踪影。空中,那每一道光芒旁边,都出现了一片树叶。这片片树叶,翠绿翠绿的,生机旺盛得可怕,好似要滴出汁儿一样;这片片树叶,尽皆闪动着绿色的光晕,好似一把把利剑,在空中随时会化作剑雨,覆顶而来。相比之下,张若月哪圆球激发出来的光芒,则顿时略显虚幻和散乱。

    一轮小小的明月从张若月胸前浮现出来,那漫天的光芒顿时齐齐动了起来,似乎变作一把把锋利的弯刀,要将这一片空间完全绞杀。

    这时候,那些树叶也动了起来。他们发出一丝丝绿色光毫,。这些绿色光毫,细弱游丝,却瞬间将所有翠绿树叶连接在一起,远远望去犹如华盖,又似一个剑阵。而那吕叶青又忽然重新出现在座位上,安稳如老树盘根,他的双足,踩着酒楼竹板,腰杆挺得笔直,白皙的面容消失在一片暗绿下。

    “吕叶青!”离此地数里之外,一处繁华翠竹遮掩下的水榭中,一名妖艳女子,遥望着远处,也不见有何动作,三个字说完,人却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异香。

    一个黑衣老者,佝偻着背,背上插着一把笔直的黑剑,抬起头,脸上坑坑洼洼的,在月色下,竟然令这满园花草尽皆黯淡五色。他朝着那女子飞去的方向,略微望了望,迟疑了片刻,便也疾疾地跟了去。

    道道银光,如雨如风;那片片绿叶,连成一片,更有许多暗绿气流,如团团迷雾,四处弥漫。

    吕叶青身在一片暗绿之中,双眼隔着九幽碧罗气,幽幽地注视着张若月,心中起伏不定。眼前这小女孩子,像极了那掩月宗陆妙影的贴身弟子张若月,自己身处乾坤岛参加那云海蜃境密市,要不要出手将其制服?若是就此遁去,却是心有不甘,也抹不下面子。

    张若月,今晚因为师尊陆妙影之事,本就心里憋气,出来散心,无意发现一名鬼道修士,想起家人的惨死,便要拿这鬼道修士开刀出气,一上来便使出了楚山赵月传给自己的月刃,满以为在自己的明月心配合下,不出三招,便叫此人化作刀下鬼,却谁知,这鬼道修士似乎颇为厉害,功法诡异得很,自己一时之间竟然还隐隐落了下风。

    张若月,生气了,正要双手朝着那银色圆球按去。

    酒楼中,一阵阵花香飘荡开来,花香中,一只芊芊玉手从虚空中缓缓伸了出来,轻轻地按在一片绿叶上。那一片绿叶,顿时变成一片漆黑。这片漆黑,好似瘟疫一般,随即蔓延开来。

    随着这片漆黑蔓延,一片白晃晃徐徐出现,一个年轻貌美,身着暴露的女子,出现在张若月和吕叶青之间。

    那吕叶青,站起身来,他上前踏出一步,右手抬起,伸向头顶!那天空中,所有的绿叶一瞬间,全都消散,只余下一只墨绿的手掌,伸进天空中那片黑云,与那妖艳女子的玉掌无声地碰在了一起。

    张若月,快速地退到窗边,双眼转动。因为她看出,这女子来自囚魔蜂。

    那女子回眸一笑,对着准备溜之大吉的张若月笑道,“妹妹,别怕。有姐姐在。”然后,对着吕叶青密语传音道,”吕叶青?!小女子,杨颖蓉。今夜过后,可否约个时日,你我好好聊聊?“

    玉掌柔若无骨,却是发出道道暗劲,将吕叶青的手掌暗暗弹开。

    吕叶青,一言不发地深深地看了杨颖蓉一眼,随即转身纵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颖蓉,笑吟吟地转过身,却见张若月,在那里大声喊道,“你这个鬼道修士,哪里逃!“语音落,竟然也消失不见。

    杨颖蓉,想不到张若月竟然有如此高明的遁术,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月光,微微失神。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窗外飘了进来。杨颖蓉淡淡地看了来者,然后扫了一眼酒楼,慵懒地吩咐道,“去叫小儿上点酒菜,本宫要在此赏月。“那黑衣人,一躬身,沉默地,飞快而去。

    却说,张若月随月光而遁,紧追吕叶青不舍。吕叶青,早已察觉,先是极速而行,却不想,张若月竟然如影随形,几次三番,于月下显身怒喝,要吕叶青停下来,速速受死。吕叶青充耳不闻,到最后索性故意放慢速度,朝着僻静幽深之处飞去。

    待来到一处荒芜山谷,吕叶青。,寻了一个漆黑的山洞,故意闪身一现,飞了进去,然后转过身,身后浮现一道黑凤凰虚影,墨绿的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站在那里,专等着张若月进来。

    哪知,张若月,也是机灵得很,在洞外幽幽月光中,半隐半现,却是始终不走出月光,走进山洞。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僵持着。

    吕叶青忽然笑了,垂下双手,身后黑凤凰虚影消失,然后自顾自地盘腿坐了下来。眼前之人,定然是那天外天掩月宗陆妙影的贴身弟子张若月,她若是真的进来,自己如今也是不好痛下杀手。自己通过与悟虚一战,这几日,渐渐领悟到了生死转换之玄妙,九幽碧落玄功,似乎又有即将进阶。倒不能和这个小丫头如此无端虚耗下去。

    想及此,坐在地上的吕叶青,双手一挥,在洞口不下一层幽落结界,随即闭目潜修起来。

    那九幽碧落玄功,乃是吕叶青当日在罗刹峰一处秘密禁制中,偶然所得。此功法,乃是一名叫做长青子的前辈所创。这名长青子,本是一名丹师,却中途堕入鬼道,他糅合炼自己原先所修的丹门碧树长青功和鬼道心法,自创了一门叫做九幽碧落玄功的功法。丹门碧树长青功,乃是一门木属性功法,要旨在汲取天地灵气和花草树木精华,尽皆转化为木属性灵力,修炼到高深处,便会凝结出一颗碧树,其叶碧绿长青,自成体系,自成阵法,妙用无穷。那长青子,堕入鬼道之后,便结合鬼道心法,将原先的碧树长青功,修改为鬼道功法,将那原先的碧树中的一道生生不息的木灵之元加以保留,而片片绿叶却尽数以鬼气,化作颗颗骷髅。长青子,以木灵之元,避开鬼道修士不少天道限制和劫难,同时又以那鬼气骷髅叶,与正道修士相对,则或夺人生气,或以死气伤人,与鬼道修士相对,则或汲取炼化,夺人死气,纳为己用。

    如此这般,独树一帜,不出百年,竟然成了许多人头痛的鬼道大修士,曾经有一段时间,风头无两。待其飞升之时,许多修士为了寻找其传承,曾经闹得一片腥风血雨。这数百年下来,也有不少人得到或者遇到欺传承,但这九幽碧落玄功,要求苛刻,既要求修炼之人修炼过丹门功法,又学得鬼道正宗心法,是以居然一直没有人能够传承下来。直到吕叶青出现。

    吕叶青,得了长青子传承,修习了这门九幽碧落玄功之后,便是靠着这门功法,一番恶斗,杀了,胡长平,收了那被封印的凤凰魂。终于,得到黑龙使文天祥的认可,成为其关门弟子,也在罗刹峰,乃至整个庐山,闯出威名,而不是先前弑师弑兄的恶名。这里,暂且按下不细表。

    且说,吕叶青,那日与悟虚交手之后,接触到悟虚的法界寂灭之气,当即便隐隐有所悟。悟虚那法界寂灭之气,本是悟虚参悟生死,了觉无常,舌情舍义,断了观想佛祖菩萨为法界本尊之法,但观自在,而修出的。这其实,隐隐暗合长青子当日入了鬼道之后,只余木灵真元的碧树根本,其余尽皆舍弃,由生入死,生死存一的道理。

    吕叶青,这几日前心修炼,也已经渐渐一窥其间奥妙。否则,以其投身于罗刹峰而变得暴戾的心性,断不会沉稳地坐下来醉心修炼,恐怕,张若月不进来,他等了片刻,便杀了出去了,大不了,杀了张若月,便立刻逃回罗刹峰。

    数个时辰过去。

    盘腿坐在山洞中的吕叶青,忽然一睁眼,莫名轻笑,“原来如此!生死不过一念间,所谓死,不是死,而是新的生,此之谓鬼道!“随着其轻笑声响起,其身周围,无数绿光泛起,时而化作狰狞骷髅头,忽而又化作翠绿欲滴的绿叶,浮浮沉沉,生生死死。吕叶青,端坐在其间,似笑非笑,白皙的面容,一会儿阴森无比,一会儿又似乎变回当日百草门那个忠厚老实二师弟。

    张若月,在洞外,开始见洞内时而鬼气汹涌,时而又有无边草木之气,带着蓬勃生机,欢快地溢出来。那气势,虽然被刻意地约束在洞外,但站在不远处的张若月,却是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个鬼道修士,如此厉害,自己要不要寻找师尊他们前来帮忙?

    正忧郁着,却发现这两种气息,渐渐被一种熟悉的气息所取代。仔细辨别,不由脱口惊呼道,“喇嘛教曼陀罗法界之气?!“她只接触过悟虚这一名佛门修士,对于佛门功法,知之不深,觉得此气息与悟虚法界寂灭之气颇为类似,却是误作了曼陀罗法界之气。

    彷佛,为了印证其话语一般。山洞中,居然有若有若无的梵唱生传出,片刻之后,又有淡金色的莲花虚影从虚空生起,朝着洞中飘去。

    “难道此人,是佛门高僧转世?“张若月喃喃自语道。

    这时候,吕叶青,从山洞中飞了出来,无悲无喜地冷冷望了张若月一眼,朝着天边而去。

    张若月,愣了愣,随即又追了上去。

    。。

    方才的酒楼这一层,空荡荡的,那黑衣人,垂首而立,杨颖蓉对着满桌的酒菜,一手抚窗,一手撩发,好似幽守空谷的绝代佳人,一丝轻笑中带着莫名的哀愁,静静地对着夜空。

    直至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一个人影,出现在其对面的座位上。

    杨颖蓉,娇声嗔怒道,“玄机子,你可晚来一步。那陆妙影的贴身弟子,刚刚飞走了。“

    玄机子,看了一眼旁边的黑衣人,方才徐徐对着杨颖蓉微笑道,“黄龙剑,贫道当日送给陆仙子,便没有打算要回来。杨左使,倒是有心了。“

    杨颖蓉,仰天咯咯一笑,“想不到祖师爷的黄龙剑,道长也拿去送人。“

    哼!玄机子,冷哼一声,一甩道袍,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事,直说。贫道,忙得很!“

    杨颖蓉,和玄机子在囚魔峰上打交道多时,知道此人心思阴沉,手段狠辣,做事绝不拖泥带水,调笑过之后,见其动怒,便站起身,一边漫步,一边曼声言道,“道长何必动怒?奴家知道你没了宝剑,一直为你留意。到了今日,终是有了些眉目了。“说罢,满脸含春,吐气如兰,凝望着玄机子,”便只看你想不想,敢不敢了?“

    玄机子,眉头一皱,与杨颖蓉对视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黄龙剑,乃是纯阳祖师之物。于道门修士而言,配合道门功法,威力无比。难道清静峰,又出了什么了不得宝剑?“

    杨颖蓉,摇摇头,“我也不与你打诳语。“抬头望着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是真论起来,那东西比起你那黄龙剑,不知珍稀神奇多少倍!“

    “哦?”玄机子,盯着杨颖蓉看了片刻,反倒坐下来,半是讥讽,半是探询,“不知道是天外天什么宝贝?竟然令杨左使也如此失态?”

    杨颖蓉,没理会玄机子,依旧自顾自地,清声诵道,“星云变幻,神竹传世。”随后,猛地一转身,对着玄机子问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星云竹没有?”

    玄机子,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反问道,“星云竹?是何物?”

    “星云为纹,混元一体。无坚不摧,无法不破。”杨颖蓉,又念了四句。

    玄机子,默默念了数遍,忽然对着杨颖蓉笑道,“是不是又要找我帮忙杀人?”

    说到杀人,杨颖蓉也笑了,娇滴滴地望着玄机子,深情地说道,“这个自然。杀了这二人,你我便平分了那星云竹。”说罢,手一扬,空中便出现一幅画面。画面中,两名修士,站在云端,。其中一人,手持一竹片,朝着下重重叠叠,绵延数百里的魔影,挥洒而去。

    那重重魔影,玄机子一看便知,正是杨颖蓉手下四名傀儡魔将联手施展那四方夺灵魔阵的景象。四方夺灵魔阵,乃是大自在宫一门合击之术,经由那四名凡尘大圆满的魔将联手施展,便是一般的真人修士也须得暂避锋芒,徐徐破之。

    但画面中,那人手持竹片,如仙剑一般,云淡风轻地随意挥去,四方夺灵魔阵如豆腐块一般,不堪一击。更仿佛有一阵星光随着竹片洒落,将那四名隐身魔将逼出,然后便见得那四名魔将一边挣扎着,一边渐渐消散。

    画面到此为止,显然是杨颖蓉留在这四名魔将身上的神识也被斩灭。

    玄机子,沉默了片刻,眯着双眼,说道,“这二人,我认得,也是来自你们天外天的修士,一个叫李秉澄,一个叫梁晓如。”

    杨颖蓉,肃然答道,“正是这二人!此刻,他们已经进了那云海蜃境。”

    。。

    一番密议之后,玄机子忽然抬头,静静地看着此刻一脸杀气,脸色肃然而又冷酷的杨颖蓉。那杨颖蓉,随即又是低头妩媚一笑,“你怎可如此大胆,如此轻薄?”

    玄机子,故作淫笑道,“我看杨左使,如此杀伐决断,不去做女杀手,真是可惜了。”

    杨颖蓉,正要嗔怒笑骂。

    玄机子,起身诵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悬利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一边吟诵,一边踏步虚空,朝着窗外夜色走去。

    正所谓

    鬼影升腾千里月,生死浮沉一念间。

    更有魔女夜半语,遂笑处处有利剑。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随境转

    乾坤岛上的这场密市,还有两日便要正式开始。许多持有令牌的修士,都已经进了那云海蜃境。那些没有令牌的,却是连云海蜃境到底在哪里也不知晓。这越发的让人心挠挠,嘴上不说,但心底却各自埋怨起乾坤岛来。

    一般的坊市,都是来者不拒的,人越多越好。密市也有的,但只要有人引荐,也可以去得。但哪像这般神秘和矫情?没有所谓的联络点,唯有凭借那神秘的令牌。虽然大家都知道,乾坤道在主持密市和派发令牌,更有人探知大衍宗的玲珑苑和丹门的紫月苑这段时间,专门招待那些持有令牌者,但一干修士,在大衍宗和丹门宗门之外,徘徊数日,也只是在外面,望而生叹,徒唤奈何。

    有的暗中串联,设计联手暗害了原先持有令牌之人,一番分赃不均之后,那最后的剩者,兴匆匆地凭着手中令牌的感应,进了云海蜃境,哪知,却被查验出手中令牌与登记的身份信息不符合,然后便有真人修士出手,若是打不死,方可真正拥有资格。真是坑人啊!

    不少修士暗自腹诽,敢怒不敢言。因为有几个出言不逊,骂骂咧咧的散修,已经被巡岛卫队,当场格杀,连渣也不剩。

    是以,悟虚和八思巴,再次悄然来到乾坤岛之时,便发现一夜之间,岛上竟然给人一种躁动不安的感觉。好似屁民,要造皇帝老儿的反一般。

    当身为丹门大弟子的长孙赤,飞出山门来,迎接悟虚和八思巴之时,那远远的围在外面的修士人群,顿时发出各种窃窃私语声。悟虚和八思巴随着长孙赤,直接进了云海蜃境,便看到迎面一队修士飞来,居然是两名真人修士带队。

    悟虚在途中听长孙赤提起过,知道这是由大衍宗和丹门各出一半修士,组成的查验身份之人。二话不说,与八思巴大师,微微运转灵力,握在手中的月珠,顿时发出一圈朦胧月光。

    那为首的两名真人修士,见状,便朝着悟虚、八思巴二人人行了个礼,又对着长孙赤颔首致意,随即飞去。

    悟虚看了看八思巴,然后看了看长孙赤。后者会意,对着二人拱手道,“两位大师,在下还有宗门琐事缠身,便不能一路相陪了。若是有什么事,传讯即可。”

    悟虚略带歉意地对着长孙赤点头谢道,“有劳长孙兄了。此次,事起仓促,又关碍着一些佛门私密,倒是不好再劳烦长孙兄。”

    昨夜,突兀出现的陆妙影走后,八思巴和悟虚几乎是彻夜长谈。从星云竹的来历和妙用,到如今庐山莲法峰上喇嘛教和汉传佛门之间的一些争斗,八思巴和元法大师等人不偏不倚的态度,再到含蓄隐约地讲到了天外天的一些传闻,包括莲花生大士失踪一事,最后告诫悟虚,星云竹之事,不可轻易对外言说,吕叶青之事,亦不可轻易对外言说。

    至于,那陆妙影提出要用天外天佛门舍利子换取喇嘛教的欢喜禅法门。八思巴大师,倒是觉得到了云海蜃境中,寻找那吕叶青的同时,可以和陆妙影再接触接触。

    此次密市,对于悟虚来说,其实吸引力不大。但既然自己偶然间,发现了那吕叶青有可能是莲湖生大士的转世之事,身为佛门弟子,深受八思巴大师恩惠,于情于理,都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天外天掩月宗的陆妙影,还有那两个老怪,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若是孤身一人,便不上这乾坤岛,怕也是寸步难行。所以此·,悟虚决意或者只得,一边随八思巴大师寻访吕叶青,一边暗中和刘伯温、玄机子筹划暗杀黑市。可身为佛门弟子,这样做,真的妥当么?刚开始,陆平山、赵秋鹤便首先几乎因此遭劫。

    正胡乱想着这些,法界中一枚传讯符,亮了。悟虚不露声色地神识一探,原来是玄机子传来讯息。这道讯息,玄机子是同时传给悟虚和刘伯温的。讯息中,玄机子首先提到了星云竹,然后把与杨颖蓉相商之事,复述了一遍,甚至把他看的李秉澄挥竹破四方夺灵魔阵的画面也分毫不差地显示了出来。最后,则是一个血红的问号?不言而喻,是问悟虚和刘伯温,要不要依着先前筹建暗杀黑市的约定,开张杀人?

    悟虚,沉默了。照这个势头,星云竹之事,恐怕会逐渐被越来越多人知晓了。早晚会找到自己头上。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因此借机又想到,难道真的要开始暗杀游戏了么???。。

    悟虚法界中,一片寂静。那便刘伯温显然也是在沉默。

    如同上次一样,进入云海蜃境的修士,若是没有特殊应对法门,身形容貌乃至气息都会发生变化。悟虚和八思巴,再次赶赴乾坤岛,直上丹门找长孙赤,是一番容貌和打扮。此刻,竟然又是另外一层容貌和打扮。两人相视,不由一笑。悟虚笑道,“此身本是虚,不料又变幻。”八思巴笑道,“四大随境转,真心等闲看。”

    两人说罢,便朝着中心地带飞去。掩月宗和乾坤道,在云海蜃境的中心,以修士手段,修建了一座巍峨的宫殿。这宫殿,看上去,四四方方,珠光宝气,挂有古朴风铃的檐角,高高弯翘,那尖端似乎锋利得刺破了虚空。一阵风吹过,烟雾缭绕,这大殿厚实的墙壁,竟然微微扭曲起来,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大殿,修建在此处幻境的阵眼,介于虚实之间。”八思巴暗中传音,委婉地提醒悟虚。悟虚一边微微点头,一边举目四望。这大殿四周,有许多固定的摊位和小的阁楼院落,悟虚粗略一看,大部分都属于大衍宗和丹门的,小部分则是乾坤道里的其他小势力所有。想来,因着密市尚未正式开始,而许多持有令牌的修士,又大多提前进入云海蜃境,是以,乾坤道便在这大殿的外围开设许多交易场所,一则不至于太过怠慢,惹人不快,二则也趁机多赚点。

    经过上次的密市之后,进入此地的修士,都变得颇有默契起来,虽然在外面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此刻,却轻易不开口,纵然低声开口也是绝不多费唇舌,气息也刻意收敛着,好似普通凡俗人一般。谁也不知道站在自己对面是谁?真实修为有多高?关于此点,据说便是许多在此负责密市事务的乾坤道弟子,也不例外。是以,这近百名修士,在殿外,围着一个个摊位,从小阁楼进进出出,却个个彬彬有礼,毫无喧嚣噪杂之声,但过于沉静,以至于透着几分压抑和诡异。

    悟虚看着这气氛,便觉得有点不喜。倒是八思巴,毫不在意,无悲无喜地开始绕着这大殿,顺时针而行。悟虚跟在其身后,与前方之人迎面而过,与左右之人擦肩而过,无声无息,不带起一丝烟火,忽然笑了:自己好似随着八思巴,在坟场漫步一般,触目皆是孤魂野鬼,要寻找的也是那鬼道修士吕叶青。

    忽然,八思巴停了下来,站在一处低矮的阁楼前,静静地望着里面。悟虚瞧这情形,便知道八思巴感应到了那吕叶青。他沉默地望着对面封住去路,同样沉默地两名修士。悟虚不明白,这两名修士,一眼看去便知不是乾坤岛弟子,但不是乾坤岛弟子,便是手持令牌前来参与密市的修士,怎么会充作看护侍卫,守在这里,拦住自己和八思巴?

    悟虚,上前一步,慢慢地释放气息和气势,同样的,对面那两人也开始无声地释放气息和气势。作用在三人身上的幻术,渐渐褪去。悟虚褪掉了第一层伪装,露出进入乾坤岛时候的容颜装束,一个中年黄脸书生,虽然看上去略显猥琐,一身纯正佛息却深深出卖了自己;对面那两人,黑袍掩身,便是连面容也各自被一块黑布掩住,只露出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头顶上空,黑气如狼烟。

    周围的修士,无声地靠拢过来,沉默地围观着。

    这时候,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急速飞了过来,随后皱眉地看着八思巴、悟虚和那两名魔道修士,徐徐行礼说道,“此地乃是密市,只有交易。诸位道友,若是真有什么恩怨,何妨出了此地,再做了断?”

    在一旁一直没有动静的八思巴,忽然合掌,对着这乾坤岛二人微微行了个礼,诵了声佛号,随即转身而去。悟虚,见状,自然也收敛了气息气势,也转过身,要随八思巴离去。

    “且慢!”阁楼中忽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随后,几个类似方才拦住八思巴和悟虚去路的修士,簇拥着两名风度翩翩的青衫公子,缓缓走了出来。

    云海蜃境中,进入之人,若是不刻意躲避,或者施展特殊法门,容颜装束尽皆变幻,便是连性别也是毫不例外。听方才的声音,分明是年轻女子的声音,但出来的却是两名浊世翩翩佳公子。这正是符合了魔道修士的自恋张扬的脾性。变幻了容颜,乃至性别,本也可将自己原声遮掩,但却偏偏依旧一口女儿声!

    悟虚,再度缓缓转过身,凝望着这二人。那一声“且慢”,悟虚熟悉得很,乃是那许久不见的魔女杨颖蓉的声音。他暗自传音给八思巴,“对面那两人之中,可有那吕叶青?”

    悟虚虽不知,但心中确信,八思巴,自有妙法可以感应到那吕叶青。

    八思巴,微微摇头,似乎知晓悟虚心中所想,暗中答道,“这两人中,没有吕叶青。赵彤,她也不在这里。”赵彤,与悟虚之事,八思巴尽知。她原先是八思巴座下天魔舞舞女。八思巴自然熟悉,他如此直接点破,直说赵彤不在此处,悟虚心中反而一荡,随即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再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对面那两人来。

    杨颖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佛门修士,便是如此无礼?”

    悟虚不说话,只是皱眉盯着杨颖蓉旁边的那名青衫男子,心中暗道“这人是谁?为何我竟然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没有暗中启动法界垂询玄机子,因为他有一种直觉,这人也断然不是玄机子!究竟是何人?究竟是何人又入魔道?!

    那青衫男子,此刻也察觉到了悟虚的眼神目光,他似笑非笑地昂起头,双目如电,毫不相让地与悟虚隔空对视。

    这两段话,写起来几十字,在当时情景,却不过刹那间。那杨颖蓉刚呵斥完,八思巴便是一合掌。

    这一合掌,虚空中,便隐约有无数莲花生,有无数梵音起,更有万千金色光毫涌现。

    那杨颖蓉,顿时脸色一变,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悟虚回过神来,正要口宣佛号,欺身上前。却听得八思巴暗中对自己一声佛号,只得打消试探对面那人的心思,随着八思巴飘然而去。

    悟虚正随着八思巴飘然而去,那名青衫男子却忽然动了,他上前一步,不留痕迹地拂开杨颖蓉如长蛇一般的手臂,飞到半空中,向着快要消失的悟虚和八思巴,挥手,斩出长剑。

    那长剑,如龙蛇,如狂风,如夏雨,带着些许暴烈,数分霸道,几多畅快,在这云海蜃境中,幻现出璀璨色彩,幻现出魑魅魍魉,幻现出犹如生死爱恨交织而成的光与影。

    悟虚,猛然回首,隔着这光影,这鬼魅,这色彩,注视着这青衫男子。有八思巴大师在此,无边攻击,落在跟前,只作落木萧萧下。

    在这漫天的色彩,无尽的幻相,连绵的剑影中,悟虚与那青衫男子,再次双目对视,犹如顽童,嬉闹玩耍时,不服气地看着对方。

    这人究竟是谁?!

    悟虚心有戚戚,却百思不得其解。暗中询问八思巴,八思巴却只是敛眉顿首,始终不发一言。

    正所谓

    真假虚幻随境转,自有妙法心中参。

    因果缘由躲不过,纵然回眸两相看。

    开年之后,真的很忙,很忙。

    更新难保稳定,诸位看官见谅!

第三百一十六章 真亦幻

    那青衫客,一击不中,一边震惊于八思巴的修为,一边顾忌乾坤那两名脸色阴晴不定地真人修士,徐徐收手,随杨颖蓉,又进入阁楼,再未显身。

    八思巴大师似乎暗中锁定了吕叶青,之后,便随意走到一处,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下,盘腿而坐,似定非定。悟虚,坐在一旁,默想片刻,依旧毫无头绪,便也抛在一边,神识再次入法界,看着那寂然无声的传讯玉符,皱眉念佛,犹豫不决。

    “阿弥陀佛”,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吼出一声浑厚的佛号,迤逦而来。这女子,长得如花似玉,隐约间,脸颊两个浅浅的酒窝还藏着媚笑。

    悟虚不由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这云海蜃境,真是有趣。眼前这人,分明应该是一名男性佛门修士,此刻却幻现成一名弱不禁风的小娘子。

    但见这女子,走到近前,双手合掌,朗声道,“川西广济寺能觉,见过两位大师。”

    方才悟虚和八思巴大师先后出手,识货之人,自然知道二人至少都是真人修士。此人,神情和语气,不卑不亢,显然也是真人修士。

    川西广济寺?能觉?悟虚想了没有印象。微微侧目,却见八思巴大师合掌回礼,“原来是能觉大师,在下宝印(在下悟虚)”

    那能觉大师,待悟虚和八思巴大师齐声回礼,想了一会儿,忽然“花容微微失色”,凝视着悟虚和八思巴,低声说道,“幸会幸会!”随即,指着悟虚身边空地,“贫僧厚颜,能否在此打扰二位一番?”

    八思巴大师,略作沉吟,点头不语,悟虚见状也是这般。那能觉便又低声宣了声佛号,安安静静地在悟虚身边坐下,随后两手一合,也自参禅入定去。

    片刻之后,竟然又有一名修士,走了过来,口诵佛号,自称太湖吉安寺行真,三言两语,便也做了下来。如是,一个时辰不到,便有七八名修士,自称某某寺某某僧,前来寒暄,然后围着悟虚和八思巴大师坐了下来。

    好嘛,倒是可以做个临时道场了。。

    悟虚正暗暗想着,忽然,对面远处,一阵微弱的骚动。但见有人退,有人进,片刻之后,也有十余人,围在两名绿袍老者坐在了一起。这两名老者,面容古朴,双目隐隐有煞气。悟虚心中一惊,这两人分明是东海龙族的真灵修士。那股妖气徐徐微放出来,却已经冲天而去,却已经震惊全场。

    随后,一处草地之上,又有数人气势一露,变作儒生模样,齐声吟诵不已,一时间,其声朗朗,风乎舞雩。

    悟虚,低着头,却是抬头,只是在法界,通过玉符,传讯刘伯温,“青田兄,在那里背诵论语么?”

    片刻,刘伯温笑着回讯道,“悟虚大师,难道只许你们佛门中人舌灿金莲,便不许我们读书人之乎者也?”

    悟虚,微微暗笑,却又听得玄机子的声音响起,“无量天尊!你们,一个舌灿金莲,一个之乎者也,贫道方才所言之事,可有计较?”他却不知道躲在哪里。

    悟虚,沉吟片刻,答道,“先前,那杨颖蓉找到你,要和你一起去截杀李秉澄、梁晓如。既然如此,又何必,我等出手呢?”

    玄机子晒然回道,“悟虚大师,何须如此揣着明白装糊涂?”

    玄机子,和杨颖蓉,一直不和,明争暗斗。杨颖蓉要与他联手对付李秉澄、梁晓如,夺了星云竹。玄机子又怎么可能没有防范之心呢?他却是想,联合悟虚和刘伯温,布下后手。

    悟虚和刘伯温,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真的要开始么?一入宗门深似海,一日修行难回头!一夜畅饮,一晌偷欢,如何说未醉,如何忆余温?屠刀举起,何时才能够放下?

    悟虚和刘伯温,又再次沉默了。玄机子,嘿嘿笑了两声,不复再言。

    。。

    李明珊握着韩双的手,手心满是汗,全身热乎乎的,仿似温水中的鱼。一进入这云海蜃境,自己和韩双便变作了另外的模样。自己变作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人家,身上的衣衫也变了,好似当年未嫁时小罗碎花裙。

    韩双也变了模样,满脸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英姿勃发。他微笑着,伸出手,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李明珊细若无骨的小手。

    两个人什么话也米说,就这样依偎在了一起,并肩而行,眉目间,脸庞上,都荡漾着笑意。一路走过去,犹如一股春风。那些沉默着,收敛着,压抑着的修士,纷纷侧目,目光闪动。

    感受着这些目光,李明珊不由无力地抽动着手,呓语般,“双儿!”韩双却把李明珊的手握得更紧,垂下头,在李明珊粉红的耳垂边,悄声道,“师娘,这云海蜃境,变幻莫测。外人看不透我们的身份和修为。”

    “嗯。”李明珊低低地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关切地仰头,望着韩双脸庞和双眼,“你的伤怎么样了?”

    韩双,默默地对李明珊摇摇头,然后,挺起胸膛,牵着李明珊的手,脚步轻快地经过一个个摊位,一座座阁楼庭院。

    走着,走着,李明珊停了下来,明显犹豫地望着前方悟虚和八思巴所在之处。方才,悟虚、八思巴和魔道中人的暗中较量,她和韩双也看在眼里。自己和双儿,因为佛门悟虚大师所赠令牌,方能进入这云海蜃境,自然,对佛门有所好感。有心要前去行个礼,但过去却须得先经过那座魔道修士聚集的阁楼。

    韩双,早已察觉李明珊的心思和犹豫,想了想,微微拍了拍李明珊的肩膀,牵着她的手,悄然侧身,远远的避开那座阁楼。

    哪知,他二人,刚调转了方向,一道身影便从那阁楼中飞了出来,落在二人面前,挡住了去路。此人,笑吟吟,一边不住打量着李明珊和韩双,似乎认了出来,一边说道,“好一对苦命鸳鸯!”

    韩双,抬步上前,挡在李明珊面前,对着这人施礼说道,“这位前辈,我二人只不过来此一游,若有惊扰之处,还望海涵。”

    那人,轻轻一甩青色衣袖,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门,但声音却无比.,“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韩双眉头一皱,声音也低了下来,十分恭谨地回道,“韩双不敢忘。”

    一旁的李明珊,纵是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个似男实女的魔人,认出了韩双,紧张万分,紧紧抓着韩双的手,同时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宝剑之上。

    杨颖蓉,看在眼里,喜上眉梢,语气却哀怨无比,缓缓调笑道,“双儿,你师娘想要拔剑杀了奴家呢?”

    韩双,一言不发,带着李明珊,往后疾退?。那杨颖蓉,见此,笑了笑,身影一闪,虚虚实实、重重叠叠,瞬间便飞绕在李明珊和韩双周围。

    这时候,青天白日里,一抹月光却从天而降,洒落在杨颖蓉重重魔影之上。杨颖蓉,身着青袍,收起魔影,站在空中,横眉注视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两名美少女。

    这两名美少女,美到了极点。已出现,便引起了众人的注目,同时也令众人暗中吃惊。如此美丽,岂是云海蜃楼幻术随机所化?定然是大修士,借助此处幻境,以.力,使自己美上加美。

    但见,这两名美少女,也是如同李明珊和韩双一般,手牵着手,并肩而立。只不过相比李明珊二人,她们顾盼之间,明眸皓齿光彩生,淡眉朱唇藏藏惬意,站在空中,可谓神采飞扬。

    众人瞧在眼里,顿时便知。这两名美少女,定然是一对修为高深的道侣,眼见得李明珊、韩双这一对新人晚辈,当众被囚魔峰的魔女逼迫,忍不住挺身而出。只不知,什么时候,这人世间,乃至庐山云海,出了这么一对神仙眷侣?

    哼!这云海蜃境上空,忽然一暗,一个巨大的身影浮现,一下子占住了此处天空的大半;看上去,模模糊糊,但气势无边,令下方众人都齐齐抬头,面露惊疑之色。如此这阵势,定然是此间主持云海蜃楼密市的真灵大修士!

    这人一出现,杨颖蓉,便恭谨地对着上空一曼妙行礼,随即又倒飞回阁楼去。

    那两名美少女中的一人,抬头嘻嘻哈哈的望了上空那真灵大修士一眼,随后随着身边伙伴,也悄然隐去。

    悟虚看得明白,那骤然显身在天空的真灵大修士,便是那掩月宗楚山。同时感受着法界中微微发光的月珠,略一思量,便猜测到,这两名美少女,定然是那陆妙影和张若月。

    杨颖蓉回到阁楼,扫了身边一名黑袍老者一眼,又看了对面那先前对八思巴和悟虚出手的青衫客,幽幽叹道,“别的宗门,都是一对对的,并肩迎战,我们魔门无人,只有奴家我这个可怜兮兮的,独自出去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那青衫客,神秘莫测地一笑,却是没有言语。自己此番悄然上山,要不是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何须刻意暴露身份,与此女虚意周旋。

    那杨颖蓉,碰了个软钉子,顿时面挂寒霜,领着左右,上了楼去。身边的一黑袍老者,欲言又止,杨颖蓉看在眼里,转身走到窗牖处,漫不经心地问道,“正事要紧。那二人,可打探出来?”

    那黑袍老者,不敢执拗,急忙取出一个状若罗盘的物件。此物件,表面光滑如镜,但却是一片黑色,黑得发亮。此物,名唤阴魔盘,乃是杨颖蓉为了追踪李秉澄和梁晓如,交给其使用的。依着魔门规矩,杨颖蓉的手下的魔将皆有其亲手种下的天魔印。身中这天魔印之人,一言一行,尽在施印之人监控掌握之中。那四名魔将,当日被李秉澄、梁晓如打杀,体内的天魔印临碎灭之前,却将当时情景画面和李、梁二人的一丝气息传了回来。杨颖蓉,将这丝气息封入阴魔盘,入了云海蜃境之后,便命这黑袍老者,循着感应,四处打探。

    黑袍老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杨颖蓉的背影,恭谨地说道,“属下遵照左使指点和吩咐,已经将那二人如今的容貌及所在打探清楚。”说吧,双手一吐魔力,便见那黑色镜面,红光一闪,出现了一幅幅画面。那画面中,两名修士的身影容颜,纤毫毕现,连带着其周围的人物景致,背景中,那密市专用的大殿,赫然高耸。

    “想不到他们居然和乾坤道还有勾结?”杨颖蓉,一直望着窗外,却似乎将身后情形尽收眼底,“你且再去留意他们的行止。此事办好,本宫自然会让你逞心如意。”

    那黑袍老者,眼中精光一闪,也不多说,躬身抱拳,退了下去。他化作一道黑影,从阁楼后面悄然而出,及遥遥望见李秉澄、梁晓如了,方才缓下身形,板着脸,不声不响地辗转走去。

    他自以为自己这番举措,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没走几步。便有一人拦在了自己面前,抬头一看,一个红衣大汉,一脸的胡茬,浓眉大眼,头上浓密的黑发中插着一根醒目的红色簪子,虽看上有点不伦不类,但别有一番气度。

    “尊驾何人?”黑袍老者,嘶哑着声音。

    这红衣大汉,解下腰间的储物袋,献宝似取出三四样闪着光华的珍珠项链。黑袍老者,微微瞟了一眼,忍住鄙夷之色,语气冷漠的可怕,“对不起,没有兴趣。”说吧,正要抬步,从其侧面而过。

    “呵呵,岳道友,如今好大的架子。”那红衣大汉,爽朗的笑声中,夹杂着这么一句,却如三月里料峭春风,竟然使得那黑袍老者,一个激灵,僵硬在那里。

    “阁下到底是谁?”片刻之后,这黑袍老者的声音更低了,几不可闻,犹如幽深山洞中冬眠的蛇。

    那红衣大汉,满脸憨笑,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黑不溜秋的小香炉来。娜黑袍老者一见此物,浑顿时身微微一颤,两眼发光,正要开口说话。

    那红衣大汉,见状,反而一个转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笑骂道,“格老子的,无量那个天尊,居然有货无人识!且去前面阁楼转转。”

    那黑袍老者,皱眉冷冷看了七背影一眼,随即又自顾自地朝着李秉澄、梁晓如走去。

    .

    且说那红衣大汉,骂骂咧咧地,进了前面一处阁楼,却收起了储物袋,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要了一处雅间,又要了一壶好茶,两个杯子,一人瞧着二郎腿,哼哼哈哈地自斟自饮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雅间虚掩的门,被风吹开了。那红衣大汉,放下脚,语气沉静,“进来吧。此处,我已经布下禁制。”

    方才那黑袍老者,脚不沾地般,飘了进来。先是顿了顿,旋即落在木板上,又紧着上前两步,方才对着这红衣大汉,拱手长拜,“晚辈岳飞阳,参见玄机道长。”

    “免礼,免礼!”玄机子,端坐在茶桌边,含着笑,身上的大红袍如云似雾。

    正所谓

    风乎舞雩原上咏,东海妖气冲天看。

    有人并肩双双行,恰似当年与君伴。

    魔盘锁气生死印,香炉蒙尘故人来。

    五阴炽盛真亦幻,一声佛号共树参。

第三百一十七章 动杀念

    当日,岳飞阳与还真道宗门柯无畏生死相斗,柯无畏祭出宗门历代祖师降妖除魔的炼魔炉,那岳飞阳本已暗中被魔气入侵,索性就此入魔,反客为主,又得潜伏在一旁的玄机子暗中相助,灭了柯无畏,那炼魔炉却是落在了玄机子手中。

    方才,玄机子从储物袋取出此物,岳飞阳当即认出,瞬间明了,却配合着玄机子,演了一出戏,掩人耳目。他先是走到那李秉澄、梁晓如附近转了转,随即,悄然寻了来。

    玄机子,在囚魔峰独来独往,独树一帜,虽没有赵彤、杨颖蓉这般名正言顺声势浩大,但毕竟也是得到大自在宫宫主首肯的,莫说自身道家魔门功法,便是人世间的江湖阅历也摆在那里。

    岳飞阳,虽然明里投在了杨颖蓉座下,实际上,暗地里一直对玄机子礼敬有加。为何?不但玄机子曾经救过他的命。更重要的还是,二人还有类似的经历遭遇,至少在岳飞阳来看,是如此。玄机子也好,岳飞阳也好,都曾是人世间,风风光光的正道修士,却不想,上了庐山,世事无常,居然成了魔教之徒!个中滋味,唯有自品,又怎不叫人惺惺相惜。

    玄机子,含着笑,示意岳飞阳,入座,喝茶。茶尚温,人已入港,三言两语,便谈到了要紧处。

    ..

    玄机子自岳飞阳得了李秉澄、梁晓如二人此刻容颜和位置,当即笑了笑,“不知那妖女许了你什么好处?贫道最是宽厚,自被全真教得了好处,反口血污之后,最是痛恨赏罚不明。”

    玄机子,阴谋残害纯阳门,百般迫害逼问,得了黄龙剑,知晓了天外天。激动之余,将详情上奏。全真教,当即命其为元都总领。却不料,天外天道门有人下来,一夜之间,玄机子竟被逐出全真教,惶惶然。玄机子,对此事,一直是耿耿于怀,可谓铭心刻骨。至于后面上庐山,上庐山投靠正一教,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岳飞阳,听玄机子如此说,犹豫片刻,随即稍微大声地说道,“贱内,被那不肖弟子韩双蒙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岳飞阳,大婚之后,接任紫阳宗宗主,一心想要广大山门,一年之中,倒是有大半时间,闭关苦修。那李明珊和韩双由此,幽情暗生。待其察觉,事情已经到了几不可挽回地步。恰好,庐山六峰开启,岳飞阳率宗门弟子,上得山来,却刻意寻了靠近囚魔峰之地,然后找了个机会,一掌将被魔气入侵的韩双,打入囚魔峰,却不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岳飞阳,自己也被魔气入侵,再加上其他一些诸如还真道柯无畏挑衅之事,终是自己也入了魔道,如奴仆一般,委身于杨颖蓉座下。

    玄机子,听罢岳飞阳之眼,当即颔首冷笑,“道友之事,贫道也略知一二。便纵是没有今日你我会面,贫道也不会置之不理!你且放心,那目无尊长,色胆包天的韩双,到时候,任你打杀!”

    岳飞阳,在这个昔日自己便已仰望不已的玄机子面前,听得其如此干净利落之言,不由呜呜咽咽,大好魔道修士,竟然无泪干嚎起来。

    玄机子不耐烦的抬起手,止住了岳飞阳的凄凄惨惨。

    两人遂又密谋了一番,方才各自散去。

    ..

    悟虚在八思巴身边,默然静坐,忽然间,听到一声宏大的钟鸣,随即见到那用作密市场所的大殿,光华大作间,沉闷的大门,徐徐开启。便有身着乾坤道服饰的修士,四处飞起,朗声道,“诸位道友,大殿开启,密市开始!”

    殿外的修士,略做迟疑,怎么提前了半日?这个问题无人解答。但见,先是杨颖蓉,带着人,飞身而入,随后那两名绿袍老者和两名衣冠楚楚的儒生,也各自带着一班人,飞了进去。随后,其余修士,也祭出法器,驾起云头,如流星追月般,飞了进去。

    悟虚随着八思巴大师站起来。那八思巴大师,环顾了一下这七八名围坐过来的修士,低声诵了声佛号,随后也带着悟虚和这些人一起飞了进去。

    大殿中,空间极大。正中,一挂星河,璀璨无比,于悟虚看来,像极了自己祭出碧海珠的情景。那群星发浮沉中,一个古朴苍凉的祭台,若隐若现。祭台上,长孙赤、长孙慈,分列左右;其正中,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童,肃然而立。

    悟虚,不由笑了笑,这女童,不是张若月,还是谁?只不知、,为何派了她来充任拍卖师。

    此次密市,比起上次拍卖会,显然高级了不少。上次拍卖会,这大殿不过是寻常殿堂,分为散席和包厢。这一次,大殿被人以.力,借用云海蜃境炼化,凡入殿者,皆可看到,一抹月光飞来,化作一团云雾。包裹着众人。有修士施以法力,这月光云雾,便随心幻化。一时间,寺院道观,亭台水榭,不一而足。

    大殿中,星月同在,光芒万丈,空中各种道场,各种所在,若隐若现。不知何人,大声说了一句,“好一派仙家气象!“立刻,便有无数冷哼响起。

    悟虚和八思巴,在一处云头化作的玲珑禅室,默默无语,眼瞅着张若月将一件件物件,取出,投影到空中,耳听得其带着叽叽喳喳的语气,摇头晃脑,将拍卖之物,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悟虚不由笑了笑,掩月宗搞的这个密市,规模气象都超出前次,但实际上、暗地里,还是脱不了先前的窠臼。要以天外天宝物,扩大影响,惑乱人心。

    天外天的一草一木,却要修士下了庐山,拿人世间山山水水来交换。奇巧淫技般的物件,却要修士下了庐山,灭宗屠门来交换。但偏偏有人出声竞拍,出声应允。一时间,竞拍声,喧闹声,在大殿此起彼伏,如风雷贯耳,如流星划空。

    悟虚正暗自嗟叹,张若月忽然稍微飞升数米,胸前一轮明月浮现,双手变幻,将一个玉匣于虚空托出,顿了顿,清唱道,“天魔花!“语音罢,玉匣缓缓自动启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荡漾开来,引得大殿中许多云端,许多寺院,许多亭台阁楼,微微摇晃,微微蠕动。

    张若月,忽然清喝一声,一边后退,一边双手对着那玉匣打出纷繁复杂的手印。那天魔花的虚影,渐渐浮现玉匣之上。

    悟虚定睛去看,那天魔花仿若小时候见过的万花筒,形态颜色无不随时变幻,无有定形,难窥真容。

    八思巴在一旁,诵道,“佛与魔,不过一念之间。花非花,魔非魔,但观本心。”

    悟虚,当即领悟,法界止观,再望过去,那天魔花顿时空无一物,只呈五颜六色之色相,流转不歇。

    这时候,对天魔花得竞拍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好似发狠一般,“三十六颗阴魔石!“但随即传来一声讥笑,这讥笑之人,没有报价,反而直接大包大揽地对着张若月说道,”此物珍贵无比,岂可寻常估价?不知卖家何所求?“

    此处卖家,便是乾坤道,便是背后的掩月宗。此处密市,拍卖之物,大多随行就市,价高者得;但有些东西,掩月宗和乾坤道,拿出来,却不是单单要来买个好价钱的。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当然,既然是密市,你如果最后价高,那也是可以拍得此物;但若是你能够满足卖家的要求条件,那自然是优于最后价高者。这是此密市的一项潜规则。

    那声音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显然也是知道其中门道的,也更是知道这天魔花的珍贵。

    张若月,沉默片刻,似乎暗中得到了命令,也直接答道,“或者入我掩月宗。“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用得着天魔花的,多半是魔道修士,你掩月宗,又是从何说起,要魔道修士入你掩月宗?难道,天外天,掩月宗,入了魔道不成?!

    便是悟虚,也不由暗中向八思巴询问道。八思巴沉声道,“据老衲所知,此花乃是上界魔气泄露,在天外天亦属罕见之物。修士服食之,可以逆转阴阳,修成无上魔身。”悟虚忽然想到那一夜,韩双在隔壁对李明珊所说的话,不禁又问道,“魔道修士服食之后,会不会也逆转过来,通过密法,成为正道修士?”

    八思巴,对着悟虚晒然一笑,沉吟片刻,方才徐徐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悟虚不由一窘,不复多言,只把目光再次投向拍卖台上的张若月和那似真似幻的天魔花。

    入掩月宗,这个条件,没人响应。便是连暗中响应的也没有。因为,最后,天魔花,还是被那个先前出价三十六块阴魔石的人,以四十块上品阴魔石,拍下了。那人?悟虚也不知道,是不是韩双,反正终归应是囚魔峰的魔道中人了。

    拍卖会,渐近尾声。悟虚注意到,有几次拍卖,交易最后都是了无声息地完成的。想来,定然是掩月宗、乾坤道,暗有所图。

    八思巴却是毫不放在心中,只是偶尔抬手托掌,看向那陆妙影当夜临走之时留下的月珠。

    悟虚,知道,八思巴此番前来,除了吕叶青之外,所在意的便是天外天的佛门舍利子了。偏偏张若月,唱诵不已,什么烈焰刀,什么混元一气功,什么爆灵丹.。。说得星河涌动,天花乱坠,却偏偏没有佛门舍利子。

    直到,张若月笑吟吟地宣布此次密市就此结束,感谢祖国,感谢cctv,感谢海外华人侨胞,悟虚方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陆妙影没有诓骗自己与八思巴大师,暗箱操作,专等着与自己和八思巴大师交易。但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便在此时,张若月徐徐转身,渐渐淡去之时,大殿中,一个声音响起,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且慢!敢问那原先列出来的天外天佛门舍利子呢?怎么不见拿出来拍卖?”

    八思巴、悟虚身边,那七八名佛门修士,听闻此语,不由纷纷气息一动。天外天佛门高僧大德的舍利子!

    似乎有人刻意捣乱一般,看似无边无际的大殿中,竟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悟虚不由苦笑一声,佛门舍利子,难道非我佛门中人,也真正能够用起来?是不是只要是好的,大家都想要?八思巴,难得地正襟挺胸,聚足目力,遥望着张若月背影。

    悟虚随即起身,双手结莲花印,口诵佛号,“若有舍利子,亦是我佛门中人迎奉,何劳诸位道友徒费心机?”

    顿时,冷笑声,连连响起。

    “佛门高僧?莲法峰大师?又怎么了?老子有钱!”

    “嘿嘿,天外天舍利子!正好拿来下酒。”

    ..

    悟虚听着这些暗自发出的起哄声,默然不语,看了看手中的月珠,见依旧毫无动静,又望了望张若月若隐若现的背影。

    张若月,若隐若现,欲走还留,可见事情有变。

    八思巴诵了声佛号,对悟虚说道,“莫急,且回来静观其变。”

    悟虚顿觉自己有些失态,若是因此被人看出了虚实,看破了意图,接下来反倒不妙。遂无言,退了回来。

    此刻,大殿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修士自有修士的风度和气魄,点到即止,静观其变。

    突然,两道人影,洒脱无比地从星河中飞出,其中一人,手持星云竹,好似上朝归来,手持玉笏的闲散大臣,风流无比;另一人,衣衫飞舞,掌托着一颗白光闪闪的圆润珠子,好似飞仙,飘逸无比。

    这两人,飞出中间的流转起浮的星河,徐徐停在空中,朝着四面八方环顾一眼之后,方才有一人淡淡地说道,“这舍利子,已被我天外天观星宗所得。”

    大殿之中,一时之间,哗然。天外天,观星宗,绝大多数修士,还是第一次听说。但瞧着二人神情姿态,恐怕,天外天,观星宗,不假。

    但一时间,有人暗中真的冷笑了,有人暗中更是双目喷火一般。

    天外天,观星宗?悟虚,默默感受着大殿气氛,也笑了。望着在大殿中,飘飘然如神仙,风流飘逸无比的李秉澄、梁晓如,悟虚神识入法界,激发了传讯玉符,对玄机子刘伯温说道,“两位道友,今日小僧怕是也要出资请杀了。”

    正所谓

    入了魔道再忆前,是非不问叹缘浅。

    掩月观星又如何?苦笑一声动杀念。

第三百一十八章 峰外斗

    这两人一现身,自报家门,悟虚便知道是李秉澄、梁晓如。自己曾经亲眼所见,这二人对那陆妙影俯首贴耳,十分崇敬。那么在有人暗中出声,质疑之后,李秉澄和梁晓如走出来,大包大揽,说那天外天佛门舍利子已经被他二人得了去。这十有.,便是陆妙影暗中指示的。

    那接下来,陆妙影多半是会叫这二人来和悟虚等人交换《曼陀罗大欢喜经》。而不巧的是,这二人因为星云竹被杨颖蓉识破,已经约了玄机子等人,正为袭杀的对象,搞不好便在这乾坤岛附近!

    如此一来,悟虚不得不抢先知会玄机子和刘伯温。他的用意很简单,自己和八思巴尽快和李秉澄、梁晓如进行交易,在这之前,尤其是交易过程中,要提防杨颖蓉与玄机子等人捣乱,甚至把自己和八思巴也卷了进去。

    大殿中,一处,杨颖蓉妙目流转,望着对面那个神色凝重的青衫客,风流无比地笑了笑。方才便是这人,暗中出声,质疑原先清单中的天外天佛门舍利子没有出现在拍卖现场。

    杨颖蓉笑盈盈地看着此人,那眼神妩媚而又挑衅,甚至隐隐带着一丝锋利。“原来大将军此次煞费苦心地上庐山来,便是为了这天外天佛门舍利子?”杨颖蓉眼神如电波,以天魔功秘法,将一道隐晦地神念传到对面。

    “是又如何?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取你的星云竹,我要我的舍利子。莫要有什么别的念头!”对面那青衫客,冷哼了一声,以神念回道。

    “咯咯.”杨颖蓉,媚眼如丝,“这么说来,大将军是答应和奴家联手了。”

    那青衫客,徐徐看了杨颖蓉一眼,却是没有说话,但那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这时候,张若月再次宣布密市结束,隐身不见。李秉澄、梁晓如二人,也随着其他修士,朝着殿外飞去,却不经意间,从悟虚和八思巴所在的禅房经过。

    悟虚和八思巴,看着掌心中那陆妙影给的月珠,一闪一闪,由原先的清凉化作些许温润,对视一眼,随即对着周围的佛门修士说道,“诸位,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随即飞出禅房,不近不远地跟着李秉澄、梁晓如二人。

    出了大殿,没多久,悟虚便是眉头一皱,感觉上,竟然有许多人也和自己与八思巴一样,不紧不慢的缀着李秉澄、梁晓如二人,粗略估算,将近二十余人!那李秉澄、梁晓如,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潇洒地,自顾自地,竟是朝着云海蜃境外飘飘然飞去。

    “悟虚,”八思巴忽然暗中传音给悟虚,语气颇为担忧,“稍后怕是会大起杀戮,须得小心,莫太沾染因果。”八思巴这句话,说得明白,但是又似乎极其含蓄,悟虚觉得八思巴隐隐有所指,隐隐有所规劝告诫,不由暗自一愣,微微失神。

    便在这时,有六道人影,分别从不同方向,忽然暴起,朝着前方的李秉澄、梁晓如杀去。这六人,似乎不是同一伙的,但一看,都是杀人越货的手。再迟延片刻,出了这云海蜃境,大家都要恢复本来面目,李秉澄二人虽然已被暗中以秘法锁定,丢不了,但自己却也暴露了。是以,他们不约而同,选择此刻动手。他们,都没有隐匿身影,云海蜃境中,本就不是自己的真实生容貌。

    所以,悟虚便看到,六个真人层级的修士,各持法器,打出凌厉的锋芒、光华,朝着李秉澄、梁晓如二人身后疾飞去。一时间,前方灵气如沸水,平地起波澜,六道光芒,红的,蓝的,黑的,黄的,瞬间汇聚到一处,然后一声巨响,好似核弹爆炸一般,在那汇聚处,也就是李秉澄、梁晓如二人所在之处,忽然迸射出一团耀眼的白光。这团白光,一闪而过之后,李秉澄、梁晓如,消失不见,只见到四道身影,沿着原先的轨迹,末路狂奔一般。

    虚空中,忽然出现两把古朴的宝剑,带着阵阵清鸣,几个呼吸间,便追上其中两道身影,穿胸而过,然后徐徐掉头,洒下丝丝血雾,停在空中,如骄傲的龙,发出一声一声长鸣。不知何时,复又出现的李秉澄、梁晓如,轻轻伸出手,将这两把宝剑,各自召回,冷冷地看了一下身后。

    这时候,二人身后,又有几人动了。他们,手持法器,却引而不发,一边疾飞,一边朝着二人以目示意。看情形,竟然是被震慑住,不敢对二人出手,反倒是打算飞出去,围杀那方才袭击李秉澄、梁晓如六人中的漏网之鱼!

    李秉澄、梁晓如,不由轻蔑地一笑,又转身,继续前飞,只是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悟虚,心中也是一片凛然。方才,六名真人修士,联手袭杀,想不到竟然如此铩羽,死了四个,剩下两个似乎也成了被追杀的对象!李秉澄、梁晓如,竟然毫发无损。自己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也不过是真人修士而已!悟虚,不由抬头望了望此处这一片真实而又扭曲的天空。

    接下来,再无任何人在云海蜃境对李秉澄、梁晓如出手。不但如此,便是先前跟踪的人,都作鸟兽散。看来看去,悟虚忽然一笑,明面上,似乎只剩自己和八思巴两人,还紧紧咬着李秉澄、梁晓如不放。

    却说,李秉澄、梁晓如,出了云海蜃境,对视一眼,好似约好了一般,身形一闪,如流星一般,到了此时,二人方才全力飞行。他二人,乃是天外天观星宗内门弟子,施展出宗门星遁之法,端得是快速飘忽无比,三分之一香的时间不到,便已经是出了乾坤岛。

    出了乾坤岛,二人朝着东方,又忽左忽右地飞出近千里,方才停了下来,驻足而立。片刻之后,那梁晓如,看了看四周,微微皱眉,对着李秉澄说道,“那两人怎么还没寻来?”

    李秉澄,仔细感应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快了。”忽然,与梁晓如双双脸色一变,齐齐向着极西方望去。庐山六峰,西方乃是莲法峰,此刻,李秉澄、梁晓如么,分明感觉到极西方那莲法峰有一股浩大荒凉的气息慢慢升腾而起。“莲法峰有变!”“似乎是那梵音木鱼要出世!”两人正要联袂向西去。

    “阿弥陀佛”,悟虚缓缓从虚空中走了出来,合掌与李秉澄、梁晓如相对,但双目默默注视着西方,心中一片了然,感慨万千。又想到,方才一出云海蜃境,八思巴突然传音于自己,说即将失去吕叶青的感应,急急分别,要自己一个人前来迎奉天外天佛门舍利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寻那吕叶青去了,还是赶回莲法峰去了。心里更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但随即又警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猜测八思巴大师?

    当即默诵佛号,收敛心神,对着李秉澄二人,把月珠一亮,说道,“不知两位道友,是否是受陆仙子之托,以天外天佛门舍利子与我等交换《曼陀罗大欢喜经》?”

    李秉澄、梁晓如,见悟虚月珠在手,把话又说得如此清楚直接,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这位道友,想必是自莲法峰而来吧?”李秉澄背负着双手,缓缓问道。能够拿《曼陀罗大欢喜经》和陆妙影做交易的,至少也是佛门真人修士,而且多半来自莲法峰。李秉澄和梁晓如,方才施展星遁之术,飞出乾坤岛近千里,除了遵照陆妙音吩咐,远离乾坤岛进行此次交易之外,也存了试探之心。想不到,悟虚来得也够快,而且敢一个人前来,似乎有所凭借。

    悟虚却不回答,直接取出一块玉符,急促地说道,“《曼陀罗大欢喜经》便在此玉符中,天外天佛门舍利子呢?”

    李秉澄二人想起之前陆妙影的吩咐,便也取出舍利子,然后与悟虚各自互相检验之后,做了交换。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李秉澄神识进入玉符,略微一扫,便知道确是佛门喇嘛教《曼陀罗大欢喜经》无疑,虽不知道陆妙影为何看重这本专讲欢喜禅的经书,但完成了陆仙子郑重嘱托,心中也是一喜,遂对着悟虚说道,“莲法峰似乎梵音木鱼便要出世,我等想随大师一道,前去观瞻一番。”

    哪知,悟虚摇摇头,只说了一句,“就此别过,两位保重。”

    便在这个时刻,一个女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悟虚一听,便知道是杨颖蓉。自己随即遁入法界,正要隐于虚空而去,哪知一道细长的黑色光影,居然投射进来。这黑色光影,又散发出无尽的魔气和万丈金光,竟然逼得悟虚从虚空而出。

    悟虚沉着脸,静静地看着对面那青衫客,半响说道,“想不到,原来是你!”那青袍客,神情复杂地望着悟虚,忽然哈哈大笑,“我也想不到,原来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一片空间,已经魔气似海,杨颖蓉等人似乎布下了什么阵法,将自己和李秉澄、梁晓如三人围住。也许是有这青袍客对付悟虚的缘故,杨颖蓉等人只管和阵法中的李秉澄、梁晓如交手。

    悟虚看了两眼,便认出了杨颖蓉、玄机子、韩双三人,余下还有五人,个个也是修为不弱,出手狠毒。随后,又望向那青衫客,“小僧上了庐山,便斩断了尘世俗缘,为何王公子非要拦住小僧的去路?”方才,悟虚急着走,便是想着避开杨颖蓉他们与李秉澄二人的争斗。是以,听到杨颖蓉的笑声,悟虚当即遁入法界。却不想,还是被拦了下来。

    那青衫客,听得悟虚发问,略一沉吟,随即说道,“还望悟虚大师见谅。若是悟虚大师能够将天外天佛门舍利子转赠于王某,王某感激不尽。”

    悟虚一笑,“佛门舍利子,岂能落入魔道修士之手。便是落到你手中,又有什么大用?本次密市,有天魔花流出,王公子何不多加留意?”

    那青衫客,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将手中那柄黑色玉杵,缓缓举起。虚空中,黑气缭绕,漫天魔神,尊尊金光闪闪,尽皆朝着悟虚看来,发出无边威压。黑云压城城欲摧。这被悟虚称为王公子的青衫客,屹立虚空,被一尊尊凶神恶煞簇拥着,身影忽然变得高大起来,双目也变得幽邃起来,手中黑色玉杵,发出慑人心神的魔音。他,一语不发,将那魔杵,对着悟虚遥遥点去,犹如阵前将军,义无反顾地拔剑。

    便只见,其身后万千魔神,齐齐出手,纷打出道道光华,在他手中魔杵所指前方联成一片,形态似剑非剑,似杵非杵,流光溢彩,却不断地冒着滚滚黑色狼烟。向着悟虚呼啸射来。

    这黑玉般的魔杵,悟虚也认了出来。人世间,应天府西南老山地界,王保保得喇嘛教曼陀罗诸佛大****灌顶,晋升真人曾经,统帅元军南下,与悟虚数次凌空交手,所持法器,便是一柄金刚伏魔杵。那金刚伏魔杵,神威无比,悟虚使尽办法,最后用星云竹,方才堪堪抵挡住。想不到如今,居然被主人变作了一柄魔杵。

    悟虚见此魔杵,居然可以凝聚万千魔神虚影的法力,隐隐有喇嘛教曼陀罗法界的妙用,不敢轻视,双手遂结不动明王根本印,一百零八颗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从十指尖浮起,飞到头上,化作一顶华盖,黄布上白色莲花朵朵,底部六字大明咒文皆用金丝绣织而成,似真还虚,莲花开复谢,密咒转又闪。将那魔杵之光,挡在了外面。

    一旁,李秉澄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冷哼,面对杨颖蓉等多人围攻,他和梁晓如终于忍不住,祭出了最后的厉害杀着,星云竹。

    一道道星光从浓密稠厚的黑色气雾中朦胧升起,却又如利剑一般,刺得人不敢直视。

    李秉澄站在那里,好似天上的星君下凡,惬意之中带着几分冷漠,挥舞着手中那薄薄的竹片,无数的星光,以其为中心,喷薄而出,扩散开来,朝着杨颖蓉等人,朝着四面八方,连绵而去。

    正在此刻,一阵阵宏远的木鱼声,从极西方的莲法峰传来!

    那梵音木鱼出世了!

    正所谓

    天外舍利欢喜换,人间新魔青衫来。

    你追我逐生死斗,木鱼声中莲法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他人裳

    莲法峰,梵音木鱼,出世了!

    整个庐山都沸腾了起来!

    但见,西边那莲法峰方向,一片金灿灿的佛光冲天而起,无数佛像在高空似真似幻,时隐时现,一声声悠扬宏大的木鱼声,响彻庐山之巅,正道修士闻之,心清神明,心境坚固圆润,有的甚至有了大彻大悟的之感。但是,对于那些邪魔外道修士而言,则不觉心神失守,周身灵力一滞,甚至那修为低微的,直接是一身灵力如青烟飘散。

    李秉澄和梁晓如,对视一眼,随即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尔等纳命来!”那杨颖蓉等人,则是又惊又怒·。这那道道看似极远的佛光,阵阵连绵不绝的木鱼声,一经出现,他们各自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暗自苦心布下的九幽天魔阵,也瞬间出现了纰漏。

    那李秉澄、梁晓如二人,虽不是佛门修士,却也受到几分加持。此消彼涨之下,李秉澄手持星云竹,更是如入无人之境,纵横开阖,数息之间,便要彻底带着梁晓如从不断后撤的黑气中脱身而出。

    这时,随着那自西而来的一浪接一浪的木鱼声,庐山整个云海的灵气也起了变化,开始动荡起来。云海之中,无论正邪修士,皆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一般。那玄机子猛地一声大喝,一把拂尘,打出条条魔气,如练似剑,同时,祭出一血红之物。

    那血红之物,状若心窍,不断蠕动着,每蠕动一下,在场众人便觉得耳边只有慑人的砰砰声,心神颤动,灵力沸腾。而遥远莲法峰传来的木鱼声,则被挡在了外面,几不可闻。

    这番变故和反复,杨颖蓉瞧在眼里,心知机不可失,咬咬牙,也纤细十指虚托出一颗雪白的骷髅头,面色雪白,双唇也再无一丝红润,长发在空中散乱飞舞着,却在呼吸之间,从鼻孔喷出两道淡淡的黑气。这两道黑气看似细淡,但飘散开来,迅速将空中染成一团墨色。顿时,李秉澄、梁晓如所在此处,佛光难浸,复又暗无天日。

    黑暗中,杨颖蓉猛地扭头,对着那青衫客怒哼道,“速速归位,再要迟疑,怕是你我性命难保!”玄机子也怒喝道,“先放那个和尚走!”

    悟虚此刻,因为身为佛门修士,又修习过莲法峰花莲妙法宗功法,与即将出世的梵音木鱼暗生感应,浑身上下,一片佛光,所在之处,梵音四起,便是连那一百零八颗金刚密因生死了义珠化作的华盖,也更加的高大宽敞。

    青衫客,看在眼里,知道此刻想要对付悟虚,几无可能。一边收回魔杵,一边与悟虚对视了一眼,然后闪身没入那一团黑气之中。

    悟虚,望着不远处那方圆数里的黑色空间,微微犹豫起来:要不要救李秉澄、梁晓如。

    黑气翻滚,显然里面酣战正急。星光不显,看来李秉澄、梁晓如二人,虽是天外天观星宗高手,又有被说得神乎其神的星云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悟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玄机子传讯过来,他是早已知晓悟虚真实身份的。

    先前,玄机子老早便对自己说过袭杀李秉澄、梁晓如之事。自己与刘伯温不置可否。然后,自己在云海蜃境密市大殿中,又出言邀请玄机子和刘伯温启动玄影门暗杀行动,狙击外人,确保和李秉澄、梁晓如二人的交易成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又怎能破坏玄机子的好事呢?若不然,玄影门之事,便休得再提!.。

    悟虚想到这里,忽然一愣,又暗自自问,“若是,玄机子此刻,出言叫自己暗中出手,对付李秉澄、梁晓如,然后再对付杨颖蓉等人,助其夺得星云竹。自己又该如何办?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便在此时,法界中,元法大师的传讯出现,语气急切匆匆,要悟虚即刻赶回莲法峰护法!悟虚得此传讯,再无犹豫,一合掌,低诵了声佛号,随即朝着莲法峰飞去。

    一路向西而飞,悟虚但见佛光越来越盛,木鱼声越来越响,灵气变化也越来越剧烈,因此而身死的修士也越来越多大多数邪魔外道修士,但正道修士也时而可见,奇形怪状,恐怖至极。邪魔外道修士,自不必说;那些正道修士,有的是因为正修炼到紧要关头,却被莲法峰如此动静,惊动得天火入魔,有的则是被发狂的邪魔外道修士临死之前,残忍杀害的。不亚于一场小型的天地剧变,天地浩劫!悟虚如是想着。

    待到了莲法峰,悟虚才发现,整个莲法峰已经被佛门高人,联手以.力封锁了起来,便是自己以真人修士的境界修为,也难以硬闯入内。

    好在,元法大师等人,顷刻便察觉到峰外的悟虚。随即一个蒲团,从万丈金光中飞出,载着悟虚,径直朝着莲法峰主峰峰顶飞去。

    待到了峰顶,悟虚顿觉,头晕、目眩,几乎目不能视物,几乎寸步难行。因为,峰顶上空,到处都是真灵大修士。除了莲法峰佛门一系的真灵大修士在此,,庐山其余五峰,清静峰、浩然峰、囚魔峰、阴罡峰、罗刹峰,也有数名真灵大修士前来,便是平时游离于六峰之外的掩月宗,那陆妙影也引着楚山、赵月赶了来。莲法峰的佛门真灵大修士,以****额尼大喇嘛为首,神色肃然地端坐在一侧空中,其余峰外而来的真灵大修士,在另一侧,身影渺渺,却又隐隐连成一气,与****额尼大喇嘛等人,遥遥对峙。虽然,彼此都或多或少收敛着气势,但冥冥中,那无形的压力,却叫悟虚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在那前方中间之处,释海跏趺跌坐,双手捧着一个金灿灿的光团。那光团,约莫有磨盘大小,不停地跳动着;随着这光团挑动,里面传来阵阵木鱼声,飘飞出种种佛门异相。

    “无量天尊!诸位大师,我等前来并无恶意。但梵音木鱼乃是佛门重宝,骤然而出,庐山之上,天翻地覆,须得好生徐徐开启。”对面,一个道人,周身笼罩在一片青濛光气之中,其音如钟。

    “这不是悟虚么?他也是花莲妙法宗弟子,若是此人力有不逮,诸位大师可以换悟虚前去操控。”赵浩然,清瘦面容,忽然显现,双目凝视了悟虚一眼,随即又消失在层层烟霞中。

    到了此处,悟虚的一番乔装打扮,完全失效,显露出来真容。

    那赵浩然此言一出,背对着悟虚的释海,便忽然一颤,随即又坚如磐石般定在那里,任凭双手之上的那个金色光团,如火焰般跳动不止。

    元法一道神念传来,悟虚顿时对局面了然。梵音木鱼之灵刚开始归位,异相刚起,峰外的真灵大修士便纷至沓来,以不能引起庐山骤然·剧变为借口,联手施压,逼得梵音木鱼不能快速完全出世。如此一来,释海,便只能放慢速度,刻意操控着梵音木鱼一点一点现世。这样以来,难度便大了数倍。打个比方,你做仰卧起坐,平时,你躺下,收腹挺腰,一气呵成,3秒之内便做好一个;但现在,要你放慢动作,慢慢地,连贯不停歇地,十分钟内做完一个。你做得了么?当然,这里,也不完全就是释海真的自己随心所愿地这样做,实际上,也是这在场的这些真灵大修士,暗中施压,有所控制的,你想快也快不起来。但是,又不能停,停了就前功尽弃,自身还要受到反噬。

    ****额尼大喇嘛等佛门修士,也不是说没有出手。但,一来,所来真灵修士人数远远超过莲法峰这边;二来,也是投鼠忌器,梵音木鱼正在逐渐变化出真身,若是真的打斗起来,只恐怕结果孰难预料!

    如此,释海,便遭了殃,受了罪。元法传讯悟虚之时,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待听得赵浩然提议悟虚将自己替换下去,释海心中更是无比憋屈。“我不甘心!”释海,面容扭曲,在心中怒吼道,用出了全身最后一点精气神。

    我说,为何掩月宗在云海蜃境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庐山六峰这些真灵大修士,甚至赵彤、郭敏这些人也不曾现身,缘来都是盯着莲法峰呢!

    悟虚,默默想着,望着赵浩然方才露面的方向,随后又看向释海不断颤动的背影,合掌对着莲法峰诸真灵大修士,“梵音木鱼,有德有能之人,方可得之。悟虚,不过花莲妙法宗外宗弃徒,不过区区真人初级修士,何德何能?”言罢,悟虚,木着脸,缓步虚空,至元法大师之侧,默然坐了下来。

    一阵女子冷笑,从方才赵浩然露面之处的烟霞云层中传来,正是那郭敏的声音。

    这边,己方阵营中,数道光华飞出,越过悟虚头顶,没入释海体内。然后,便听得****额尼大喇嘛叹道,“释海,心神快要耗尽,如此强行注入灵力,纵然能够再维持半个时辰,只怕到时候,梵音木鱼还未完全显露真身,释海全身灵脉便要尽断。”

    顿时,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暗自投向了悟虚。

    ..

    黑暗中,李秉澄和梁晓如,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显然吞服了升灵丹。没办法,二对九,何况这九人当中又有三人亦是真人修士,而且手中各自持有厉害法器。所谓一力降十会,李秉澄二人虽然功法玄妙,又有星云竹这样的神物,但在杨颖蓉九人暗中布下的九幽天魔阵中,却只能堪堪自保,要说脱困而去,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办到。

    他二人,背贴着背,浑身星光闪耀。梁晓如,双手对着头顶陆妙影所赐的月珠,不断打出道道灵诀;那月珠,如明月一般,垂下万千白色光华,光华所照,魔气消褪。李秉澄,施展出宗门天外流星剑法,遥控着星云竹,在月华光幕之外,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如流星如精灵,在无边魔气,无尽黑暗中,快速划过。

    那青衫客的魔杵,勾引天上地下万千魔神的意念之力,齐聚于杵前虚空,时而化作刀剑利器,时而幻现天魔之身。更有潜藏在黑色魔气中的韩双等人,犹如夜幕中的毒狼,不时阴狠地刺出一剑.。。这些都被李秉澄以星云竹挡了下来。

    但,玄机子手中那血红木鱼,所发出的诡异魔音,却无视星云竹、月珠之威,直接扰乱着李秉澄、梁晓如二人的心神。好在那月珠之光有荡涤心神之妙用,李秉澄二人倒也只是受到干扰,而不至于走火入魔。

    双方这样僵持拼斗着,这其中,莲法峰的木鱼声,一会儿低沉,一会儿宏大,云海之中,灵气也随之,时而平和如秋湖,时而躁动似火山。间接作用到此处,却是令双方都有险象环生的遭遇。

    玄机子,遥望着莲法峰方向,心中不由逐渐焦急起来。此刻,他也明了,莲法峰定然是有人拖延甚至阻止梵音木鱼出世,方才出现如今种种异相。但以自己的了解和判断,玄机子知道,到了最后,梵音木鱼终会完全出世,这是六峰开启、沟通上界的大势所在。再想到,悟虚,这个花莲妙法宗的传人,也已经匆匆赶回莲法峰去。玄机子不由脸色一沉,伸手将那血红木鱼抛在空中,随后双目浮现一层血丝,身影一晃,重重叠叠,却又幽暗无比,然后一声声尖叫响起,每道身影便同时伸出双手,拍向那血红木鱼。

    一道道木鱼声,也从那血红木鱼处响了起来,化作一颗颗血淋淋的心脏,急速跳动着,朝着李秉澄、梁晓如飞去。

    还未飞至这二人,黑暗之中,却传来数声闷哼,更有两把黑色魔剑,闪着幽冷的锋芒,随着急促的还有怨毒的咒骂声,飞了出来,相互缠斗不已。

    “该死的蠢货!”玄机子,心知肚明,自己全力催动这尚未有完全炼化至收发由心的血木鱼,引得阵中一旁的韩双和岳飞阳,按捺不住,心神彻底失守,相互大打出手,却也顾不得这些,暗骂了一声,继续以天魔化身,全力拍打血木鱼。

    那韩双、岳飞阳,各自到了此处,听从杨颖蓉调遣,结成九幽天魔阵之后,依着阵法感应,没过多久,便相互发觉了对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一直被杨颖蓉严令约束着。但前有莲法峰梵音木鱼声、云海灵气急剧变动,再有九幽天魔阵中数位真人修士生死相斗的惊人气息侵扰,韩双和岳飞阳苦苦挣扎,处于暴走边缘,待玄机子全力催动手中那血木鱼,二人终于把持不住,忍无可忍,忘了一切,只依着心中仇恨和本能,相互挥剑,招招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打法。

    这边杨颖蓉,却是又气又怒,韩双、岳飞阳二人这么不识大体,不顾大局,阵前私斗,却是影响到了九幽天魔阵的运转。

    有此破绽,李秉澄、梁晓如,怎会不用?二人虽然背对背,但却心有灵犀地同时长啸一声,月珠垂下天月华界,星云竹四周迸射出如火花般的点点星光,沿途划破漆黑魔气,瞬间便飞到了韩双和岳飞阳交手之处。

    眼看着这二人这次真的是要脱困而去,玄机子怒喝道,“贱人!还有什么手段,快快使了出来!”

    早已化作天魔之身的杨颖蓉,一言不发,忽然从阵法中枢位置飞出,快若闪电般,朝着李秉澄、梁晓如二人飞去。但咫尺天涯,就那么点距离,数息可至,但李秉澄、梁晓如二人却已经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那青衫客,本就不想涉入太深,方才也是未尽全力,见如此情形,当即收回魔杵,转身便走。

    玄机子,心中郁闷至极。那实力颇高的青衫客,掉头就走,九幽天魔阵,又没人居中主持,已经形同虚设。可笑那杨颖蓉还痴心妄想!“贱人!”玄机子,心中又狠狠地暗骂了一声。

    忽然,李秉澄、梁晓如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一片叶海,二人飞得甚急,却一不小心,陷了进去。那杨颖蓉,似乎早有所料,微微一顿,随即也主动飞了进去。

    吕叶青!玄机子心中暗叫一声,也急忙飞上前去。

    那片叶海,似乎自成一界,一眼望去,无穷无尽的树叶,翠绿欲滴,仿似生机无限,但玄机子却感到了其中那无尽萧杀的气机,尤其是隐约传来的莫名鸣啼之声,竟然让玄机子心中一冷,感受到几分死亡的威胁。

    忽然,从那遥远的西方莲法峰,又有宏大的木鱼声传来,响彻庐山之巅。那莲法峰在修士们的视线中,也似乎逐渐变得高大飘渺起来,像一把利剑,刺向云霄。

    一阵莫名的轰鸣声在心头响起,玄机子不由抬头仰望,竟然隐隐感觉天空似乎暗中起来变化,好似被抹去了一层尘埃,更加真实而清明。这种感觉,朦朦胧胧,但却又真实不虚。

    梵音木鱼出世,莲法峰要完全开启了。玄机子不由莫名一叹,想不到居然让莲法峰拨了头筹。

    不待玄机子多想,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垂落在前方无尽叶海之中。随后,便看到,杨颖蓉倒飞出来,直退到数十里之外,方才停了下来。但其身影却未稳住,杨颖蓉娇躯不断颤动,一抹血雾从其唇边喷洒而下,整个人好似凄风冷雨中海棠,摇曳飘红。

    那叶海之中,忽然响起阵阵梵唱声,木鱼声,随后又升起无尽鬼气。

    又是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那无尽鬼气,随即消散。

    紧接着,便是连那片叶海也消失不见。

    哇的一声,杨颖蓉,又是猛地喷出一大口精血。玄机子远远望了一眼,感受着杨颖蓉那几乎是滔天的愤恨,微微一笑,一甩拂尘,转身而去。

    正所谓

    魔气升腾结阵忙,不知莲法真战场。

    梵音金光云海荡,辛苦一场他人裳。

第三百二十章 魔女语

    一只巴掌大的木鱼静静地浮在上方,闪着金光,散发出佛门独有的气韵,好似闭关多年的老僧,一朝破壁而出。

    悟虚双手掌心向天,虚托着,虽身心疲惫,但感受到梵音木鱼真灵那一道略带欢快的神念,也是心中喜悦。这道·神念,是单独传给悟虚这个亲手助其归位之人,蕴含复杂,不但有其数百年的所见所闻,更是记载了梵音木鱼一些最基本的御使法门。

    悟虚来不及细细参详,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忽然从身后传来。悟虚的曼陀罗法界,不禁显化出来,震动不已。却原来是****额尼大喇嘛等人,联手施展曼陀罗诸佛海会.界,要强行与悟虚法界相融。曼陀罗法界相融,本是需要法界主人应允;但先前,****额尼大喇嘛等人,源源不断地提供浩瀚灵力,助悟虚送梵音木鱼之灵归位之时,早已暗中种下灵引。此刻,梵音木鱼·刚刚出世显化,****额尼大喇嘛等人齐齐祭出法界,要将悟虚·法界融合,却是企图凭着悟虚与梵音木鱼之灵的联系,将梵音木鱼炼化了去。

    岂能让他们如愿?!这是众人一致的想法。

    又是一道道磅礴灵力,排山倒海一般,以悟虚为中心,悉数倾泻碾压了过来,竟然如同方才一般,又都把悟虚当作了战场。

    真是欺人太甚!那道道灵力,在身体内外,全都如狂风利刃,毫无一丝温柔,悟虚咬着牙关,尽可能地将这些灵力导引至梵音木鱼。便只见,梵音木鱼,顷刻变大,飞到悟虚头顶,徐徐旋转起来。

    那梵音木鱼,越转越快,越转越亮,到了后来,悟虚头顶上空,一亩大小的区域全是一片金光,清脆的木鱼声时时从金光中响起。这片旋转的金光,犹如金色漩涡,那些从四面八方打过来的灵力,不管正邪,无论黑白,如泥牛入海,全被吸了进去。

    在场的,都是真灵修士,片刻之后,便齐齐收手。

    那梵音木鱼,见众修士收手,忽然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莲法峰中。整个莲法峰,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佛光、梵音,四起,更有纯厚的佛息,在各处升腾,作华盖云,作香炉烟。。

    罗刹峰的那些鬼龙,首先退去。随后,非莲法峰佛门修士,悉数飞出了莲法峰。

    悟虚,也趁机,隐身而去。·

    梵音木鱼出世,莲法峰真正开启。这件事,由此暂告一段落。当然,此事涟漪,许久还在六峰及云海流传。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有好事者做个大致的统计,此事件中,云海有近百名修士受伤,五十余人身亡,此事过后,庐山莲法峰,有数十处祥瑞乃至法器先后出世,灵气浓郁程度上升了三分之一,整个山峰变得更加神秘和巍峨,寻常修士更加难以靠近。而且,据传说,庐山莲法峰可以操控着梵音木鱼,任意远程攻击。那天外天下观星宗下来的两名真人修士,李秉澄、梁晓如,似乎就是被悟虚以梵音木鱼,降下三道佛门金光,给轰杀得连渣也不剩。一起倒霉的,似乎还有罗刹峰吕叶青。

    前面的所谓“大致统计”不过寥寥数语,但后面的“据传说”却是绘声绘影。悟虚在云海中晃悠了几日,经过不少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人在谣传这些。他们每个人都言之凿凿,放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说什么悟虚垂涎那天外天佛门舍利子,阴潜尾随,先是等魔道中人忍不住先出手,作壁上观,等到囚魔峰和观星宗的人,两败俱伤之际,方才暗中祭出曼陀罗法界,恰好罗刹峰的吕叶青路过,便也遭了悟虚毒手,与李秉澄、梁晓如二人一同被曼陀罗法界困住,然后被悟虚驱动·梵音木鱼,降下金光,悉数轰杀。

    这是何人在如此编排自己?!用心何其毒也!当日,自己导引着诸多佛门真灵大修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到梵音木鱼之中,要助其真灵归位,显化于世,确是有三道金光,从梵音木鱼之中,升起,冲天而去。但这三道金光,乃是梵音木鱼真灵自己激发出来的,想必是灵力灌输太猛,或者是要消弭出世之前的天劫。又如何扯到自己头上?再者说,自己与李秉澄二人交换了佛门舍利子之后,听得元法大师紧急传讯,便早早离开,又如何祭出曼陀罗法界,将三位修为高深的真人修士,一同困住,然后从千里之外的莲法峰接引来佛门金光?要知道,几乎整个庐山的真灵修士,都在莲法峰上看着自己助梵音木鱼真灵归位的。又怎么可能还在云海某处?。。如此多的破绽,这背后造谣之人的智商呢?这些传谣之人的智商呢?

    悟虚坐在一处茶馆,耳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冷笑不已。

    这时候,忽然,一阵笑声在茶馆外响起,一道曼妙的身影,如微风细柳,斜斜地飞了进来。如羊脂一般的手臂,乃至大腿,在又薄又细,轻盈无比的黑丝下,若隐若现。但大好春光,却几乎无人敢抬头去看。因为,囚魔峰自在仙使,杨颖蓉,何人不晓,几人敢看?

    好个杨颖蓉!当日,袭杀李秉澄、梁晓如,她最是积极,说不定便是她想出这事后嫁祸的谣言!悟虚正要起身上前。

    哪知,这杨颖蓉眼波一转,纤腰微摆,无声飘至一个妖修跟前。这妖修,头上两只角,浑身毛发如刺,若是细数,袒露在外的腹部上,又有七七四十九块腹肌,看上去矫健得很。

    悟虚识得,这个妖修,正是先前,脚不沾地,唾沫横飞,对着周围吹嘘自己如何如何设计,轰杀观星宗和罗刹峰之人的的人。

    “方才便是你,在这里妖言惑众?说什么悟虚大师,阴险卑鄙,下流无耻,谋财害命?”杨颖蓉,手捻兰花指,吐气如兰,轻声细语道。

    悟虚不由气结,“阴险卑鄙,下流无耻”这八个字,那名妖修方才有说么?这真是指着秃子骂和尚!

    那名体魄雄伟的妖修,也不知道属狼类还是属虎类,但此刻却的的确确属猫类,站在那里,垂着头,腰杆也软趴趴的,颤声答道,“小的胡言乱语,仙使莫怪。”

    杨颖蓉,闻罢,转过身,对着悟虚,似笑非笑,“修行之人,切记不可妄语,更不可无事生非。你今日这番言语,我听到了倒没什么,无非是略微申斥罢了;要是让我那赵姐姐听到了,你可就不死也得扒层皮。”

    那名妖修,顿时头如捣蒜,连声说是,然后连滚带爬,逃出了茶馆。其余人等,见气氛不对,也急忙哄然而散。

    茶馆中,只剩下杨颖蓉和悟虚诡异地对视着。片刻之后,杨颖蓉,忽地嫣然一笑,扬手舞袖,扭腰倒飞,落在宽长的木凳之上,依之为床,单手支首,玉体横陈,凝目对视着悟虚。

    悟虚·,笑了,随口吟诵道,“《曼陀罗大欢喜经》有云,红粉不骷髅,真空藏妙有。只可惜,小僧愚钝,只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然,倒是可以好好领教一下杨施主的天魔艳功!”话虽如此说,却已经是将曼陀罗法界祭出,手中金刚密因生死了义佛珠也虚浮了起来。

    杨颖蓉,止住了笑,凄凄楚楚地望着悟虚,“究竟有何冤仇?你竟然如此对我,一碰面就杀气腾腾,三言两语,便要刀剑相向?”

    悟虚冷笑不语,这妖女,赵彤多半便是被她引入魔道的,几次三番见面,都是阴阳怪气,暗藏杀机,此次这到处流传的谣言,说不定便也是她散布出来的,莫看她方才假惺惺又语带讥讽的呵斥那妖修。

    曼陀罗法界充斥于茶馆,金刚密因生死了义佛珠,如星辰涌动,杨颖蓉身影幽幽,似真似幻,诸相具足,放佛身处无尽远处,又仿佛便在悟虚眼前。

    便纵是大自在宫的天魔影,在我法界之处,佛珠之下,又岂能来去自如,倩影悠游!?悟虚站在重重莲花间,双手徐徐结印,一丝灵力在腹中蕴绕,从脐轮升腾,循着中脉,过心轮,至喉轮,正是要以********吼,诵出真言。

    遥远的对面,杨颖蓉却先开口了。她那香艳而又飘渺的身影,在四面八方显现,幻灭,流转。。每个身影,同时发出不同的音符,或喜或悲,或轻柔或铿锵,或勾魂夺魄,或萧索寂寥。。

    这种种声,组合在一起,却是一首.而又幽怨的诗句:

    天魔原在身边伴,飞天是我心中乐。

    峰中仍共痴痴爱,但求人间多春色。

    在此间的茶馆中,在悟虚的曼陀罗法界中,跌宕起伏,飘飘荡荡,悠悠扬扬!

    悟虚当即大退一步,面带惊异之色,无比凝重地遥望着对面的漫天魔影。这诗句,乃是自己当日初上囚魔峰,与赵彤在黑云翻腾间,扣手偎依,风流缠绵之后,临时起意而作,怎么会被这杨颖蓉知晓?.

    忽然,悟虚又是脸色一变,接连后退几步,法界摇晃,一金刚密因生死了义佛珠也垂落在手腕处。悟虚面色忽然起了几分狰狞,又带着一丝恐惧,死死地盯着斜卧在对面木凳之上的杨颖蓉。

    杨颖蓉,面色灰白,却又隐约带着一丝潮红,微微抬首,幽怨地望着悟虚。

    “是你?不对!不可能!”悟虚,一字一顿,方才涌到喉轮的那丝灵力,从唇边飘散而出,化作云和雾、风和雨。悟虚的面容,顿时在杨颖蓉眼中变得不真切起来。

    扑哧!一口污血,从杨颖蓉唇边喷出,带着腥味,飘散到空中,同隔着两人之间的那层云和雾、风和雨,溶为一体,纠缠在一起。

    “当日,我咬了你一口,如今算是偿还了。”杨颖蓉,忽然一变大口喷着鲜血,一边似笑非笑地对着悟虚说道。

    悟虚,听罢此言,犹如五雷轰顶!当日,自己初上囚魔峰,心忧赵彤,莫非真的是心神恍惚间,被这魔女以幻境相诱,将其误认为赵彤,然后做下那苟且之事?!不然,这杨颖蓉何以不但知道那四句诗,还一口说出咬了自己心口一口?

    悟虚忽然又想到,当日那颗珍珠,被自己一捏即碎,全无一丝佛息,自己也曾起疑,对着赵彤远去背影大声追问。。还有那日之后,赵彤对自己的避而不见。。心中翻江蹈海,到了嘴边,已经是苦涩一片。

    “你这个妖女!”悟虚,忽然一声大吼,朝着杨颖蓉飞了过去,单掌高擎,手腕佛珠簌簌直响。

    杨颖蓉低着头,咳着血,发丝散乱在肩头,气息萎顿不堪,放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悟虚,单掌如剑,在杨颖蓉头顶,散发出耀眼的金光,但终究是敛去。悟虚,无力地垂下手,一个踉跄,惊慌地后退几步。

    片刻之后,悟虚稳住心神,沉声说道,“你走吧。”顿了顿,又略带沮丧的语气,“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伤不是我造成的,你也无须在我面前装可怜。”

    方才,悟虚出手,虽然有部分灵力气劲,打在了杨颖蓉身上,但却不可能令其如此咳血不止。多半是围攻袭杀那李秉澄、梁晓如之时,受了重伤。悟虚心中暗道。

    咯咯。杨颖蓉猛地抬起头,对着面色阴冷的悟虚,含糊不清地冷笑起来。

    “本宫,需要在你面前装可怜么?一掌打死我吧,反正我已经中了你们佛门的大日金光!”

    悟虚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杨颖蓉,沉默片刻,说了声,“不可理喻!”便要抽身而去。

    哪知那杨颖蓉,如幽灵一般飞拦在前路,披散着头发,面色惨白,嘴边血迹斑斑,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悟虚,似乎空洞无比,又似乎随时要喷出熊熊烈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悟虚头皮发胀,也快疯掉了,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狠狠地问道!

    “我已经命不久矣,送我下庐山,我要死在雪山上!”杨颖蓉,也压低着嗓音,但语气却是十分切斯底里,狠狠地瞪着悟虚,犹如泼妇一般。

    “要么,你就一掌打死我!”

    “我宁愿死在你们这帮秃驴手中,也不愿落在赵彤、玄机子他们手中!”

    .

    悟虚心中默念《般若蜜多心经》,双掌合十,任凭杨颖蓉又哭又闹,身影渐渐淡入曼陀罗法界。

    杨颖蓉,望着空空如也的茶馆,沉默片刻,仰头又是一口高高的血箭喷出,身躯直接往下坠。

    数点梅花飘零,一袭黑纱覆地。

    虚空中,一声佛号响起,悟虚去而复返,神色复杂地走了出来。

    正可谓

    身作战场心如狱,谣言难敌魔女语。

    当初光影暗缠绵,诵罢情诗血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