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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濠州城

    濠州城外五里处,一片片营帐错落有致,隐隐以阵法相连。营帐内,不时有一二飞骑穿梭,奔向各处,发号施令,传递消息。最外面,每隔五十米,便有三米多高的小楼,内有弓箭手,充作哨塔。其周围配有百人左右的步兵分队,手持盾牌和刀矛,不时轮番派出三五人,配合着骑兵,在辖区内来回巡视。

    若是从这些哨塔向前眺望,便可见五颜六色、伤痕累累的石墙之上,有一堆堆篝火升起,一对对红巾军士,身着又脏又臭的单衣,围在周围,抖抖嗦嗦,却手掌紧紧攥着武器,不时地朝着前方元军大营方向瞄着。几个浑身带伤的义军将领,带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军士,登上北边城楼,自东向西缓步而行。所过之处,红巾军士,纷纷站直身体。那走在中间的一名年轻将士,头发凌乱,根根铜须从本已微翘地下巴上向上倒卷着,乍一看些许滑稽,待细看之下却是平添了几分杀气。

    这名将领,身着酱色长袍,腰胯宝剑,脚穿一双寺庙僧人常用的黄色罗汉布鞋,步履沉稳地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兵面前,用力的拍了拍其肩膀,嗡声问道,“身子骨吃得消么?”那名娃娃兵,挺了挺胸膛,用略带尖细的嗓音,答道,“禀朱将军,吃得消!”这名被唤作朱将军的年轻将领,正是朱元璋,也即悟虚在花莲妙法宗的同门师兄弟如净。朱元璋看着这名一脸稚气的小男孩,点点头,环顾了四周一眼,大声说道,“贼娘的,这帮心狠手辣的元军,几个月来趁着入冬,伤了我们不少弟兄!如今,大帅们将帅府的家具都搬到城头,劈了来烧火取暖,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给大家烧得暖暖和和的,给这贼老天烧出一个大窟窿!”便有一机灵的士兵,高喊道,“朱将军,请放心,几个月都挺过来了,这眼瞅着已经开春啦,弟兄们还怕个鸟啊。我们把火架高点,烧旺点,到时候狗日的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两个,咱们就给它来一个鸳鸯烧烤!”顿时,城楼上一片哄笑。朱元璋也是带着身边将士哈哈大笑,对着四周一抱拳,“今夜虽然月明,可以将下面看得一清二楚,诸位弟兄们还须得安排好人手,轮番执勤放哨,切莫大意啦。”周围红巾将士们也相继抱拳,纷纷应和。

    朱元璋随后转身,对着几名将领说道,“今夜,元军似乎不会夜袭。不过还是请诸位去东西南三面,巡视叮嘱一番。在下,今夜仍在北楼过夜职守。”那几名将领,随口应了几句,随即带着几个亲兵,从北楼各自而去。

    朱元璋领着一行人,在北楼转了两圈,站在到濠州正门之上,一手按着宝剑,一手拍打着冰冷的墙垛,抿着嘴,瞪着双眼,遥遥望着前方绵延数里的元军营帐。半响,待四周无闲人,方才低声问道,“入海,那王胖子招了没有?”身后一名少年抱拳答道,“已经招了,入春带着几个弟兄,从他家地下密道中搜出了兵甲二十副,刀剑若干,上好盐巴三十斤。现已秘密藏在了一个废弃的书社库房之内,并有几名信得过的老弟兄日夜看管。”朱元璋转过身来,眯着双眼,“那书社主人可还在城内?”江入海,楞了片刻,回道,“书社主人老早便带着家眷逃出城去,如今尚有一名垂垂脱牙老仆寄居在书社后面的柴房。”朱元璋,转过身去,又望着远方,言语道,“做大事者,不可存了妇人之仁。想当初,你我便是心生怜悯,放了那杂货店老板一马,却被其通风报信,引得数十名元狗前来围剿,你我等人几乎身首异处。又前些日子,那贾鲁使诈,将南面元军撤去,若不是我请了帅令,拼着义军兄弟们翻脸之险,当场狠狠砍了是几十个脑袋,只怕这濠州城已经丢了,你我便要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再无立足之地!”一席话,在寒夜中说得江入海满头冷汗,口中连连称是。

    原来那先前在黄河泄口监督河工的御史大夫贾鲁,受了元相脱脱之命,几月之前便率军杀奔濠州。开始之时,令数万大军将濠州城四下里团团围住,轮番进攻。无果之后,又采取围三留一之策,白日里在义军众目睽睽之下,将南面城门的元军撤去。濠州城中七路元帅,郭子兴、孙德崖、彭大、赵均用等,各有麾下,虽然一番商议,推举朱元璋做了守城将军,统一调遣,分派任务,实际上还是各有统属,可谓“一块牌子,两套班子”。

    守在南门的乃是孙德崖的部属唐百田,待此方元军撤了数日,眼见得元军只管集结主力主攻北楼,余兵夹击东西两面,那唐百田便说道,“此乃围三趋一之计,我等正好将计就计,趁机出城寻些过冬之物。”便要整队出城而去,幸好朱元璋及时得知消息,率着身边督战队,打出诸位元帅旗帜,抢先以雷霆之势,砍杀了数十人,方才压住阵脚,喝退出城队伍,其后蜂拥尾随的老百姓也随之散去。那唐百田随一时惧于朱元璋威势,率着队伍退了回去,却一状告到了孙德崖等诸位元帅那里,告他专权擅用,滥杀无辜。几位大帅一连几日,吵得不可开交。

    幸好,那唐百田按耐了两日,忍不住,又率着麾下一部军士,趁黑摸出,却不料早有预先埋伏的兵马守候,一番掩杀,上千将士折了大半,方又狼狈退回城中。原来却是贾鲁暗中联络了附近一些乡绅团兵,配置了若干军械,专门守在南面十里之外,只待红巾军出城自投罗网。消息传来,才算给郭子兴、朱元璋等解了围。诸位元帅这才又重申朱元璋守城将军之权,商定无论元军从何方向攻城,其余各处的义军皆听从守城将军调遣,但有拖延,力斩不赦。

    朱元璋又暗地里,遣军士将城中大户的家具,凡为木质,尽皆征没,发到各营,声明乃诸元帅取出府中家具,为军士烧火避寒。又命令不在军中的白莲教外围分子,四下刺探,但有那私藏粮食棉被等物者,即于住地,当场锁拿,严刑拷问,获知即送往城楼之上。又率着江入海江入春等人,在正门城楼及各处,日夜巡视,身先杀敌。如此军心渐安,与城外元军相持不下。

    却说城外元军大营里,有一处地势颇高的之地,其上旌旗密布,刀剑林立,层层披甲卫士拱卫之中,有一个状若小山包的帐篷。其间灯火通明,有一名面带病容的汉人老者,端坐在堆满淑书文和印章的大几之前,仰靠在柔软的皮质垫背之上,微喘了几口气,扫视了帐下诸将领一眼,淡淡地问道,“诸位,可有异议?”左下首一名身高六尺,圆脸阔嘴的将领,走了出来,抱拳道,“贾大人,下官以为,我大军将毫州围困数月,其城中粮草军械之物必定消耗一空,莫若再等上数日,待城中反贼内讧,争夺物资之时,我等再一鼓作气,攻入城去。”此言一出,帐内一些将领便纷纷点头,意有所动。

    贾鲁看了看着出列出话的中年将领,顿了顿,说道,“贴木儿,我军围困濠洲数月,屡次攻城,接连受阻,却是为何?”那名叫帖木儿的将领羞红着脸,期期艾艾地答道,“反贼个个皆是亡命之徒,一时难以攻克。”贾鲁正要开口,忽然面色潮红,早有旁边的军中医师趋步上前,以手掌轻抚贾鲁后背,过得半响,贾鲁方才连咳数声,吐出一口浊痰,喝了一口奶茶,方才两手撑在案几之上,双目怒视,说道,“尔等祖上皆蒙皇恩,身据军中公职,本该奋勇杀敌,报销朝廷,难道还怕了一群衣衫单薄、手持木棍的乌合之众?”

    下面的诸位将领,暗自腹诽,“这白莲教匪徒,蓄意起事,占了濠州城,个个皆是真刀真枪。哪里还是往日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野民夫?”不过这些话,却是不敢明着拿来当面顶撞贾鲁大人。说来说去,还是各自的部署胆小怯战之故。平日训练起来,骑马游走,像模像样,一待攻城,好多还没爬到城楼之上,便吓得两股打战,从云梯摔了下来,肝脑涂地。

    贾鲁见众将领低头不语,互相巡视,哼了一声,从案几之上拿起一封书信,扬了扬,说道“莫以为可以借着那些乡绅团兵,攻城克敌!人家此番前来,不过是因我与附近几个宿老颇有交情,长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人家撇不开情面,方才率着守家护院的乡兵兵,前来策应。如今已是开春时节,这些乡兵个个寻思着回家耕田插秧,以备来年。如今已有书信过来?”

    帐中诸将,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锤掌言道,“大帅,这五千乡兵,熟悉此间地势民情,实属牵制敌军、出奇致胜的利器,万万不能就此让其离去啊。”“万万使不得啊!”“临阵退缩,这仗还怎么打?”

    贾鲁见时机已到,不理众将纷扰,站起身来,一拍案几,大声说道,“我已回信,与其约定,明晚子时,齐聚濠洲北门,趁夜攻城!粘突骨,你率领军中骑哨与弓箭手,于今夜开始,将城外敌哨悉数歼灭。帖木儿,明日起将全军投石车收拢清点,然后于明日夜晚、修缮完毕,多备大石与火器,派一队军士将其秘密集结在城北东侧的树林之中。其余各部明日轮番休整,待待到子时,便听本帅号令,一举攻克这濠州城!”

    众将士,纷纷抱拳,嗷嗷叫唤,轰然领命。

    正所谓

    腰挎宝剑铁心肠,当年山僧亦豪强。

    敌军灯火凭高望,夜色茫茫拍城墙。

第五十二章 敌夜袭

    夜已深,虽然是两军交战状态,但此刻濠州城内外却也是一片静寂。

    城外五里范围内,草木几乎践踏一空,抬头不见飞鸟,低头不见老鼠,但阴风阵阵,尸气飘散。偶有一个身影微微露头晃动,便有数支穿心箭随着呜咽风声射来,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然后便有四五铁骑飞来,个个身披铁甲,背负箭囊,左手持弓,右手握刀,在四周一番逡巡,随即一勒缰绳,*披着皮甲的骏马,扬起裹着厚厚棉布的马蹄,飞驰而去。

    朱元璋率领着江入海江入春又在城楼站了一会儿,便吩咐散去休憩。这些日子,朱元璋几乎日夜守护在城楼之上,就连就寝也是在城楼一个指挥卫所内。朱元璋进了卫所,解下外面的长袍,命军士倒了一杯热茶,在油灯下拿起一本书看了一会儿,又会见了几批下属,处理了一些城中杂事,直到天色微白,方才和衣而睡。

    城内,因随着元军攻城,早已实行宵禁。天一擦黑,家家户户关门落锁,吹火熄灯。街道上,一对对红巾军士,手持火把与大刀,来回游走。偶有庭院深深处,升起声声歌舞嬉笑,还没飘到庭院高墙处,便已恍恍忽渺渺然,消散在夜空。

    到了明日天明,朱元璋又早早起来,巡视一遍之后,带着江入海江入春一干人等,下了城楼,来到街道之上。用了早点,便直奔郭子兴帅府而来,先是抽空和爱妻马氏见了一面,待郭子兴起床洗漱一番,便随其来到彭大元帅府上,向几路大元帅禀报了近日军情,一番商议,出来之时,已是快到中午。正欲领着众人去那军需囤积之所,细细查验,忽然有急报,“派出城外的探哨,一夜之间,全都被灭,竟无一人逃脱!”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当下,朱元璋上了城楼,召集各方守城的中层将领,齐聚在北楼石头砌成的卫所,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最后归结起来有两条,其一是不是元军有精锐增援?其二,是不是元军有大动作,这是事前在斩断我军耳目?但是在是否再派出探哨,众将领却产生了分歧。因为派出的探哨,都是各部有点身手的,要是派出去再回不来,那谁也心疼。最后还是朱元璋力排众议,尽出精锐猛士,四处刺探军情。决定本部出六人,由江入春带队,其余各部各出三人,于今夜偷偷出城,务必搞清楚元军的动向。同时,朱元璋下令,城中但凡能站立的军士,尽皆上城楼应战,又令将老人和小孩编为数组,在城中集合待命。当晚,十几名探哨撒入城外茫茫夜色。朱元璋及诸将领,在北门及各处不断巡视。谁知,到了夜里,城外毫无动静,元军大营似乎如沉睡的猛兽,无一兵一卒前来相犯。众人稍稍吐了一口气,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到了子时,守城军士却忽然听到,城下嗖嗖的射起几支穿云响箭,那几支飞箭,显然便是今夜派出去的探哨射出,尾巴带起一股火苗,发出尖锐的鸣声,从城脚冉冉升起,宛如节日礼花一般。随之而来的是下方江入春等人的呐喊声,“敌袭!元军大举攻城!”众军士,急忙鸣金点火,拿起火把,往那城外一看!便见,影影绰绰间,似有无数阴兵从地狱冒出,潜伏在漆黑夜色中,不时有一两声马匹的嘶叫声,和大地的沉闷震动声,从前方传来。

    忽然,便是猛地几声炮响,无数的火把,纷纷亮起,密密麻麻的元军,悄无声息地已然*近到城外两三百米处!旌旗随风飘展,铁甲泛光露寒。然后,后方帅帐之处,旗帜舞动,一名骑马将军,长刀一挥,大声喝道,“杀尽白莲匪贼,攻城三日不禁!”顿时,无数杀喊声冲天而起。

    便见得东侧树林之中,齐刷刷地树立起一辆辆投石车,缓缓推到城墙东北角,与元军排成一列,然后便是无数巨石和火器,从天而降,直接奔着正北方向的城楼而来。濠州城楼夜空,顿时一片光亮。

    紧接着一片符箭,闪着夺人眼目的光芒,带着毒舌般的火焰,划过夜空,如暴雨一般倾泻到城楼之上。随后,又是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元军步兵百人一队,每队间隔五十米,手持圆盾,挥舞着大刀,护住手抬着云梯的军士,疾奔向城墙根而来。更有,数百人的骑队,马披皮甲、人披铁甲,用牛皮带,绑着数十根三人合抱的大树,缓缓得朝着北门行来,每踏出一步,大地似乎都在颤抖,扬起半人来高的尘土,发出沉闷的响声。

    更有数千乡军,等了数十部云梯,从靠着西北角的西面城楼,发起了攻击!

    朱元璋等义军将领,早已惊醒。一边着人通知城内各大帅,一边调遣人手,依托着城楼墙垛,两三个高处的卫所,死守濠州正门北楼。

    诸位大帅,从温柔乡惊醒,得知敌军倾巢出动,联合乡军,夜间攻城,纷纷骂咧着,点起城中各自部属,疾奔城楼。

    朱元璋,见城楼东北角被元军投石车所压制阻断,不但东面军士不能前来北面策应,就连东北角登城楼的甬道也难以通行。当即,传令,东面守城部队,出城直攻城外东北树林,又令城内已经编组的老人和小孩,与北楼内侧搭起梯子,城内诸东北方位的军士,沿着梯子火速攀登到北楼,予以增援。

    又命数队弓箭手,分据在北楼正中间及东西两处卫所中,以火箭专射在攻城云梯上爬得最高之敌军士卒。自己则带着一队亲兵,守在正门上方的墙垛处,督促军士抬起巨石、滚木以及火器,朝下方扔去,力阻元军骑兵,撞破城门,大部进入城内。

    元军等将领自从那日贾鲁发怒训斥之后,也轻易不敢下令后撤。粘突骨、帖木儿等人,更是亲身带着督战队来到前沿,遇见惊慌乱叫、往后躲闪的,便是狠狠一刀下去。因此,元军也是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往上爬,哇哇大叫,在刀林箭雨之中,一个接一个,一步接一步,向城楼推进。好几次,有数十名元军,冲上城楼,杀出一个缺口,全赖朱元璋居中策应,带着身边亲兵,来回拼死肉搏,方才压了回去。

    而西面城楼,赵均用的部队,面对骁勇凶狠的乡军,则是渐感吃力。虽然后面镇守南门的孙德崖之部赶来支援,但乡军主事之人,潘如虎,虽是文人进士,却胸有丘壑,借着夜色,瞒住了赵均用所部,集中七八部云梯,早早地将西北角攻陷,不断切断了西北策应,而且,虚虚实实,趁着义军不知己方兵力,时而一力从西北角渗透,时而在西面杀声震天。

    战到此时,城楼之上,东、北、西三面不能相顾,北面城门在元军骑兵巨木的撞击下,摇摇欲坠。更有巨石、火箭,落在城楼及城墙内侧。先是编组的老人及小孩,受伤流血之下,哭喊开来,接着,渐渐地,便是守城军士也渐渐心慌起来。

    朱元璋,见此情景,大喝一声,手中宝剑,将一名刚刚爬上城楼的元军斩成两截,随后喝道,“诸弓箭手,给老子狠狠地射杀两边登城之人。老子这里,你们不用管!”随即下了城楼,督促方才入城的江入春在城门内侧,率两百军士,领老人小孩各一组。一百军士火速加固城门,老人小孩在城门处挖凿三米深十五米长的坑道,其后另一百军士,构筑一道临时防御工事。复命城中所有军士,尽皆快速集结于城内北门。

    待得片刻,北门在持续猛烈地撞击之下,轰然倒塌,元军骑兵及周围的步兵,蜂拥而入。那元军本就贪生怕死,见北门洞开,全都舍了攀爬云梯,直接一窝蜂地从此处杀入。朱元璋率着江入春等数百军士一阵箭雨火把,将拥挤在已经挖好的坑道中元军,射成了刺猬,烧成了火人。

    于是,此处便成了一个绞肉机!

    不但元军丧亡惨重,而且守在此处的义军也是一个个倒下死去。到了绝境,拼命而已!哪怕一比三,一比十?在阵阵军鼓声中,在漆黑一片之中,在你死我活之中,在运筹帷幄铁石心肠的将帅心中,不过是隐约惨叫,一二数字罢了。

    生与死不重要,胜与负也许更重要!

    忽然城外东北角升起一颗颗巨石和火团,带着呼啸声,向着元军阵营落去,犹如天外火星撞地球一般。原来,是东面守城部队,出城杀入东北角树林,夺了元军投石车,此刻正调转方向,攻击元军。元军阵营一阵大乱,攻城之势为之一滞。恰有几颗巨石落在帅帐周围,带起尘土无数,惊得人仰马翻。帖木儿顿时举起手中宝刀,高声大叫,“保护大帅!”随即率着身边军士,拥着帅帐急急往后撤退。元军,随之,亦纷纷随之后撤。乡军那边,见东北角投石车被红巾军夺去,元军尽皆后撤,也退了下来。

    贾鲁在帅帐中,见此情状,大恨道,“帖木儿,误我!”一连数声,仰天倒下,昏迷不醒。数日之后,于濠州城外元军大帐之中病逝。

    贾鲁一死,潘如虎便带着数千乡军离去。旋即,元军也自撤去。

    濠州之围遂解。

    正所谓城内城外各用功,穿云响箭破长空。

    旌旗铁甲露光寒,箭雨火星照血红。

第五十三章 权霸王

    濠州之围解去不久,城中诸大帅见外部之危已去,遂心思又活了起来,各自在城内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朱元璋守城将军一职也形同虚设,便将从王员外那里搜刮到的盐巴拿到外面换了几十石粮食,献于郭子兴,请假回老家招兵买马,募得一千子弟兵。其中,有少年伙伴,徐达、汤和等人。

    不久之后,又招降了张家堡驴牌寨的三千民兵。将此数千兵马,整顿*练一番。向东夜袭元军于横涧山,收人口七八万,又从中挑选两万青年,编入行伍。有地主随后,南下迅速攻占滁州,一时军威大振。

    这期间有地主冯国用冯国胜两兄弟率本乡军士投奔,为其在幕府参谋。又有李善长军门求见,劝其学汉高祖刘邦,“胸怀博大,知人善任,仁德宽厚,五年而得天下”。遂被任用为掌书记。

    元至正十五年,刘福通在砀山夹河访得韩林儿,并将他接到亳州,立为皇帝,号小明王;建国为宋,年号龙凤。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刘福通罗文素为平章政事。不久刘福通不满杜遵道得宠擅权,伏甲士杀之,自封为丞相,不久又改为太保。是年,郭子兴病死。朱元璋,利用元军降将野先降而又叛,借刀杀人,除了郭子兴舅子张天豪,大儿子郭天叙。不久,又寻了一个理由直接杀了郭子兴二儿子郭天爵。自此,朱元璋开始自立门户,积蓄实力,扩充地盘。只不过,韩林儿、刘福通一路起义军势大,且麾下不少皆是白莲教徒,是以军中仍然打着宋朝旗号,文告皆用龙凤年号。

    朱元璋,成为一方义军首领之后,便着人重新在原址修了皇觉寺,又遣人西行,进入徐寿辉、彭莹玉西路红巾军的地盘,前往庐山妙法峰,企图再叩山门,引以为奥援。却不想,花莲妙法宗一心避世,也不认朱元璋这个已经被逐出山门的弟子,对其派出的几拨使者及一干礼物拒之山门之外。朱元璋暗自怀恨,遂与主动联系的龙虎山正一教一拍而合,暗通款曲。

    原来自从黄河乱,刘福通起兵颍州,彭莹玉等于蕲、黄起义,北方与南方隔断,龙虎山正一教便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不能借势元朝,也不好暗中投靠南方起义大军。因为无论是驰骋中原的刘福通东路军,还是广据两湖及闽浙之地的徐寿辉天完之国,皆是烧香聚众,信奉弥勒佛,于道教却是敬而远之。是以,除了浙东张士诚和浙南方国珍之地,正一教已经将其余南方各处的诸如当日被悟虚惊走的寒霜子之类所谓督察道师们回撤至龙虎山一带蛰伏。所以,在探得朱元璋派遣使者拜谒白莲内宗——花莲妙法宗之事,张天师出云子,便派出一队道士,乔装打扮,一路往返护卫,几次下来,便与心中恼恨的朱元璋搭上了线。

    龙虎上后山的天师观,下方的洞府中,一群退位的天师,又齐聚在一起。待听罢出云子的陈述之后,那玉真子便又以稚嫩的嗓音对着洞府众人说道,“先前那慧明的和尚,如今待在大都天源延圣寺,乐不思蜀。如今,南北隔断,却只有有花莲妙法宗的还俗弃徒朱元璋,与我道门颇有交好之意。不知,这天下大势,本教气运,又是如何?”此话,却是说给当日主张与八思巴一系联手的灵宝真人和天机子听的。

    灵宝真人,口把“无量天尊”来诵,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说道,“据那日寒霜子禀报,以及巴尔措达遣人问讯,那慧明必是出自花莲妙法峰。此中秘辛,想必那八思巴、羌巴穆勒等也定然早已知晓。他们如今还如此礼遇那慧明之人,想必也不是没有缘由吧?”玉真子嘿嘿一笑,“难道诸位忘了前些日,大都眼线所报?那慧明根本不能与龙脉契合!吾只怕,这慧明只是喇嘛教用来应劫之人。”

    灵宝真人,默然无语。洞府内,一些老道,颇有意动。

    那如今的张天师出云子,微微皱眉,躬身行礼,“诸位长老,那慧明如何,且不去管他。只如今形势,本教该如何应对?朱元璋这里,我们该如何行事?”众人一听,又是一振。管他慧明和尚如何,八思巴一系如何结交,如今南北隔断,红军四起,皆尊弥勒佛,本教何以自处?才是当下关键。

    唯有天机子,双眼闭合,不言不语。待众人轻语过后,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天机子才睁开眼睛,面有迟疑,叹道,“诸位可记得,那朱元璋信中曾言,自己与那慧明乃是同门师兄弟?朝夕相处数年,一同被逐出山门,在小江村遇元军,被喇嘛教莫恩掳去?”众老道,点点头,与朱元璋互通书信中,朱元璋便告知此情况,还拜托龙虎山正一教打听悟虚师兄的生死下落。

    天机子复又说道,“本教气运,于这二人干系甚大。但内中详情,本人却是难以参透。其中,危中带机,生死相随,吾前日欲折寿施展周天星辰预言术,却是折寿十年,只看到一片混沌。”

    天机子此言一出,洞府内顿时响起一片唏嘘声。

    天机子,略微挥手,止住众人痛惜,“朱元璋所在,北有刘福通韩林儿,东有张士诚、方珍国,西有彭莹玉徐寿辉,恰好可以避开元军锋芒。尊白莲教,奉龙凤号,稍加周旋,便可自保而坐收渔翁之利。其所欠缺者,惟龙气也。本教与之交好,等若与先前术中显示的慧明交好。可以稍加一试。出云子,你可择机与那朱元璋会面。若是其心诚,我等可暂助之。”

    张天师出云子,见玉真人、灵宝真人等皆不言语,便躬身道,“谨尊师叔法旨。”

    过了数日,张天师率着天灵子等人,来到滁州城大帅府。那门前守卫通禀之后,便见九声炮响,帅府中门大开,身着紫金蟒袍、头戴缀玉帽的朱元璋,率着一干人等,前来相迎。

    待入了正厅,朱元璋与张天师分坐于左右首,便抱拳说道,“我那悟虚师兄,早有言道,佛道本一家。如今张天师大驾光临,我等不及远迎,真真是失了礼数。”张天师,对着朱元璋及其一侧文臣武将,稽首道,“元朝荒*无道,大帅领着英雄豪杰,揭竿而起,替天行道,拯万民于水火。正一教上下,尽皆叹服。悟虚大师,当日在龙虎山天师府,显碧海白莲,诸般佛法,与本教天星子等一番谈佛论道之余,也每每提及大帅的金刚之心、飒爽风姿。”

    朱元璋当即抚掌大笑,“吾与悟虚师兄,之前皆在白莲内宗,潜心修习佛法。忽有一日,长老妙音子,将我等二人,一一召进禅房,言明天下将大乱,我二人宿缘未了,须得下山,做那无畏施,方可立地成佛。却不想,惊动了龙虎山天师府张真人。”说罢,朝着座下江入海江入春等一干将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江入海江入春,本就是当年被悟虚和朱元璋在小江村救起之人,见朱元璋如此说道,便不禁出言打听悟虚的情况。张天师及座下天灵子等,一一为之解说。待知道悟虚当日极有可能夺舍于莫恩,修成曼陀罗法界,此刻身在大都喇嘛寺庙中,潜踪隐迹,遍习佛法,江入海江入春两兄弟及一干白莲弟子的将领,纷纷庆幸雀跃不已。

    其中有一名壮汉,站起身来,嗡声说道,“当日,若不是悟虚大师,佛音生莲,惊走了贵教的寒霜子,此刻不但是刘太保,就连俺,只怕也是早就喂鄱阳湖的鱼儿咯。”大厅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随后,又有一名中年汉子打趣道,“常遇春,你这算什么!大不了喂鱼嘛!想当初,老子在狗贼巴尔措达的行营中,搞不好就要被那帮臭喇嘛捉去,搜魂炼魄,也照样面不改色,还把悟虚大师传授的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炼到如今境界!”说完,一抖身躯,浑身变作十尺长,发出淡淡的金光,宛如一尊不惧刀枪的金刚一般。

    朱元璋暗暗将此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哈哈大笑,“你们二人,便是师兄有意点化,应劫而生,行那伐纣灭商之事!”

    之后,月下夜宴。宴罢,朱元璋与张天师于密室细谈至天明。随后,龙虎山正一教道士,暗中出入帅府,游走于朱元璋所辖之地。朱元璋则暗中加快检校组织的建立,将白莲弟子一一暗中登记在册。

    正所谓多少豪杰起草莽,天机折寿问兴亡。

    师兄点化暗帮忙,权作应劫卖命郎。

第五十四章 惊秘辛

    大都西北处,有一处占地极广,巍峨肃静的道宫,正是全真教在大都的首要据点——三清宫。一日,手捏莲花指,双腿盘坐的玄机子,正在抱元守一,气如云,其丹田之中,一条金色小龙,做吟叫之态,围着一颗浮浮沉沉的金丹盘旋不已。这条金色小龙,正是玄机子当日在庐山纯阳洞府中得到的黄龙剑。如今,已被玄机子炼化至丹田之中温养。平日里,化作金龙,与其金丹相互呼应,时刻守护;若是对敌,玄机子只需将金丹转动,便可驱使黄龙剑,凭空暴起,或剑或龙,伤人于措手不及之间。

    忽然,一声轻响,一面淡黄古朴的八卦镜从玄机子须弥戒中自动飞出,停在半空,从镜面散发出一阵似雾非雾的气流。玄机子收功,睁开双眼,静静地望着这团不停翻滚的气流。不一会儿,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道人模样的面孔出现,发声道“龙虎山已经联系上了朱元璋一部,那朱元璋乃是自花莲妙法宗的还俗之人,当日法号如净,也即现在喇嘛教中法号为慧明之人的师弟。”玄机子,问道,“那朱元璋不是打着小明王的旗号么?麾下也是多为白莲教弟子。为何会与我道门扯上关系?”那张面孔,神情漠然,嘴唇微动,冷冷地说道,“朱元璋本人,在白莲教地位不高。自立门户之后,几番拜谒拉拢白莲内宗——花莲妙法宗,却是吃了闭门羹。”玄机子点点头,“原来如此。有劳道兄了。”那张面孔随即消失,玄机子伸手将八卦镜收回须弥戒,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朱元璋,嘿嘿,想不到龙虎山正一教竟然如此惊慌失措饥不择食,找了那盐贩子海贼张士诚方国珍等人不说,如今又搭上了花莲妙法宗的弃徒朱元璋。”

    随后,玄机子走出密室,昂首阔步,来到道宫中前面的真武大厅。但见里面坐着的上百新收门徒,一个个身穿灰色道袍,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上首一名白花老道讲解道教经典。那些新进弟子们,见玄机子进来,便纷纷稽首行礼。玄机子先是对着那名传法的老道,微微示意,旋即朝着这些新人们稽首回礼。之后又走到那名老道身边,“玄华师弟,我观这些弟子,个个天庭饱满,精气十足,不知道这段日子,他们修炼得如何?”那道号玄华的老道,微眯着双眼,用右手抚了抚长须,笑道,“这批弟子,绝大多数,家世甚好,不但身强体壮,而且知书达理,于道法学习修行上,都是好苗子。我这几日细细察看,有一两名悟性颇高的弟子,进展可谓日益精进,怕是数月之后,便可以感悟气机,正式踏入修行之列。”

    玄机子听得玄华子如此说道,当即默运灵力,将场中所有弟子暗暗探查了一下,见果然有几人,体内气息连绵,丹田微震,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果然如此,如此下去,本教必将更加兴盛。玄华师弟,多亏了你的一番栽培啊。”玄华子,笑道,“些许小事,何劳挂齿。倒是玄机师兄,你一番经营,得到元庭的同意,又从豪门乡绅之中,接引来如此多的可造之材,实在是大功一件啊。”玄机子,一挥道袍,“师弟言重了,你我都是为了本教兴盛,各出己力。若是有功,也是我等同心协力之功。”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玄机子方才起身,在众弟子的注目礼之下,飘然而去。那玄华子,一脸笑容地将玄机子目送离去,复又回过神来,板着脸,朝众弟子环顾一圈,又接着讲起道法来。

    玄机子回到休息之处,想了想,将方才大厅中新进弟子的修习情况,以及龙虎山与朱元璋暗中勾连之事,一并写在一张纸鹤之上,面朝西,施法送出。待金乌西沉,随意用过晚膳之后,便缓缓在月下散步。兴致所至,一抬脚,走出了三清宫,穿过几个街道,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酒菜若干。不一会儿,玄机子一身夜行衣,戴着黑罩,推开窗户,两只眼睛从黑罩上的两个小洞向外看了看,随即腾空而去。

    玄机子刚飞走,雅间窗户处便飞来一道身影,同样也是一身夜行装束。此人望着玄机子飞走的方向,低声自语道,“师兄,你自恃修为高深术法精妙,我等难以跟踪。哪知师弟我得了这龙虎山天师府的如意神行飘渺符箓,今夜便看看师兄你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息全无。此人正是白日在三清宫真武大厅传授新人道法,与玄机子笑语连连的玄华子。

    这玄华子,仗着龙虎山天师府的如意神行飘渺符箓,远远地吊在玄机子后面,随其飞了几十里。便见得玄机子方才缓缓降落在一个都城之外的山坳处,对着一个微微凸起的山包,施展法诀,打开禁制,然后一个闪身往缓缓浮现出来的入口掠去。那入口在玄机子进入没多久,随即又缓缓隐去。那龙虎山天师府的符箓确实神妙异常,玄华字凭借此如意神行飘渺符箓,隐去全身气息,也在入口隐去之前,翩然进入。

    却说玄机子入了这洞口之后,又向下飞了数里,方才落在实地上,又走了几百米,轻车熟路般走进一个漆黑阴森的石洞。只听嗖嗖几声,玄机子弹出几颗夜明珠,将其定在半空之中,照得石洞一片光明。便有一个老迈无力却又充满怨恨的声音响起,“玄机子,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卑鄙小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子,身着紫色道袍,惨白面色带着十分狰狞,瘫倒在地上。玄机子,似乎听惯了这名老道士的恶语相向,一脸微笑的走了过去,蹲下身,轻声说道,“老不死的,全真教与你们庐山纯阳教,虽说同为道门一脉,但是各自行事,并无多少往来,更谈不上你为我授业解惑,何来欺师灭祖一说?”那名老道,似乎和玄机子多次这般言说,是以听得玄机子如此巧言令色,也再无言语,只是不时地发出低沉的痛恨之声。

    那玄机子似乎也知道这个老道士的脾性,不去管他,又走了几步,来到旁边两名抖抖嗦嗦年轻人的面前,从须弥戒中取出若干吃食,送到其跟前。那两名一男一女的年轻人,立刻爬了过来,双手慌乱,将吃食不停地往嘴里塞。玄机子看着这二人如此狼狈,叹着气说,“这段时间,教务繁忙,贫道来得晚了几日,今夜得了空,便带足了吃食,你们慢慢吃,不要怕不够。”那名老道士,见此情形,面容激愤,浑身一阵抖动,却只是带起道袍微微晃动,原来其四肢已经被斩去,徒留一个脑袋和躯干。

    玄机子又走到老道士跟前,叹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自己不能光大道门,还死藏着不让贫道知晓。你可知晓,贫道此番南下,在纯阳府得到了何种机缘?”说罢,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石洞中,便有一柄宝剑浮现,随后光华大作,耀眼的金光,将那些先前弹出的夜明珠之光彩压制得暗淡无比。那名老道士颤声呼道,“祖师爷的黄龙剑!”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黄龙剑一出,其威势弥漫在石洞内;那一男一女似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手脚乱晃,在地上鼓着眼睛,惊恐无比,似乎两条离了水快要死去的鱼儿。玄机子见此,将黄龙剑收回至丹田,随后手指朝着这一男一女微微一点,两颗丹药飞入其各自嘴里。如此之后,方才转身蹲下,对着老道士说道,“想当年,纯阳教,也是庐山赫赫有名的六大修行胜地之一。你若是将实情一一说与贫道,贫道以心魔发誓,送你早日轮回,并善待你的儿女,将其送入终南山修习道法。”

    那名老道士,似乎深受刺激,几根深深刺进气头部的银针,一阵晃动。沉默片刻,这老道士方才说道,“罢了罢了,黄龙剑既然已经被你寻得,也许这便是天意吧。你且以心魔发誓,我便将本教最大秘辛告知于你。”

    玄机子一阵大喜,当即以心魔起誓,将方才所言一一复述于誓言。那老道士,又呆了半响,方才沉声道,“你相信仙道么?”玄机子,听闻如此之问,也不由一窒,沉吟片刻,抬起头,似乎要望穿这个石洞,缓缓答道,“数百年来,无论佛道,皆无一人飞升,仙道难成。那些真灵大修士,到了最后都是闭死关,终不知所终。都说是仙路已断,大道难求。”老道士也是修行中人,听得玄机子这般回答,也是一阵出神,好半响,见玄机子定定地火热地望着自己,不由苦笑道,“无须这般望着我,我要是真知道,此刻还会落在你的手里么?”

    玄机子一皱眉头,正欲动怒,那老道士又眼神飘渺地说道,“你既然能够在纯阳祖师爷的洞府得到黄龙剑,又发下心魔之誓。我便与你讲一讲,本教掌教代代相传的密语。”顿了顿,只见那名老道士,也学着玄机子方才模样,怔怔地望着石洞上方,似乎欲将眼神穿透天空,看到仙界,说道,“数百年前,上界发生不可知变故,飞升之路几乎断绝。唯有一小世界,名为修真界,可以沟通上下。这小世界与我等所在世界的入口,其一便是在庐山。”

    玄机子乍闻此语,不由两眼放光,双手抓着老道士的肩膀,低声喝道,“此话当真?!你若是诓骗于我,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及你儿女永世不得超生。”

    那仗着如意神行飘渺符箓,追随玄机子隐身一旁的玄华子,也是心神一阵激荡,恨不得自己也走上前去,也伸出双手抓着老道士的肩膀摇一摇!还好,真人修为境界,及时顶住心神灵力,没让玄机子觉察到破绽。

    老道士,凄然一笑,扭头看了看已经昏睡过去的那一男一女,说道,“真是孽障,想当年我拜入纯阳教,一心只求大道,蒙恩师慧眼,将掌教之位传之于我。我却贪恋红尘男女之情,与师妹生下这骨肉血脉。如今,本教凋零,儿女懵懂,*得我不得不说此秘辛。”玄机子,一挥道袍,沉声道,“贫道已经发出心魔之誓言,你尽管安心。”

    老道士复又言道,“据传,若要开启与那修真界的通道,须得开启以庐山六大主峰组成的阵法。而开启之法,当年六峰各大山门皆有传承。不过本教传承已断,我却是不知晓的。六峰之中,如今,似乎便只有那妙法峰香火依旧。”

    那玄机子,听罢这老道士所言,飞身浮在空中,浑身法力喷涌,引得石洞中夜明珠一阵晃动。光影交错中,玄机子低声吼道,“妙法峰!花莲妙法宗!”

    正所谓八卦镜中通秘信,真武厅里看后兴。

    但听纯阳道士语,方知仙道妙法寻。

第五十五章 修道难

    大都南去数百余里,有一绵延高耸的山脉,名曰邯苍山,其幽远云雾深处,人迹罕至,有一处洞府,号曰三清洞。洞中,有三个似道非道的人围坐在一个石桌边。石桌中放着几盘新鲜瓜果,三个玉杯盛着碧绿酒液体。

    正首中,一个瘦削的中年文士,身着绣着金丝的道袍,两只细小的眼睛,微微露出阴戾的精光。左侧一个壮汉,衣袖卷起着,露出两支毛茸茸的手臂,撑在石桌边上,一颗大脑袋,不停转动,望着左右。这名壮汉右侧,是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只见这名女子,两颊带红,双眼含春,先是瞥了壮汉一眼,再扭头望着那名中年文士,娇滴滴地问道,“大哥,咱们到底要不要去帮着元军攻打红巾军?”

    这三人,皆是这邯苍山中的妖怪所化。中年文士模样的,取名金蛇子,其本体乃是金枪响尾蛇;那壮汉,取名韩双虎,其本体乃是一头双首白虎;而那名风骚的女子,取名胡灵儿,则是一头三尾灵狐所化。三人同在山中修炼,修为相当,都在凡尘后期,遂结为兄妹,横行于此。其中,又以金蛇子修为手段略微高上一筹。

    今日,韩双虎,胡灵儿,受其相邀,齐聚三清洞,却被突然告知全真教玄机子邀请三人出山助元破红巾军。原来,当年这三兄妹,刚刚到了凡尘中期,可以白日化作人形,便觉得修炼有成,凡心大起,遂跑到大都招摇过市,谁知道惹出了真人修为境界的大喇嘛,要被炼进法界做了护法灵兽,幸好玄机子路过,出面将三人救下,又以道法相授。三人这才知道了外面人世间的凶险,回到邯苍山,老老实实的勤修苦练,又感念玄机子的恩德,将洞府取名为蕴含道家寓意的三清洞。

    如今元朝气运已衰,南方诸地已经丢失大半,这是但凡修炼有成的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这当口,去做那逆天而行之事?有心不去,却又抹不开玄机子这层情面。韩双虎听得此事,一言不发,只推说听两位师兄师姐的;胡灵儿,又故意拿话来问金蛇子。

    金蛇子似乎早有所料,也不说话,拿出一个玉匣,放到桌上,然后打开。一股独特的香气弥漫在洞中,三颗淡红的丹药静静地悬浮在匣中。顿时,那名妖娆的女子便惊叫起来,“小化灵丹!”旁边那个身材威武的壮汉,如多年烟鬼一般,身子软了下来,靠在石桌边,喉咙不停地蠕动着。

    金蛇子随即翻掌将匣子盖住,看了看这名蠢蠢动情的女子和浑身酥麻壮汉,说道,“玄真人,前日狼牙峰召见为兄,言明,若是我等愿意随元军南下征讨红巾军。这小化灵丹,我等便一人两颗。”韩双虎,死死地盯着那玉匣,嗡声问道,“只有三颗,何以我等便一人一颗?”

    “玄真人说了,事后每人还有一颗!”金蛇子悠悠地答道。“那还等什么,玄真人如此看得起咱们,咱们明日便下山去。”韩双虎精神大振,站起来热切地说道。金蛇子略微不屑的扫了韩双虎一眼,韩双虎嘿嘿一笑,又坐了下来。三人之中,韩双虎修为最低,且论起心智,更是远远赶不上金蛇子和胡灵儿。是以,最怕阴沉的金蛇子,最服娇媚的胡灵儿。

    这边厢,胡灵儿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见金蛇子仍是一脸阴沉算计,沉吟道,“这小化灵丹,乃是全真教炼制,赫赫有名的丹药,主要是供给归附其教的妖修化灵,化灵塑体、修成人身、冲击真人之境,小部分与那些有徒子徒孙的大妖们交换。若是我等三人得到,倒也是一番大造化。只不过,那白莲教也有不少高人,怕是不好相与。”

    金蛇子,喟然一叹,苦笑道,“胡师妹所言,为兄怎会不知。但天下气运变化,兴亡之间,处处是杀劫。我等三人,躲在这邯苍山,便能做世外高人?我等这样无门无派的妖修,怕是迟早祸从天降,被抽魂夺魄,炼成杀戮道具。还不如拿了玄真人的小化灵丹,增进一番修为,再下山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番机缘造化,踏入真人层级,在乱世得以保身存命。”

    胡灵儿和韩双虎知道,金蛇子因为本是上古异种,天赋甚高,一身修为已到了凡尘大圆满阶段,随时可以冲击真人层级,却一直按耐着,便是因为妖兽晋阶,凶险重重,尤其是层级越高越是如此。十之.,平时威风八面的山大王,便是死在晋阶之时的天雷轰击之下。再想到各自,卡在凡尘.层关口,迟迟难以突破。胡灵儿和韩双虎,听得金蛇子一番话,心有戚戚,脸上一片默然。

    三人复又商议片刻,身为妖兽,忍不住诱惑,终于决定收了玄机子的小化灵丹,择日出山,前往大都找那玄机子去。忽然,洞外手下禀报,说是二十里外,有一名喇嘛,为了抢夺寒潭中的五彩并蒂莲,伤了不少弟兄。这五彩并蒂莲,乃是少见的高级灵药,若是成熟之物,再加上一些其他药草,可以换取一件中等法器,或者一颗上好的疗伤丹药——固元丹。三人自从十年之前发现之后,便着人看守,只等再过几年,这五彩并蒂莲成熟,便拿到附近的坊市进行交易。

    那韩双虎,自从当年在大都被喇嘛差点摄入法界炼成灵兽之后,对喇嘛是恨之入骨,回山修炼到凡尘七层之后,便时常在邯苍山附近伏击一些落单的小喇嘛。后来被金蛇子和胡灵儿发现,严加禁止,方才罢手。此刻,有了出山搏命的念头,心气正足,猛听闻手下来报,不由暴跳如雷,“他奶奶的,还有不开眼的喇嘛,前来邯苍山虎口夺食,真正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说罢,便飞了出去。那金蛇子和胡灵儿,对视一眼,也出了洞府,跟在韩双虎后面,向那二十里外的寒潭飞去。

    一会儿功夫,三人便远远地看到一名金发碧眼的喇嘛,站在寒潭边,手中捏着一串散发着纯正佛息的念珠,目不斜视地看着寒潭中即将盛开的五彩并蒂莲。

    这喇嘛,正是悟虚!

    话说,悟虚在天源延圣寺养好了伤之后,又静修了几日。便向八思巴及多吉、卓达等人辞行而去。临别之时,八思巴有所劝告。自己从凡尘三层的小沙弥,一跃为拥有法界的凡尘八层修为境界的修士,根基多有不稳,最好多加磨砺,再冲击真人层级。

    悟虚深以为然,自己虽然是转世之人,且于转世之际,于无尽时空中感受轮回因果,加上自己两世为人对佛法的领悟,从境界上来说,似乎毫无问题。但细细体会,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于佛法、法界的领悟,都还是不够。想想也是,前世二十多岁,于佛法根本没有接触,所知道的无非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样的话语;来到这个时空也才十年不到,若是细论听闻佛法的时间,无非是庐山妙法峰五年,天源延圣寺一年左右。实在是历练不够。

    所以,悟虚出了大都,一路向南,却不着急,只是慢慢徒步而行,打算好好历练一番。数日之后,走到这邯苍山,偶然发现寒潭中有一株五彩的并蒂莲,含苞待放,暗香袭人,灵气*人,心中欢喜,便欲将之收入曼陀罗法界,供奉在法界佛堂之上,以便自己灵识化体,在法界中修行之时,有所助益。

    哪知,有几个妖怪冲了出来,喊打喊杀。所幸,悟虚,现在已经可以不作分别相,只是将其一一制住,未曾下狠手。又听闻这五彩并蒂莲乃是此山中三位法力高强的妖修所有,便不急着采摘摄取。只在寒潭边,一边欣赏,一边静待至金蛇子等人赶来。这也是遵循佛门五戒之一的“不偷盗”。

    佛教中的五戒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四不妄语,五不饮酒。这五戒,是佛门四众弟子的基本戒,不论出家在家皆须遵守。道门也有类似的规定。当然,悟虚认为,何为杀生,何为偷盗,何为邪*,何为妄语,何为饮酒,皆是因果缘法中,以本心而定。不然,降龙罗汉转世的济公,酒肉穿肠过,岂不是大大的违戒?

    只不过此番历练,须得首先尽力求真务实,恭敬而做。是以五彩并蒂莲虽好,妖修非人亦非佛门之人,悟虚但以平等恭敬心待之。

    这些佛法,悟虚也是自己心中琢磨,不会诉诸与于口,更不会让邯苍山这三位妖修知晓。

    却说,那金蛇子,看到这名喇嘛身着紫色僧袍,心中一惊,急忙掠过韩双虎,飞到寒潭边,也不管躺在地上哼叫的狗熊、蟒蛇,抱拳沉声道,“在下金蛇子,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悟虚,在金蛇子还没飞落到寒潭边,便已转过身来,一脸微笑,静静地听完金蛇子问讯之后,方才合掌恭敬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悟虚,见过几位道友。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正所谓人身难得求化灵,佛法难闻求远行。

    出入世间诸道友,平等差别多恭敬。

第五十六章 邯苍山

    悟虚?金蛇子微微皱眉,喇嘛教什么时候出了一个叫悟虚的真人修士?随后赶来的胡灵儿、韩双虎,将悟虚大量了一番,见其不过凡尘八层后期修为境界,顿时放下心来。那韩双虎便说道,“我管你悟虚还是务实,想抢这五彩并蒂莲,门都没有!”胡灵儿也是一声娇笑,“这位大师,想要这五彩并蒂莲也可以,只须过了妾身这一关。”

    说罢,媚眼如丝,扭着细腰,轻抬葱指,便将一道香气射向悟虚。却是运转所修的九转天狐*,激发出一股媚人香气,挑逗之中带着试探。若是同阶好色之徒,猝不及防,吸入一丝,便会在胡灵儿施展九转天狐*的时候,体内灵气紊乱,.腹起,难缠得很。

    悟虚微敛双眉,轻诵佛号,将手中碧海珠举起,便有清幽莲香散出,将胡灵儿打出的媚香中和于无形。

    旁边的韩双虎,早已按耐不住,上前一步,一个黑虎掏心,硕大的拳头周围隐隐浮现一双首白虎,直奔悟虚而来。悟虚双手结布施礼印,周遭法界隐显,韩双虎拳头那一只双首白虎,咆哮着,冲到直接冲进了法界。随后,一阵梵唱,法界内围着佛陀听法的一比丘,以手抚虎头,骑于其上。

    喇嘛教的曼陀罗法界!韩双虎,脸色难看起来,如同当日一般,自己灵力凝聚打出的神拳白虎,犹如肉包子打狗一般,被曼陀罗法界吸收干干净净。这也是佛道功法本就隐隐克制妖魔鬼怪的缘故。

    金蛇子,原本发现悟虚虽是紫袍,但只有凡尘八层后期的修为境界,还暗暗心定。待看到悟虚显现出曼陀罗法界,脸色也难看起来。倒不是怕了悟虚,而是忌惮喇嘛教法界修士的特殊地位。

    金蛇子,还记得,当年自己还是刚开灵智,一名在邯苍山称王称霸的真人层级的大妖,也是为了争夺一株灵药,和一名同样真人层级喇嘛相斗,以秘法将其打伤。那个时候,喇嘛教还远在雪域,未曾入驻中原,那喇嘛逃了回去之后,便有一名真灵大修士带着数名真人后期的喇嘛,来到邯苍山,寻到那名大妖怪的踪迹与山门,灭其山门,将其抽魂夺魄,炼制成傀儡,随后,那名真灵大修士似乎还没出气,将数百里邯苍山山脉中凡尘中期以上的妖修统统摄入曼陀罗法界,悉数炼化为法界灵气。多少年过去,直到金蛇子修炼有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得知,原来那名被打伤的真人喇嘛,乃是那名真灵大修士座下最可能炼出曼陀罗法界之人,可惜在邯苍山斗法受伤之后,根基已损,修出曼陀罗法界希望渺茫,这才引得那名真灵大修士亲自带队,痛施辣手。

    金蛇子止住胡灵儿和韩双虎,正欲开口,却听悟虚合掌说道,“各位道友,这株莲花,小僧颇为喜欢。若是可以,愿意以他物交换。”

    “一颗化灵丹!”胡灵儿见金蛇子,一脸慎重,早和韩双虎停了下来,听闻悟虚此番言说,媚眼一抛,便笑吟吟地说道。一颗化灵丹?!那可是全真教精通炼丹的真人后期的大修士,采集诸多灵药仙草,耗费心神,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炼制而成。得之一颗,化灵塑体便可提高三成几率,于冲击真人层级也多一层机会。胡灵儿除非卖身给全真教,或者自荐枕席于某位绝世大妖,不然门都没有!

    “化灵丹?”悟虚还是第一次听说,皱皱眉头。当日小雪山喇嘛教大典,诸真人修士祝贺自己法界初成,各有随喜,有法器宝物,丹药极少,当下以灵识在须弥戒中搜寻一番。那韩双虎在一旁,见悟虚貌似认真地态势,嘿嘿笑着,“是的是的,一颗化灵丹。或者三颗小化灵丹也可以。”

    悟虚看着这个憨头憨脑又透出几分精明市侩的壮汉,知道其在狮子大开口,也不说破,在须弥戒中找了一下,抛出一个玉瓶,说道,“化灵丹,小化灵丹,都没有。这里倒有三颗本教的雪莲丹,可以治疗一些不太严重的内伤。”

    雪莲丹,喇嘛教疗伤秘药,采集雪域高原的白莲及一些特殊药物,以喇嘛教转轮曼陀罗秘法炼制而成。元朝建立之后,随着喇嘛教广布天下,雪莲丹也声名鹊起。金蛇子三人虽然是蜗居于邯苍山的闲散妖修,却也早有耳闻。

    金蛇子与胡灵儿、韩双虎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朝着悟虚点点头。悟虚心里不由暗暗吁了一口气,自己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三个修为高深的妖修打交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些各有禀性的妖修,会不会随时暴起发难?是以,刚才一直暗中警惕,仔细观察此三人的一举一动。如今,见金蛇子三人点头赞同交易,心中稍微一松,却依旧祭着曼陀罗法界,小心翼翼地将玉瓶凭空送出三米,置于金蛇子身边。

    那金蛇子,伸手接过玉瓶,打开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拱手说道,“这五彩并蒂莲,我等三人也不是非得需要,左右也不过是拿到附近的坊市进行交易,换些东西。既然悟虚大师喜欢,那再等上三五个月,待其开花成熟,便可取去。”悟虚一听,还要等上三五个月,方适合取走,不由微露踌躇之色。自己却是不想孤身在此和这三个妖修相处三五个月。猛想到,方才金蛇子提及附近一有坊市,便问道,“适才道友提及附近的坊市,不知可否介绍一二?”

    原来,离此向西一百里的破军山中,有一处修士所开的坊市,周围数百里的修士尽皆在此进行阁中交易买卖。悟虚又问清坊市的详细地址和开启时间,便说道,“我正想去坊市看看,如今这五彩并蒂莲尚未成熟,不知可否请诸位代为看管一段时日?”

    那金蛇子当即笑道,“正好,我等三人也打算去那坊市,换些东西。大师若是不急,不如今日便由我等兄妹款待一二,明日我等一同前往那破军山。”悟虚想了想,这三个妖修,其修为境界都与自己相当,若是有加害之意,也不用如此拐弯抹角;自己离开大都,一路徒步出来,本就是历练一番,如今遇着几个妖修,接触一下,增广见闻,也是好的。随即点头应允。

    随后,悟虚与金蛇子等三人,在寒潭边,择石而坐。一番高谈阔论,悟虚倒是知晓了不少江湖中事、妖修密闻,这些都是自己在庐山妙法峰和大都天源延圣寺闻所未闻的。往常,自己在寺庙中,要么诵经念佛,要么听高僧大德讲一些佛门典故,案头话头,要么略额介绍一下天下大势,哪曾听说邯苍山有一个三清洞,洞中有三个妖修,哪曾听说邯苍山百里向西,有一破军山,山中有一真人修士开设的坊市,有无数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法器法诀进行交换?

    悟虚不由感叹,读万卷书,不由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也。言谈之间,也将自己所见闻的一些趣事说与三人。那金蛇子、胡灵儿、韩双虎等听闻悟虚与玄机子曾经一同南游,顿觉亲近不少。及至天色暗淡,三人便吩咐手下,取来瓜果酒水,与悟虚彻夜长谈。

    明月之下,寒潭之畔,一僧三妖,促膝而谈。待旭日初升,露珠折光,悟虚便与金蛇子三人,一同西飞,前往那破军山而去。

    正所谓人妖斗法亦寻常,天地灵药皆有偿。

    邯苍月下说玄机,寒潭夜畔作道场。

第五十七章 坊市行

    四人飞了半个时辰,降落在一处高入云层的山峰之巅。悟虚站在一边,只见金蛇子走到绝壁跟前,施了一个法诀,禁制打开,凭空涌出云雾一阵翻滚,绝壁随即消失不见。悟虚定睛一看,鸟语花香的前方,人声嘈杂,俨然是一处小小世外桃源的境况。

    悟虚随着三人漫步过去,不住的四下张望。犹如后世主题公园一般,一片桃林之中,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围着.个摊位,不时的拿起一件物事,摇头晃脑地品鉴一番,若有看中的,便出言相询。

    有一位头插木簪,身披宽袍的老者,正端坐在自己的摊位之后,一脸严肃地和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讨价还价,突然看到刚刚进来的悟虚睁大眼睛一脸好奇的模样,便立刻站起身来,一把将一个碧绿的吊坠抢回手中,轻喝到“三根百年以上的紫金沉香木。否则免谈。”随后,一边咕哝着“老是这样纠缠”,一边快步朝悟虚走来,说道“大师请留步,老朽这里有碧玉凝香坠一件,自动吸收天下中香气,平时戴在身上凝神静气,对敌之时更可以驱散各种恶臭毒气。”

    悟虚看着一脸慈祥的老人斑点脸,正要细细看看那所谓的碧玉凝香坠,韩双虎便走了过来,翁声道“韩尚书,你上次欠我的一斤猴儿酒呢?”那被称作韩尚书的老人,见韩双虎等三人,走了几步,靠着悟虚站着,便嘿嘿一笑,“原来是邯苍山三位道友,韩某有礼了。不知这位大师?”“在下悟虚。”悟虚见气氛有异,吐了四个字便默不作声。

    金蛇子似乎生怕他纠缠,急忙说道,“悟虚大师,前方有几家大的店铺,我们且移步一观。”说完,带着胡灵儿和韩双虎转头就走。悟虚见此情景,向着这名面色尴尬的韩尚书看了一眼,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方才随着金蛇子等三人而去。

    走过桃林,踏过一条清潺潺的溪流,悟虚便看到有类似城市街道的建筑,一条两辆马车可以并行的石子路两旁,一幢幢造型各异的木质阁楼,一字排出数百米。悟虚一边走一边数,足足有十几座阁楼,宽则几十米,最窄的也有.米。看其匾额或布幌,有卖灵药的,有卖法器的,有卖灵兽的,有卖符箓的。

    因为此前的交谈,金蛇子知道悟虚对丹药比较感兴趣,待到四人走到一个名叫《神农阁》的建筑面前,便说道,“这神农阁是此处坊市最好的丹药售卖之所,而且价格也还算公道。大师可以进去转转。”悟虚知道到坊市来交易物事,涉及到各自的修行、防身秘密,一般都会各自分开私下活动,便冲着三人合掌行礼。那胡灵儿随手扔出一个铁牌,说道,“此乃我们三兄妹的信物,若是有事,可以拿出来试试,也可以借此传音给我们。”

    悟虚将这枚铁牌收到怀中,也不矫情道谢,又点头示意,转身进了那神农阁。早有一个伶俐清秀的小厮,迎了上来,领着悟虚在阁内四处转悠,每经过一个存放丹药的橱柜,便不厌其烦地介绍一番。悟虚在底楼转了一圈,又抬头往上面二楼望了望,那名小厮会意,一边将悟虚往二楼引,一边小声说道,“我们二楼,所售丹药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精品,价值不菲,不知道大师是要哪类丹药?小的可以直接为大师推荐一番。”悟虚本就是抱着学习观摩的态度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丹药,见这小厮问起,只好含糊不清的支吾几声。

    这二楼的格局,与底下一楼略有不同,除了一个用作展示的大厅之外,还另外增设了两个雅间,显然是用来进行大买卖之用。悟虚,却不去管他,一边听小厮把二楼回春丹、小还丹、龙虎丹等一一介绍,一边暗暗将这些丹药的形态成色与自己须弥戒中的几瓶丹药相比较。发觉,无论形态还是成色,还是自己须弥戒中的丹药要好上几分。想想也是,自己须弥戒中的的丹药,好歹也是真人层级的修士所赠,哪是随随便便一处坊市中摆出来的丹药可以相比的。

    这时候,一名坐在大厅一角独自饮茶的老人,见悟虚面上略有失望之色,便起身走了过来,说道,“这位道友,不知想要什么样的丹药?”显然是此处的主事之人。悟虚略一思忖,开口问道,“不知道贵处,可有炼丹一途的书籍所卖?”那名管事,听闻悟虚如此一问,似乎早有预料,略显失望地说道,“一楼便有炼丹入门一卷,黄金千两即可换取。”

    悟虚先前听闻金蛇子等人讲解过,如今修士之间,哪怕是坊市之内,也是多采取以物物相易得方式进行,并不曾像自己前世看小说里面写的那样,有什么灵石充作流通货,只不过有时候一些小物件,才用世俗的黄金计价,算是可有可无的补充。

    悟虚知道,在修士世界里,千两黄金,算是极低的价格。也不说话,当即从须弥戒中取出一颗珍珠,说道“不知道这颗珍珠,可值当?”那名管事看了一眼,点点头。见悟虚放下珍珠,便要转身下楼,忍不住说道,“炼丹一途,须有天赋和药材供给,在加上长时间的刻苦钻研。我观道友乃是凡尘后期的修为境界,正是要冲击真人层级的关键时候,何必浪费时间在其他地方呢?”那管事,悟虚看得分明,也是凡尘七层后期的实力,是以看得出自己的修为境界,且不卑不亢。

    但见其说完,取出一面铜牌,“我们神农阁在天下各处皆有据点,道友若是日后想买丹药,持此令牌,可以享受九折优惠。”

    悟虚接过铜牌,将灵力暗中灌注少许,便见得一片光影浮现,一张透明的地图展现在自己面前,其中有十几个红色小点,一闪一闪,显然便是神农阁据点相在。心中暗暗叫好,“这神农阁据点定然也是坊市之中,自己倒是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坊市所在。适才收了铁牌,现在又收了铜牌,不知道待会在这坊市是否会收到金牌呢?”高兴之余,连声道谢。

    出了神农阁,悟虚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方才此处神农阁管事的一番话。“是啊,现阶段,自己须得抓紧时间,早日冲击真人层级。不然何以自保?须知真人以下皆为蝼蚁。”

    又逛了好几处,发觉所兜售的物事,主要以妖修为主,对自己用途不大,有一两处倒是可以给自己贴身订制一些法器,但一来要价太高,二来自己也没有时间和信心在此处炼制与自己佛门功法相匹配的法器。是以,两三个时辰,悟虚走马观花一般,将此处坊市中所有阁楼尽皆看了一遍,算是看了一回西洋镜。便来到方才过来的小溪边上,等待金蛇子、胡灵儿、韩双虎等人事闭之后汇合。

    虽然来时的桃林之中,还有一些诸如韩尚书所摆设的地摊,看着也是热闹得很,但此刻悟虚却没了兴趣。闲坐在溪边的一颗青石上,见枝头桃花飘落,水下锦鱼游动,便随兴弹指,将片片桃花瓣束成一个花篮,然后连水带鱼,吸到花篮中,脑海中却是浮现出西游记中观音大士扶栏看花,见池中金鱼不出水参拜,掐指一算,便在紫竹林中削篾编篮,欲前往通天河捉拿金鱼的情景。

    正独乐着,忽然有两人跳到跟前,面色不善的说道,“哪里来的喇嘛,居然在坊市内擅动物事?”悟虚一看,见这两人尖嘴猴腮,修为不过在凡尘五六层左右,便将收敛的气息外放,惊得二人连连后退。那隔着溪流的几个地摊主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哈哈大笑。

    此二人,一阵狼狈。远远的打量了悟虚一番,终是抹不开脸面,相视一眼,其中一人,便抱拳说道,“在下二人,乃是此间坊市的巡管之人。不知阁下从何而来,为何擅动坊市间物事?”

    悟虚听罢,哈哈大笑,原来修炼世界的坊市中,也有城管。笑过之后,却是不答话,自顾自地在溪边玩耍。那二人见被悟虚视若空气,愣了片刻,便在对岸桃林中的哄笑声中,悻悻而去。

    一会儿,金蛇子、胡灵儿、韩双虎三人齐齐飞到小溪边。悟虚见其个个皆露出满意的神色,知道此行三人必有收获,也不去细问,更不提及方才之事。四人一行,穿过桃林,径直朝外走去。

    待到,悟虚经过韩尚书的地摊之时,只见,韩尚书冲着自己挤眉弄眼,冲着悟虚高喊,“大师,老朽这里有佛门至宝,可要一观。”说罢,手中袖口微微露出一尊佛像模样的物件。众人哈哈大笑,就连心情大好的金蛇子等人也是面有笑容,胡灵儿更是笑出声来,“我的韩老尚书,胡灵儿身上恰好有黄金万两,便买了您的佛门至宝,如何?”黄金万两在这些修士眼里是不值钱的,顶多充作日常流通之物。胡灵儿此说,明显便是调侃啦。

    悟虚也是双手合掌,笑而不语,待韩尚书将手中物件从袖口故作神秘的露出,悟虚随意一瞥,顿时心中大吃一惊,自己曼陀罗法界之中佛堂内,那尊佛首周围缭绕的青色气流,竟然加速转动起来,隐隐有影像凝成。

    悟虚不动声色,装作哈哈大笑地说道,“小僧这里有喇嘛教天魔舞画卷一副,可以解闷去乏、舒筋活血、陶冶情*,带在身边,便如置身极乐,权且与你交换罢了。”说完,掏出一副卷轴,走上前去,夸张地伸手去那隐在韩尚书袖口的物件。

    那韩尚书等自己与悟虚手掌轻轻一碰,便跳脚大叫道,“我呸呸呸,一副春宫,居然还好意思拿出来换我老人家的佛门至宝。哪里去哪里回吧!”

    悟虚哈哈大笑,将手掌的纸条捏了捏,倒飞退后,随即和金蛇子三人,出了坊市。

    正所谓妖修坊市神农隐,铜牌地图神州行。

    溪边捞鱼惊城管,袖中佛像惊清影。

第五十八章 东海音

    出了坊市,悟虚便随口向金蛇子三人打听韩尚书此人。原来,此人乃是一个树精,自称曾以韩国之名在隋朝做过尚书,平时喜欢插科打诨,在坊市中做些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蒙人买卖,占些小便宜,不过其见多识广,前朝旧事,江湖趣事,随口就来;又能沟通草木,是以不时可以寻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好宝贝,混在摊位中,只以普通价位出售,绝不反悔,是以也有人仗着招子亮,去碰碰运气。加之,此间坊市的真人四层修为境界的主事修士刻意庇佑。是以,在坊市中成了一个又招人爱又招人恼的角色。

    悟虚听完金蛇子意带提醒的介绍,暗暗回想方才法界中青色气流的异常,心知这个断然做不了假,随三人飞过几座山峰,便合掌说道,“小僧在神农阁买了一本炼丹入门,却想独自感悟一番。在此,就和三位别过。”金蛇子也不挽留,说道,“我等三人,在坊市也各有收获。这几个月,也须闭关潜修。倒是那五彩并蒂莲,过了三四月便会成熟,那个时候,我等估计也要下山而去。悟虚大师,不要忘了去取便是。”说罢,三人朝着悟虚一拱手,便转身飞走。

    三人一路无语,又飞过两座山峰,那胡灵儿便开口问道,“师兄,方才师妹我方才隐约看到,那韩老头和他双手相触,似乎有所传递。”金蛇子,一边飞着,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为为兄没有看出来?只不过别人不讲,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呢?”顿了顿,身子飞出前面十余米,又有话语在空中响起,“那悟虚喇嘛所看重的,多半是佛门的物事,你我难道还能派上用场?且莫说,那韩老头身后站着那老怪物。”胡灵儿和韩双虎一听“老怪物”三个字,身子微微哆嗦,也急忙加速追着金蛇子而去。

    悟虚待金蛇子三人离去,捏了捏掌中的纸条,正要打开来看,忽然灵识发觉身后数里外一朵云层中有人偷窥自己,心中一动,四瞅了一下,寻了一座了无人烟、树木葱郁的山头,缓缓落下,然后随手布了一层隐身结界,便旁若无人的摊开手掌,将纸条展开,细看起来。

    数里外云层中,坊市内被悟虚无视惊退的两名巡视,分别站在一个窄脸阔嘴的矮胖男子两边。原来这两个坊市巡视自觉被悟虚羞辱,心中愤恨不已,便请了坊市一个唤作李渔的管事小头目,言说悟虚在坊市转了一圈,什么也看不上,只买了一本炼丹入门。想必是身怀巨宝,身资颇丰,一只肥羊。李渔和这二人,平时没少做那无本买卖,在这二人三言两语拾掇之下,便随着二人,偷偷跟在悟虚与金蛇子等后面,见邯苍山金蛇子三人出了坊市没多久,便与悟虚分开,大喜之下,露了踪迹,让悟虚察觉。那李渔本身也是凡尘八层的修士,加之又偷偷修炼了一门邪功,便是遇上金蛇子也可以都上一番,此刻,见落单的悟虚在山头布置的隐身结界,普普通通,更是心中笃定,驱动云层,带着这二人,直扑悟虚的结界而来。

    悟虚刚看完纸条上的字样,便看到这三人闯入如纸糊一般的结界,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迎面扑来,当即放开早已暗中祭出的曼陀罗法界,将三人引入其中。随后灵识化体,跏跌而做。那李渔猛然见自己置身于一处佛堂之中,那两名巡视定在那里,如木偶一般,心中骇然,大声喝道,“妖僧,你这是何妖术?”随即,手持两柄鱼叉,向悟虚攻来,却见悟虚身影漂浮不定,一会出现在左侧,一会儿出现在身后,连其衣角也碰不到,急忙将手中鱼叉抛向空中,追击悟虚,自己双手按在胸间,仰头吐出一片墨绿的腥臭汁液。那汁液在空中,犹如墨水滴在水中,急速的渲染开来,似乎要将佛堂尽皆污浊。谁知,那汁液扩散到佛堂左侧的墙壁处,便只见墙壁一阵金光闪动,上面的壁画宛如活物一般。观音大士脚下碧海绿波,微微荡漾,随后在一阵波浪声中,佛堂之中的墨绿腥汁尽皆吸入其中,随后,碧海依旧,绿波清扬。

    悟虚当即将碧海珠抛到空中,显化出的朵朵白莲,纷纷将这李围绕,那李渔被莲花困在中间,身形如陷泥沼,不停地怪叫,忍不住显出本体,原来却是一条长约四米的鲤鱼精。悟虚笑道,“原来是条鲤鱼精,我道为何我在坊市溪流边,心有所触,以花为篮,戏水捉鱼,原来却是有此番情景。”

    李渔显出本体之后,身躯翻腾,尾巴拍打,力若千钧,将周围的白莲震开,然后便是一个鲤鱼跳龙门,蹦起数米高,急速向着佛堂大门飞去,企图离开这诡异之地。悟虚,摇头说道,“这佛堂,便是小僧也出不去,你更是不要妄想了。”

    果不其然,这佛堂之门,看似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边,李渔每每觉得自己飞出了大门,却还是在这佛堂内打转转。

    悟虚见此,双手内缚,右手拇指伸直,手结莲花部心印,口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将浮动在空中的朵朵白莲聚在一起,编成一束巨大的竹篮模样,随后运转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显化出一尊观世大士在金刚界中的金刚法菩萨相,左手持莲花,右手持一瓣作开敷势,取罚落六道之意,遥遥对准李渔,便只见白莲花篮急速缩小,那中间四米长的鲤鱼也急速变小,最后,酒壶大小的花篮之中,一尾金色鲤鱼活泼乱跳。

    如是过了片刻,悟虚不由将手印一抬,轻声吟诵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便听得壁画中潮声大作,那花篮带着鲤鱼精,瞬间飞到了左侧墙壁上无尽碧波之中端坐妙笑的观音大士身边。那观音大士,左手指似乎微微一动,花篮便勾在其小拇指上。随后,异象散去,法界之中,佛堂左侧的壁画上,观音大士的左手小拇指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花篮,一个鱼尾巴隐约可见。

    悟虚也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一时戏作,竟然真的将此鲤鱼精,收入花篮,送到了壁画中观音大士的身边。难道是观音大士,受了感应,在无尽虚空处,冥冥之中为己护法加持?悟虚顿时,面朝左侧壁画,诵经不止。

    及至回身,那两名坊市巡视,依旧被定在那里。悟虚想了想,罢了,你二人又加害于我之意,我便与你二人了结这段因果,随即从须弥戒中召唤来一柄宝剑,将此二人斩杀,复以《佛说无量寿经》诵之,将之超度至佛堂外西方的极乐世界。

    如此事毕,悟虚自言自语道,“那韩尚书纸条上写着,有一大机缘要与我分享,想必是要借我佛门法门之故吧?不管如何,须得走上一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恩,十日之后,圆月之时,于破军山后山相见;我便趁这十日,将那炼丹入门好好翻阅一番。”

    说罢,双腿盘坐于佛堂正中,正欲取出那买自神农阁的炼丹入门,却看到前方地上有一个青光闪闪的圆圆戒指,和自己右手上戴着的须弥戒很是类似。便伸手一招,将之拿在手上,灌注灵识,便进入一处空间,里面散落着各种物件,悟虚心中一喜,便知道这正是那鲤鱼精被摄入花篮时候,灵记被抹去的须弥戒。

    一番查看,十几瓶中等丹药,四五件法器,还有许多东海东极岛标记的事物,更有几枚玉符在内。悟虚,催动灵力,将这几个玉符一一听来,心中恍然,又大吃一惊,原来这鲤鱼精不但是那东海妖盟的成员,而且更是妖盟中心的东极岛派出的弟子。

    这几枚玉符,显然是近段时间的,所以鲤鱼精未曾销毁。照其所透露出来的讯息,那浙东张士诚和浙南方国珍,其背后尽皆是有东海妖盟的在暗中支持。而那东海妖盟,更是与扶桑岛国勾结在一起;至于书信中所谓的扶桑携龙气而新出的龙潜大名,悟虚可以断定便是当日在大都以九转化龙之术,夺得些许龙脉之气的东海妖人,龙潜是也!

    而这些传音玉符中,居然有叫散布在天下的东海妖修,暗助元军,配合张士诚和方国珍夹攻红巾军之指示。

    真是狼子野心,良心大大的坏了!

    正所谓花篮鲤鱼诵观音,须弥玉符晓秘辛。

    当日京都龙脉气,他朝扶桑狼子心。

第五十九章 引龙嗔

    破军山后,一处悬崖边,方才在坊市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韩尚书,晃晃悠悠飞落在地,然后一脸严肃地望了望下方宛如实质的黑障,取出一根蔓延着许多碧绿的细枝嫩叶的木杖。待那木杖散发出绿蒙蒙的光晕,隐隐有清香生起,将令人作呕的瘴气驱散开来。韩尚书,便纵身,朝着下方幽深的谷底飞去。

    待快飞到谷底之时,韩尚书却不落地,融身于木杖光晕之中,虚浮于厚厚的一层混合着枯枝和兽骨的泥沼之上,笔直地向东北方位飞了一两里,来到一个不断散发出黑色凶煞之气的洞口。韩尚书,微微皱眉,收敛住灵识,缓缓地飘入洞中。

    片刻之后,韩尚书来到一个黑色煞气宛如墨汁的小洞之中。这小洞中的黑色煞气,似乎被人所*控,待韩尚书现身于洞口,便纷纷从中间分开,显出一条通道。而在这通道的另一端,小洞最里处,有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韩木头,本君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韩尚书走到一个身着黑色僧袍、满脸刀疤的瘦小老头的面前,迟疑了片刻,说道,“今日倒是遇着了一个喇嘛,色目人,以老朽观察,修为境界在凡尘八层左右。”那名瘦小的老头,桀桀笑道,“好!好!好!”复又问道,“约的是什么时候过来?”那韩尚书,听着这老怪物的尖戾笑声,似乎已经看见了十日后悟虚的结局,面有不忍之色。

    那老怪物,见韩尚书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冷哼一声,“这黑煞要不是本君在这里挡着,尽数冒了出来,这整个破军山的树木花草尽皆化为粉末。到时候,你的本体只怕也要被煞气所腐,救无可救,拖延个三五年,便身死道销。你一个木精,不顾自身安危,不忧同类死活,反倒在这里为不相干的色目喇嘛担心!”

    韩尚书,咬咬牙,说道,“我约了他十日之后,在后山见面。”

    猛然,听得这老怪物一声大喝,“居然敢杀我手下,何人如此大胆!”韩尚书眼珠一转,便联想到那老怪物平时派在坊市的两名手下今日被悟虚羞辱*退之后,鬼鬼祟祟和管事李渔飞出坊市的情景,便将此事说明。那端坐在一块黑黝黝的石板之上的老怪物,当即骂道,“狗胆的异族喇嘛,居然敢杀我手下!要不是这几日封印松动,煞气外泄,本君今日便取了他狗命!”说罢,右手轻轻地往下一按,座下石板右上角顿时化为粉末。

    韩尚书似乎不愿与之多谈,略微拱手,转身离去。留下那老怪物在洞中,不停地咆哮怒吼,激起煞气一阵翻腾。

    十日之后,悟虚从一个临时洞府出来,望着天空,面带失望。这几日,悟虚一直在参看炼丹入门一书,甚至多又试验,被炼丹一途之精妙所深深吸引之余,也同时明白这炼丹一途几乎是道门的专利。所谓炼丹,乃是以灵识和灵力,牵引天地之力,调和诸物。道家道法自然,自然可以阴阳相济,调和龙虎;而佛门却是讲求明心见性,肉身也是臭皮囊,何况其他身外之物,天然便与外物相抵触。至少自己目前阶段,乃至真人层级,都是无法在炼丹一途真正有所建树的。若是强求,难免得不偿失,甚至走火入魔。

    “暂且先放一放吧!”悟虚略带遗憾地将手中的炼丹入门纳入须弥戒,收敛心神,便向着那破君山方向飞去。待飞到破军山后,便见得拿韩尚书早已伫立在一处悬崖之上,手杵碧绿木杖,远远地向自己招手示意。

    悟虚飞了过去,韩尚书也不多语,点点头,然后将木杖举在身前,纵身跳入崖下滚滚黑色瘴气之中。悟虚见下方伸手不见五指,瘴气如潮,在脚下如波涛汹涌一般,略一踌躇,便随着韩尚书飞了下去。

    及至到了一个不断喷薄黑色凶煞之气的洞口,悟虚停住脚步,问道,“韩老上尚书,此处是何地?当日在坊市,你传给我的纸条上所说的大机缘,可否为小僧讲解一番?”

    那韩尚书停下脚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沉吟半响,面露伤感之色,“想必大师也已知晓,老朽乃是草木成精。”复又指着洞口,“此洞名为松月洞,乃是老朽能够幻化人身之后,所开凿的洞府。却不料忽有一日,洞中水井光华大作,隐隐有梵唱之声传出,随后激射出这件物事。”韩尚书把手一扬,悟虚便觉得法界中那青色气流微微一动,隐隐有凝聚之势,一眼望过去,正是当日韩尚书在坊市桃林朝自己露出些许之物。一面不知何种材质的碎片,上面隐约可以看到是一尊佛像的一部分。此碎片,在悟虚法界青色气流微动之时,也有一抹极细微的青光,转瞬而过。

    那韩尚书似乎没有察觉,闭目回忆片刻,说道,“谁知,此后,光华不再,潮音消散,却是有无穷黑煞之气涌出。老朽历经数年,查阅本地志史,一番推究,才知道,原来此处乃是隋唐高僧智者大师的一处洞府。智者大师当年云游至此,将霸占山头的一条千年道行的蜈蚣精降伏,清修数载,见其劣性未改,遂封印于此。”

    悟虚一听此番言语,便知道韩尚书未曾说实话。那碎片所显示的图纹,悟虚再熟悉不过了,天源延圣寺中见得多了。定然是喇嘛教之物,那智者大师乃是隋唐年间鼎鼎有名的汉传佛教的高僧。其洞府,又怎么会有喇嘛教的物件呢?

    韩尚书,见悟虚在那里合掌不语,便又说道,“之后,洞中时有万千光华、涛涛梵音涌出,时有黑色瘴气喷出。显然智者大师,当日留下佛门重宝,镇压着那蜈蚣精。老朽生于此山,不愿此山为毒瘴所毁,是以想请大师援手,除掉这蜈蚣精,那佛门至宝,到时便随大师取去。”

    悟虚当即合掌说道,“小僧修为浅薄,难堪此任。莫若,小僧他日回到大都,禀报恩师,再来降妖除魔。”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怪笑响起,“到了这里还想走?”。顿时,悟虚身前洞口黑色凶煞之气,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将悟虚淹没。

    悟虚,急忙闪入曼陀罗法界之中。

    那黑煞之气,将悟虚团团包裹,呼啸着直向洞中飞去。

    韩尚书,摇摇头,微微叹口气,转身飞走。

    这当年的松月洞,其间一片漆黑,似乎阴曹地府一般,无数的阴风煞气,呼啸而过。那身着僧袍、满脸刀疤的老头,隐身于黑暗之中,一脸抽搐,几乎是用吼得状态,吟诵出《地藏菩萨本愿经》。只见其身躯中有无数冤魂升起,齐齐尖叫着,在石洞内盘旋。似乎上不能至天国,下不能入轮回,带着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怨恨,疯狂地互相撕咬、四下乱窜,乃至声嘶力竭、自断肢体。

    又有阵阵梵唱从那老头座下传来,金黄色光芒冉冉升起。

    那些飘荡在空中的冤魂,顿时纷纷朝着洞外涌去。那停在洞口,包括着悟虚的黑色雾团,首当其冲。

    便见得,那金黄色光芒随着梵唱之声,追逐着空中冤魂,相继冲向悟虚之所在。

    那老怪物座下,似乎有另外一个世界空间,不断地有金色光芒涌现,更隐隐有龙吟声传来。只见他以佛门正宗盘之法,端坐在金光之中,苦苦煎熬,身躯微微晃动,随后一声怒吼,原本合掌的双手往外一翻,将金光如潮水烈火一般,倾泻向外。

    一时间,倒似乎黑暗冤魂封印了金光梵唱。

    洞中,光暗幻灭,天翻地覆。

    正所谓十日炼丹难入门,破军山后遇恶人。

    欲出黑障飞身去,更涌金光引龙嗔。

第六十章 洞幽情

    一片金光随着梵唱,将包裹着悟虚的黑色雾团,再度包裹起来。远远看上去,便若一层金色圆壳之中,有一个不断蠕动的黑团。

    那老怪物见此情景,便闭目端坐在座下涌出的刺眼金光之中,双手合十,不断地口诵经文,全身冒起一股股黑烟,似乎体内有什么邪物正在被金光驱赶出来。渐渐地,其脸上条条状若刀疤的隆起,平复下去,一张脸变得光滑起来。接着整个人,置身于金光之中,也越来越超凡脱俗,一副金刚不坏、得道高僧的庄严模样。

    和悟虚相反的是,在这金色光晕的外面,有一层黑漆漆的圆壳;只不过这黑壳似乎不能完全隔绝金光,只是勉强将四面八方欲要射出的金光,束缚在一定范围。远远看上去,似乎有一个金色的灵兽要破印而出。

    悟虚在法界中,以《佛说无量寿经》诵之。那些被摄入法界的黑色煞气,围着悟虚灵识之体转了一圈,便渐渐化做淡淡的青气,融入那缭绕在佛堂佛龛之上佛首四周的青气。待包裹住自己的黑色煞气,消散一空,却突然感觉又有无穷的金光,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闯入法界。这道道金光霸道至极,悟虚只觉得灵识之体一片炙热,仿佛置身于太阳内部之中,自己的法界佛堂也似乎在慢慢融化。悟虚变换多种手印,诵遍《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般若波罗密多金刚经》、《佛说无量寿经》,只能削弱这金光带来的杀伤,却不能完全抵挡住。

    过了片刻,那边的老怪物,如今宝相庄严的老和尚,忍不住一声轻哼,猛地睁开眼,却看到悟虚在那金色光圈中居然还能苦苦支持,顿时大惊。不由怒吼一声,弹出一支玉瓶,打开瓶塞,顿时玉瓶中冒出无数狰狞地冤魂。只见其,开口轻喝道,“阿弥陀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喝罢,大口一张,那玉瓶冒出的无数冤魂便化作一道黑色气流,被其吸入体内。老怪物脸色顿时一变,似乎无数惨死枉死之人临终之时各种不甘怨恨神情,在其脸上一一幻现。

    这边厢,悟虚已经有点灵识恍惚了,只是本能的移靠在左侧壁画之处,一遍又一遍地默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希望能如上次一般,得到观音大士的加持,引得壁画中的碧海清波显现,将此霸道炙热的金光消解。却是毫无用处!

    眼见得法界佛堂似乎快要融化,悟虚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学那莫恩当年的炼制法界的法门,用尽全部灵识法力,将须弥戒中剩下的当日诸多真人喇嘛随喜的法器一一摄入法界,牵引着这金光,借机一一炼化,以图增固法界佛堂。如此,也许方得以又可拖延片刻。

    这个时候,那老怪物却是吞噬无数冤魂之后,施展邪法,双手打出道道黑色煞气,将全身周围的金光一一消解,整个人又回到平时的瘦小干枯,满脸刀疤的狰狞模样。然后,端坐在那里,盯着在逐渐缩小的金色光圈中不停挣扎的悟虚,恶狠狠地说道“原来是修出了法界的喇嘛!嘿嘿,可惜修为不够,却是要死在自家祖师爷的大日如来金光中!嘿嘿嘿,哈哈哈!”

    悟虚这边,一件件法器,触到那金光,顷刻之间,便化为各色液体,有化作各色气流,飘荡在法界佛堂之中。悟虚看着这情景,不由一片绝望,金光对曼陀罗法界之术法几乎无视,难道是更高一层级的同源法门?依照以前在天源延圣寺藏经阁中所看的典籍,此金光像极了喇嘛教大日如来金光。想不到,自己当日逆转乾坤,灭了莫恩,却今日终究是还是要死于喇嘛教之手。也罢,身死道销便身死道销,我且合掌微笑而圆寂。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得一声轻响,当日羌巴穆勒在小雪山随喜的圆形玉盘,瞬间变大,便见得那金光纷纷涌到玉盘周围;那玉盘在金光之中,起起伏伏,不久便有大日如来及诸菩萨、诸金刚之金刚九会之诸景象一一浮现,那金光随即一种极其玄奥的形态绕着玉盘不断流转。最后,金光尽皆没入消散,圆形玉盘,缓缓得坠落在佛堂地面。

    悟虚见此,无喜无悲,正要起身去取那圆盘察看。却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机袭来,急忙挣扎着,驾驭着法界,欲要遁去。却见法界佛堂一阵猛烈摇晃,灵识几乎快要溃散。原来却是那镇守在此洞府的老怪物,见悟虚还“苟延残喘”,当即逆运金刚之身法门,右掌如刀,劈出一道黑色巨刀,狠狠地向悟虚砍来。悟虚来不及哼一声,忍着灵识和肉身的痛楚,虚心合掌,以两拇指并屈,插入掌内,结了个虚空藏手印,借着这老怪物攻击的冲击力,急速的往外飞去。

    那老怪物见悟虚飞遁,双手晃动,便只见洞外,破军山后悬崖下那片弥漫的黑障,极速收缩,朝着悟虚迎面挤压而来。悟虚却是不怕这黑色煞障的,放开法界,令其涌入,自己端坐在法界佛堂诵《佛说无量寿经》便是。

    那老怪物见外面的黑障又被悟虚摄得几乎干干净净,不由气得哇哇大叫,确实不敢起身离开!只得放弃追杀,又肉疼地取出方才的玉瓶,释放出些许冤魂,双掌挥舞,将其击成一团黑雾。这破军山后悬崖谷处,又变得毒瘴蔽日,阴阴森森。

    悟虚祭着法界,以虚空藏手印,隐匿身形,飞回十日前所开凿的临时洞府。然后,挣扎着,吟诵了几遍《佛说无量寿经》,将涌入法界佛堂的冤魂悉数度化,便再也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

    元朝大都,一座巍峨寺庙,羌巴穆勒正端坐在那大雄宝殿之中的上首正位,单手挽印,正对着座下诸多喇嘛,晓说那因果循环、六道轮回,却忽然眉头一皱,手指微动;座下有弟子恭声相询,羌巴穆勒却是摇头不语。

    而那天源延圣寺中,后院出塔林之中,正在带领多吉、卓达等人,一一绕塔焚香的八思巴,也忽然站起身来,望了望元朝皇宫腾龙殿方向,又见大都一片宁静,毫无大修士破空而去,沉吟片刻,将手中一串佛珠褪下,交与多吉,“你且持此大日如来秘会珠,去那破军山一趟,无论何事,只许暗中查看,不许显露踪迹,更不许出手。”多吉躬身上前,双手接过龙隐珠,后退几步,随即转身腾空,消失于云雾之间。

    月疏阁,一个独门别院,大白天的,却是插销落锁,里面的主卧房间也是门窗紧闭。但里面却是放着四座一人高的香炉,分置于房间四个角落,香炉之中烧着不知名的药材,不但将房间熏得宛如初夏,更是有浓烈香气不断飘出。四五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在一张八仙桌前,一边嬉笑着,一边饮酒。其间一人,男士装扮,手舞玉扇,顾盼之间,矜持之中带着些许妖娆,谈笑之间,风趣之中带着一丝轻佻,正将其余几名如花美眷,哄得娇笑阵阵,媚眼连连。正是那郭敏。

    忽然,郭敏转过身去,取出一面玉牌,见偏南方有红点闪烁,顿时脸色一变。停了停,复又回过身来,笑语如常,却左手手指暗中拨弄。片刻之后,房内众女子,纷纷娇羞地说道,“怎的这么热,怎的这么香?”言语之间,纷纷红着脸将外衣褪去。那郭敏便美目转兮,笑道,“姐妹们,那我们便暂且歇息片刻吧。”说完,旋身一舞长袖,将一干昏昏沉沉的女子,送到房间香床之上。待床帏落下,郭敏转身,推开窗户,闪身而去。

    .却说那老怪物眼见得悟虚遁走,便命那韩尚书前来追杀之。那韩尚书手持一颗黑珠,不一会儿便飞到悟虚藏身的洞府门口。忧郁了一番,便硬着头皮闯了进去。却见悟虚昏倒在地,人事不醒,便叹道,“这几十年来,便只有你能逃出那老怪物的魔掌。可你为何不跑远一点呢,偏偏让老朽这般轻易找到?既然如此,你也莫怪老朽对你痛下杀手了。”说完,便要抬起手中的碧绿木杖,将悟虚击杀。

    却听得一声冷哼,然后便是一声长长地“嗡”响起,韩尚书便觉得一股真人修士的凛冽杀气将自己冻住。然后,便见得一名身着紫色僧袍、面带怒容的清瘦喇嘛,站在悟虚身边,冷冷地看着自己。之后,便是一阵晕眩,自己莫名其妙地到了一处寺院之中,而且化做本体模样的一颗樟树,深深陷入寺院的一处泥土之中,动弹不得,也不能言。之后,又听到阵阵六字大明咒响起,化做朵朵白莲,从寺院飘了出去。

    而此刻的破军山后山悬崖之下,黑障谷底的洞府之中,却有一个身姿婀娜的蒙面女子,站在那微微喘气的老怪物面前。这名女子听罢这个瘦小狰狞的老和尚的讲述之后,微微皱眉,“此人乃是喇嘛教八思巴座下的慧明大师,法界修士。苦行师叔,你招惹了此人,喇嘛教恐怕不会干休,早晚查到这里。”那此刻满脸刀疤的老和尚,嘿嘿笑道,“不就是一个修了法界的喇嘛罢了,适才已经被师叔打成重伤。此刻师叔已派人追杀,量他也难逃。阿敏,你不用担心。”话音刚落,却是脸色一变,“我的冥怨珠被人毁去。”

    那被唤作小敏的女子转过身,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背对着他说道,“今日闹出如此动静,引得龙脉禁制大动,想必八思巴、羌巴穆勒等真灵修士,已然洞察。”顿了顿,又说道“为今之计,且不用管那喇嘛的死活。如何遮掩此间行动,才是最最要紧的!”

    那名被唤作苦行师叔的老怪物,略一低头思忖,便笑道,“师叔自有妙计,这群喇嘛当年封印龙脉,使了不少阴毒的手段。师叔我作为佛门修士,偶然察觉此处煞气外泄,有何不可?”

    这名女子想了想,说道,“如此,还须得小敏,亲自走上一遭,在那些喇嘛面前为师叔打打掩护。”那老怪物,笑道,“有你这个古灵精怪的鬼丫头出马,保证让那群喇嘛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嘿嘿。”女子,娇嗔道,“师叔,不许胡说。”说罢,在老怪物的嘿嘿声中,飞了出去。

    上了悬崖,那名女子解开面巾,看着下方黑障急速消散,淡淡的金光随之而起,随后带着莫名的神情,走到山壁面前,以指甲作笔“郭敏独自一人,到此一游。”

    随后,另起一行,在“到此一游”的下方,一边轻划,一边低语道,“不知今夕是何夕”

    正所谓误入歧洞斗苦行,不知何物作封印。

    多吉明咒摄樟木,郭敏指甲题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