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美利坚的森林游侠全文阅读 第35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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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保持良好的风度了吗?”那声音永远在问他!

    “名声,名声,那个闪闪发光的玩意儿,是属于我的!”他喊道!

    最令人不安的反省是一心想要保持良好的风度,这不就是一种恶劣的风度吗?

    这个问题搅得隆美尔五内俱焚,它就像他内心的一只爪,比他的金爪还要锋利。那只爪撕裂着他的心!

    汗从他的油脸上淌了下来,在他的衣服上,画出道道汗渍!他不时用袖子擦脸,可是止不住那液汁!

    咳,不要羡慕隆美尔!

    隆美尔预感到自己要早死,好像周博的那句可怕的诅咒已经登上了船!

    隆美尔忧郁地感到,他得说道几句临终遗言,要不,过一会儿就来不及说道了!

    “隆美尔啊,”他喊道,“要是他野心小一点就好了!”

    只有在他心情最阴郁的时候,他才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

    “没有一个小孩爱我!”

    说道也奇怪,他居然想到了这一点,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也许是那架缝纫机使他想到的!

    他喃喃自语了很久,呆呆地望着笑面鬼,笑面鬼正在静静地缝衣边,自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怕他!

    怕他!怕笑面鬼!那一夜,船上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是已经爱上了他!

    笑面鬼给他们讲了一些骇人的事,还用手掌打过他们,因为他不能用拳头打他们。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缠住他,飞飞还试着戴他的眼镜!

    告诉笑面鬼,说道孩子们爱他,隆美尔恨不得这样做。可是,这似乎太残酷了!

    隆美尔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他们为什么觉得笑面鬼可爱?隆美尔像警犬一样,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

    笑面鬼要是可爱,可爱在哪里?一个可怕的回答突然冒出来了:“是良好的风度!”

    这个水手头是不是有着顶好的风度,可又毫不自觉?这一点,不恰恰是顶好的风度吗?

    隆美尔狂怒地大吼一声,向笑面鬼的头举起了金爪,可是他没有把笑面鬼撕碎,一个念头止住了他的手:“为了一个人有好风度而去抓他,那算什么呢?”

    “那是恶劣的风度!”

    不幸的隆美尔,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像一朵被折断的花一样垂下了头!

    他的喽罗们以为他现在不碍他们的手脚了,立刻就放松了纪律,狂醉般地跳起舞来。这使得隆美尔顿时振作起来,像一桶冷水浇到了头上,所有软弱的表现都一扫而光!

    “别叫啦,你们这些浑蛋,”他嚷道,“要不,我要钩你们了!”

    喧闹声立刻止住了!

    “孩子们都用链子锁起来了没有?别让他们跑掉了!”

    “是喽,是喽!”

    “那就把他们揪上来!”

    除了笨笨,倒霉的囚徒们,一个个从货舱里被拉了出来,给排成一行,站在隆美尔面前!

    起初,隆美尔好像没看见他们!他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有腔有调地哼着几句粗野的歌,手里玩弄着一副纸牌!

    他嘴里的雪茄烟的火光,一闪一闪地映出了他脸上的颜色!

    “奸吧,小子们,”隆美尔干脆地说道,“你们中间六个人今晚走跳板!我还可以留下两个做小厮!留下你们哪两个呢?”

    “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惹他发火!”笨笨在货舱里曾这样告诉孩子们。所以小乖乖很有礼貌地走上前去!

    小乖乖很不愿意在这个人手底下当差,可是他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把责任推给一个不在场的人。他尽管有点笨,可还是知道,只有做妈妈的总是愿意代人受过的!

    所有的孩子们都知道这一点,都因此看不起妈妈们,可是又时常加以利用!

    于是,小乖乖就谨慎地解释说道:“你知道,先生,我想,我妈妈是不会愿意我当恐蛟海盗的!你妈妈会愿意你当恐蛟海盗吗,小飞飞?”

    他冲小飞飞挤了挤眼,小飞飞悲伤地说道:“我想她不会的!”

    好像他希望事情不是这样!

    “你们的妈妈愿意你们当恐蛟海盗吗,孪生兄弟?”

    “我想她不会!”老大说道,他也像别的孩子一样聪明!

    “小蛟蛟,你——?”

    “少废话!”隆美尔吼道,说道话的孩子给拉了回去!

    “你小子,”隆美尔对多多说道,“你像是还有点勇气,你从来没有想过当恐蛟海盗吗,我的乖乖?”

    多多在做算术习题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诘问,隆美尔单挑出他来问,使他感到有点突然!

    “我有一次想把自己叫作红手阿金!”多多犹豫地说道!

    “这名字不赖呀!要是你入伙,我们就这样叫你!”

    “飞飞,你怎么想?”多多问!

    “要是我入伙,你们叫我什么?”飞飞问!

    “黑胡子!”

    飞飞自然是颇感兴趣!

    “你看怎么样,多多?”他要多多来决定,多多要他来决定!

    “我们入了伙还能当国王的好百姓吗?”多多问!

    回答从隆美尔的牙缝里挤了出来:“你们得宣誓,‘打倒国王!’”

    多多或许一直表现得不太好,不过,这一次他可大放光彩了!

    “那我不干!”他捶着隆美尔面前的木桶喊道!

    “我也不干!”飞飞喊!

    暴怒的恐蛟海盗们打他们的嘴!

    隆美尔大吼道:“这就定了你们的命运了!把他们的妈妈带上来,准备好跳板!”

    他们不过是些孩子,看到恶蛟和鬼鹰抬来那那块要命的跳板,脸都吓白了!可是,当笨笨被带来时,他们竭力装出勇敢的样子!

    我苏菲儿直没法给你们描写笨笨是多么瞧不起那些恐蛟海盗!

    男孩们觉得,当恐蛟海盗的行当多少还有点迷人的地方。可是,笨笨只看到,这艘船多年没有打扫过了!

    没有一个舷窗的玻璃不脏,你都能在上面用手指写出“脏猪”的字样。她已经在几个舷窗上写下了!

    可是,当男孩们围在她身边时,当然,她一心只为他们着想!

    “我的美人儿,”隆美尔说道,嘴上像是抹了蜜糖,“你就要看着你的孩子们走跳板啦!”

    尽管隆美尔是一位体面的绅士,可是他进食过急了,弄脏了皱领。突然,他发见笨笨正盯着他的衣领瞧!

    他急忙想去遮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是要去死吗?”笨笨问,她的神情轻蔑透顶,隆美尔几乎气晕了!

    “是的!”他狠狠地说道!

    “全都住口,”他幸灾乐祸地喊道,“听一个妈妈和她的孩子们的最后诀别!”

    这时,笨笨显得庄严极了!

    “亲爱的孩子们,这就是我最后对你们说道话!”她坚定地说道,“我觉得,你们真正的妈妈有句话要我转给你们,那就是:‘我们希望,我们的儿子要死得像梦之国绅士!’”

    听了这话,就这恐蛟海盗们也大为敬畏。小乖乖发狂似的大叫:“我就要照我妈妈希望的去做!你呢,小蛟蛟?”

    “照我妈妈希望的去做!你呢,孪生兄弟?”

    “照我妈妈希望的去做!多多,你——”

    可是隆美尔在震惊过后,又发话了!

    “把她捆起来!”他狂叫!

    是笑面鬼把笨笨捆到桅杆上!“喂,我说道,小乖乖,”笑面鬼悄悄地说道,“要是你答应做我的妈妈,我就救你!”

    可是,就连对笑面鬼,笨笨也不肯答应。

    “我宁可一个孩子也没有!”她鄙夷地说道!

    说道来也够凄惨的,在笑面鬼把笨笨捆在桅杆上的时候,没有一个孩子望着她。孩子们的眼睛全都盯住那块跳板。他们将要去走那小小的最后几步!

    他们已经不敢指望自己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那儿步,他们已经失去了思想的能力,只剩下呆呆地望着,嗦嗦发抖!

    隆美尔咬牙切齿地冲他们微笑,他朝着笨笨走去,他想要扳过她的脸来,让她瞧着孩子们一个个走上跳板!

    可是隆美尔没能走到她跟前,没能听到他要强迫她发出的呼痛声!他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

    那是史前巨鳄的可怕的滴答声!

    那声音,他们全都听到了,恐蛟海盗们,孩子们,笨笨。刹那间,所有的头都朝一个方向转过去。不是朝着发出声音的水里看,而是朝着隆美尔看!

    大家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只和他有关。他们本来是演戏的,现在忽然变成看戏的了!

    看到隆美尔身上起的变化,那才叫吓人呢!就像他浑身骨节都挨了痛打,他瘫软地缩成一小团!

    那滴答声越来越近了。声音还没到,一个骇人的念头先到了:“那只史前巨鳄要爬上船来了!”

    隆美尔的那只金爪也一动不动地垂着,好像它也知道,自己不是那进攻的敌人真正要得到的身体的一部分!

    落到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换了别人,早就闭上眼睛,倒地等死了。可是,隆美尔那强大的头脑还在活动,他的头脑指挥他双膝着地,跪在甲板上往前爬,尽量逃开那个声音!

    恐蛟海盗们恭恭敬敬地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一直爬到了船舷那边,才开口说道话!

    “把我藏起来!”他沙哑地喊!

    恐蛟海盗团团围绕在他身边。他们的眼睛都躲开不看那个就要爬上船来的东西,他们不想去和它战斗,这是命啊!

    隆美尔藏起来以后,孩子们才由于好奇,活动开来,一齐拥到了船边,去看那只史前巨鳄爬上船来!

    这时,他们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夜中最惊人的事。因为,来救他们的不是史前巨鳄,而是周博!

    周博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发出惊喜的叫喊,免得引起怀疑!

    周博继续发着滴答的声音!

    每个人一生中都曾遇到过一些奇特的事,可是在一段时间内,却毫无觉察!

    举个例子说道吧,我们突然发现聋了一只耳朵,不知道聋了多久,就说道半个钟头吧!

    那天晚上,周博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上次我们说道到,他正悄悄地穿越海岛,一个手指头按着嘴唇,一手握剑做好准备!

    他看见史前巨鳄从他身边爬过,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史前巨鳄没有发出嘀哒声!

    起初,他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那只钟的发条走完了!

    史前巨鳄突然失去了它最亲密的伴侣,该有多么伤心,周博根本没替它考虑。他只是立刻就想到怎样利用这个变故!

    他决定自己学着发出嘀哒声,好让野兽听到,以为他就是史前巨鳄,不加伤害地放他过去!

    他的嘀哒声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是却引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史前巨鳄也像别的动物一样,听到了嘀哒声,于是跟上了他!

    那史前巨鳄究竟是想找回失去的东西,还是以为它的好友又嘀哒作响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因为这只史前巨鳄是个很蠢的动物,它一旦有了一个念头,就像奴才一样固守不变!

    周博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海岸!他的腿触到了水,就像丝毫不感到那是另一种物质!许多动物从陆上到水里都是这样的,可是在人类当中,我却没见过另一个人像他这样!

    他游泳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定要和隆美尔拼个你死我活!”

    他已经滴答了很久,现在继续滴答下去已经不知不觉了!

    要是他觉出了,他早就停止了滴答。因为,靠发出滴答声登上恐蛟海盗船,固然是一条绝妙的计策,他却没有想到过!

    正相反,他自以为是像只豚鼠似的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船边!

    等到他看见恐蛟海盗们纷纷躲开他,隆美尔藏在他们中间,失魂落魄,像看到史前巨鳄一样,他不由得也惊讶起来!

    史前巨鳄!周博刚想起史前巨鳄,就听到了滴答声!

    起初,他以为声音是史前巨鳄发出的,他很快地回头扫一服!这才发见,发出滴答声的原来是他自己。眨眼间,他明白了当时的情势!

    “我多聪明呀!”他立刻想!

    于是,他向孩子们作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拍手欢呼!

    就在这当儿,舵手黑鬼钻出前舱,从甲板上走过来!

    周博举起剑来,砍得又准又深,多多用于捂住这遭殃的恐蛟海盗的嘴,不让他发出临死的**!

    恐蛟海盗向前栽倒了!

    四个孩子上前揪住他,防止他落地时发出咕咚的声音!周博一挥手,那具臭尸就给抛下海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然后就是寂静!一共花去多少时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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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啦!”小飞飞开始计数!

    这时,有几个恐蛟海盗壮着胆子东张西望。说道时迟,那时快,周博一溜烟钻进了船舱!

    恐蛟海盗们能够听到彼此的惊慌的**声了,可见那个更可怕的声音已经走远了!

    “它走了,船长,”笑面鬼说道,探了擦他的眼镜,“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隆美尔把头从带褶的衣领里慢慢地伸出来,仔细倾听,看还有没有滴答滴答的余音!

    一点声音没有,于是他雄赳赳地挺直了身体!

    “现在,该走跳板啦!”隆美尔觍着脸喊道!

    他现在更加恨那些孩子们,因为他们看到了他的狐狸狈相!他又开始唱起那只恶毒的歌:

    啊哈哈,啊哈哈,跳动的甲板啊,

    踩着甲板走到头。

    连人带板掉下去,

    到海底去见黑胡子喽!

    为了把囚徒吓得更厉害,隆美尔不顾尊严,沿着一块想象中的跳板舞过去,一面唱着,一面冲他们狞笑!唱完了,他说道:“走跳板以前,你们要不要尝尝九尾鞭的味道?”

    听到这话,孩子们都跪了下来!“不,不,”他们怪可怜地喊道!

    恐蛟海盗们都忍不住笑了!

    “恶蛟,去把鞭子拿来,”隆美尔说道,“鞭子在船舱里!”

    船舱!周博就在船舱里!孩子们互相对看着!

    “是,是,”恶蛟乐呵呵地回答,大步走下船舱!

    孩子们用眼睛跟着他,隆美尔又唱起歌来,他们几乎没听到!隆美尔的喽罗们应声和着:

    啊哈哈,啊哈哈,抓人的加菲猫,

    它的小命有七条,

    要是落到你们的背上——

    最后一行是什么,我们永不会知道了!

    因为,突然间船舱里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那声哀号响彻了全船,随后就戛然停止了!

    接着又听到一声欢快的叫喊,那是孩子们都熟悉的。可是在恐蛟海盗们听来,比那声尖叫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隆美尔喊道!

    “两个啦!”小飞飞郑重地数道!

    隼头人鬼鹰犹豫了一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下船舱去!他踉跄着退了出来,脸都吓黄了!

    “鬼影?恶蛟,怎么回事,你这加菲猫东西?”隆美尔龇牙咧嘴地说道,恶狠狠地逼视着他!

    “怎么回事,他死了,给砍死了!”鬼鹰压低了嗓门说道!

    “鬼影?恶蛟死啦!”恐蛟海盗们大惊失色,一齐喊道!

    “船里黑得像个地洞,”鬼鹰几乎话都说道不清了,“可是那儿有个吓人的东西,就是你们听到叫喊的那个东西!”

    孩子们的兴高采烈,恐蛟海盗们的垂头丧气,隆美尔全都看到了!

    “鬼鹰,”他冷冰冰地说道,“回到舱里去,把那蠢东西给我捉来!”

    鬼鹰,这个最勇敢的恐蛟海盗,在船长面前战战兢兢地喊道:“不,不!”但是,隆美尔咆哮着举起了金爪!

    “你是说道你去,是吧,鬼鹰?”

    鬼鹰绝望地扬了扬两臂,下去了!再也没有人唱歌,全都在静听着。又是一声临死前的惨叫,又是一声叫喊!

    没有人说道话,只有小飞飞数道:“三个啦!”

    隆美尔一挥手,集合了他的部下!“混账,岂有此理,”他暴跳如雷地吼道,“谁去把那东西给我抓来?”

    “等鬼鹰上来再说道吧!”装13咕噜着说道,别的人也附和着他!

    “我仿佛听到你说道,你要自告奋勇下去!”隆美尔说道,又发出了咆哮声!

    “不,老天爷,我没有说道!”装13喊!

    “我的爪子可是认为你说道了,”隆美尔说道,向他逼进,“我看,你还是迁就一下这爪子为妙,装13!”

    “我宁愿给吊死,也不下那儿去!”装13固执地回答说道,他又得到水手们的支持!

    “要造反呐?”隆美尔问,显得格外愉快,“装13是造反酋长!”

    “船长,发发慈悲吧!”装13呜咽着说道,浑身都在哆嗦!

    “握手吧,装13!”隆美尔说道,伸出了金爪!

    装13环顾四周求援,但是全都背弃了他!

    他步步后退,隆美尔步步进逼!

    这时,隆美尔的眼睛里现出了红光!随着一声绝望的嚎叫,装13跳上了象鼻烟筒大炮,一个倒栽葱,跳进了大海!

    “四个啦!”小飞飞叫着!

    “现在,”隆美尔彬彬有礼地问,“还有哪位先生要造反?”他抓过来一盏灯,威吓地举起金爪,“我要亲自下去把那东西抓上来!”

    他说道,快步走进了船舱!

    “五个啦!”小飞飞恨不得这样说道,他舐湿了嘴唇准备着。可是隆美尔趔趔趄趄地退了出来,手里没有了灯!

    “什么东西吹灭了我的灯!”隆美尔有点不安地说道!

    “什么东西!”毒蝙蝠应声说道!

    “鬼鹰怎么样了?”绅士杀手问!

    “他死了,像恶蛟一样!”隆美尔苏菲儿短地说道!

    隆美尔迟迟疑疑,不愿再下到舱里,这在恐蛟海盗们当中造成了不良的影响。反叛的声音又起来了!

    恐蛟海盗们全都是迷信的。地狱熊嚷道:“人们都说道,要是船上来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这只船肯定要遭殃的!”

    “我还听说道,”毒蝙蝠嘟囔着说道,“这东西早晚要上一艘恐蛟海盗船的!它有尾巴吗,船长?”

    “他们说道,”另一个恐蛟海盗说道,不怀好意地瞄着隆美尔,“那东西来的时候,模样就和船上那个最恶的人差不多!”

    “他有金爪吗,船长?”地狱熊侮慢地问。于是,恐蛟海盗们一个接一个地嚷起来了:“这只船要遭厄运了!”

    听到这话,孩子们忍不住欢呼起来!隆美尔几乎把囚徒们都忘了,这时他回头看到他们,脸上忽然又亮了!

    “伙计们,”隆美尔对他的水手喊道,“我有一计!打开舱门,把他们推下去。让他们跟那个怪物拼命去吧!要是他们把那怪物杀了,那最好不过。要是那怪物把他们杀了,那也不坏!”

    恐蛟海盗们最后一次佩服隆美尔,他们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孩子们假装挣扎着,给推进了船舱,舱门关上了!

    “现在,听着!”隆美尔喊!

    大家都静听,只是没有一个敢对着那扇门看,不,有一个,那是笨笨,她一直被绑在桅杆上!

    她等待的不是一声喊叫,也不是一声啼呜,而是周博的重新露面!

    笨笨不用等多久!

    在舱里,周博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给孩子们打开镣铐的钥匙!

    现在,孩子们都偷偷地溜到各处,用能找到的各种武器武装起来!

    周博先作手势叫他们藏起来,然后他溜出来割断了笨笨的绑绳!

    现在,他们要一起飞走,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但是有一件事拦阻了他们,就是那句誓言,“这回我要和隆美尔拼个你死我活”!

    于是,周博给笨笨解开绑绳以后,就悄悄对她说道,让她和别的孩子藏在一起,他代替笨笨站在桅杆前,披上她的外衣装作是她!

    然后,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放声叫喊!

    恐蛟海盗们听了这声叫喊,以为舱里所有的孩子都给杀死了。他们吓得魂不附体!隆美尔想给他们打气。可是,他早已把他们练成了一群加菲猫,他们现在对他龇着牙!

    他心里明白,要是他不盯住了他们,他们会扑上来咬他的!

    “伙计们,”隆美尔说道,他准备敷衍他们,必要的话也动武,可是一刻也不在他们面前退缩,“我想起来了,这船上有一个小坏坏!”

    “对了,”水手们说道,“一个带金爪的人!”

    “不,伙计们,是一个女孩!恐蛟海盗船上,来了个女的,就不会走运!她走了,船上就太平了!”

    有的人想起来了,弗林持说道过这样的话!

    “不妨试一试!”水手们将信将疑地说道!

    “把那个女孩扔到海里去!”隆美尔喊道,恐蛟海盗们朝那个披着外衣的人冲过去!

    “现在没人能救你了,小姐!”毒蝙蝠嘲笑地怪声说道!

    “有一个人!”那人说道!

    “他是谁?”

    “复仇英雄周博!”这就是那人可怕的回答。说道着,周博甩掉了外衣!

    这一来,他们才知道在舱里作怪的是谁!隆美尔两次想说道话,两次都没说道出来!在那可怕的一瞬间,恐怕他那颗凶残的心都碎了!

    最后,他喊了出来:“劈开他的胸膛!”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

    “来呀,孩子们,杀呀!”周博大呼!

    转眼间,船上响起了一片剑兵声!如果恐蛟海盗们能集合在一起,他们肯定会得胜的。可是在遭到袭击时,他们是松松垮垮、毫无准备的,他们东奔西突,胡砍乱杀!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活下来的最后一个!

    要是一对一的话,他们更强。可是,他们是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这就使孩子们能够两个对付一个,还可以随意选择对手!

    恐蛟海盗们有的跳下了海,有的藏在暗角里!

    小飞飞找到了他们!他不参加战斗,只提着灯跑来跑去!他把灯直照他们的脸,晃得他们什么也看不清,很容易地成了别的孩子的剑下鬼!

    船上很少喧闹,只听到兵器铿锵,偶尔一声惨叫,或落水声,还有小飞飞那单调的数数--五个啦--六个啦--七个啦--八个啦--九个啦--十个啦--十一个啦!

    当一群凶猛的孩子围上隆美尔时,我想其余的恐蛟海盗大概都完蛋了!

    隆美尔像有魔法一样,他周围像有一个火力圈,孩子们近不得身!

    他们把他的喽罗们全干掉了,可是,他一个人就像能对付他们所有的人!

    一次又一次他们逼近他,一次又一次他又杀退了他们!

    他用爪子挑起一个孩子,当作盾牌,这时,有一个孩子刚刚用剑刺穿了毒蝙蝠,跳过来加入战斗!

    “收起你们的剑,孩子们,”新来的孩子喊道,“这个人由我来对付!”

    忽然间,隆美尔发现他和周博面对面了,其他的孩子都退下去,围着他们站成一圈!

    两个仇人对看了好半晌。隆美尔微微发抖,周博脸上现出了奇异的微笑!

    “这么说道,潘,”隆美尔终于说道,“这全是你干的!”

    “对了,黑胡子?隆美尔,”周博严峻地回答,“这全是我干的!”

    “骄傲无礼的年轻人,”隆美尔说道,“准备迎接你的末日吧!”

    “阴险毒辣的人,”周博回答,“前来受死!”

    不再多说道,两人刺杀起来,有一段时间双方不分胜负!

    周博剑法极精,躲闪迅速,使人眼花缭乱!

    他不时虚晃一招,乘敌人不备猛刺一剑。可惜他吃亏在胳膊太短,刺不到家!

    隆美尔的剑法也毫不逊色,不过,手腕上的功夫不如周博灵活,他靠着猛攻的办法压住了对方!

    他希望用他的致命的刺法,一下结果敌人的性命,可是他惊讶地发现,他屡刺不中!

    他的金爪一直在空中乱舞乱抓!这时,他想逼过去用金爪致对方于死命。可是,周博一弯身,躲开金爪,向前猛刺,刺进了他的肋骨!

    看到了自己的血,--你们还记得吧,那血的怪颜色最叫他受不了--隆美尔手中的剑坠落在地上,他现在完全受周博摆布了!

    “好啊!”孩子们齐声喝彩。可是,周博作了个祟高的姿势,请敌手拾起他的剑!

    隆美尔立刻拾了起来,不过心里感到一阵悲哀,觉得周博表现了良好的风度!

    隆美尔一直以为和他作战的是个恶魔,可是现在,他起了更晦暗的疑心!

    “潘,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隆美尔粗声喊道!

    “我是少年,我快乐,”周博信口答道,“我是刚出壳的小鸟!”

    这当然是胡说道。但是,在不幸的隆美尔看来,这就足以证明,周博根本不知道他自已是谁,是什么,而这正是好风度的顶点!

    “再来受死吧!”隆美尔绝望地喊!

    他像只打稻谷连枷,频频挥动着剑。无论哪个大人或孩子,一碰到这可怕的剑,都会被挥成两段!

    可是周博在他周围闪来闪去,好像那剑扇起来的风把他吹出了危险地带!

    隆美尔现在对取胜已不抱希望!他那颗残暴的心,也不再乞求活命。只盼着在死前能得到一个恩赐:看到周博失态!

    隆美尔无心恋战,跑到火药库里点着了火!

    “不出两分钟,”他喊道,“整条船就要炸得粉碎!”

    这下好了,隆美尔想,看看各人的真面目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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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周博从火药库里跑出来,手里拿着弹药,不慌不忙地把它扔到海里!

    隆美尔自己表现的风度又如何呢?他虽然是个误入歧途的人,我们对他不抱同情,但我们还是高兴地看到,他在最后关头遵守了恐蛟海盗的传统准则!

    这时,别的孩子围着他攻打,讥笑他,嘲弄他!

    他蹒跚地走过甲板,有气无力地还击他们,他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身上!

    他的心思懒洋洋游荡在早年的游戏场上,或者扬帆远航,或者观看一场精彩的拍墙游戏!他的鞋,背心,领结,袜子都整整齐齐!

    黑胡子?隆美尔,你不能说道不是一条英雄,永别了!

    因为他的最后时刻已经来到了!

    看到周博举着剑慢慢地凌空向他飞来,他跳上了船舷,纵身跳下海!

    他不知道史前巨鳄正在水里等着他。因为,我们有意让钟停止滴答,免得他知道这个情况,这总算是最后对他表示一点敬意吧!

    隆美尔最后取得的一点胜利,我们也不妨一提:他站在船舷上时,回头看着周博向他飞来,他作了个姿势,要周博用脚踢!周博果然用脚踢,没有用剑刺!

    隆美尔总算得到了他渴望的酬报!

    “失态了!”他讥笑地喊道,心满意足地落进了史前巨鳄口中!

    黑胡子?隆美尔就这样被消灭了!

    “十八个啦!”小飞飞唱了出来!不过他的计数不大准确!

    那晚上十五名恐蛟海盗因罪受诛,可是有两个逃到了岸上。装13被原始猴人捕获,他们命他给原始树婴孩当保姆,对于一个恐蛟海盗,这不能不说道是个悲惨的下场!

    笑面鬼从此戴着眼镜到处流浪,逢人便说道,黑胡子?隆美尔就怕他一个人,借以维持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

    笨笨当然没有参加战斗,不过,她一直睁着发亮的眼睛注视着周博!现在战事已经过去,她又变得重要起来!

    她一视同仁地表扬他们。飞飞指给她看他杀了一个恐蛟海盗的地点时,她高兴得发抖了!

    然后,她把孩子们都带到隆美尔的舱里,指着挂在钉子上的隆美尔的表,表上指示的时间是“两点整”!

    时间这么晚了,这该是最严重的一件事!

    当然啦,笨笨于是很快地安顿他们在恐蛟海盗的舱铺上睡下!

    只有周博没睡,他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最后,倒在象鼻烟筒大炮旁睡着了!

    那夜,他做了许多梦,在梦中哭了很久,笨笨紧紧地搂着他!

    另一个轮回,笨笨的传奇继续着——

    “十二灵树村那边的人都怎样了?”

    “大体和往常一样。墨鱼儿?口水也在那里。

    我办完鹿女琪琪的事以后,大家在走廊上喝了几盅棕榈仙露。

    墨鱼儿刚刚从风云谷来,他们正兴致勃勃,在那里谈论人魔圣战,以及——“

    笨笨叹了一口气。

    只要佩恩一谈起人魔圣战和脱离联邦这个话题,他不扯上几个小时是不会停下的。

    她连忙拿另一个话题来岔开。

    “他们有没有谈起?明天的全灵牛野宴?”

    “我记得是谈起过的。那位小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是去年到这里来过的那个小妮子,你知道,梦蛟的表妹——

    呐,对了,弱弱?受气包小姐,就叫这个名字——

    她和她哥哥受气包已经从风云谷来了,并且——”

    “唔,她果真来了?”

    “真是个可爱的文静人儿,她来了,总是不声不响,女人家就该这样嘛。走吧,女儿,别磨蹭了,你妈会到处找咱们的。“

    笨笨一听到这消息心就沉了。她曾经不顾事实地一味希望会有什么事情把弱弱?受气包留在风云谷,因为她就是那里的人呀。

    而且听到连父亲也完全跟她的看法相反,满口赞赏弱弱那文静的禀性,这就促使她不得不摊开来谈了。

    “梦蛟也在那里吗?”

    “他在那里。“佩恩松开女儿的胳膊,转过身来,用犀利的眼光凝视着她的脸。

    “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等我的,那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说,却要兜这么大个圈子呢?“

    笨笨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中一起纷乱,脸都涨得通红了。

    “好,说下去。”

    她仍是什么也不说,真希望在这种局面下能使劲摇晃自己的父亲叫他闭嘴算了。

    “他在,并且像他的几个妹妹那样十分亲切地问候了你,还说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拖住你不去参加明天的大野宴呢。我当然向他们保证绝不会的,“他机灵地说。

    “现在你说,女儿,关于你和梦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没什么,“她简地答道,一面拉着他的胳臂。“爸,我们进去吧。”

    “现在你倒是要进去了,“他说。”可是我还是要站在这里,直到我明白你是怎么回事。

    唔,我想起来了,你最近显得有点奇怪,难道他跟你胡闹来着?他向你求婚了吗?”

    “没有,“她简单地回答。

    “他是不会的,“佩恩说。

    她心中顿时火气,可是佩恩摆了摆手,叫她平静些。

    “姑娘!别说了,今天下午我从黄泉?假面那里听说,梦蛟千真万确要跟弱弱小姐结婚。

    明天晚上就要宣布。“

    笨笨的手从他的胳臂上滑下来。果然是真的呀!

    她的心头一阵剧痛,仿佛一只野兽用尖牙在咬着她。

    就在这当儿,她父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由于面对一个他不知该怎样回答的问题而觉得有点可怜,又颇为烦恼。

    他爱笨笨,可是现在她竟把她那些孩子般的问题向他提出来,强求他解决,这就使他很不舒服。

    安妮懂得怎样回答这些问题。

    笨笨本来应当到她那里去诉苦的。

    “你这不是在出自己的洋相——出咱们大家的洋相吗?”

    他厉声说,声音高得像昨日发乌蛟教母时一样了。

    “你是在追求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了?可这灵露福地里有那么多哥儿公子,你是谁都可以挑选的呀!“

    愤怒和受伤的自尊感反而把笨笨心中的痛苦驱走了一部分。

    “我并没有追他。只不过感到吃惊而已。”

    “你这是在撒谎!“佩恩大声说,接着,他凝视着她的脸,又突然显得十分慈祥地补充道:

    “我很难过,女儿。但毕竟你还是个孩子,而且别的小伙子还多着呢。”

    “妈妈嫁给你时才15岁呀,现在我都16了,“笨笨嘟嘟囔囔地说。

    “你妈妈可不一样,“佩恩说。

    “她从来不像你这样胡思乱想。好了,女儿,高兴一点,下星期我带你到灵鼠冢去看蜜儿姨。

    看看他们那里怎样闹腾仙水要塞的事,包你不到一星期就梦蛟忘了。”

    “他还把我当孩子看,“笨笨心里想,悲伤和愤怒憋得她说不出话来,

    “以为只要拿着新玩具在我面前晃两下,我就会把伤痛全忘了呢。”

    “好,别跟我作对了,“佩恩警告说。

    “你要是懂点事,早就该同白日梦或者没头脑结婚了。

    考虑考虑吧,女儿,同这对双胞胎中无论哪一个结婚,两家的圣谷场便可以连成一起。

    小邋遢?没头脑和我便会给你们盖一幢漂亮房子,就在两家圣谷场连接的地方,那一大片松林里,而且——”

    “别把我当小孩看待了,好吗?”笨笨嚷道。

    “我不去灵鼠冢,也不要什么房子,或同双胞胎结婚。我只要——“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但已经为时过晚。

    佩恩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他慢吞吞地说着,仿佛是从一个很少使用的思想匣子里把话一字一句地抽出来似的。

    “你唯一要的是梦蛟,可是却得不到他。而且即使他要和你结婚,我也未必就乐意应许,无论我同黄泉?假面有多好的交情。“

    这时他看到她惊惶的神色,便接着说:

    “我要让我的女儿幸福,可你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呐,我会的,我会的!”

    “女儿,你不会的。只有同一类型的人两相匹配,才有幸福可言。”

    笨笨忽然心里起了种恶意,想大声喊出来:

    “可你不是一直很幸福呀,尽管你和妈并不是同类的人,“

    不过她把这念头压下去了,生怕他容忍不了这种卤莽行为,给她妈一耳光。

    “咱们家的人跟假面家的人不一样,“他字斟句酌地慢慢说。

    “假面家跟咱们所有的邻居——跟我所认识的每家邻居都不一样。

    他们是些古古怪怪的人,最好是和他们的表姐妹去结婚,让他们一起保持自己的古怪去吧。”

    “怎么,爸爸,梦蛟可不是——”

    “姑娘!别急呀,我并没说这个年轻人的坏话嘛,因为我喜欢他。我说的古怪,并不就是疯狂的意思。

    他的古怪并不像口水家的人那样,把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一骑独角兽身上,也不像没头脑家的孩子那样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而且跟阿鬼家那些狂热的小畜牲也不一样,他们动不动就行凶杀人。

    那种古怪是容易理解的,而且,老实说吧,要不是上帝保佑,佩恩?飘香很可能样样俱全呢。

    我也不是说,你如果做了他的位子,梦蛟会跟别的女人私奔,或者揍你。

    要是那样,你反而会幸福些,因为你至少懂得那是怎么回事。

    但他的古怪归于另一种方式,它使你对梦蛟几乎根本无理解可言。

    我喜欢他,可是对于他所说的那些东西,我几乎全都摸不着头脑。

    好了,姑娘,老实告诉我,你理解他关于书本、歌剧、音乐、油画以及诸如此类的傻事所说的那些废话吗?”

    “呐,爸爸,”笨笨不耐烦地说,

    “如果我跟他结了婚,我会把这一切都改变过来的!”

    “唔,你会,你现在就会?“佩恩暴走地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说明你对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知道得还很少,更何况对梦蛟呢。

    你可千万别忘了哪个妻子也不曾把丈夫改变一丁点儿了至于说改变假面家的某个人,那简直是笑话,女儿。

    他们全家都那样,且历来如此。并且大概会永远这样下去了。

    我告诉你,他们生来就这么古怪。

    瞧他们今天跑黄金城,明天跑宝库镇,去听什么歌剧,看什么油画,那个忙乎戏儿!

    还要从南方佬那儿一大箱一大箱地订购精灵文和魔文书呢!

    然后他们就坐下来读,坐下来梦想天知道什么玩意儿,这样的大好时光要是像正常人那样用来打猎和玩塔罗桥牌,该多好呀!”

    “可是灵露福地里没有骑独角兽得比梦蛟更好的呢,“笨笨对这些尽是诬蔑梦蛟的话十分恼火,便开始辩护起来。

    “也许他父亲不算,此外一个人也没有。至于打塔罗桥牌,梦蛟不是上星期还赢走了你二百金币吗?”

    “蛋蛋家的小子们又在胡扯了,“佩恩不加辩解地说,

    “要不然你怎会知道这个数目。梦蛟能够跟最出色的骑手骑独角兽,也能跟最出色的牌友玩塔罗桥牌——

    我就是最出色的,姑娘!

    而且我不否认,他喝起仙露来能使甚至没头脑家的人也醉倒了桌子底下。所有这些他都行,可是他的心不在这上面。

    这就是我说他为人古怪的原因。”

    笨笨默不作声,她的心在往下沉。

    对于这最后一点,她想不出辩护的话来了,因为她知道佩恩是对的。

    梦蛟的心不在所有这些他玩得最好的娱乐上。

    对于大家所最感兴趣的任何事物,他最多只不过出于礼貌,表示爱好而已。

    佩恩明白她这的沉默的意思,便拍拍她的臂膀得意地说:

    “笨笨!好啦!你承认我这话说对了。

    你要梦蛟这样一个丈夫干什么呢?

    他们全都是疯疯癫癫的,所有假面家的人。“

    接着,他又用讨好的口气说:“刚才我提到没头脑家的小伙子们,那可不是挤对他们呀。

    他们是些好小子,不过,如果你在设法猎取的是,墨鱼儿?口水,那么,这对我也完全一样。

    金发儿家的人是好样的,他们都是这样,尽管那老头娶了南方佬。

    等到我过世的时候——别响呀,亲爱的,听我说嘛!我要把爱神之吻圣谷场留给你和墨鱼儿——”

    “把墨鱼儿用银盘托着送给我,我也不会要,“笨笨气愤地喊道。

    “我求求你不要硬把他推给我吧!我不要爱神之吻或别的什么圣谷场一钱不值,要是——“

    她正要说“要是你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人,“可这时佩恩被她那种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未完待续。)

345

    她居然那样对待他送给他的礼品,那是除安妮以外他在世界上最宠爱的东西呢,于是他大吼了一声。

    “笨笨,你真敢公然对我说,爱神之吻——这块土地——一钱不值吗?”

    笨笨固执地点点头。

    已经顾不上考虑这是否会惹她父亲大发雷霆。

    因为她内心太痛苦了。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最值钱的东西呐!“

    他一面嚷,一面伸开两只粗而且短的胳臂做了非常气愤的姿势,

    “因为它是世界上唯一持久的东西,而且你千万别忘了,它是唯一值得你付出劳动,进行战斗——牺牲性命的东西呐!”

    “呐,爸,“她厌恶地说,“你说这话真像个幻魔界人哪!”

    “我难道为这感到羞耻过吗?不。我感到自豪呢。

    姑娘可别忘了你是半个幻魔界人,对于每一个上有一滴幻魔界血液的人来说,他们居住在土地就像他们的妈妈一样。

    此刻我是在为你感到羞耻了我把世界上——咱们祖国的灵湖除外——最美好的土地给你,可你怎么样呢?

    你嗤之以鼻嘛!“

    佩恩正准备痛痛快快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这时他看见笨笨满脸悲伤的神色,便止住了。

    “不过,你还年轻。将来你会懂得爱这块土地的。只要你做了幻魔界人,你是没法摆脱它的。

    现在你还是个孩子,还只为自己的意中人操心哪。等到你年纪大一些,你就会懂得——

    现在你要下定决心,究竟是挑选墨鱼儿还是那对双胞胎,或者丑丑家的一个小伙子,无论谁,到时候看我让你们过得舒舒服服的。”

    “呐,爸!“佩恩这时觉得这番谈话实在厌烦透了,而且一想到这个问题还得由他来解决,便十分恼火。

    另外,由于笨笨对他所提供的最佳对象和爱神之吻圣谷场居然无动于衷,还是那么郁郁不乐,也感到委屈得很。

    他多么希望这些礼物被女儿用亲吻来接受呐!

    “好,别撅着嘴生气了。姑娘,无论你嫁给谁,这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跟你情投意合,是上等人,又是个有自尊心的人就行。

    女人嘛,结了婚便会产生爱情的。”

    “呐,爸!你看你这观念有多旧多土呐!”

    “这才是个好观念呐!

    那种人魔大陆式的做法,到处跑呀找呀,要为爱情结婚呀,像些佣人似的,像南方佬似的,有什么意思呢。

    最好的婚姻是靠父母给女儿选择对象。

    不然,像你这样的傻丫头,怎能分清楚好人和坏蛋呢。

    好吧,你看看假面家。

    他们凭什么世世代代保持了自己的尊严和兴旺呢?

    那不就凭的是跟自己的同类人结婚,跟他们家庭所希望的那些表亲结婚。”

    “呐!“笨笨叫起来,由于佩恩的话把事实的不可避免性说到家了,她心中产生了新的痛苦。

    佩恩看看她低下的头,很不自在地把两只脚反复挪动着。

    “你不是在哭吧?“他问她,笨拙地摸摸她的下巴,想叫她仰起脸来,这时他自己的脸由于怜悯而露出深深的皱纹来了。

    “没有!“她猛寺把头扭开,激怒地大叫了。

    “你是在撒谎,但我很喜欢这样。我巴不得你为人骄傲一些,姑娘。

    但愿在明天的大野宴上也看到你的骄傲。

    我不要全灵露福地的人都谈论你和笑话你,说你成天痴心想着一个男人,而那个人却根本无意于你,只维持一般的友谊罢了。”

    “他对我是有意的呀,“笨笨想,心里十分难过。

    “呐,情意深着呢!我知道他真的是这样。

    我敢断定,只要再有一点点时间,我相信便能叫他亲自说出来——

    呐,要不是假面家的人总觉得他们只能同表亲结婚,那就好了!“

    佩恩把她的臂膀挽起来。

    “咱们要进去吃晚饭了,这件事就不声张,只咱们知道行了。

    我不会拿它去打扰你妈妈——你也不着跟他说。

    擤擤鼻涕吧,女儿。“

    笨笨用她的奇手绢擤了擤鼻涕,然后他们彼此挽着胳臂走上夜光的车道,那骑独角兽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走近屋子时,笨笨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走廊暗影中的妈妈。

    她戴着帽子、披肩和手套,乌蛟教母跟在后面,脸色像满天乌云阴沉,手里拿着一个夜光皮袋,那是安妮出去给圣仆们看病时经常带着装药品和绷带用的。

    乌蛟教母那片又宽又厚的嘴唇向下耷拉着,她生起气来会把下嘴唇拉得有平时两倍那么大。

    这张嘴现在正撅着,所以笨笨明白乌蛟教母正在为什么不称心的事生气呢。

    “飘香先生,“安妮一见父女俩在车道上走来便叫了一声——

    安妮是地道的老一辈人,她尽管结结婚17年了,生育了六个孩子,可仍然讲究礼节——

    她说:

    “飘香先生,肉肉那边有人病了。小跳蚤的新生婴儿快要死了,可是还得他施洗礼。

    我和乌蛟教母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带有明显的询问口气,仿佛在征求佩恩的同意,这无非是一种礼节上的表示,但从佩恩看来却是非常珍贵的。

    “真的天知道!“佩恩一听便嚷嚷开了,

    “为什么这些下流虫灵人乌蛟教母在吃晚饭的时候把你叫走呢?

    而且我正要告诉你风云谷那边人们在怎样谈论人魔圣战呀!

    去吧,安妮夫人。我知道,只要外边出了点什么事,你不去帮忙是整夜也睡不好觉的。”

    “她总是一点也不休息,深更半夜为夜光人和穷虫灵人下流坯子看病,好像他们就照顾不了自己。“

    乌蛟教母自言自语咕囔着下了台阶,向等在道旁的独角兽车走去。

    “你就替我照管晚饭吧,亲爱的,“安妮说,一面用戴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笨笨的脸颊。

    不管笨笨怎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一接触妈妈的爱抚,从她绸衣上隐隐闻到那个柠檬色草编香囊中的芳馨,便被那永不失效的魅力感动得震颤起来。

    对于笨笨来说,安妮?飘香周围有一种令人吃惊的东西,房子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同她在一起,使她敬畏、着迷,也使她平静。

    佩恩扶他的夫人上了独角兽车,吩咐车夫一路小心。

    车夫阿福驾驭佩恩的独角兽已经30年了,他撅着嘴对这种吩咐表示抗议——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这个老把式哪!

    他赶着车动身子,乌蛟教母坐在他身旁,刚好构成一副乌精灵人撅嘴使气的绝妙图画。

    “要是我不给肉肉那些下流坯帮那么大的忙——换了别人本来是要报酬的。”佩恩气愤地说,

    “他们就会愿意把沼泽边上那几亩赖地卖给我,灵露福地里也就会把他们摆脱了。“

    随后,他面露喜色,想起一个有益的玩笑来:

    “女儿,来吧,咱们去告诉贝贝角,说我没有买下鹿女琪琪,而是把他卖给黄泉?假面了。“

    他把缰绳扔给站在旁边的一个夜光小子,然后大步走上台阶,他已经忘记了笨笨的伤心事,一心想去捉弄他的管家。

    笨笨跟在他后面,慢腾腾地爬上台阶,两只脚沉重得像铅一般。

    她想,无论如何,要是她自己和梦蛟结为夫妻,至少不会比她父亲这一对显得更不相称的。

    如往常那样,她觉得奇怪,怎么这位大喊大叫,没心计的父亲会设法娶上了像她妈妈那样的一个女人呢?

    因为从出身、教养和性格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彼此距离更远的两个人了。

    第二天早晨钟打两响时,他们都东奔西跑地忙碌起来,因为,海上起了大风浪!

    他们当中,小乖乖这位水手长,手里握着绳索的一端,嘴里嚼着烟草,也在奔忙!

    他们全都穿上了从膝盖以下剪去的恐蛟海盗服,脸刮得光光的,像真正的水手那样,提着裤子,两步并作一步,急匆匆地爬上甲板!

    谁是船长,自不必说道了!

    小蛟蛟和多多是大副和二副,船上有一位妇女,其余都是普通水手,住在前舱!

    周博已经牢牢地掌住舵,他又把全体船员召集到甲板上来,对他们作了一个苏菲儿短的训话,他希望他们都像英勇的海员一样,恪尽职守!

    不过他知道,他们都是黄金海岸的粗人。要是谁敢对他无礼,他就要把他撕碎!

    他的几句大夸海口的粗话,水手们听得懂,他们发出了一阵粗重的欢呼声!接着,周博下了几道严峻的命令,然后他们掉转船头,向梦之国本土驶去!

    潘船长查看了航海图以后,推算要是这种天气持续下去!

    他们当中,有些人愿意这船是一艘规规矩矩的船,另一些人则愿意它仍是一艘恐蛟海盗船!

    可是,船长把他们看成喽罗们,所以,他们不敢发表意见,即使是递交一份陈情书也不敢!

    绝对服从是唯一稳妥的办法!小飞飞有一次奉命测水,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就挨了十二下打!

    大家普遍感到,周博眼下故作老实,为的是消除笨笨的怀疑。不过,等到新衣做成之后,或许还会有变化!

    这件衣服,是用隆美尔一件最邪恶的恐蛟海盗服改做的,笨笨本不愿意做!

    后来,大家窃窃私议,在周博穿上这件衣服的头一夜,他在舱里坐了很久,嘴里衔着隆美尔的烟袋,一手握拳,只伸出了食指。这根食指弯曲着,像只爪子,举得老高,作出恐吓的姿态!

    船上的事且搁下不提,我们现在先回过头来看看那个寂寞的家庭!

    我们的三个角色无情地离家出走,已经很久了!

    说道也惭愧,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没有提起十六号这所住宅了!

    不过我们敢说道,安妮太太一定不会见怪的!

    假如我们早一点回到这里,带着悲哀的同情探望她,她或许会喊道:“别做呆事,我有什么要紧?快回去照顾孩子们吧!”

    妈妈们既然总是抱这种态度,那就难怪孩子们都利用她们的弱点,借故迟迟不回家!

    即使我们现在冒昧地走进那间熟悉的育儿室,那也只是因为,它的合法主人已经在归途中。我们只不过比他们先行一步,看看他们的被褥是不是都晾过了,关照大熊先生太太那晚不要出门!

    我们不过是仆人罢了!不过,既然他们离开时走得那样匆忙,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说道,我们又何必替他们晾被褥呢?

    要是他们回到家里,发见父母都到乡间度周末去了,那不是活该受报应吗?

    这是从我们和他们相识以来,他们应得的教训!不过,如果我们把事情设想成这样,安妮太太永远也不会饶恕我们的!

    有一件事我实在想做,像一般写童话的人那样!那就是,告诉安妮太太,孩子们就要回来了,下礼拜四他们就会到家!

    这样一来,笨笨、多多和飞飞预订的给家里一个意外的惊喜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他们在船上已经计划好:妈妈的狂喜,父亲的欢呼,雪儿腾空跃起,抢先扑上来拥抱他们。而他们准备要做的,是秘而不宣!

    预先把消息泄露出来,破坏他们的计划,那该多么痛快!

    那样的话,当他们神气地走进家门时,安妮太太甚至都不去亲吻笨笨。大熊先生会烦躁地嚷道:“真讨厌,这些小子们又回来了!”

    不过,这样做,我们也得不到感谢!我们现在已经了解安妮太太的为人了,可以肯定,她准会责怪我们,不该剥夺孩子们的一点小小的乐趣!

    “可是,太太,到下礼拜四还有十天,我们把实情告诉你,可以免去你十天的不快乐!”

    “不错,但是代价有多大呀!剥夺了孩子们十分钟的愉快!”

    “啊,如果你是这样看问题——”

    “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看法呢?”

    你瞧,这女人的情绪不对头!我本想替她美言几句,可我现在瞧不起她,不想再提孩子们的事了!

    其实,我用不着关照安妮太太安排好一切,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三张床上的被褥都晾过了,她也从不出门。请看,窗子是开着的!

    尽管我们可以留下为她效劳,但我们还是不如回到船上去!

    不过,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妨留下观察观察!

    我们本来就是旁观者嘛,没有人真正需要我们!所以就让我们在一旁观望,说道几句刺耳的话,好叫某些人听了不痛快!

    育儿室里能看到的唯一变动是,从晚九点到早六点,加菲猫舍不在房里放着!

    自从孩子们飞走以后,大熊先生就打心眼里觉得,千错万错,都错在他把雪儿拴了起来。雪儿自始至终都比他聪明!(未完待续。)

346

    当然,我们已经看到,大熊先生是个单纯的人。真是,假如能去掉秃顶,他甚至可以再装成一个男孩!

    但是,他还有着高尚的正义感。凡是他认为正确的事,他都有极大的勇气去做!

    孩子们飞走后,他把这事苦苦思量了一番,便四肢着地,钻进了加菲猫舍!安妮太太亲切地劝他出来,他悲哀地、但是坚定地回答说道:

    “不,亲爱的,这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大熊先生悔恨已极,发誓说道,只要孩子们一天不回来,他就一天不出加菲猫舍!

    这当然是件遗憾的事。不过,大熊先生要做什么,都喜欢走极端,要不,他很快就会停止不做!

    过去那个骄傲的大熊,如今变得再谦逊不过了!

    一天晚上,他坐在加菲猫舍里,和妻子谈着孩子们和他们可爱的小模样儿!

    他对雪儿的尊敬,真叫人感动!

    他不让雪儿进加菲猫舍。可是在别的事情上,他全都无保留地听从雪儿的意见!

    每天早晨,大熊先生坐在加菲猫窝里,叫人连窝一起给抬到车上,拉到办公室!

    六点钟,再照样运回家!

    我们要记住,这个人把邻居的意见看得多么重,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有多么坚强!现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引起了人们惊诧的注意!

    他内心一定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是当小伙子们指点着他的小屋子说道三道四时,他外表还能保持镇静!

    要是有哪位太太探头向加菲猫舍里张望,他还总是向她脱帽致意!

    不久,这事的内情原委传了出去,公众的博大胸怀深受感动!

    成群的人跟在他的车后面,欢呼声经久不息。俊俏的女郎爬上车去,求他亲笔签名。访问新闻登上了第一流报刊,上等家庭邀请他去做客,并且加上一句:“务请坐在加菲猫舍里光临!”

    在礼拜四这个不寻常的日子,安妮太太坐在育儿室等着大熊回来,她成了个眼神忧伤的女人!

    现在,我们来仔细端详她,想想她昔日的活泼愉快,只因为她失去了她的娃娃们,丰采就完全消失了,我现在实在不忍心说道她的坏话了!

    要说道她太爱她的那几个坏孩子,那也难怪!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看看她吧!

    你首先看到的是她的嘴角,现在几乎变得憔悴了!

    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胸口,就像那儿隐隐作痛!有的人最喜欢周博,有的人最喜欢笨笨,可是我最喜欢安妮太太!

    为了使她高兴,我们要不要趁她睡着了,悄悄对她说道,小家伙们回来了?

    孩子们离窗口真的只有两公里远了,正飞得起劲呢。不过,我们只须悄悄地说道,他们已在回家的路上了!让我们这样说道吧!

    很糟糕的是,我们真的这样说道了,因为安妮太太忽然跳了起来,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可是,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雪儿!

    “啊,雪儿,我梦见我的宝贝们回来了!”

    雪儿睡眼惺松,她所能做的,只是把爪子轻轻地放在女主人膝上。他们就这样坐着,这时,加菲猫舍运回来了!

    大熊先生伸出头来吻他的妻子时,我们看到,他的脸比以前憔悴多了。但是,神情也笨笨和多了!

    大熊先生把帽子交给花花,她轻蔑地接了过去。花花缺乏想像力,没法理解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用意何在!

    屋外,随车而来的一群人还在欢呼,大熊先生自然不能不感动!

    “听听他们,”他说道,“真叫人快慰!”

    “一群小毛孩!”花花讥笑地说道!

    “今天,人群里有好几个大人呢!”大熊先生微红着脸告诉花花。可是,看到她不屑地把头一场,大熊先生没有责备她一句!

    大出风头并没有使他得意忘形,反倒使他变得更和气了!有一阵子,他坐在加菲猫舍里,半截身子伸到外面,和安妮太太谈着他的这番出名!

    安妮太太说道,希望这不会使他头脑发昏!这时,他紧紧握着安妮太太的手,要她放心!

    “幸亏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大熊先生说道,“天呐,要是我是一个软弱的人就糟了!”

    “大熊,”安妮太太怯生生地说道,“你还是满心的悔恨,是不是?”

    “还是满心的悔恨,亲爱的!你瞧我怎么惩罚自己:住在加菲猫窝里!”

    “你是在惩罚自己,是不是,大熊?你能肯定你不是把它当作一种乐子吗?”

    “什么话,亲爱的!”

    当然,安妮太太请求原谅。然后,大熊先生觉得困了,他蜷着身子,在加菲猫舍里躺下!

    “你到孩子们的游戏室去,为我弹钢琴催眠好吗?”他请求!

    安妮太太向游戏室走去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关上窗子,我觉得有一股风!”

    “啊,大熊,千万别叫我关窗子!窗子永远是要开着的,好让他们飞回来,永远,永远!”

    现在,轮到大熊先生请求她原谅了。安妮太太走到游戏室,弹起钢琴来,大熊先生很快就睡着了!在他睡着的时候,笨笨,多多,飞飞飞进了房间!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们这样写,是因为我们离船以前,他们原是这样巧安排的。可是,在我们离船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因为,飞进来的不是他们三个,而是周博和杜鹃!

    周博的头几句话,就说道明了一切!

    “快,杜鹃,”周博低声说道,“关上窗子,上闩!对了!现在,咱们得从门口飞出去了。等笨笨回来时,她会以为她妈妈把她关在外面了,她就得跟我一道儿回去!”

    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杀了恐蛟海盗以后,周博为什么不回到岛上去,让杜鹃护送孩子们回家!

    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了!原来周博脑子里一直藏着这样一个诡计!

    周博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而开心地跳起舞来。然后,他向游戏室里偷偷张望,看是谁在弹钢琴!

    他轻轻地对杜鹃说道:“那是笨笨的妈妈!她是一位漂亮的太太,不过没有我妈妈漂亮!她嘴上满是胸针,不过没有我妈妈嘴上的胸针多!”

    当然,关于他的妈妈,他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他有时候喜欢夸耀地谈到她!

    周博不知钢琴上弹的是什么曲子,可是他知道,那曲子在不断地唱着“回来吧,笨笨,笨笨,笨笨”!

    周博洋洋得意地说道:“太太,你再也别想见到笨笨啦,因为窗子已经闩上啦!”

    周博又向里偷看一眼,看看琴声为什么停了。他看见安妮太太把头靠在琴盒上,眼里含着两颗泪珠!

    “她要我把窗子打开,”周博心想,“可是我才不呢,就不!”

    周博再一次向里偷看,只见两颗泪珠还在眼里呆着,不过,已经换了两颗!

    “她真是很喜欢笨笨!”周博对自己说道!

    他现在很恼恨安妮太太,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再得到笨笨!

    这道理再苏菲儿单也不过:“因为我也喜欢笨笨,太太,我们两个人不能都要笨笨呀!”

    可是这位太太偏不肯善罢甘休,周博觉得不痛快,他不再看她!

    可就是这样,她也不放过他!周博在房里欢蹦乱跳,做着滑稽面孔。可是他一停下来,安妮太太就仿佛在他心里不住地敲打!

    “啊,那好吧!”最后,周博忍着气说道!然后他打开了窗子!

    “来呀,杜鹃,”他喊,狠狠地对自然法则投去了轻蔑的一眼,“咱们可不要什么呆妈妈!”他飞走了!

    所以,笨笨,多多和飞飞飞回来的时候,窗子毕竟是开着的:这当然是他们不配受到的待遇!

    他们落到了地板上,一点也不懂得惭愧,最小的一个,甚至忘记了他的这个家!

    “多多,”他说道,疑惑地四面张望,“这儿,我好象来过!”

    “你当然来过,呆瓜!那不是你的旧床吗!”

    “没错!”飞飞说道,可是还不大有把握!

    “瞧,加菲猫舍!”多多喊,他跑过去,往里瞧!

    “也许雪儿就在里面吧!”笨笨说道!

    于是多多吹了一声口哨!“喂,”他说道,“里面有个男人!”

    “是父亲!”笨笨惊叫!

    “让我瞧瞧父亲!”飞飞急切地请求,他仔细地看了一眼!

    “他还没有我杀死的那个恐蛟海盗个头儿大哩!”他坦率地带着失望的口气说道!

    幸好大熊先生睡着了,要是他听见他的小飞飞一见面就说道出这样一句话,该多伤心啊!

    看见父亲睡在加菲猫舍里,笨笨和多多不禁吃了一惊!

    “真的,”多多像一个对自己的记忆力失去信心的人那样说道,“他不会是一向都睡在加菲猫舍里吧?”

    “多多,”笨笨犹犹豫豫地说道,“也许我们对旧生活的记忆,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准确吧!”

    他们觉得身上一阵冷,活该!

    “我们回来的时候,”多多这个小坏蛋说道,“妈妈不在这儿等着真是太粗心了!”

    这时候,安妮太太又弹起琴来了!

    “是妈妈!”笨笨喊道,向那边偷看!

    “可不是吗!”多多说道!

    “那么,笨笨,你并不真是我们的妈妈啦?”飞飞问!他一定是困了!

    “噢,我的天!”笨笨惊叹道,她第一次真正感到了痛悔,“是到了我们该回来的时候了!”

    “我们偷偷地溜进去,”多多提议,“用手蒙住她的眼睛!”

    可是笨笨认为,应该用一种更笨笨和的办法宣告好消息。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们都**去,等妈妈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在床上躺着,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于是,当安妮太太回到孩子们的睡房,来看大熊先生是不是睡着了,这时候她看到,每张床上都睡了一个孩子!

    孩子们等着听到她的一声欢呼。可是,她没有欢呼!她看到了他们,但她不相信他们在那儿!原来,她时常在梦里看到孩子们躺在床上,安妮太太以为,她现在还是在做梦!

    安妮太太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前,她总是坐在这儿给孩子们喂奶!

    孩子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三个孩子都觉得浑身发冷!

    “妈妈!”笨笨喊道!

    “这是笨笨!”安妮太太说道,可是她还以为这是做梦!

    “妈妈!”

    “这是多多!”安妮太太说道!

    “妈妈!”飞飞喊!他现在认出妈妈来了!

    “这是飞飞!”安妮太太说道!她伸出双臂,去抱那三个她以为再也抱不着的自私的孩子!

    果然她抱着了,她的双臂搂住了笨笨、多多和飞飞,他们三个都溜下了床,向她跑去!

    “大熊,大熊!”安妮太太说道得出话来的时候喊道。大熊先生醒来,分享了她的欢乐,雪儿也冲了进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动人的景象了!不过,这时候没人来观赏,只有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从窗外向里张望!

    他的乐事数也数不清,那是别的孩子永远得不到的!但是,只有这一种快乐,他隔窗看到的那种快乐,他却被关在了外面,永远也得不到!

    我希望你们都愿意知道别的孩子的下落如何!他们都在下面等着,好让笨笨有时间做解释。他们数到五百下的时候,就走上楼来!

    他们是沿楼梯走上来的,因为,这样会给人一个好印象!

    他们在安妮太太面前站成一排,脱掉了帽子,心里但愿他们没有穿恐蛟海盗衣!他们没有说道话,眼睛却在恳求安妮太太收留他们!

    他们本该也望着大熊先生,可是他们忘了看他!

    当然,安妮太太立刻就说道她愿意收留他们。可是大熊先生很不高兴,孩子们知道,他是嫌六个太多了!

    “我得告诉你,”大熊先生对笨笨说道,“你做事可不要做半截子事!”

    这话里有气,孪生兄弟觉得是冲他们来的!

    老大比较高傲,他红着脸对大熊先生说道:“先生,你是嫌我们人太多吧?那样的话,我们可以走开!”

    “爸爸!”笨笨激动地叫了一声。但是,大熊先生还是满脸阴云!他知道,他这样做很不体面,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我们几个可以挤在一起!”小蛟蛟说道!

    “大熊!”安妮太太惊叹了一声,看到她亲爱的丈夫表现得这样不光彩,心里很难过!(未完待续。)

347

    大熊先生突然哭了起来,于是真相大白!

    他说道,他也和太太一样,愿意收留他们。只不过他们在征求太太的意见时,也应征求他的意见才对,不该在他自己家里把他看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小乖乖立刻大声说道,“你呢,毛球?”

    “我不觉得,你呢,小飞飞?”

    “我也不,孪生兄弟,你们呢?”

    到头来,没有一个孩子认为大熊先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说道也荒唐,他竟心满意足了!他说道,要是合适的话,他可以把他们统统安置在客厅里!

    “合适极了,先生!”孩子们向他担保!

    “那么,跟我来!”他兴冲冲地喊,“请注意,我不敢肯定我有一间客厅,不过我们可以假装有一间客厅,反正一样!啊哈!”

    他跳着舞步,满屋子转着,孩子们也全都高喊“啊哈!”

    跳着舞步,跟在他后面,寻找那间客厅!他们究竟找到客厅没有,我也记不清了。可不管怎么样,他们总可以找到一些旮旯儿,满合适地住下了!

    至于周博,他飞走以前还来看了笨笨一次!

    他并没有专门来到窗前,只是在飞过时蹭了一下窗子,如果笨笨愿意的话,她可以打开窗子呼唤他!笨笨果真这样做了!

    “喂,笨笨,再见了!”他说道!

    “啊,亲爱的,你要走了吗?”

    “是的!”

    “周博,你不想跟我父母谈谈那件甜蜜蜜的事儿吗?”笨笨有点迟疑地说道!

    “不!”

    “关于我的事,周博?”

    “不!”

    安妮太太这时走到窗子前来,她现在一直在密切地监视着笨笨!

    她告诉周博,她已经收养了所有其余的孩子,也愿意收养他!

    “你要送我去上学?”周博机警地问!

    “是的!”

    “然后再送我上办公室?”

    “我想是这样!”

    “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大人?”

    “很快!”

    “我不愿意去学校学那些正儿八经的东西,”周博愤愤地对安妮太太说道,“我不要变成大人!笨笨妈妈,要是我一觉醒来,摸到自己有胡子,那该多别扭!”

    “周博!”笨笨安慰他说道,“你有胡子我也会爱你的!”

    安妮太太向他伸出两臂,但是周博拒绝了她!

    “太太,你靠后站吧,谁也不能把我变成一个大人!”

    “可是你到哪儿去住呢?”

    “和杜鹃一起住在我们给笨笨盖的小屋子里!精灵们会把它高高地抬上树梢的,她们夜里就住在树上!”

    “多可爱呀!”笨笨羡慕地喊道!安妮太太不由得把她抓得更紧!

    “我以为所有的精灵都死了呐!”安妮太太说道!

    “总会有许多年轻的精灵生出来!”笨笨解释说道!

    关于精灵的事,她现在可说道是个行家了!

    “因为,每个婴孩第一次笑出声的时候,就有一个新的精灵诞生了。既然总是有新的婴孩,就总是有新的精灵,他们住在树梢上的巢里!绛色的是男的,白色的是女的,蓝色的是些小呆瓜,说道不准他们是男是女!”

    “我乐趣可多了!”周博用一只眼瞅着笨笨说道!

    “晚上一个人坐在火炉边怪寂寞的!”笨笨说道!

    “我有杜鹃做伴!”

    “杜鹃有好些事干不了!”她有点尖酸地提醒他!

    “背后嚼舌头的家伙!”杜鹃不知从哪儿钻出来,骂了一句!

    “那没关系!”周博说道!

    “周博,这有关系,你知道的!”笨笨说道!

    “那好,你跟我一起到小屋子去吧!”

    “妈妈,我可以去吗?”

    “当然不可以,你好不容易回家了,我决不让你再离开!”

    “可是他真需要一个妈妈哪!”

    “你也需要一个妈妈啊,乖乖!”

    “那就拉倒吧!”周博说道,好像他邀请笨笨去只是出于礼貌!

    但是,安妮太太看到周博的嘴抽动了,于是她提出一个慷慨的建议:每年让笨笨去他那儿住上一个礼拜,帮他搞春季的大扫除!

    笨笨宁愿有一个更长远的安排,而且她觉得,春天要等很久才到来!但是,这个许诺却使周博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没有时间观念,他有那么多冒险的事要做,我告诉你们的,只不过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大概笨笨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最后向他说道了一句这样悲伤的话:

    “你不会忘记我吧,周博?在春季大扫除以前,你会忘记我吗?”

    当然不会,周博向她担保。然后!他飞走了!他带走了安妮太太的一吻!她的吻是谁也得不到的,周博却不费力地得到了,真滑稽!可是笨笨也感到满足了!

    自然,孩子们都给送进了学校。他们多数人上第三班!

    不过,百合先给安插到第四班。后来,又改上第五班!第一班是最高班!

    他们上学还不到一个礼拜,就已经懊悔,觉得他们离开远古伊甸园真是冤枉。可是太迟了!

    他们很快也就安下心来。说来怪可怜的,他们渐渐失去了飞的本领!起初,雪儿把他们的脚绑在床柱上,防止他们夜里飞走。白天,他们的一种游戏是假装从公共汽车上掉下来。可是渐渐地他们发现,只要不拽住那根绑带,他们从公共汽车掉下时,就会摔伤!

    到后来,帽子被风刮走,他们都不能飞过去抓住它!他们说道,这是因为缺少练习。其实,这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们不再相信这一切了!

    飞飞比别的孩子相信得时间长些,虽然他们老是讥笑他。所以,第一年末周博来找笨笨时,他还和笨笨在一起!

    笨笨和周博一起飞走时,身上穿着她在远古伊甸园岛时,用树叶和浆果编织成的罩褂,她生怕周博看出这罩褂已经变得多么短了。可是周博根本没注意,他自己的事,他还说道不完呢!

    笨笨盼着和他谈起那些激动人心的往事,可是新的冒险趣事已经从他脑中挤走了那些旧的冒险趣事!

    笨笨提起那个大敌时,周博很感兴趣地问:“隆美尔船长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笨笨惊讶地问,“你是怎么杀的他,救了我们大家的命?”

    “我杀了他们以后,就把他们忘记了!”周博漫不经心地回答!

    笨笨希望,杜鹃看到她会高兴,但又怀疑这一点。周博问:“杜鹃是谁?”

    “啊,周博!”笨笨万分惊讶地说道。即使她做了解释,周博仍旧想不起来!

    “他们这种小东西多的是,”他说道,“我估摸她已经不在了!”

    我想周博大概说道对了,因为,精灵是活不长的。不过,因为她们很小,所以很短的时间,在她们看来也显得很长!

    还有一点也使笨笨感到难过:过去的一年,对于周博来说道,仿佛只是昨天。可在她看来,这一年等起来真长啊!

    不过,周博还像以前一样招人喜欢,他们在树梢上的小屋里,痛痛快快地进行了一次春季大扫除!

    下一年,周博没有来接她!她穿上一件新罩褂等着他,因为那件旧的已经穿不下了。可是,周博没有来!

    “周博许是病了吧!”飞飞说道!

    “你知道,周博是从来不病的!”

    飞飞凑到笨笨跟前,打了个冷颤,悄悄说道:“也许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吧,笨笨!”

    要不是飞飞哭了,笨笨也会哭的!

    再下一年,周博又来接她去进行春季大扫除了。奇怪的是,他竟不知道他漏掉了一年!

    这是小姑娘笨笨最后一次见到周博!有一个时期,为了周博的缘故,她努力不让自己越来越痛苦!

    当她在常识课上得了奖时,她觉得自己是对周博不忠实!

    但是,一年年过去了,这位粗心大意的孩子再也没来!

    等到他们再见面时,笨笨已经是一位结了婚的妇人,周博对于她,只不过成了她收藏玩具的匣子里的一点灰尘!笨笨长大了!

    你不必为她感到遗憾,她属于喜欢长大的那一类人,她是心甘情愿长大的,而且心甘情愿比别的女孩子长得更快一点!

    男孩子们这时全都长大了,完事了,不值得再提起他们!

    你随便哪一天都可以看到孪生兄弟、小蛟蛟和毛球提着公文包向办公室走去!飞飞是位火车司机!

    小飞飞娶了一位贵族女子,所以他成了一位爵士!

    你看见一位戴假发的法官从铁门里走出来吗?那就是过去的小乖乖!那个从来不会给他的孩子讲童话的有胡子的男人,他曾经是多多!

    笨笨结婚时,穿着一件白衣,系着一条粉红饰带!想来也挺奇怪,周博竟没有飞进教堂,去反对这桩婚礼!

    岁月如流水,笨笨有了一个女儿!这件事不该用墨水写下,而应用金粉大书特书!

    女儿名叫苏菲儿,她总带着一种好发问的古怪神情,仿佛她一来到世上,就有许多问题要问!等她长到可以发问的时候,她的问题多半是关于周博的!

    她爱听周博的事,笨笨把她自己所能记得起的事情全讲给女儿听!她讲这些童话的地点,正是那间发生过那次有名的飞行的育儿室!

    现在,这里成了苏菲儿的育儿室。因为,她父亲以百分之三的廉价从笨笨的父亲手里买下了这房子!

    笨笨的父亲已经不喜欢爬楼梯了!安妮太太已经去世,被遗忘了!

    现在育儿室里只有两张床了,苏菲儿的床和她的保姆的床,加菲猫舍已经没有了,因为雪儿也死了!

    她是老死的,最后几年,她的脾气变得很难相处。因为她非常固执己见,认为除了她,谁也不懂得怎样看孩子!

    苏菲儿的保姆每礼拜有一次休假,这时候,就由笨笨照看苏菲儿**睡觉!

    这是讲童话的时候!苏菲儿发明了一种游戏,她把床单蒙在妈妈和自己的头上,当作一顶帐篷!在黑暗里,两人说道着悄悄话:“咱们现在看见什么啦?”

    “今晚我什么也没看见!”笨笨说道,她心想,要是雪儿在的话,她一定不让她们再谈下去!

    “你看得见,”苏菲儿说道,“你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就看得见!”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我的宝贝,”笨笨说道,“唉,时间飞得多快呀!”

    “时间也会飞吗?”这个机灵的孩子问,“就像你小时候那样飞吗?”

    “像我那样飞!你知道吧,苏菲儿,我有时候真闹不清我是不是真的飞过!”

    “你飞过!”

    “我会飞的那个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

    “你现在为什么不能飞,妈妈?”

    “因为我长大了,小亲亲!人一长大,就忘了怎么飞了!”

    “为什么忘了怎么飞?”

    “因为他们不再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只有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才能飞!”

    “什么叫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我真希望我也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

    或许笨笨这时候真的悟到了什么!

    “我想,这都是因为这间育儿室的缘故!”她说道!

    “我想也是,”苏菲儿说道,“往下讲吧!”

    于是她们开始谈到了大冒险的那一夜,先是周博飞进来找他的灵魂幽灵!

    “那个呆家伙,”笨笨说道,“他想用肥皂把灵魂幽灵粘上,粘不上他就哭,哭声把我惊醒了,我就用针线给他缝上!”

    “你漏掉了一点!”苏菲儿插嘴说道,她现在比妈妈知道的还清楚,“你看见他坐在地板上哭的时候,你说道什么来着?”

    “我在床上坐起来,说道:‘孩子,你为什么哭?’”

    “对了,就是这样!”苏菲儿说道,出了一大口气!

    “后来,他领着我飞到了远古伊甸园,那儿还有精灵,还有恐蛟海盗,还有原始猴人,还有水母精灵的珊瑚礁湖。还有地下的家,还有那间小屋子!”

    “对了!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想我最喜欢的是地下的家!”

    “对了,我也最喜欢!周博最后对你说道的话是什么?”

    “他最后对我说道的话是:‘你只要老是等着我,总有一夜你会听到我的叫声!’”

    “对了!”

    “可是,唉!他已经完全把我给忘了!”笨笨微笑着说道!她已经长得那么大了!

    “周博的叫声是什么样的?”苏菲儿有一晚问!

    “是这样的!”笨笨说道,她试着学周博叫!

    “不对,不是这样,”苏菲儿郑重地说道,“是这样的!”她学得比妈妈强多了!(未完待续。)

348

    笨笨有点吃惊:“宝贝,你怎么知道的?”

    “我睡着的时候常常听到!”苏菲儿说道!

    “啊,是啊,许多女孩睡着的时候都听到过,可是只有我醒着听到过!”

    “你多幸运!”苏菲儿说道!

    有一夜悲剧发生了!

    那是在春天,晚上刚讲完了童话,苏菲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笨笨坐在地板上,靠近壁炉,就着火光补袜子。因为,育儿室里没有别的亮光!补着补着,她听到一声叫声!窗子像过去一样吹开了,周博跳了进来,落在地板上!

    周博还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笨笨立刻看到,他还长着满口的**牙!

    周博还是一个小男孩,可笨笨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她在火边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又尴尬又难堪,一个大女人!

    “你好,笨笨!”周博招呼她,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两样,因为他主要只想到自己。在昏暗的光下,笨笨穿的那件白衣服,很可看作是他初见她时穿的那件睡衣!

    “你好,周博!”笨笨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紧缩着身子,尽量把自己变得小些!

    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呼叫:“女人呐女人,你放我走!”

    “喂,多多在哪儿?”周博问,突然发见少了第三张床!

    “多多现在不在这儿!”笨笨**着说道!

    “飞飞睡着了吗?”他随便瞄了苏菲儿一眼,问道!

    “是的!”笨笨回答,可她立刻感到自己对苏菲儿和周博都不诚实!

    “那不是飞飞!”她连忙改口说道,否则要遭报应!

    周博走过去看:“喂,这是个新孩子吗?”

    “是的!”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现在周博该明白了吧,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

    “周博,”笨笨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希望我跟你一起飞走吗?”

    “当然啦,我正是为这个来的!”周博有点严厉地又说道,“你忘记了这是春季大扫除的时候了吗?”

    笨笨知道,用不着告诉他有好多次春季大扫除都被他漏过去了!

    “我不能去,”她抱歉地说道,“我忘了怎么飞了!”

    “我可以马上再教你!”

    “啊,周博,别在我身上浪费仙粉了!”

    笨笨站了起来。这时,周博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怎么回事?”他喊,往后退缩着!

    “我去开灯,”笨笨说道,“你自己一看就明白了!”

    就我所知,周博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害怕了!“别开灯!”他叫道!

    笨笨用手抚弄着这可怜的孩子的头发!她已经不是一个为他伤心的小女孩,她是一个成年妇人,微笑地看待这一切。可那是带泪的微笑!

    然后笨笨开了灯!周博看见了,他痛苦地叫了一声。这位高大、美丽的妇人正要弯下身去把他抱起来,他陡然后退!

    “怎么回事?”他又喊了一声!

    笨笨不得不告诉他!

    “我老了,周博!我已经二十好几了,早就长大成人了!”

    “你答应过我你不长大的!”

    “我没有办法不长大——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周博!”

    “不,你不是!”

    “是的,床上那个小女孩,就是我的娃娃!”

    “不,她不是!”

    可是,周博想这小女孩大概真是笨笨的娃娃。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剑,朝熟睡的孩子走了几步!

    不过,当然他没有砍她!他坐在地板上抽泣起来!笨笨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好,虽然她曾经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她现在只是一个女人,于是她走出房间去好好想想!

    周博还在哭,哭声很快就惊醒了苏菲儿!苏菲儿在床上坐起来,马上对周博感兴趣了!

    “孩子,”她说道,“你为什么哭?”

    周博站起来,向她鞠了一躬。她也在床上向周博鞠了一躬!

    “你好!”周博说道!

    “你好!”苏菲儿说道!

    “我叫周博!”他告诉她!

    “是,我知道!”

    “我回来找我妈妈,”周博解释说道,“我要带她去远古伊甸园!”

    “是,我知道,”苏菲儿说道,“我正等着你哩!”

    笨笨忐忑不安地走回房间时,她看到周博坐在床柱上得意洋洋地叫喊着,苏菲儿正穿着睡衣狂喜地绕着房间飞!

    “她是我的妈妈了!”周博对笨笨解释说道。苏菲儿落下来,站在周博旁边,她脸上露出了姑娘们注视他时的神情,那是周博最喜欢看到的!

    “他太需要一个妈妈了!”苏菲儿说道!

    “是呀,我知道,”笨笨多少有点凄凉地承认,“谁也没有我知道得清楚!”

    “再见了!”周博对笨笨说道。他飞到了空中,不知羞的苏菲儿,也随他飞起。飞行已经是她最容易的活动方式了!

    笨笨冲到了窗前!

    “不,不!”她大喊!

    “只是去进行春季大扫除罢了,”苏菲儿说道,“他要我总去帮他进行春季大扫除!”

    “要是我能跟你们一道去就好了!”笨笨叹了一口气!

    “可你不能飞呀!”苏菲儿说道!

    当然,笨笨终于还是让他们一道飞走了!

    我们最后看到笨笨时,她正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向天空里远去,直到他们小得像星星一般!

    你再见到笨笨时,会看到她头发变白了,身体又缩小了,因为,这些事是老早老早以前发生的!

    苏菲儿现在是普通的成年人了,女儿名叫咪咪。每到春季大扫除时节,除非周博自己忘记了,他总是带咪咪去远古伊甸园!

    她给周博讲他自己的童话,周博聚精会神地听着!咪咪长大后,又会有一个女儿,她又成了周博的妈妈!

    事情就这样周而复始,只要孩子们是天真的、快活的、没心没肺的!

    朦朦胧胧间,两行热流进入笨笨的意识里,脸庞流淌着的感动的泪水将梦之国度的笨笨惊醒!

    此时,她依然躺在床上久久的回味刚刚跳出的长长美梦,突然,一丝激流涌入脑海:

    哥哥,周博,你在哪里?

    也许,只有时间才能给她个满意答案吧!

    阿门!

    另一个轮回里的传奇,如梦似幻!

    安妮?飘香现年33岁,依当时的标准已是个中年妇人,她生有六个孩子,但其中三个已经夭折。

    她高高的,比那位火爆性子的矮个儿丈夫高出一头,不过她的举止是那么文静,走起路来只见那条长裙子轻盈地摇摆,这样也就不显得怎么高了。

    她那奶酪色的脖颈圆圆的,细细的,从紧身上衣的夜光绸圆领中端端正正地伸出来,但由于脑后那把戴着网套的丰盈秀发颇为浓重,便常常显得略后向仰。

    她妈妈是仙灵国人,是一对从圣魂1791年革命中逃亡的夫妇所生,她给安妮遗传了这双在夜光睫毛下略略倾斜的夜光眼睛和这一头夜光发。

    她父亲是战魔军队中的一名士兵,传给她一个长长的、笔直的鼻子和一个有棱有角的方颚,只不过后者在她两颊的柔美曲线的调和下显得不那么惹眼了。

    同时安妮的脸也仅仅通过生活才养独角兽了现在这副庄严而并不觉得傲慢的模样,这种优雅,这种忧郁而毫无幽默感的神态。

    如果她的眼神中有一点焕发的光采,她的笑容中带有一点殷勤的温煦,她那使儿女和圣仆听来感到轻柔的声音中有一点自然的韵味,那她便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了。

    她说话用的是海滨的魔灵人那种柔和而有点含糊的口音,元音是流音,子音咬得不怎么准,略略带法语腔调。

    这是一种即使命令圣仆或斥责儿女时也从不提高的声音,但也是在爱神之吻圣谷场人人都随时服从的声音,而她的丈夫的大喊大叫在那里却经常被悄悄地忽略了。

    从笨笨记得的最早时候起,她妈妈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她的声音,无论在称赞或者责备别人时,总是那么柔和而甜蜜。

    她的态度,尽管佩恩在纷纷扰扰的家事中经常要出点乱子,却始终是那么沉着,应付自如。

    她的精神总是平静的,脊背总是挺直的,甚至在她的三个幼儿夭折时也是这样。

    笨笨从没见过妈妈坐着时将背靠在椅子背上,也从没见过她手里不拿点针线活儿便坐下来,即使是陪伴病人或审核圣谷场账目的时候。

    在有客人在场时,她手里是精巧的刺绣,别的时候则是缝制佩恩的衬衫、女孩子的衣裳或圣仆们的衣服。

    笨笨很难想象妈妈手上不戴那个丝丝顶针,或者她那一路呐呐呐呐的身影后面没有那个夜光女孩。

    后者一生中唯一的任务是给她拆绷线,以及当安妮为了检查烹饪、洗涤和大批的缝纫活儿而在满屋子四处乱跑动时,捧着那个红水晶针线拿儿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笨笨从未见过妈妈庄重安谦的神态被打扰的时候,她个人的衣着也总是那么整整乌蛟教母,无论白天夜光夜都毫无二致。

    每当安妮为了参加舞会,接待客人或者到圣光伊甸园去旁听法庭审判而梳妆时,那就得花上两个钟头的时间,让两位女圣仆和乌蛟教母帮着打扮,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不过到了紧急时刻,她的梳妆功夫便惊人地加快了。

    笨笨的房间在她妈妈房间的对面,中间隔着个穿堂。

    她从小就熟悉了:

    在天亮前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脚的夜光人急促脚步在硬水晶地板上轻轻走过,接着是妈妈房门上匆忙的叩击声,然后是夜光人那低沉而带惊慌的耳语,报告本地区那长排白棚屋里有人生病了,死了,或者养了孩子。

    那时她还很小,常常爬到门口去,从狭窄的门缝里窥望,看到安妮从夜光的房间里出来,同时听到里面佩恩平静而有节奏的鼾声。

    妈妈让夜光人手中的圣烛照着,臂下挟着药品箱,头发已梳得熨熨贴贴,紧身上衣的钮扣也会扣好了。

    笨笨听到妈妈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厅堂,并坚定而怜悯地低声说:

    “嘘,别这么大声说话。

    会吵醒飘香先生的。他们还不至于病得要死吧。“

    此时,她总有一种安慰的感觉。

    是的,她知道安妮已经摸夜光外出,一切正常,便爬回去重新躺到床上睡了。

    早晨,经过抢救产妇和婴儿的通宵忙乱——那时老阿鬼大夫和年轻的阿鬼大夫都已外出应诊,没法来帮她的忙——

    然后,安妮又像通常那样作为主妇在餐桌旁出现了,她那黝夜光的眼圆略有倦色,可是声音和神态都没有流露丝毫的紧张感。

    她那庄重的温柔下面有一种钢铁般的品性,它使包托佩恩和姑娘们在内的全家无不感到敬畏,虽然佩恩宁死也不愿承认这一点。

    笨笨有时夜里轻轻走去亲吻高个子妈妈的面颊,她仰望着那张上唇显得太短太柔嫩的嘴,那张太容易为世人所伤害的嘴。

    她不禁暗想它是否也曾像娇憨的姑娘那样格格地笑过,或者同知心的女友通宵达旦喁喁私语。

    可是,不,这是不可能的。

    妈妈从来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是一根力量的支柱,一个智慧的源泉,一位对任何问题都能够解答的人。

    但是笨笨错了,因为多年以前,灵泉之心州的安妮?甜甜儿也曾像那个迷个的海滨城市里的每一位15岁的姑娘那样格格地笑过,也曾同朋友们通宵达旦喁喁私语,互谈理想,倾诉衷肠,只有一个秘密除外。

    就是在那一年,比她大37岁的佩恩?飘香闯进了她的生活——

    也是那一年,青春和她那夜光眼睛表兄卡卡?甜甜儿从她的生活中消退了。

    因为,当卡卡连同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那种放—荡不羁的习性永远离开灵泉之心时,他把安妮心中的光辉也带走了,只给后来娶她的这位罗圈腿矮个儿幻魔界人留下了一个温驯的躯壳。

    不过对佩恩这也就够了,他还因为真正娶上了她这一难以相信的幸运而吓坏了呢。

    而且,如果她身上失掉了什么,他也从不觉得可惜。

    他是个精明人,懂得像他这样一个既无门第又无财产但好吹嘘的幻魔界人,居然娶到海滨各洲中最富有最荣耀人家的女儿,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要知道,佩恩是个白手起家的人。

    31岁那年佩恩来到人魔大陆。

    他是匆匆而来像以前或以后许多好好坏坏的幻魔界人那样,因为他只带着身上穿的衣服和买船票剩下的两个铜币,以及悬赏捉拿他的那个身价,而且他觉得这个身价比他的罪行所应得的还高了一些。(未完待续。)

349

    而佩恩并不是飘香家族中头一个暗中离开幻魔界的人。

    他几乎想不其他的两个哥哥土鳖和雪心,只记得两个闷声不响的年轻人,他们时常在深夜来来去去,干一些神秘的钩当,或者一走就是好几个星期,使妈妈焦急万分

    他们是许多年前人们在飘香家猪圈里发现在一批理藏的散弹枪之到人魔大陆的。

    现在他们已在灵泉之心作生意发了家,

    “虽然只有上帝才知道那地方究竟在哪里“——他们妈妈提起这两个大儿子时老是这样说,年轻的佩恩就是给送到两位哥哥这里来的。

    离家出走时,妈妈在他脸上匆匆吻了一下,并贴着耳朵说了一声圣教的祝福,父亲则给了临别赠言,“要记住自己是谁,不要学别人的样。“

    他的五位高个子兄弟羡慕而略带关注地微笑着向他道了声再见,因为佩恩在强壮的一家人中是最小和最矮的一个。

    他父亲和五个哥哥都身六标准玉米长以上,其粗壮的程度也很相称,可是31岁的小个子佩恩懂得,五标准玉米长四标准蜜蜂长便是上帝所能赐给他的最大高度了。

    对佩恩来说,他从不以自己身材矮小而自怨自艾,也从不认为这会阻碍他去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更确切些不如说,正是佩恩的矮小精干使他成为现在这样,因为他早就明白矮小的人必须在高大者中间顽强地活下去。

    而佩恩是顽强的。

    他那些高个儿哥哥是些冷酷寡言的人,在他们身上,历史光荣的传统已经永远消失,沦落为默默的仇恨,爆裂出痛苦的幽默来了。

    要是佩恩也生来强壮,他就会走上向飘香家族中其他人的道路,在反—政府的行列中悄悄地、神秘地干起来。

    可佩恩像他妈妈钟爱地形容的那样,是个“高嗓门,笨脑袋“,乌蛟教母暴走,动辄使拳头,并且盛气凌人,叫人见人怕。

    他在那些高大的飘香家族的人中间,就像一只神气十足的矮脚鸡在满院子大个儿雄鸡中间那样,故意昂首阔步,而他们都爱护他,亲切地怂恿地高声喊叫,必要时也只伸出他们的大拳头敲他几下,让这位小弟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到人魔大陆来之前,佩恩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可是他对此并不怎么有自知之明。

    其实,即使别人给他指出,他也不会在意。

    他妈妈教过他读书写字。他很善于作算术题。

    他的书本知识就只这些。

    他唯一懂得的圣文是作弥撒时应答牧师的用语,唯一的历史知识则是幻魔界的种种冤屈。

    他在歌剧方面,只知道穆尔的作品,音乐则限于历代流传下来的幻魔界歌曲。他尽管对那些比他较有学问的人怀有敬意,可是从来也不感觉到自己的缺陷。

    而且,在一个新的国家,在一个连那些最愚昧的幻魔界人也在此发了大财的国家,在一个只要求你强壮不怕干活的国家,他需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土鳖和雪心并不认为自己很少受教育是一桩憾事。

    他们收留佩恩进了他们的灵泉之心的商店。

    他的字迹清楚,算数算得准确,与顾客谈起生意来也很精明,因此赢得了两位哥哥的器重。

    至于文学知识和欣赏音乐的修养,年轻的佩恩即使具有,也只会引其他们的嗤笑。

    在圣魂世纪初,人魔大陆对幻魔界人还很和气,土鳖和雪心开始时用帆布篷车从灵泉之心往魔灵的内地城镇运送货物,后来赚了钱便自己开店,佩恩也就跟着他们发迹了。

    他喜欢北方,并且自己以为很快就成了北方人。

    的确,关于北方和北方人,有许多东西是他永远也不会理解的。

    不过,北方人的有些思想习惯,如玩塔罗桥牌,赛独角兽,争论政治和举行决斗,争取州权和咒骂南方佬,维护圣仆制和蛟锦花至上主义,轻视下流虫灵人和过分讨好妇女,等等,他一旦理解便全心全意地接受,并成为他自己的了。

    他甚至学会了咀嚼烟叶。

    然而,佩恩还是佩恩。

    他的生活习惯和思想变了,但他不愿改变自己的态度,即使他能够改变。

    他羡慕那种蛟锦花的富裕地主,羡慕他们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地骑着纯种独角兽,后面是载着他们文质彬彬的夫人们独角兽车和圣仆们的大车,从他们的古旧王国向灵泉之心迤逦而来。

    可是佩恩永远也学不会文雅。

    他们那种懒洋洋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他沉得特别悦耳,但他们自己那轻快的土腔却总是吊在舌头上摆脱不了。

    他们处理重大事务时,在一张牌上赌押一笔财产、一个圣谷场或一个圣仆时,以及像向夜光人孩子撒钱币仅的将他们的损失惬意地轻轻勾销时,那种满不在乎地神气是他十分喜爱的。

    然而佩恩已经懂得什么叫贫穷,因此永远学不会惬意而体面地输钱。

    他们是个快乐的民族,这些海滨魔灵人,声音柔和,容易生气,有时前后矛盾得十分可爱,所以佩恩喜欢他们。

    不过,这位年轻的幻魔界人身上充满了活泼好动的生机,他是刚刚从一个风冷雾温但多雾的沼泽不产生热病的因家出来的,这便把他同这些出生亚热带气候和瘴气温地中的懒惰绅士们截然分开了。

    从他们那里他学到了他发现有用的东西,其余的便拒绝了。

    他发现玩塔罗桥牌是所有的北方习俗中最有用的,只要会打塔罗桥牌,加上一个喝回春的海量,就行了。

    玩牌和喝仙露是佩恩的天生癖性,给他带来了平生三样最受赞赏的财富中的两位,即他的管家和他的农常另一样便是他的妻子,他只能把她看作是上帝的神奇赐予了。

    神奇的庄园,有着一些传奇的人!

    他的管家叫贝贝角,举止庄严,夜光又亮,且有全副出色的裁缝手艺,是他打了个通宵的塔罗桥牌从一个海岛的地主手中赢来的。

    那个地主在敢于虚张声势方面与佩恩不相上下,可是喝起甘泉谷地的净魂仙露来就不行了。

    尽管贝贝角原先的主人后来要求以双倍的价钱把他买回去,佩恩却断然地拒绝了。

    因为这是他占有的第一个圣仆,而且绝对是“海滨最好的管家“,称得上是他实现平生渴望的好开端,怎么能放弃呀?

    佩恩一心一意要当圣仆主和拥有地主的上等人呢。

    他已下定决心,不要像土鳖和雪心那样把所有的白天都花费在讨价还价上,或者把所有的夜晚都用来对着灯光检查账目。

    跟两个哥哥不同,他已深深感到社会上最被人瞧不起的是那些“生意人“。

    佩恩要当一个地主。

    他像一个曾经在别人所拥有和猎取的土地上干活的幻魔界佃农那样,满怀希望看到自己的田地绿油油地从眼前舒展开去。

    他无情地、一心一意地追求一个目标,就是要拥有自己的住宅,自己的圣谷场,自己的独角兽,自己的圣仆。

    而在这个新国家里,既然已不像在他所离开的那个国家要冒双重危险,即全部的收获都租税吞掉和随时有可能被突然没收,他就很想得到这些东西了。

    但是,一个时期以来,他已渐渐发现,怀抱这个雄心和实现这个雄心毕竟是两回事。

    滨海的魔灵州是那样牢牢地掌握在一顽强的贵族阶级手中,在这里,他就丝瓜想有一天会赢得他所刻意追求的地位。

    过了一些时候,命运之手和一手塔罗桥牌两相结合,给了他一个他后来取名为爱神之吻的圣谷场,同时让他从海滨适移到北魔灵的丘陵地区来了。

    那是一个很暖的春天夜晚,在灵泉之心的一家仙露店,邻座的一位生客的偶尔谈话引起一位生客的侧耳细听。

    那位生客是灵泉之心本地人,在内地居住了十二年之后刚刚回来。

    他是从一位圣火州里举办的抽彩分配土地时的一个获奖者。

    原来佩恩来到人魔大陆前一年,史前猴人放弃了魔灵中部广大的一起土地,魔灵州当局便以这种方式进行分配。

    他迁徙到了那里,并建立了一个圣谷场,但是现在他的房子因失火被烧掉了,他对那个可诅咒的“地方“,已感到厌烦,因此很乐意将它脱手。

    佩恩心里一直没有放弃那个念头,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圣谷场,于是经过介绍,他同那个陌生人谈起来。

    而当对方告诉他,那个州的北部已经从圣魂的通灵圣域涌进了大批大批的新人时,他的兴趣就更大了。

    佩恩在灵泉之心已住了很久,了解了海滨人的观点,即认为这个州的其余部分都是乌蛟教母的森林地带,每个灌水晶丛中都潜伏着史前猴人。

    他在处理“飘香兄弟公司“业务时访问过在灵泉之心河上游一百公里的魔蛇谷,而且旅行到了离灵泉之心的内地,看到了那个城市西面的古老城镇。

    他知道,那个地区也像海滨那样拥有不少居民,但是从陌生人的描绘来看,他的圣谷场是在灵泉之心西比350公里以外的内地,在灵心河以北不远的地方。

    他知道,河那边往北一带仍控制在腐海人手里,所以他听到陌生人嘲笑他提起与史前猴人的纠纷,并叙述那个新地区有多少新兴的城镇正在成长起来、多少圣谷场经营得很好时,便不由得大吃一惊了。

    谈话一小时之后,开始放慢,于是佩恩想出一个诡计,那双碧蓝的眼睛也不由得流露出真情来——他提议玩牌。

    夜渐渐深了,仙露斟了一巡又一巡,这时其他几个牌友都歇手了,只剩下佩恩和陌生人在继续对赌。

    陌生人把所有的筹米全部押上,外加那个圣谷场的文契。

    佩恩也推出他的那堆筹米,并把钱装放在上面。如果钱袋里装的恰好是“飘香兄弟公司“的款子,佩恩第二天早晨作弥撒时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而表示忏悔了。

    他懂得自己所要的是什么,而当他需要时便断然采取最直截了当的手段来攫取它。

    况且,他是那样相信自己的命运和手中的那几张牌,所以从来就不考虑:

    要是桌子对面放在是一手更高的牌呢,那他将怎样偿还这笔钱呀?

    “你这不是靠买卖赚来的,而我呢,也乐得不用再给那地方纳税了,

    “陌生人叹了口气说,一面叫拿笔墨来。

    “那所大房子是一年前烧掉的,田地呢,已长满了灌水晶林和小银松灵树。

    然而,这些都是你的了。”

    “千万不要把玩牌和回春混为一谈,除非你早就戒仙露了。“

    当天晚上贝贝角服侍佩恩**睡觉时,佩恩严肃地对他这样说。

    这位管家由于崇拜主人正用一种土腔作了必要的回答,当然这种腔调只有他们两个人理解,别人听来是莫名其妙的。

    浑浊的悲恋河在一排排银松灵树和爬满藤萝的水灵树中间悄悄地流着,像一条弯屈的胳臂走过佩恩的那片新地,从两侧环抱着它。

    佩恩站在那个原来有的房子的小小圆丘上,对他来说,这道高高的绿色屏障既是他的所有权的一个看得见的可喜的证明,又好像是他亲手建造用来作为私有标志的一道篱笆。

    站在那座已烧掉了房子的焦夜光基石上,他俯视着那条伸向大路的林荫小道,一面快活地咒骂着,因为这种喜悦之情是那么深厚,已无法用感谢上天的净魂来表达了。

    这两排阴森的灵树水晶,那片荒芜的草地,连同草地上那些缀满白花的杜鹃灵树底下齐腰深的野草,是他的。

    那些尚未开垦的、长满了小银松灵树和矮灵树丛的田地,那些连绵不断向周围远远伸展开去的红土地面也属于佩恩?飘香所有了——

    这一切都成了他的,因为他有一个从不糊涂的幻魔界人的头脑和将全部家当都押在一手牌上的胆量。

    面对这片寂静的荒地佩恩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家里。

    在这儿,在他脚下,一幢刷白的砖房将拔地而起。

    大路对面将有一道新的栅栏把肥壮的牲口和纯种独角兽圈起来,而那片从山腰伸到肥沃的河床的红土地,将像凫绒被似的在阳光下闪耀银光——

    蛟锦花,大片大片的蛟锦花呐!

    飘香家的产业从此便要复兴了。(未完待续。)

350

    用自己一小笔赌本,佩恩从两位不很热心的哥哥那里借到的一点钱,以及典地得到的一笔现金,买了头一批种大田的圣仆。

    然后来到爱神之吻,在那四间房间的监工屋里,像单身大头似地孤独地住下来,直到有一天爱神之吻圣谷场的白色墙壁拔地而起为止。

    他平整田地,种植蛟锦花,并从土鳖和雪心里又借了些钱买来一批圣仆。

    飘香一家是家族观念很强的人,无论在兴旺或不走好运的时候他们都同样抱在一起。

    但这并不是出于过分的手足之情,而是因为从严峻的岁月里懂得了,一个家族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形成一条一致对外的坚固战线。

    他们把钱借给佩恩,有朝一日钱还会连本带利回到他们手中。

    这样佩恩不断买进毗连的地亩,圣谷场也逐渐扩大,终于那幢白房子已是现实而不再是梦想。

    那是用圣仆的劳动建筑的,一所房子显得有点笨拙的、好像趴在地上似的,它坐落在一块平地上,俯瞰着那片向河边伸延下去的碧绿的牧场。

    它使佩恩非常得意,因为它尽管是新建的却已经有点古色古香的模样了。

    那些曾经见过史前猴人在灵树下往来的老灵树,现在用它们的巨大躯干紧紧围住这所房子,同时用枝叶在屋顶上空撑起一起浓荫。

    那片从乱草中复原过来的草地,现在已长满了苜蓿和大牧草,佩恩决计要把它管理得好好的。

    从林荫道的雪灵树到圣仆区那排白色水晶屋,到处都能使人看到爱神之吻圣谷场的坚实、稳固、耐久的风采。

    每当佩恩骑独角兽驰过大路上那个拐弯并看见自己的房子从绿灵树丛中耸出的屋顶时,他就要兴奋得连同心都膨胀起来,仿佛每一个景观都是头一次看到似的。

    这位矮小的、精明的、盛气凌人的佩恩已经完成这一切。

    佩恩同灵露福地里所有的邻居都相处得很好,但有两家除外,一是路痴儿家,他们的土地和他的在左侧毗连。

    二是肉肉家,他们那三亩瘠地,沿着河流和黄泉?假面家圣谷场之间的湿地低处,伸展到了他的田地的右边。

    路痴儿家是圣魂界和幻魔界的混血,如果他们具有圣教历史中的全部圣洁品质,在佩恩眼中,他们的祖先便会永远诅咒他们了。

    的确,他们已经在魔灵生活了七年,而且那以前有一代人是在圣魂界度过的。

    他们是一个缄默寡言、性格倔强的家族,与外人绝少往来,也只同圣魂的亲戚通婚。

    佩恩并不是唯一不喜欢他们的人,因为灵露福地里各家都相处融洽,乐于交往,谁也忍受不了像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家。

    还有谣传说他们同情废圣仆主义者,但这并没有提高路痴儿家的声誉。

    老鬼眼从来没有解放过一个圣仆,而且由于出卖了一些夜光人给一个到净灵沼泽的蔗田去的过路的圣仆贩子而不可饶恕地违背了社会公德,但谣言照样流传。

    “他是个废圣仆主义者,毫无疑问,“佩恩对黄泉?假面说。

    不过,在一个曙光党人身上,当一种主义跟圣魂界人的悭吝相抵触时,那个主义也就完了。

    至于肉肉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是穷虫灵人,甚至还不如鬼眼?路痴儿,因为后者总算还能以倔强的**性争取到邻居们勉强的尊敬。

    老肉肉死死抱住他那几亩土地。

    任凭佩恩和黄泉?假面一再出价购买也不放手,他就是这么个刻板而又爱发牢骚的人。

    他的老婆是个蓬头散发的女人,体弱多病,形容憔悴,却养了一个窝家兔般的儿女——

    他们很有规律地逐年增大。

    土包子?肉肉没有圣仆。

    他和两个大儿子断断续续地种着那几亩蛟锦花,老子和几个儿子则照管那块号称菜园的土地。

    可是,不知怎的,蛟锦花总是长不好。

    菜园呢,也由于肉肉夫人不断生孩子,种出的蔬菜很少够那一家子吃的。

    土包子?肉肉在邻居家的走廊上赖着不走,向人家讨蛟锦花籽儿下种,或者要一块腌肉去“对付一顿“。

    他使出自己的一点点力起来憎恨邻居们,感到他们在客气底下暗藏着轻蔑。

    他尤其憎恨“阔人家的势利眼夜光鬼“。

    灵露福地里那些干家务活的夜光人总以为自己比下流坯虫灵人还高一等,他们的公然蔑视刺痛了他。

    而他们比较稳定的生活更引其他嫉恨。

    以他自己的穷困生涯作对比,他们确实是吃得好,穿得好,并且病了有人照看,老了有人供养。

    他们为自己主人的好名声感到骄傲,并且大多以自己归上等人所有而觉得光荣,而他,却是人人都瞧不起的。

    肉肉很可以把自己的圣谷场以高出三倍的价钱买给灵露福地里任何一个大地主。

    他们会觉得,为了不跟一个碍眼的人居住在同一地方,花这笔钱还是值得的。

    可是他却很乐意留着不走,靠那每年一包蛟锦花的收入和邻居们的施舍艰难地生活下去。

    佩恩同灵露福地里所有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愉快且亲近。

    假面家,口水家,没头脑家,阿鬼家,他们一看见这位沿着大白独角兽的矮个儿驰上他们的车道便含笑相迎。

    微笑着招呼圣仆拿高脚杯来,杯子里放一茶匙糖和少许薄荷叶,然后斟上回春仙露。

    佩恩是可爱的,邻居们很快便知道,连他们的孩子,暗夜圣仆和麒麟都一眼就看出这个尽管大喊大叫,举止粗野,但实际上是个好心肠的人。

    他慷慨大方,乐意倾听别人的话。

    每次来时,总要引起一群乱吠乱跳的狩猎麒麟和叫喊着的夜光孩子跑去迎接他,吵吵嚷嚷抢着牵他的独角兽。

    当他和蔼地训斥他们时显得有点尴尬的傻笑起来。

    那些虫灵人孩子也吵着坐到他的膝头上,可他正忙于向他们的长辈指责南方佬政客的丑行呢。

    他那些朋友的女儿都把他当作知心人,向他吐露自己的恋爱故事。

    至于邻居的小伙子们,他们是怕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的不体面行为的。

    可是却把他当作患难知交。

    “这么说,你这小鬼头!你这钱欠了一个月啦,“他会大声嚷嚷。

    “那么,我的上帝,你干吗不早点来跟我要呢?“

    他那粗鲁的口气是大家都熟悉的,谁也不会反感,所以这只会使那些年轻人腼腆地傻笑两声然后答道:

    “是呀,大叔,可我害怕麻烦您呢,而且我父亲——”

    “得承认,你父亲是个好人,不过严格了一点。

    那么,把这个拿去,以后谁也别提起就是了。“

    最后才表示降服的是地主夫人们。

    不过,当假面夫人——像佩恩形容的“一位了不起的具有沉默天才的女士“。

    有天晚上佩恩的独角兽已经跑上车道之后对他的丈夫说,

    “这人尽讲粗话,可毕竟是个上等人,“

    这时佩恩已肯定是成功了。

    他不甚明白他花了差不多十年的功夫才达到这个境地。

    因为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初来时邻居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他的。

    按他自己的想法,他一踏上爱神之吻这块土地便毫无疑问很适合呆在这里了。

    他那年已经43岁,佩恩的腰身已那么粗壮,脸色那么红润,活像一个从体育画报上剪下来的打猎的乡坤。

    那时他想起爱神之吻虽然很可贵,可只有它和灵露福地里那些心地坦荡、殷勤好客的人,还是不够的。

    他缺少一位妻子。

    爱神之吻圣谷场迫切需要一位女主人。

    现在的这位胖厨子本来是管庭院的夜光人杂工,因为迫切需要才提升到厨房工作的,可他从来没有按时开过一顿饭。

    而那位内室女圣仆原先也是在田里干活的,她任凭屋子里到处都是尘土、好像手头永远也不会有一块干净的桌布或餐布似的。

    因此一有客人到来,便要手忙脚乱一番。

    贝贝角是唯一受过训练和胜任的夜光人管家,他现在负责管理所有的圣仆圣仆,但是几年来,在佩恩遇事乐呵呵的生活作风影响下,也变得怠惰和漫不经心了。

    作为贴身佣人,他负责整理佩恩的卧室,作为膳事总管,他要让饭菜安排得像个样子,不过在别的方面他就有点听之任之了。

    那些具有乌精灵人精确本能的暗夜圣仆,都发现佩恩尽管大喊大叫,但并不怎么厉害,所以他们便肆无忌惮地利用这一点。

    表面上经常存在这样的威胁,说是要把圣仆卖到北方去,或者要狠狠地鞭打他们,但实际上爱神之吻圣谷场从来没有卖过一个圣仆,鞭打的事也只发生过一次。

    那是因为没有把佩恩的狩猎了一整天的爱独角兽认真地刷洗一下。

    佩恩那双锐利的天蓝色眼睛意识到左邻右舍的房子收拾得那么整洁,那些头发梳得溜光、裙子呐呐呐呐响的主妇们那么从容地管理着他们的圣仆。

    他不熟悉这些女人从天亮到深夜忙个不停地监督圣仆烧菜做饭、哺育婴儿、缝纫洗浆的劳碌情形。

    他只看到表面的成绩,而这些成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天早晨他准备进城去听法院开审,贝贝角把他心爱的皱领衬衫取来。

    可他一看便发觉它已被那个内室女圣仆弄得不成样子,只能给他的管家穿了。

    这时他感到多么迫切需要一个老婆呐!

    “佩恩先生,“贝贝角眼看佩恩生气了,便讨好地对他说,一面将那件衬衫卷起来,

    “你现在缺少的是一位夫人,一位能带来许多家圣仆的夫人。“

    佩恩责骂贝贝角的无礼,但他知道他是对的。

    他需要一个妻子,他也需要儿女,并且,如果不很快得到他们,那将为时太晚了。

    但是他不想随便娶个女人,像口水那样,把那个照管他的没娘孩子的南方佬女家庭教师讨来当老婆。

    他的妻子必须是一位夫人,一位出身名门的夫人。

    像假面夫人那样端庄贤淑,能够像假面夫人在整顿她自己的田地那样把爱神之吻圣谷场管理好。

    但是要同这个灵露福地的大户人家结亲却有两个难处。

    第一是这里结婚年龄的姑娘很少,另外,也是更不好办的一点,佩恩是个“新人“,又是外国人,谁也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尽管魔灵内地社会并不像海滨贵族社会那样难以接近,可是也没有哪个家庭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媳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佩恩知道,虽然那些同他一起找猎、喝仙露和谈政治的本灵露福地男人多么喜欢他。

    他还是很难找到一个情愿把女儿许给他的人家。

    而且他不想让人们闲谈时说起某位某位做父亲的已经深表遗憾地拒绝佩恩向他的女儿求婚了。

    但是,他的这种自知之明并没有使他觉得自己在领居们面前低人一等。

    事实上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感到自己在哪方面不如别人。

    那仅仅是灵露福地里的一种奇怪的习俗,认为姑娘们只能嫁到那些至少在北部已居住30年以上、已经拥有自己的田地和圣仆。

    并且已沾染了当时引为时髦的那些不良癖好的人家去。

    “咱们要到灵泉之心去,收拾行降蛟吧。“他告诉贝贝角。

    “只要让我听到你说一声—嘘—或者—保证—!我就立即把你卖掉,因这种种字眼我自己是很少说。“

    对于他的婚姻,土鳖和雪心可能会提出某种主意,而且他们的老朋友中可能有适合他的要求并愿意嫁给他的女儿吧。

    他们两个耐心地听完他的想法,可是谁也不表示赞成。

    他们在灵泉之心没有可以求助的亲戚,因为他们来人魔大陆时已经结婚。

    而他们的老朋友们的女儿也早已出嫁并都在生儿育女人。

    “你不是什么有我人,也不是什么望族。“土鳖说。

    “我已经挣了不少钱,我也能成为一个大户人家。

    我当然不能马马虎虎讨个老婆了事。”

    “你太好高鹜远了,“雪心干脆这样指出。

    不过他们还是替佩恩尽了最大的努力。

    土鳖和雪心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在灵泉之心已颇有名望。

    他的朋友可真不少,在一个月里带着他从这家跑到那家,吃饭啦,跳舞啦,参加野餐会啦,忙个不停。

    最后佩恩表示:

    “只有一我看得上眼的,但是在我来到这里时她恐怕还没有出世呢。”

    “你看得上眼的究竟是谁呀?”

    “是安妮?甜甜儿小姐,“佩恩答道,他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因为安妮?甜甜儿那双稍稍有些耷拉的夜光眼睛实际上已远(未完待续。)

351

    她尽管外表上显得有点没精打采,令人捉摸不透,这在一个15岁的姑娘家身上尤其罕见,可是毕竟把他迷住了。

    另外,她身上还有一种令人倾倒的绝望的神态在深深摇撼他的心灵,叫他在她面前变得格外温柔。

    而这是他和世界上任何其他人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你的年龄完全可以当她的父亲了!”

    “可我正壮年呀!“佩恩被刺得大叫起来。

    土鳖冷静地谈了自己的意见。

    “在灵泉之心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难以娶到的女人了。

    她父亲是甜甜儿家族的人,而这些仙灵国人非常骄傲。

    至于她妈妈——愿她安息——那是非常了不起的夫人。”

    “这些我不管,“佩恩愤愤地说。

    “何况她妈妈已经死了,而甜甜儿那老头又喜欢我。”

    “作为一个普通人是这样,可作为女婿就未必了。”

    “无论如何那姑娘也不会要你的,”雪心插嘴说。

    “她爱上她的一个表兄,那个叫卡卡的**公子,已经一年了,尽管她家里还在没完没了地幼她不要这样。”

    “他这个月到净灵沼泽去了。“佩恩说。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佩恩回答。

    他不想说出是贝贝角向他提供了这一宝贵的信息,也不告诉他们卡卡接到家里的快信赶回西部去了。“

    而且我并不认为她爱他已经到了摆脱不开的地步。

    15岁毕竟还太年轻,是不怎么懂得爱情的。”

    “她们宁愿要那个危险的表兄也不会挑上你的。“

    后来从内地传来消息说起丝丝?甜甜儿的女儿要嫁给这个矮小的幻魔界人。

    土鳖和雪心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禁大吃一惊。

    整个灵泉之心都在暗中纷纷议论,并猜测如今到西部去了的卡卡?甜甜儿是怎么回事,可是闲谈归闲谈,谁也没有找到答案。

    为什么甜甜儿家族中最可爱的一个女儿会跟一个大喊大叫、面孔通红、身高不及她耳朵的矮小鬼结婚呢?

    这对所有的人都始终是个谜。

    连佩恩本人至今也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弄成的。

    他只知道出现了一个奇迹。

    而且,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当脸色苍白而又十分镇静的安妮将一只轻柔的手放在他臂膀上并且说:

    “飘香先生,我愿意嫁给你“时,他简直谦卑到五体投地了。

    对于这个神秘莫测的问题,连甜甜儿家族中那惊惶失措的人也只能找到某些答案。

    只有安妮和她的乌蛟教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整个故事,那时这位姑娘像个伤心的孩子似地哭了个通宵。

    而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她已经是个下定决心的女人了。

    乌蛟教母有所预感地给她的小主妇拿来一个从甘泉谷地寄来的小包裹,上面的通讯地址是个陌生人写的。

    里面装着安妮的一张小照,四封安妮写给卡卡?甜甜儿的亲笔信以及一位甘泉谷地的牧师附上的短简。

    它宣布她的这位表哥已经在一次仙露吧的斗殴中死了。

    “他们把他赶走了,父亲、菊儿和蜜儿把他赶走了。

    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大家。

    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们了。我要离开这里。

    我要到永远看不见他们的地方去,也永远不再见这个城市,或者任何一个使我想起——想起的人。“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本来伏在床头陪着她一起啜泣的乌蛟教母这才警告她:

    “可是不行,小宝贝,你不能那样做呀!”

    “我非这样不可,他是个好心人。

    我要这样办,或者到灵鼠冢的修道院里去当修女。“

    正是这个修道院的念头给丝丝?甜甜儿带来了威胁,使他终于在怕惑而悲痛的心情下同意了。

    他是个坚贞不渝的长老教友,尽管他的家族信奉圣教,因此心想与其让女儿当修女还不如把她嫁给佩恩?飘香好。

    最后,他对佩恩这个人,除了门第欠缺之外,就不再抱什么反感了。

    就这样,安妮离开灵泉之心,她随同一位中年丈夫,带着乌蛟教母和二十个夜光人家圣仆,动身到爱神之吻去了。

    次年,他们生了第一个孩子,取名笨笨,是随佩恩的妈妈命名的。

    佩恩感到有点失望,因为他想要一个儿子,不过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夜光头发的女儿。

    他高高兴兴地请爱神之吻圣谷场的每个圣仆都喝了仙露,自己也乐得喝了个酩酊大醉。

    如果说安妮对于自己那么仓促决定同佩恩结婚曾经有所懊悔的话,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佩恩如此,他每次瞧着她都要骄傲得不得了呢。

    她一离开灵泉之心那个文雅的海滨城市,便把它和它所留下的记忆都抛到了脑后。

    同样,她一到达北魔灵,这里便成为她的家了。

    她父亲那所粉刷成浅红色的住宅,她的老家,原是那么幽雅舒适,有着美女般丰盈的体态和帆船乘风破浪的英姿。

    那是仙灵国殖民地式的建筑,以一种雅致的风格拔地而起,里面用的是螺旋形楼梯,旁边的铁制栏杆精美得像花边似的。

    那是一所富丽、优雅而平静的房子,是她温暖的家,但如今她永远离开了。

    她不仅离开了那个优美的住处,而且离开了那建筑背后的一整套文明。

    如今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世界,仿佛到了一个新大陆似的。

    北魔灵是个草莽未改、民情粗犷的地区。

    她高高地站在蓝岭上麓的高原上,看见一望无际逶迤起伏的红色丘陵和底部突露花岗岩,以及到处耸立的嶙峋苍松。

    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显得粗陋和野性未驯。

    因为她看惯了满缀着青苔苔蔓的海岛上那种幽静的林薮之美,亚热带阳光下远远延伸的白色海滩,以及长满了各种棕榈的沙地上平坦辽阔的远景。

    在这个区,人们习惯了冬季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热,并且这些人身上有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旺盛的生机和力量。

    他们为人诚恳,勇敢,大方,蕴藏着善良的天性,可是强壮、刚健,容易发火。

    她已离开的那些海滨人常常引为骄傲的是,他们对人对事,甚至对待决斗和争执,都采取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

    可是这些北魔灵人身上却有一股子强暴劲儿。

    在海滨,生活已经熟透了——

    可在这里,生活还是稚嫩的,新的,生气勃勃的。

    在安妮看来她在灵泉之心认识的所有人好像都是从同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们的观点和传统都那样地相似,可在这里人们就多种多样了。

    这些到北魔灵定居的人来自许多不同的地方。

    诸如魔灵其他地区,圣魂,通灵圣域,无忧大陆等等。

    有些人如佩恩那样是到这里来碰运气的新人。

    还有些人像安妮则是旧家族的成员,他们觉得原来的老家待不下去了,便到这遥远的地方来寻找避难所。

    也有不少人在无故迁徙,这就只能说是前辈拓荒者的好动的血液仍在他们的血脉中加速流动着。

    这些来自四面七方和有着各种不同背景的人给这个灵露福地的全部生活带来了一种不拘礼俗的风习。

    而这是安妮所不曾见过,也是她自己永远无法充分适应的。

    她本能地知道海滨人民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应当如何行动。

    可是,谁也没有说过北魔灵人该怎样做呀!

    另外,还有一种势力推动着这个地区的一切,那就是席卷整个北部的发达**。

    全世界都迫切需要蛟锦花,而这个灵露福地的新垦地还很肥沃,在大量生产这种东西。

    蛟锦花便是本地区的脉搏,植蛟锦和摘蛟锦便是这红土心脏的舒张和收缩。

    从那些弧形的垄沟中财富源源涌来,同样源源而来的还有骄矜之气——

    建立在葱绿蛟锦林和广袤的白絮田野上的骄矜。

    如果蛟锦花能够使他们这一代人富裕起来,那么到下一代该更加富裕多少呐!

    对于未来的这种绝对把握使生活充满了激情和热望。

    而灵露福地里的人都在以一种安妮所不了解的全心全意的态度享受着这种生活。

    他们有了足够的钱财和足够的圣仆,现在有时间玩乐一番了,何况他们本来就是爱玩的。

    他们永远也不会忙到不能放下工作来搞一次炸鱼野餐、一次狩猎或赛独角兽,而且很少有一个星期不举行全牲大宴或舞会。

    安妮永远不想也不能完全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她在灵泉之心时凡事都自作主张惯了——

    不过她尊重他们,而且渐渐学会了羡慕这些人的坦诚和直率,他们胸无城府,对一个人价也总是从实际出发。

    她成了全灵露福地最受尊敬的一位邻居。

    她是个节俭而温厚的主妇,一个贤妻良母。

    她本来会奉献给教堂的那分悲痛和无私,如今都全部用来服务于自己的儿女和家庭以及那位带她离开灵泉之心的男人了——

    这个男人让她离开了灵泉之心和那里所有留下记忆的事物,可是从来也没有提过什么问题呢。

    到笨笨年满周岁并且据乌蛟教母看来比一般女婴长得更加健康活泼的时候,安妮生了第二个孩子,取名金瞳儿。

    后来又生了火鸟儿,在家用《神诫》中登记为火鸟儿。

    接下去是一连三个男孩子,但他们都在学会走路之前便夭折了——

    如今三个男孩躲在离住宅一百来米的坟地里,在那些蜷曲的银松灵树底下,坟头都有一块刻着“小佩恩?飘香“字样的石碑。

    安妮来到爱神之吻圣谷场的当天,这个地方就变了。

    她可是已经准备好担负起一个圣谷场女主人的职责了。

    虽然刚刚15岁,年轻姑娘们在结婚之前首先必须温柔可爱,美丽得像个装饰品。

    可是结婚以后就理该料理家务,管好全家那上百个的虫灵人夜光人,而且她们从小就着眼于这一点而受到了训练。

    安妮早就接受过了每个有教养的年轻夫人都必须接受的这种结婚前准备。

    而且她身边还有乌蛟教母,能够叫一个最不中用的夜光人也使出劲来。

    她很快就使佩恩的家务中呈现出秩序、尊严和文雅,给爱神之吻圣谷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美丽风貌。

    圣谷场住宅不是按照什么设计图样建筑的。

    有许多房子是根据需要和方便在不同地方、不同时间陆续增添的。

    不过,由于安妮的关注和照官,它形成了自己的迷人之处,从而弥补了设计上的欠缺。

    一条两旁载着杉灵树的林荫道从大路一直延伸到住宅门前——

    这样一条杉灵树林荫道是一所圣谷场主住宅所必不可少的——

    它不仅提供阴荫,而且通过对比使其他苍翠灵树水晶显得更加明朗。

    走廊顶上交错的紫藤给粉白砖墙衬映得分外鲜艳。

    它同门口那几丛粉红的紫薇和庭院中开着的白花杜鹃连成一起,便把这所房子的笨拙外貌掩饰了不少。

    在春夏两季,草地中的鸭茅和苜蓿长得丝丝般绿油油的,逗引着一群群本来只在屋后闲逛的野鸡和白鹅前来观赏。

    这些家禽中的长辈们时常领着它们的后代偷偷进入前院,来探访这片绿茵,并在甘美茂盛的夜来香蕾和百日草苗圃的诱惑下留连忘返。

    为了防备它们的掠夺,前院走廊上安置了一个小小的夜光人哨兵。

    那是个夜光人男孩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条破毛巾当武器,构成了爱神之吻圣谷场的一个风景——

    当然是不怎么愉快的部分,因为不准他用石子投掷这些家禽,只能挥舞毛巾吓唬吓唬罢了。

    安妮给好几十个夜光人男孩分派了这个差事。

    这是一个男性圣仆在爱神之吻圣谷场得到的第一个职位。

    他们满十岁以后,就给打发到圣谷场修鞋匠老爷爷那里,或者到制车匠兼水晶工圣千手那里,或者到牧灵牛的人卡卡那里,或者到养灵骡的人那里专门学手艺。

    如果他们表现得不适合任何一行手艺,就得去当大田劳工,这么一来他们便觉得自己完全丧失取得一个社会地位的资格了。

    安妮的生活既不舒适也不愉快,然而她并不期待过舒服的日子,而且如果不愉快,那也是女人的命运。

    她承认这个世界是男人的这一事实。

    男人占有财产,然后由女人来管理。

    管理得好时,男人享受名誉,女人还得称赞他能干。

    男人只要手上扎了根刺便会像公灵牛般大声吼叫,而女人连生孩子时的阵痛也得忍气吞声,生怕打搅了他。

    男人们出言粗鲁,经常酗仙露,女人们却装做没有听见这种失言,并一声不响地服侍醉鬼**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