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奈叶之天雨全文阅读 第80分节

233章 环山

    晏紫瞠目结舌,芳心不禁乐开了花,敢情蒋先生搭了自己肩膀一下,这家伙还吃了心了。

    许舒也醒过味儿来,老脸一红,抓起筷子,端碗吃饭,四喜丸子,梅菜扣肉,农家小炒肉,地三鲜,四个菜,色香味俱全,余温尚在,许舒风卷残云,顷刻吃了个精光。

    晏紫用手肘撑着脑袋,看许舒吃饭,心中只觉这是世上最让人安宁喜乐的事儿了。

    许舒被看得有几分尴尬,忽地想到一事,取出一枚定颜丹(才发现前面写的是驻颜丹,汗,一个意思就不改了),和两包乱星峡谷带的海鲜。

    蹭地一下,晏紫站起身来,美眸放光,“这,这是定颜丹啊,给,给我了?”

    “不然呢,瞧你那傻样。”

    许舒点燃一只蓝楼。

    “你才傻。”

    晏紫捧着定颜丹,如抚摸刚出生的婴孩一般。

    她是在一次拍卖会上见过定颜丹的,当时也是随一名贵人前往。

    拍卖会上,那贵人不止一次暗示,只要肯作他外室,便拍下定颜丹赠予。

    在那贵人的口中,即便他要买下定颜丹,也要下大血本。

    作为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且是靠脸蛋吃饭的明星,哪个不想容颜不衰,青春常驻。

    晏紫虽拒绝,却再也忘不了定颜丹。

    她一直在默默积攒资源,但距离买下一枚定颜丹,依旧隔着天遥海远。

    她哪想到,日思夜想的定颜丹看,竟被这讨厌的家伙送来了。

    “等等……”

    晏紫忽然将定颜丹放回,“你拿去给秦姐姐吧,我暂时用不上。”

    许舒笑道,“你们姐俩儿倒是互相惦念着,放心,给她准备了。

    瞧你这扭扭捏捏的,要是瞧不上,我可收回了,让你的蒋先生替你买去。”

    晏紫心里美滋滋的,哼道,“浑说什么!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倏地收回,生怕许舒反悔一般。

    许舒瞥了一眼影音珠,又瞧了一眼墙壁边上的阵旗,解读出了一些新东西。

    从暗室换到此处,阵纹变成了阵旗,禁制手段明显提高了。

    但秦康能来,蒋先生能来,还能将东西递给晏紫,足见上面对他的把控,已经放开了。

    念头稍转,许舒便想明白了。

    方式云一伙儿,对自己严防死守,无非是想封锁自己被囚禁的消息,制造一种无限期羁押的恐怖。

    现在,假尸案的动静儿,都从诸剑山,闹到了宗门联合会,甚至近卫军联席会已经派来了观察员,再严防死守毫无意义。

    “这两包是什么。”

    “一处秘地带回来的海鲜,拿回去尝尝,对了,可以给梁小姐分点儿。”

    许舒也觉得背地里叫人绰号不合适。

    “千山万水你倒是挺惦记梁小姐的。”

    晏紫轻哼道,“我才不当邮递员,你要送自己送去。”

    许舒摆手,“得得得,不送不送了,我劝你趁现在的档口,便服用这定颜丹,否则,我怕你搞不定这玩意儿。”

    秦冰服用定颜丹时,就险些出了问题。

    晏紫从善如流,当即吞下定颜丹,霎时汩汩热力,勃勃生机从小腹直冲四肢百骸。

    “调息,运气,凝神,气达三焦。”

    说着,许舒在身上数处要穴点动,代她气行一个周天后,便替她推宫活血。

    服用定颜丹的风险并不大,只是药力爆开时,容易导致气血淤塞,轻则令人痛苦不堪,极少数情况,会冲破血管,引发生命危险。

    许舒助晏紫推宫过血两分钟后,便要收手,晏紫嗔道,“别,别松,我,我还不行。”

    她觉得体内的气流挺难控制,但重点是许舒在她背后、小腹处轻轻抚摸,一股股暖流随着许舒的大手辐射进来,真的是太舒服了。

    她有些贪恋,一张盛世美颜暖得红扑扑的。

    “没事儿了,这股劲儿过去就好,不会有危险了。”

    许舒松开手来。

    “榆木疙瘩,不解风情,笨死算了。”

    晏紫默默碎念,又羞又恼。

    就在这时,她的心弦忽然被叩动,一道声音传入心来。

    晏紫吃了一惊,又听许舒道,“安行行气,澄清杂念……”

    晏紫静听心声,盘膝坐稳,脸上也平宁静和起来。

    半个小时后,晏紫睁开眼,冲许舒点点头。

    许舒道,“没问题吧。”

    晏紫点点头,没有说话,丰润的嘴唇轻轻颤动,仿佛在碎念着什么。

    她起身收了餐具和食盒,走到石门边,轻轻敲击石门数下,罩起斗篷,轰隆一声,石门开启,蒋先生正立在门外,淡淡瞥了许舒一眼,冲晏紫关切地说着什么。

    轰隆又一声响,石门再度闭合。

    一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许舒依旧没等来审讯人员,这回,他是彻底不知道赏功堂那边到底玩的什么路子了。

    这天中午,他正吃着饭,石门再度开启,终于又有人进来。

    这回,进来的人没有带斗篷,是个身材高挑,颇有几分英俊的中年人,只一眼,许舒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必是许家人。

    此君和他父亲许停云长得有五分像,尤其是家族特有的笔挺鼻梁,很有辨识度。

    许舒正端详着中年人,中年人提了个食盒,在条案上放了,从容不迫地落座,还没说话,眼眶先红了,“想不到停云弟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中年人没说几句,已潸然泪下。

    许舒心中阵阵作呕,如果事先没有吴梦华告知他许松年的嫖宿案,以及和赵家人的牵扯,他少不得还要费脑筋搞甄别,不为别的,眼前这家伙的演技实在太自然了。

    “阁下怎么称呼?”

    许舒敲了敲桌子。

    中年人取出个绸缎手帕,拭了拭眼角,“我不是什么阁下,是你嫡亲的堂伯,我名叫许环山。

    我父亲许松年,和你爷爷许鹤年是嫡亲兄弟。

    昔年,你父亲停云,回归家族,和我相交最善,我们一同入的近卫军,同吃同住同训练,交情极厚。

    后来,因为我奶奶,也就是你的太奶奶,不喜你奶奶也就是我云裳婶婶的缘故,和你爷爷闹了些矛盾。

    云裳婶婶怀着身孕,远走他乡,生下停云弟,和家族完全失去了联系。

    后来停云弟成年,才被家族接回,培养进入近卫军,

    后来,停云弟服役期间,出了意外,从此杳无音讯。

    我们也是新近才知道,你是他的血脉,我父亲便急急着人联系你。

    没想到,他托的许锦那混账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对你不敬。

    你休要理会他,族中已经严惩那小子了。

    现在好了,我既然找到你,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你的案子,我已经托总检廷的副廷官代为过问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好的结果……”

234章 将错就错

    许环山语调温柔,词句之间,满是一个长辈对失散多年亲族子弟的深切关爱,可听在许舒耳中,几欲作呕。

    许松年区区一个嫖宿的案子,许家都摆不平,还闹到总检廷。

    现在,许环山竟敢大言,为他许舒的事儿,已经托了总检廷的副廷官,谎话扯得如此洒脱自然,足见平日是个怎样的货色。

    “好了,我知道你对家族有怨气,但有大伯在,你就无须担心,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你。”

    说着,许环山拍了拍食盒,“里面的酒菜,都是伱大伯娘亲手做的,你母亲生前,和你大伯娘最为亲善,其中一道清炒藕带,就是你母亲的家乡菜。

    是她教你大伯娘做的,只是闷在食盒里久了,想来滋味有些走失,你可以好好尝尝。”

    说着,他起身拍了拍许舒肩膀,叹息一声,便走到石门边,轻轻叩响。

    不多时,石门轰隆拉开,他回头又用满是怜惜的眼神深深看了许舒一眼,直看得许舒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许环山去后,许舒取出食盒中的饭菜,大大方方享用。

    他很清楚,许家即便对自己不善,也不敢在此处下毒害自己,那是给许家招祸。

    他更清楚许环山的目的,必是为了赵家的事儿来的。

    因为他现在身陷囹圄,功名尽废。

    以许家的尿性,是不会收拢一个没有任何前途的废物子弟的。

    所以,许环山凑上来,只能是因为赵家。

    许舒想不明白的是,他和赵家有仇,赵家驱使许家来复仇就是了,搞这种怀柔的手段作甚?难道是要麻痹自己后,再行报复?

    “等等……”

    许舒忽地念头通达了,“我做翻了赵乾坤,让赵家颜面大失,和赵家结下血海深仇,赵家要复仇也正常。

    可赵家急着找我,第一要务未必是复仇,多半是为了偷天弓!”

    偷天弓绝对是许舒目下掌中掌握的第一大杀器。

    虽说,论威能,撼龙棍未必输给偷天弓,可惜,以许舒目前的实力,远不能发挥撼龙棍的威力。

    倒是偷天弓,只要丹息够猛,气力够强,便能扯开。

    偷天弓一开,场域威力伴生,一旦被场域锁定,便是奇符之力,也无法释放。

    场域威力的作用,对比最明显的便是两场战斗。

    一场是林啸山持弓对许舒,一场是许舒持弓对老猪。

    昔时,林啸山用偷天弓攻击许舒,许舒借助疾风符之力,完成连续闪躲。

    前不久,许舒用偷天弓攻击老猪,老猪爆开无数奇符,也没躲开。

    非是老猪的无数奇符,不如许舒的一张疾风符。

    而是乾坤殿是固定空间,纵横不过六七丈,偷天弓一开,场域之威立时覆盖整个乾坤殿,符力在场域之威下,根本无法释放。

    许舒则是在开阔山野对敌,在场域之威覆盖前,便先发挥了符力。

    不管怎样,此偷天弓威力巨大,又不认主,谁都可以扯开。

    彼时,许舒借此弓给段金刀,成功诛杀左群峰,便是偷天弓立下的另一桩奇功。

    如此一把神器,赵家不惦记着要回,那才是咄咄怪事。

    …………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

    中枢有志于兴建诸剑山,拼命往各峰移栽绿植,及至如今,已蔚为壮观。

    山风袭来,层层叠叠的绿叶,掀起如海的浪涛,至剑峰磨剑亭,建在半山腰上,正对着西峰,那处正是至剑峰多个衙门所在。

    这天傍晚,磨剑亭中来了两名游人,携酒带菜,在亭中歇了下来。

    左侧那人面目寻常,乌气沉沉,正是许舒的老熟人方式云。

    右侧那人三十出头年纪,一团富贵模样,乃是赏功堂办的主事张兴明,极为受宗长老信重。

    假尸案的主办权,从西南局移交到执法堂后,执法堂只派了个副主事,大事全由宗长老派来的张兴明接手。

    张兴明为人谨慎,接手之后,没有搞什么突发奇想,反而频繁请教最熟悉案情的方式云。

    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酒过三巡后,方式云笑道,“我观张兄气色不错,想来这案子快有定论了?”

    张兴明道,“定论不是早有了么?许舒以假尸骗功,拒不认罪,合该受罚。”

    方式云笑道,“张兄,此间就你我二人,你何苦还要带着那副公事公办的面具,真不嫌累么?”

    张兴明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龟孙子兔崽子才不累,早知道,早知道……他奶奶的……”

    方式云哈哈一笑,“喝酒,喝酒。”

    张兴明没有举杯,叹道,“你方兄,也不是外人,说来也是家丑……”

    方式云举手道,“打住,打住,是赏功堂的家丑,我更不愿意听。”

    他不是不想听,而是早已洞若观火。

    前天傍晚,赏功堂物料办的主事童兴,被执法堂的人找上门来,童兴负隅顽抗,趁乱自尽身亡。

    此事,风声压得极低,方式云还是知道了。

    再联系到童兴的身份,足以接触到黄达发存血,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必是某人找了童兴操作了这一切,初次核验的宋晓所谓源力失控,不过是被谋杀。

    现在事情闹大了,盖不住了,惊动太大,赏功堂的长老们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查得明白的。

    但从童兴被秘密解决的过程中看,显然,赏功堂是打算将错就错了。

    所以,方式云才觉得没有深聊下去的必要。

    张兴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方兄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

    你说这事儿窝不窝囊,堂堂赏功堂还要替童兴那兔崽子背锅。”

    方式云道,“宗长老就没想过……”

    张兴明道,“怎么可能?且不说宗长老的性子刚强,单就是为了维护赏功堂的权威,错的也只能是许舒。

    这小子若肯认下,宗长老可能还会多赏他些面子,将事情做得漂亮些。

    可惜,这小子是个犟种,抵死不认,那就只能消耗掉。”

    方式云道,“我听说张兄接手后,一次审讯都没搞,这是为什么?

    押着此事,想用时间来消磨许舒?”

    (本章完)

235章 定案

    张兴明摆手,“没什么好审的,我们自有定论,他肯定是不认的。

    宗长老本想动大刑,奈何近卫军联席会又派来了观察员,左右就放着吧。”

    方式云笑道,“张兄又何必瞒我,你老兄暗里下的力气可不小。

    瞧瞧那边,大包小包的,不知道的以为办年货呢。”

    方式云所指的方向,正是新开辟出的青石板山路,山路上一位中年男子正快步前行,身后跟着几个挑夫,正挑着堆得满满当当待担子。

    “如果我没看错,那个是许家大公子,许环山吧。

    先是秦家,后是蒋兆春带了个拍电影的女明星,现在又是许家。

    如果不是你张兄开方便之门,这些人见不到许舒。

    用这些人,来消磨许舒,这应该就是你张兄的办法吧。”

    张兴明指着方式云道,“我见过不少聪明人,但聪明成方兄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他肯让这些人见许舒,自然打听过这些人的背景,并弄清了其中的关节。

    尤其是秦家、许家,最巴不得许舒赶紧认罪的就是他们,至于那个演电影的,好像是许舒的亲戚。

    美人最消英雄志,放进去,也是为了乱许舒心神。

    张兴明很清楚,说一千道一万,让许舒主动认罪,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点小心思,也被方式云识破。

    “我算得哪门子的聪明人,若是张兄和许舒打过交道,绝对会收回对方某的这番赞誉。”

    此番话,是方式云的由衷之言。

    他一直帮助张兴明,完全是例行公事,他对许舒没有恶感,相反,很有好感。

    他一直关注此事,除了想观察事情的最重走向外,心中也隐隐期待许舒能够逆境破局。

    “噢?我没想到方兄对许舒竟是如此高看。”

    “绝没有高看,实话实说而已。”

    “许舒既是难得智者,他抵死不认,又在坚持什么?难道他看不明白这是个死局么?”

    “死局?难道此案已能一锤定音了。”

    “宗长老已经在推动委员会下函了,只要委员会下函,这就是铁案。即便许舒将来出来了,就此事上告,也断不会再有有司受理,他又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方式云愣住了,他没想到宗长老竟是这般决绝,出手竟是如斯狠辣,若委员会真待下函了,这的确就是铁案,神仙来了也翻不了了。

    “等等……”

    方式云皱眉道,“委员会一定会下函么?委员们多的是明白人,难道不知此例一开,后果难料么?”

    张兴明含笑不语,举杯道,“喝酒,喝酒……”

    他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后方的山道上冲了过来,“方兄,叫我好找,咦,张兄也在。”

    来的正是孟宪臣。

    “孟兄,这一头汗,出了何事?”

    方式云取出个酒杯,替他分一杯酒,孟宪臣举杯就喝了,一顿酒杯,惊声道,“许舒这小子真是神了,他又成了。”

    “什么成了?”

    方式云皱眉。

    孟宪臣道,“现在选人们已经闹开了,要求总检廷亲自审理,另外,不知谁把童兴的死也传出去了。

    现在选人们认定,赏功堂内有猫腻。”

    方式云暗暗吃惊,他领教过许舒悄无声息,让吴梦华完成了信息传递。

    但许舒已被收押进了特种监狱,阵旗镇守,再有阴鬼,也动弹不得,他是怎么遥控的这一切?

    “…………现在选人们一致要求委员会向联合会索要存血复检,如此,必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哐当一下,方式云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

    孟宪臣笑道,“怎样,方兄,你也惊了吧,我说这小子实在妖孽啊……”

    方式云深吸一口气道,“孟兄,局座好像有事找你,你先过去一趟,我随后就来。”

    孟宪臣一听黄鹤有请,顿时来了精神,假尸案办的七零八落,黄鹤着实没给他好脸色,好久没理会他了。

    孟宪臣冲二人告个罪,一道烟去了。

    方式云凝眸看向张兴明道,“张兄深沉,向来只出堂堂之阵,宗长老严毅,宁折不弯,如此奇诡、幽暗人心的计策,到底是何人所出?”

    当方式云听到选人们闹腾起来,他还以为是许舒出手了,可再听孟宪臣说,选人们呼声最高的议论,是要委员会去找宗门联合会索要存血复验。

    方式云立时知道,这绝不是许舒的手段。

    许舒多聪明的人,怎会出这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计策。

    宗门管理委员会为什么设立?名义上是为管理天下宗门而设立,实际上是为了应对宗门联合会的成立。

    现在,让委员会为了内部一桩闹得鸡飞狗跳,还被宗门联合会《追源》期刊诘问的案子,去找宗门联合会要帮忙,这不等若是将管委会衮衮诸公的脸放到地上踩么?

    联系张兴明所说的宗长老会推动委员会下函,方式云如何猜不到,所谓选人一致要求,必是有心人在推动。

    只要宗长老将选人们所谓一致要求,往委员会诸公面前一报,方式云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委员会会第一时间下函,裁定此案。

    许舒完了,不会再有任何翻盘的余地!

    张兴明叹声道,“是谁出的主意,我亦不知,但这天大的麻烦,总算是解了。”

    方式云道,“张兄有没有想过,自己和宗长老有可能被人当作了棋子?

    那人耍弄心机,利用童兴炮制假尸案在前,复又玩弄权谋,以阴谋诡计,驱宗长老挟委员会之威,碾压许舒在后。

    被这样的鬼蜮毒士驱驰,宗长老和张兄真的甘心?”

    联想到许舒所经历的一切,方式云有些共情了,不然,他绝不会说出这么有明显倾向性的话来。

    张兴明道,“我听命行事,宗长老如何想的,不是我能过问的。

    许舒的事儿,我了解了一些,虽有冤枉,但也不能说全无过错。

    怪只怪他不自量力,掺和到了另一个层级的矛盾中去了,被无情的制度机器碾压成渣,我也只能道声可惜。”

236章 翻脸

    就在张兴明和方式云闲聊的档口,许环山已经带着下人,见到了许舒。

    “这双云履,是你大伯娘做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里操持这些针线,活计一般,你多多担待。

    这两件袍子,是你济水侯夫人昔年送给老太君,老太君又转赐给了你大爷爷,大爷爷一直没舍得用,监狱阴冷,特意着东都刘家巷的老裁缝给赶制的,他有个绰号叫千丝手……”

    许环山口中滔滔不绝,此刻,许舒的囚室内,摆着三副挑担。

    每副挑担里都压了沉甸甸的货物,这些货物涵盖吃的,用的,大到皮毛毯子,小到挖耳勺,足见是用了心的。

    这已经是许环山第四次来了,每次都只是探视、叙旧,间或带来些吃食和日用品,一旦许舒流露出不喜,他便立即告辞。

    许舒已经适应了许环山的节奏,一边吃着许家精心挑选的东都名小吃,一边翻着许环山带来的东都正流行的《凡间游记》。

    “这小崽子,真个是难搞。”

    许环山心中暗骂,他介绍得口干舌燥,奈何许舒全无反应。

    他暗道,已经四回了,就是块顽铁,也该捂出些温度了吧,当下,他深吸一口气道,“小舒,你的案子,我看快要了了,出来后,不管是不是还在诸剑山履职,你大爷爷都希望你回家住去。

    西院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你大爷爷盼着你回去,将我赶去了我在外面的宅子。

    现在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搬家。”

    “再说,再说吧。”

    许舒满口核桃酥,喷香扑鼻。

    “这个,这个,有一件事儿,还得请你配合一下。”

    许环山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将来意道出。

    “赵家想要偷天弓吧。”

    许舒眼皮都没抬一下,风轻云淡的一句话,险些将许环山震飞出去。

    他不辞辛苦,往来诸剑山四趟,送了无数看似温情脉脉能拉近感情的东西,铺垫得这么辛苦、这么久,正要道出缘由,却被许舒先说了出来。

    这种感觉,比挨了一闷棍,当让许环山难受。

    “你,你知道了?”

    “若不是许松年嫖宿案,被赵家拿住把柄,你许环山也不会颠颠儿往我这儿跑,东西不错,辛苦了。”

    许环山呆若木鸡,当许舒道出许松年嫖宿案,他就知道再无侥幸,这家伙全都知道了,前面的装知心大伯,当运输大队长的辛苦,全踏马白费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赵家的东西,你还是不还?”

    许环山强压着火气问。

    “凭本事抢来的,凭什么还?对了,下回再来的时候,给我带床软垫,床板太硬,睡得着实不舒……”

    “孽种!”

    许环山嘶吼一声,脸上的青筋都绽出来了,他指着许舒怒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你老子许停云,当年也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你敢戏耍老子,老子要你……”

    哐!许环山的身子飞了出去,下一瞬,他的脖子被许舒掐着抵在了墙壁上。

    许舒平静地道,“我此番入东都,原想着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不来找你们。

    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消磨。

    奈何,你们偏偏要跑到我的面前来招摇,把他惊动了,现在大家谁都不要想消停。”

    说罢,许舒一拳凿在许环山小腹中,痛得他惨嚎一声,吐出大口黄水。

    许舒所谓的“他”,正是前任许舒。

    准确的说,是前任许舒留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团。

    许家人的出现,触发了这些记忆团。

    陈敞的灵魂和许舒的身体,融合得很奇妙,大多数情况下,陈敞就是用自己的灵魂掌控着这具身体。

    可当有高度情绪积累的记忆团被消解后,他便会融合继承许舒的情感。

    比如,姐姐许优、外甥女明月。

    她们没出现前,许舒对她们完全无感。

    可当她们出现后,记忆点触发,过往情感不可抑制地被带入他的灵魂。

    如今,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

    东都许家也是这般,即便他听了便宜奶奶云裳和便宜爷爷许鹤年的虐恋和悲惨遭遇,他也只当是听了个故事,完全代入不了感情。

    因为前任许舒没有这个记忆团。

    所以,他此番进东都,只盼着许家别来找自己,自己自也不会去招惹许家。

    可当作为许家代表的许锦第一次出现在许舒的寝室后,前任许舒对许停云的情绪点一下被触发,前任对许家的厌恶,再度完整地被现任许舒继承。

    许环山当然不明白许舒说的“把他惊动了”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痛苦万分,亦后悔万分,为何要接这么个破任务。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却是外面侦知到了里面的动静儿,许舒松开手,许停云的身体如破布袋一般从墙壁上滑落下来。

    “好大胆子,在这里还敢动手?”

    冲进门来的白衣管事厉声喝道。

    “这是我家事,旁人不必掺和。”

    许舒淡然说道,随即又是一拳。

    许环山哇地一下,又喷出一股胃酸。

    白衣管事知许舒凶恶,赶紧拖了许环山离开。

    许环山去后,许舒暗暗后悔,后悔打错了地方,弄得满地酸臭,还得自己接水冲洗。

    忙活一阵后,室内总算洁净。

    许舒将许环山送的一堆物件儿,全收进绿戒中,坦然地上床睡了。

    一觉睡醒,眼皮上竟有刺目的光亮传来。

    许舒吃了一惊,翻身坐起,正有阳光从西侧的窗户射入。

    他正好奇怎么来的窗户,以为自己睡梦中被挪换了地方,低头一看,床还是那张床,新铺的褥子还有淡淡的玫瑰香味儿,这都是许环山孝敬的,错不了。

    “行了,別瞅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许舒一抬头,便见西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人,不是黄仲勉又是何人。

    他摇了摇头,终于搞明白,异变是阵旗存在与否造成的。

    房子还是那间房子,以前有阵旗控制,仿佛置身于密室。

    现在阵旗挪走,立时恢复原貌。

237章 驱逐

    “黄大哥,好久不见!”

    许舒拱手道,“你真是我的福星,我一见你准有好事。”

    多日不见,黄仲勉沧桑了不少,脸上虽有笑意,眼神中却止不住的疲惫。

    “你小子还有脸说,一来见你,不是囚室,就是牢房,一接你电话,不是让派飞机,就是让求人搭救。

    不过好了,这回总算是消停了。”

    黄仲勉伸个懒腰,笑得春风荡漾。

    许舒道,“黄大哥,精神不错啊,瞧你笑得,吃着蜜蜂屎啦?”

    黄仲勉道,“没喝着蜂蜜,但也差不多。

    早让你小子消停待我那儿,非不听,现在好了,折腾一大圈,不还是要随我去?

    隆帅早说了,你小子就是天生的战将,干别的,都是屈才。

    何况,郑智自古肮脏,你这样的良善之辈可玩不明白,现在被赶出来,也是天意垂怜。”

    许舒皱眉,“怎么个意思,我的案子结了?”

    “结啦!”

    黄仲勉站起身来,晃了晃胯骨轴子,“委员会直接下了函,定了调子,你就是想接着闹腾,也没意义。

    不过,除了将你开革出诸剑山,也没别的惩戒。

    我抢先一步,让隆帅调走了你的档案,说不定春申站的柳长川正在大发脾气呢。”

    许舒弹出一支烟叼上,“黄大哥,我瞧您这意思,有些幸灾乐祸啊。”

    黄仲勉挑眉,“定力不错啊,我以为你听说了这消息,非得如五雷轰顶不可。”

    许舒撇嘴,“看样子,我不哭一鼻子,肯定不能让黄大哥满意。”

    如此结局,在许舒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预料之中的,是这个结果;预料之外的是。结果来得这么快。

    黄仲勉大笑,“你哭得出来最好,哭不出来,也不妨碍我幸灾乐祸。

    我真是打心底里快活啊。

    你可不知道,我现在那一摊子叫个难啊,你要是来了,我能轻松一大截。

    你只要过去,特务处处长的位子,立时就是你的。

    诸剑山虽说是个核心衙门,但里面真英雄不多,搞郑智的人精不少。

    你在里面厮混,用不了多久,你你点儿英雄豪气就消磨得不剩多少啦。

    行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许舒摄过那个荞麦枕头,收进绿戒中。

    许环山给他送了不少东西,唯独这个荞麦枕头最合他心意,睡着是真心舒服。

    “没什么要带的,咱这就走,不过,您那儿我暂时还去不了。”

    许舒说完,黄仲勉才迈开的脚步顿时定住,“你小子到底几个意思?”

    许舒道,“折腾这些年,我也着实累了,再说难得来一回东都,还未曾领略过东都繁华,哪有现在就走的道理。”

    黄仲勉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小子张罗着回春申站呢,只要不是往别处跑,怎么都好说,得,你先在东都逛荡一段,我给你半个月假。

    半个月后,你还不来,我就亲自来捉人。”

    说完,黄仲勉疾步匆匆去了。

    黄仲勉才去,便有一名白衣管事疾步走了进来,送上两封文书。

    一封是盖了委员会金印的假尸案处理结果认定函,一封是出狱干结文书。

    许舒坦然签了出狱干结文书,拿了认定函,便自出门去了。

    他本想返回寝室,两名青衣侍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正是一匹天马。

    许舒算是看明白了,人家是要第一时间将他清理走,连一分钟也不愿让他在诸剑山多待。

    许舒也不废话,当即登车启程,半柱香后,马车在城郊西麓的日照溪边停下,此去最近的得胜门也还有小三十里的路程。

    “听人吩咐了,只能停在此处。

    抱歉了。”

    一路默然无言的车夫忽然开口。

    许舒点点头,“无妨,没几步路了。”

    车夫道,“阁下可能不记得了,你入诸剑山,也是坐的我这辆车,想不到,你走,又是坐我这辆车。

    来时,阁下初见天马,淡然处之。

    此去,阁下身败名裂,亦淡然处之。

    真乃宠辱不惊,某家万分佩服。”

    许舒拱手道,“尊驾谬赞了。”

    车夫不再说话,挥动马鞭,赶着马车离开,去到十余米外,忽然道声“保重”。

    随即,马蹄得得,天马腾空而去。

    许舒立在原地,眉头微皱,马车夫的“保重”似乎别有深意。

    他正要移步,却听一声道,“人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是这三十年过得未必也太快了,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三千选人第一仙的许舒么?”

    许舒循声看去,便见西侧的斜道上,许锦阔步而来,他身后跟着狗腿子董彪,还有一名白衣青年身位还跃过了许锦,眸光阴冷,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行着青衣制服的,杀气腾腾。

    “你就是许舒?”

    白衣青年在许舒身前三步的位置立定,逼视着许舒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官赵乾武,现任潞安县治安社社长,现怀疑你和一桩凶杀案有关,现带你回去问话。”

    他一挥手,两名制服大汉涌了上来。

    许舒仰天大笑,赵乾武的名字一报,他就知道赵家人终于站到台前来了。

    但这么稚嫩的手段,真不像赵家大人能干出来的。

    “死到临头,还敢放声,怎的,想打我?且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许锦指着一位制服大汉手中的影音珠,“禁制一直开着,你敢动武,便数罪同罚!”

    两名制服大汉再上前一步,亮出了手铐,许舒轻轻一挥手,两人便如醉酒一般,远远滚开。

    众人吓了一跳,万没想到许舒还敢伸手,赵乾武也忍不住退后一步,飘忽的眼神,看向许锦,许锦则望向他身后的董彪。

    原来,今次的主意,都是董彪出的。

    根据董彪分析,这次许舒倒霉,完全是被人用体制的力量压死的。

    董彪深有感触,决定效仿之。

    他将谋划脱出,许锦深以为然。

    许锦探明白许舒今日将释放后,立时去通知了和他父亲同在京郊潞安县履职的赵乾武。

    赵乾武打通了在诸剑山的关节,才将许舒放到这指定地点日照溪。

    许锦和赵乾武便待联手拿下许舒,好在两家大人面前,露一把脸。

    “姓许的,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但今日你敢妄为,天下将无你容身之地。”

    许锦壮着胆子厉声吼道,“你可想清楚了动手的后果,你现在只是被赶出了诸剑山,如果动手,你身上的官皮可就保不住了。

    当然,你可以毁掉影音珠,但半个潞安县治安社的人都来了,他们就是认证。

    你也竟可放开胆子,将我们诛绝,但来前,赵社长已经向潞安县声明,便是来拿你的。

    所有的情况,我们都算计到了,你没机会了,束手就擒吧。”

238章 论文与赎回

    许舒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当真没机会了。”

    “哈哈哈……”

    许锦放声大笑,“终是落入老子的手中,来啊,还不将此獠拿下。”

    他话音方落,两名制服大汉才动,许舒便如疾风一般先动了。

    在所有人都没回过头来之际,他将许锦和赵乾武擒入手来,拿两人当两块搬砖,相互对撞三次,直撞得两人血肉模糊,才像扔破麻袋一般仍开。

    许舒的凶残,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董彪胯下更是一滩湿漉漉。

    许舒抬手摄过青衣大汉手中的影音珠,拍出纸笔,逼迫董彪和一干制服大汉写了伏辩文书,随即头也不回地阔步去了,远远便听他作歌道,“董郎妙计安天下,伤了公子湿了胯。”

    许舒径直走上斜道,开走了停在路边的公羊车,一路驱驰,来到得胜门前,下车,走人。

    入得得胜门,许舒直奔得胜路邮局。

    当时,他的两篇论文,邮寄给宗门联合会时,便在这德胜路邮局开了私人邮箱,并办理了加密货柜。

    时间过去这许久,许舒很想看看自己的论文投递结果,以及最新出的的《追源》期刊。

    凭借秘钥,许舒很轻易地取到了东西。

    邮局人多眼杂,他去到对面的静安茶坊,要了个雅间,躲了进去,查看所得。

    此次,他得到了三个东西,一本《追源》期刊,一封信,和一个小一号的册子。

    他先翻了翻《追源》期刊,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千秋邈矣借阐述灵血阵,为自己鸣不平的文章。

    又翻了几页,许舒竟看到了自己写的关于无极手的两篇论文中的一篇,虽然放在很角落的位置,也让他一阵激动。

    许舒草草翻了翻追源《期刊》,便将期刊合上,随即打开了信封。

    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硬纸信笺,上面以联合会的名义给他写了封短信。

    短信上除了客气话,核心内容两点。

    一,祝贺他的两篇论文,获得通过,获得青级评价,各奖励一个功点,外加首次发布论文,额外奖励功点,也就是说他此次获得三个功点。

    二,恭喜许舒成为青级客卿,有资格向联合会申请答疑。

    后面有备注,答疑会消耗功点。

    当看到第二点时,许舒心中激动万分,手上一个用力,竟将手里的茶杯捏得粉碎。

    有《追源》期刊可以阅读,他已经十分高兴了,没想到发表论文,获得的功点,还能这样使用,他简直喜出望外。

    步入超凡至今,许舒越来越意识到超凡力量,未必不是另一种科学系统。

    不仅靠天赋、运气,也需要孜孜不倦的学习,掌握自己途径的力量运转的内部原理,将十分有助于超凡力量的掌握和发挥。

    他有时静坐沉思,脑子里便会冒出各种各样的谜团,只是这些谜团,终究无人来开解。

    现在好了,有宗门联合会的存在,他算是多了位超凡路上的全能老师。

    只不过,这位老师不收费,专收功点。

    许舒觉得有必要,继续炮制论文,继续赚取功点。

    上次的两篇关于无极手的论文,他只是试水,这次他想搞个稍微大点的动静。

    念头转了转,顿时冒出好几个思路,一时难以定夺。

    许舒索性先按下此事,矫饰了容貌,出了茶楼,朝不远处的聚源斋行去。

    赴乱星峡谷执行任务前,他去宗门联合会辖下的聚源斋找过资源。

    当时,本想消耗掉三千龙币,最后却用一枚三阶源珠质押来一张传送符。

    最终,这种传送符在和钟甄交换人质时,消耗掉了。

    此番,许舒回返,正是为了取回源珠的。

    他绿戒中的源珠存货还多,一颗三阶源珠,许舒并不看在眼里。

    问题的关键是,源珠是诡秘存在,若非万不得已,许舒不愿让源珠的存在,暴露在人前。

    当时,他是万不得已,如今既已有了能力,自然要将源珠赎回。

    入得聚源斋,出示了质押凭证,五分钟后,许舒被请到了后院的一个雅间,接待他是个身型利落的青年,自称姓张,是聚源斋的二掌柜。

    一番见礼后,两人落座,张掌柜取出个阵旗,冲许舒点点头,随即,一摇阵旗,阵旗闪过流光,嗖地一下,悬浮在雅室上空。

    张掌柜道,“按照约定的时间,陈先生超期了,是要有罚息的,不知道陈先生认不认同。”

    许舒点点头,大手一挥,桌上多了一枚白色妖核。

    张掌柜正要说话,忽地眼神僵住了,几乎颤抖着双手将妖核接在手中,随即取出一个满是符纹的圆满,将妖核放了进去。

    霎时,圆盘呜呜转动,亮起纯正的白光。

    “先天妖的白色妖核,够了,够了,按时价,我们还要倒找。”

    张掌柜恋恋不舍的放下妖核。

    许舒道,“倒找就不必了,当初约定的模糊,只要你们认可价值就行。”

    说着,他将质押票推给了张掌柜。

    张掌柜取出秘盒,推给许舒。

    许舒拆掉杏黄符纸的封条,秘盒中空空如也。

    他猛地抬头,眸光如电,射向张掌柜。

    张掌柜指间拈着的质押票,正在猛烈燃烧。

    许舒紧绷的肩膀,忽然松弛下来,“真没想到,堂堂联合会旗下的商铺,也会做这么下作的举动。”

    张掌柜道,“许先生,不是我们下作,实在是出了意外。

    当时,李掌柜只是想见识见识被秘盒测试冒出清辉的宝物,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轻轻一吸,宝物消失无踪。

    许先生抵押如此容易消逝的物品,未尝没有设局我们聚源斋的嫌疑。”

    “许先生?”

    许舒暗吃一惊,身份居然被识破了。

    张掌柜笑道,“当时,您不肯让验证宝物,便要兑换,我们李掌柜猜出你多半是诸剑山上下来的选人,就说了黑卫可以有这个权限。

    结果,您亮出了紫色号牌。

    而诸剑山上的紫卫只有十三人。

    再加之,您当时进门时亮出的联合会的客卿令牌,是虎头造型。

    当时,联合会在各地举行拍卖会,为扩充影响,广邀客卿,分发令牌。

    虎头造型的令牌,正是在春申那场拍会下发的。

    十三紫卫中,除了许先生,又有谁是来自春申的呢?”

    (本章完)

239章 天门难开 神仙难再

    许舒轻轻击掌,“没想到,张掌柜竟是心细如发。”

    张掌柜摆手,“这都是李掌柜的功劳,我算什么。”

    许舒点头道,“也对,李掌柜算无遗策,也算到了今天许某有可能翻脸。

    所以,干脆派你作替死鬼,自己隐到背后。”

    话到后来,许舒已经杀气腾腾。

    张掌柜面不改色,“我听闻许先生最近的状况,确实不怎么好,久在樊笼,火气旺,可以理解。”

    许舒皱眉,“连我在诸剑山的动静儿,你们也监控了,看来是处心积虑。”

    张掌柜道,“没办法,许先生性如烈火,手段霸烈,李掌柜不得不小心,他已经全权托我和许先生沟通,自己已经远远避走了。”

    “噢?怎么个沟通法?”

    许舒冷笑,“偷了我的宝物,要我捏鼻子认下?”

    张掌柜道,“这件事说复杂便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看许先生怎么想。

    那神奇珠子,竟有着平抑源乱的惊人功效,如此消息传出去,许先生觉得就您现在这落水狗的形势,是能保住您手里的存货,还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们李掌柜宅心仁厚,替许先生严守秘密多时,许先生难道没有丁点的感恩之心么?”

    许舒气乐了,“哈哈哈,李溟真是人才,无耻到这等程度,我喜欢,张掌柜,划个道吧。”

    张掌柜伸出一个巴掌,“五颗神珠,从此,许先生和我聚源斋,便是路人。”

    许舒道,“数目会不会太少了。”

    “许先生不允?”

    “允!但我要和李溟签订血契!”

    “三年之内,李掌柜不会回东都,许先生在诸剑山都敢废邓伯冲丹宫,李掌柜有自知之明。”

    “所以说,没得谈了?”

    “还是那句话,看许先生怎么理解。

    要谈,只能按我们的方案,否则,我这条小命,许先生尽可取了去。”

    张掌柜闭上眼睛,一脸坦然。

    许舒气炸了,饶是他一肚子计谋,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严刑拷打,人家肯定算到了。

    抓不出李溟来,这事儿就没个完。

    何况,根据许舒分析,李溟背后未必就没有推手,不能一网打尽,盲动就是自找麻烦。

    他怔怔半晌,冷声道,“我且考虑考虑。”

    说罢起身离开。

    “七天,只给你七天时间,否则,你身上携带重宝神秘珠的消息,定会传遍东都。”

    张掌柜高声道。

    许舒不答话,起身推门离开。

    他知道,李溟唯一的一张牌,就是将自己有神秘宝珠的消息传与天下。

    所谓七天,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便是七十天不来,李溟也不会将这唯一的牌打出去。

    想通此点,许舒也不着急了。

    出了聚源斋,他租了一架马车,便在东都闲逛起来,临近傍晚,便去了东都最高档的黄金宫大酒店,要了间顶楼套房,住了进去,认认真真研读起《追源》期刊来。

    ………………

    初秋时节天气新,东都水边看山宅。

    这是百年前的名句,东都西郊有座楠山,风景秀丽,又有八百里秦淮河从中穿过,山南一带,从皇周时起,便被一众东都贵族看中,建起了豪宅。

    论豪奢,闲云园在山南一带,排不上号,但论清雅,却是一等一的。

    整个山南园没有什么巍峨建筑,甚得小桥流水的江南野趣风采,水郭、亭台、远桥,流水,甚至还有农田,村塾。

    当然,这些设置,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但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

    比方说那间村塾,便是山南一带有名的私塾,请的都是京中的大儒、名师,转为给蒙童教学。

    山南一带的名门子弟,几乎都愿意将家中幼童,送入闲云园的村塾来。

    这天上午,向来旷远的闲云园,听水阁中,设起了酒宴,山风轻浮,古筝悠悠,茂林修竹映带左右,小桥流水环绕身前,当真是雅趣和意趣齐备。

    听水阁中两人正安坐闲谈,左侧那个身材枯瘦,满头华发用一根长簪束在脑后,眼中精光流动,手里扶着一根鸠杖。

    右侧那人四十出头年纪,作皇周时期的文士打扮,长袍纶巾,目光温润。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阔步而来,他赤着脚,穿一条绸缎长裤,身上披着一件短褂,一边走,一边扣着纽扣,暴露出如大理石一般光滑质感的肌肤,其人面目英俊,鼻如悬胆,行动处,仿佛周遭光环全被此人吸走。

    此君不是旁人,正是秦冰口中誉满东都,被视作最有望成神的青年才俊纳兰述。

    而听水阁中安坐的两人,老者正是纳兰述家的老家臣鸠老,中年男子则是前兵情处副处长董潘。

    闲云园正是纳兰家的私人庄园,但今天这个局,却是董潘攒的。

    “多日不见,公子目润菁华,身如朗日,想必已成功感应到炁石的能量。”

    鸠老笑道,“半年前,公子便能感应炁石了。”

    “半年!”

    董潘吃了一惊,“我记得我送炁石与公子的时间,正是半年前。”

    鸠老呵呵笑道,“公子得到炁石的第三天,便能生出感应,如今借助炁石,感悟神祇刑天真意,修为已更上层楼,距离阶序六的内家宗师,只剩一步之遥。”

    董潘周身剧震,激动地起身抱拳道,“听闻体士的阶序七,就是传说中的炼气士,上古的炼气士腾云驾雾,魂出天地,朝游北海,暮宿苍梧,已是神仙中人。

    我有幸为公子效力,真是死而无憾。”

    纳兰述摆手,“天门难开,神仙难再!以往,我也以为感应了炁石,前路已经打开,现在看来,恐怕才开了个头。”

    此话一出,鸠老和董潘同时震惊。

    鸠老道,“可是因为炁石不足的缘故?我听闻大秦有顶尖存在,突入秘地,发现了炁石矿脉,现在炁币改革已是大势所趋,以往短缺的炁石,以咱们纳兰家的实力,难道还怕得不到充足供应么?”

    纳兰述摆手,“不单是炁石的缘故,感悟到炁的存在,让我生出了很多冥冥中的杂念,一时也说不出那种感觉。

    不过,总算有助于神祇真意的修行,此次闭关也算收获非小。

    对了,董先生今次攒局,可是有什么喜事。”

    董潘微微一笑,“不知公子还记得许舒么?”

240章 天地有

    纳兰述皱眉,“怎的,他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举了?”

    纳兰述初次听许舒这个名字,正是从董潘口中,说列极去接秦冰小姐,被超凡春申站的一个小子击败。

    当时,纳兰述并未对这个名字有太深印象,即便后来许舒获得护国勋章,纳兰述也只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直到诸葛章出手将许舒调入诸剑山,许舒才彻底引起了纳兰述的关注。

    董潘笑道,“以前,这小子是有成气候的预兆,但自今日始,他人生路上的天花板已经被我亲自封死了。”

    董潘兴奋莫名,讲起了细节。

    许舒猜的不错,自他入诸剑山以来,遇到的种种危险,都是董潘的手笔。

    入乱星峡谷执行任务,也是董藩提前泄露的他的行踪,让绿柳盟有了准备,布下杀局。

    此番,诸剑山的假尸案,也是董潘的手腕。

    在纳兰述面前,董潘没有隐瞒的必要,一桩一件讲得极为详细,“……十殿阎罗烟,密封的传送阵空间,这种十死无生的局面,他也能破……”

    “……什么,这小子成了绿柳盟的盟主,如此翻云覆雨的手段,这是怎么办到的……”

    纳兰述见多识广,极少表露情绪,但随着董潘的讲述,他真个是连连震惊。

    董潘也乐得渲染许舒的能力,不如此不足以彰显他的功绩。

    “……秦家掺和进来做什么?”

    听到许舒被锁拿入狱,秦康去探视,纳兰述发出了疑问。

    董潘道,“秦冰替这小子出头,有失体统,秦家何等名门,自是要脸的。难道还要我纳兰家发话,他们才动么?”

    纳兰述眼生迷惘,“秦家和我纳兰家又有什么牵扯?”

    董潘懵了,看向鸠老。

    鸠老面现尴尬,解释道,“公子怕是没印象了,我和公子说过,太爷要和秦家结亲,八月十五,便是公子和秦家小姐结亲的日子。”

    纳兰述道,“没印象,八月十五,这不没几天了么?到时候,鸠老你去替我走个过场。”

    鸠老一阵无语,董潘也不意外,他知道纳兰述志向远大,根本不在乎儿女私情。

    漫说是许配一个秦冰给他,就是将皇后娘娘许给他,他也不会太过挂怀。

    “秦家不是一般人家,秦老太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便是执政昔年也曾在他门下听课,岂可小觑?”

    鸠老道,“公子若有宏图之志,还当躬身践行,和秦家女结亲,便是身体力行。”

    “身体力行。”

    纳兰述灿然一笑,“鸠老这词儿用的好啊,也罢,去走个过场也可。

    对了,这个秦冰和许舒是怎么个关系?”

    董潘眼神飘忽,看向鸠老。

    鸠老道,“董先生最清楚。”

    董潘一阵无语,纳兰述摆手,“行了,我大概知道了,秦冰应是妙龄美人,许舒英雄年少,凑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更无须多言。

    本来,我对秦家女,没什么兴趣,许舒要抢,我却来了兴趣。

    对了,秦家女屁股大不大?”

    鸠老翻个白眼。

    董潘道,“听闻国色天香,丰满诱人。”

    他待在纳兰述身边最久,最知纳兰述的喜好,少年时期的纳兰述,便最喜欢成熟丰腴美妇人,尤好人妻,至今兴趣未变。

    纳兰述摸着光洁的下巴道,“若是能让秦家女和许舒成亲,再抢夺过来,那就好了,也罢,也罢……”

    鸠老瞪了董潘一眼,偏转话题道,“还是接着说许舒吧。”

    董潘接着叙说,接下来的情节,自然就是他如何着人在选人中推波助澜,制造选人们要求管委会去找宗门联合会要帮存血,还许舒清白的舆论。

    纳兰述拍案道,“这招举火烧天用得好,管委会各位老爷哪个不是面子如金,让他们放下身段去找宗门联合会,比杀了他们都难。

    此杀人诛心的把戏,确是死局。”

    鸠老点头道,“董先生的能力,我向来不怀疑,现在前方无战事,继续留董先生在兵情处,实在是大材小用。”

    纳兰述道,“去华中局吧,过个两三年,接老沈的班。”

    董潘当即拜倒,“愿为公子效死。”

    东都便在华中,华中局的分量,比其他四个分局都重,而纳兰述口中的老沈正是未来是管委会驻华中局的副局座,绝对是位高权重。

    “行了,尽顾着说事儿了,喝酒喝酒,这大好的天气,董夫人妙园的幽兰,在夜色下可是格外美丽,早点喝完这壶酒,我就少陪啦。”

    纳兰述举杯,正要饮尽。

    忽听不远处的私塾中,有童生齐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好句!”

    鸠老放下酒盏,“这是谁做的,慨然正气啊,好久不曾听得这样洗耳朵的佳句了。”

    他话音方落,童生又诵道,“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听到此句,纳兰述也放下了酒杯。

    显然,蒙童们是在跟着先生诵读,先生的声音弱,传不到此处,就形成了个停顿。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董潘皱眉道,“这人若非正气冲霄,也出不得此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鸠老凝神道,“这是要发议论了。”

    “在梁太史简,在燕裴秋笔。”

    纳兰述颔首道,“太史公记史,裴秋作列传,此皆令昏君惧,奸贼悚。”

    “在顺姜中锤,在卫陈珂节。

    为冯元帅头,为康节度血。

    为孟长山趾,为杜梦昌舌。

    或为绥阳衣,清操厉冰雪。

    或为两势表,鬼神泣壮烈。”

    鸠老拍案而起,“慷慨激昂,气冲霄汉,三千年气节,尽在于斯,道之尽矣,极矣!”

    董潘亦慨然道,“此歌当佐酒,或可为我大周军歌,凌冽震苍穹!”

    “梁、燕、顺、卫、陈、晋、魏、奇,韩、周,余势不绝,看样子还有,若还有,按时序,到当代了。”

    纳兰述虽放荡不羁,但绝对博学多才,不仅是武道天才,经史子集也是自幼研读。

    适才诗歌中列举的,皆是历朝历代的忠臣义士的惊世壮举,并有着严谨的朝代顺序。

    故而,纳兰述才会说,若还有铺陈、排比,肯定要到当代了。

    果然,便听童生接着诵读,“或为耀庭弓,扶危灭奸邪。”

241章 炸裂云端

    “这,这说的是什么?什么要停工?”

    鸠老蒙圈了。

    前面的诗歌,用典极为精美,都是耳熟能详的典故,所以不用笔写下来,众人皆知是哪些文字。

    现在猛然来一个“要停工”。

    鸠老懵了。

    纳兰述皱眉道,“当是,苏耀庭,偷天弓。”

    董潘皱眉道,“虽说提及当代,苏耀庭虽然称得上豪杰,但和诗中的那些名垂青史的英雄豪杰比起来,似乎,似乎……”

    “就是拍马屁,这怕是苏家人找人写的吧。”

    鸠老哼道,“多好的文章,非要加这么一句,我要是苏耀庭,非羞愧死。”

    纳兰述道,“可惜,武安公的脸皮啊,有口皆碑。”

    众人正议论着,又听同声诵道,“或为当阳锏,奸丑胆破裂。”

    此句一出,连见识广博的纳兰述都懵了。

    董潘也敛眉静思,不得要领。

    鸠老道,“当阳,当阳,应当是籍贯,国朝伟士,谁出自当阳?”

    倏地一下,纳兰述和董潘同时瞪眼,瞧见二人的剧烈反应。

    鸠老终于醒过味儿来,连连跺着鸠杖,气得浑身发抖,他想痛声怒叱,“如此一篇雄文,为何要加这么一句,还要不要脸!”

    原来,三人都醒悟过来,当朝执政,正是当阳人,昔年皇周时,在朝为官,也少不得被同僚称一句“当阳兄”。

    当年,执政为议政大学士,与同为议政的皇族王爷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执政抢过殿前武士的金锏,吓得皇族王爷晕倒过去。

    这桩故事,也就因为执政后来的辉煌,而被记录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或为当阳锏,奸丑胆破裂”。

    执政此事迹,别说加入文中,和先贤相比。

    就是和苏耀庭比,都远又不如。

    好歹苏耀庭手持偷天弓,灭尽邪魔,匡扶国家,算得上豪杰。

    执政这算什么,当皇周的官,拆皇周的台,现在不少人还暗里称呼执政为“窃国大盗”。

    如今窃国大盗竟进了正气凛然的歌诀中,这吹捧之术,简直炸裂云端。

    鸠老虽再不喜欢此句,也不敢指摘什么。

    恐怕教宣廷已经开始运作了,明年这首诗歌,就得登上各大学校的课文,列为必读数目,高考的考题也绝对少不了这篇文章。

    本来听着诗歌,酣畅淋漓的三人,此刻诗性全没了,连童生诵读的后续,也没用心听了。

    纳兰述起身道,“无趣,无趣极了,某先撤了。”

    鸠老也站起身来,准备迈步离开,忽地瞥见董潘,安坐原处,一张脸阴沉得几要滴下水来。

    “董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鸠老沉声道。

    “许舒!”

    董潘沉声道。

    纳兰述定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说此诗的作者,是许舒。”

    董潘沉声道。

    倏地一下,鸠老和纳兰述同时变色,紧紧盯着董潘。

    董潘接道,“我的线人回报过,许舒在乱星峡谷的行动,绿柳盟盟主左群峰寿宴上,许舒就展现过惊世诗才。

    所以此诗,必是许舒所出。”

    纳兰述道,“太牵强了吧。

    不能因为许舒有才华,便说此诗是他所作,他吹拍武安君做什么?八竿子打不着。”

    鸠老拧眉道,“打得到,许舒弄翻了赵乾坤,赵乾坤是赵家精英,而赵家女赵小娥,嫁给了武安君的公子。

    许舒必定是知晓了这一层关系,担心武安君报复自己,所以加上一句’或为耀庭弓,扶危灭奸邪’。

    苏耀庭持有的明明是偷天弓,他不说偷天弓,非说耀霆弓,摆明了是要让苏耀庭承情啊。”

    纳兰述敛眉道,“不管最后接的两句成色如何,此诗注定是要流传后世的,若我是苏耀庭,恐怕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他许舒。

    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

    不过,董兄,你恼什么,莫非为许舒吹拍执政的那两句?执政何等人杰,岂能看不穿许舒的小把戏。”

    以纳兰述的见识,当然知道这首诗,用不了多久,就会震动东都,再过一段时间,肯定要轰传天下。

    如果教宣廷再掺和进来,那肯定是家家都得有此诗歌的诵读声的。

    董潘拧眉道,“执政当然是雄才伟器,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冲教宣廷近来频频在教材删减上做文章,就该知道执政是里子也要,面子也要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执政因此看重许舒,而是这个档口,许舒做这诗,到底有什么目的。

    根据我的经验,这首诗歌能传到此处,肯定传播了不是一两日了。

    必定是许舒在监房中,就炮制好了这篇诗作,早托人携带出来,散播出去了。”

    鸠老定睛道,“你的意思是,许舒指望用这篇诗歌翻盘,就凭他的两句马屁?委员会可是下了函的,执政绝不会因为这两句马屁就亲自下场。

    若真如此,非要为天下笑不可。”

    董潘捶了捶头,“所以,我才想不通啊。”

    鸠老重重拍两下手,立时一名青衣小厮,从不远处的竹林处闪身而出。

    鸠老挥杖,“去,把佟先生叫过来。”

    不多时,一位衣衫素雅的中年文士被带入阁中,鸠老道,“先生适才教授孩童们所诵读的,是谁人所作的诗歌?可有名目?”

    佟先生拱手道,“名为正气歌,作者佚名,此诗歌,最早从雅集上传出,后来流散到大学校园的文摘天地,进而飞速扩散,如今已轰动半个东都。”

    “佚名?”

    纳兰述三人皆皱着眉头。

    董潘嘀咕道,“不应该,做出这等文章,任谁都会名播天下,姓许的如今这个境地,最缺的就是名声啊。”

    “姓许?莫非这位先生知道作者?”

    佟先生一脸欣喜地看着董潘道,“若是先生和正气歌的作者认识,还请千万代为引荐,如此大才,能得一会,也足慰平生。”

    鸠老道,“佟先生,真觉得这首诗歌好么?或为耀霆弓,扶危灭奸邪。或为……”

    他终究不便指摘执政,便点到为止。

    佟先生拈须道,“时势如潮,鼎革至如今,文坛风波不靖,教宣廷屡掀文字狱,正气歌作者,不过加了这么两句,想来是为保全此诗,不得已而为之。

    就冲这诗歌中的冲天正气,谁也不能说此君无风骨,君子偶行韬晦之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242章 大周之大,容不下两个天才

    董潘眉头阴沉,鸠老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他们没想到,身为原士大夫圈子中梁砥柱人物的佟先生,竟对许舒拍马执政,是这么个解读。

    “敢问这位先生,诸剑山是个什么所在,该诗作者既困于诸剑山,佟某想去探视一番。”

    佟先生望着董潘一脸陈恳地说道。

    董潘大惊,“你怎的知道作者困于诸剑山?”

    佟先生道,“此正气歌,歌前,有一番前言,歌罢,还有后记……”

    “前言、后记何在?”

    鸠老和董潘同声问道。

    佟先生从袖口中,取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此为友人传于我的正气歌全文抄稿,前言,后记皆有抄录。”

    纳兰述道,“此间还有要事,就不留佟先生了,若是访得那人下落,我一定告知佟先生,抄稿我们暂用,稍后便还。”

    佟先生点点头,阔步去了。

    不待佟先生走远,董潘便迫不及待地展开抄稿,果见正文前,有一篇前言,轻声诵读起来,“余囚诸剑山,坐一石室,室东西一丈,纵横九尺,污下而幽暗。

    当此秋日,诸气萃然……”

    前言不小的篇幅,皆在论气,论室内的水气、土气、日气,火气、米气、人气,秽气。

    显然,此诸气,皆为后面的正气作引申。

    前言文采依旧,纳兰述也不觉有什么奇异处,只冷笑道,“据我所知,诸剑山的囚室,不至于差成这副模样,这家伙是真能卖惨。”

    鸠老道,“真不知这样的人,怎能写出如此雄文。”

    两人议论罢,董潘继续诵读,便是正气歌的正文了。

    便是二度聆听,亦觉慷慨激昂。

    读罢正文,董潘便开始诵读“后记”,“余仕诸剑山,不求闻达庙堂,熟料……”

    咔嚓一声,纳兰述脚下的地板寸寸碎裂。

    显然,后记便是许舒在讲述自己的冤屈经历。

    董潘诵读完“经历部分”,又到议论节点,便听他接道,“……余友尝言,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

    余虽蒙冤,却坚信能创此盛世者,必能明察秋毫之末,当今天下,断无难明之理,必无难伸之冤!”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覆舟水是苍生泪……”

    鸠老连读数遍,脸皮渐转青紫。

    纳兰述引吭长啸,“此子真有天纵之才,可惜,大周之大,也容不下两个天才!”

    …………

    “许松年是个老混账,许环山是个大废物,有此父子主持许家,许家焉能不败!”

    赵家积善堂前的院子里,赵先义怒声喝叱。

    此刻,阳光正好,花红柳绿的庭院中,赵家老太爷居中而坐,膝下四子赵先义、赵先礼、赵先德、赵先仁,分坐两边。

    此番聚会,正是商讨如何快些从许舒手中弄回偷天弓的事儿。

    原本,许舒被诸剑山下狱,赵家上下很是弹冠相庆了一番,以为只需稍稍再对许家施加些压力,偷天弓必会顺利回归。

    未曾想,许环山一番骚操作后,徒惹了一身伤回来。

    赵家人就是再傻,也知道,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可能令许舒屈服了。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柔国县主那边越催越紧,赵家父子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众人聚议良久,也没个妥善办法。

    赵先义性子最急,忍耐不住,立时滔滔不绝地痛骂起来。

    他先痛骂赵乾坤有能耐招事,没能耐平事。

    眼见得赵乾坤的父亲赵乾德要暴走,只能将火力转向许家,这一发泄,简直滔滔不绝。

    “够了!”

    赵家太爷重重顿一下鸠杖,“赵家出了你们这些废物,我看是指望不上了,去,去请乾文来,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赵家并非赵家太爷所说的尽出废物,赵家四子,老二赵先礼稳重,老四赵先仁多智。

    第三代,赵乾文、赵乾各独领风骚。

    如今,赵乾坤被发配边疆,赵乾文就成了三代中最耀眼的明星。

    赵先礼起身道,“乾文正随武显谟闭关,时日不到,不敢出关。”

    他是赵乾文父亲,这档口,他当然知道老爷子着急。

    可他并不认为找回自己儿子,对眼下的困局,有什么助益。

    “不找乾文,难道等着柔国被休,我家再度名誉扫地……”

    赵家太爷没说几句,便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他口中的柔国,正是柔国县主赵小娥。

    赵小娥嫁给武安公苏耀庭独子苏我。

    为帮助赵乾坤,赵小娥盗出了偷天弓。

    如果,时间再拖下去,叫苏家人发现偷天弓丢失,赵家人简直不敢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赵老太爷急就急在此事,众人正一筹莫展,忽地,赵老太爷心腹管家赵三,快步而入,他身后还跟着四名抬着担架的家丁。

    担架上,一人浑身绑满了纱带,缠得跟粽子也似。

    “赵三!现在在开什么级别的会议,你不知道?弄这么个家伙来干什么,拖走,赶紧拖走!”

    赵先义愤怒挥手。

    赵三是赵太爷心腹,并不畏惧赵先义这个赵家大爷,指着担架上的伤者,平静地道,“这是在潞安县的十七少爷……”

    “十七少爷?谁是十七少爷?”

    赵先义越发不耐烦,赵家是大族,旁支子弟众多,赵先义记不得,再正常不过。

    赵三道,“十七少爷,大号乾武,任潞安县治安社社长。”

    这下众人都对上号了。

    一来是赵乾武和赵乾文的名字很有对照性,二来,赵家是贵胄豪门不假,但有公职在身的子弟,数量毕竟有限。

    赵乾武年纪轻轻,便在京畿郊县担任了治安社社长,自然会入赵家核心圈子的法眼。

    “这是怎么回事?乾武堂堂治安社社长,还是我赵家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现在是怎么了,谁也敢在我赵家头上踩一脚么?”

    赵先义厉声喝道。

    赵三道,“出手的是许舒!”

    “什么!”

    连赵老太爷惊得都要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岂有此理,竖子安敢如此相欺?点起家将,老子要火并了此獠!”

    赵先义又要疯狂情绪输出,赵老爷一拐杖甩在他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

    好像还没公布过鹅号:肆旧斯武旧斯拔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