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奈叶之天雨全文阅读 第82分节

252章 九月一号开学

    许松年发泄一通后,挥手道,“把人赶走,马上赶走……”

    他话音落定,却无人动身。

    “老四,你亲自去。”

    许松年一指许锦年,许锦年非体士,此刻下盘却稳得如老树盘根,纹丝不动。

    许松年又指向许寿年,“老七,你怎么说也是他爷爷辈的,他还能冲你动手?去,把那混账赶出门去。”

    许寿年闭目而思,魂游八极。

    谁又不是傻子,许舒摆明了狂放得一塌糊涂,怕是从他身边路过的狗都得挨他两巴掌。

    这档口,谁会蠢到去触他的霉头。

    “父亲。”

    许环山鼓足勇气道,“我以为还是要按计划行事。”

    “按什么计划?继续纳他入族?生怕许家不把东都各高门得罪个遍?”

    许松年声音尖锐如鸡鸣。

    许环山道,“许舒是多精明的人啊,他敢冲陈梦刀出手,敢冲周文刀出手,甚至敢揍巡防营统领,岂能没有底气?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就是再折节下交,再自降身份,人家那些高门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今天,我巴结一个姓董的,这小子也就是开个娱乐公司,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人家都没拿正眼皮夹我一下。

    所以,当今东都,已经没谁拿咱许家当一回事了,也就咱自以为还有脸呢。

    反观许舒,不管是和周文刀,还是和陈梦刀,对峙起来,始终大占上风。

    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谁硬,也不如自己手上硬。

    许舒肯定是料准了东都高门奈何不得他,才如此狂放行事。

    与此同时,我猜许舒大打出手,也存心让让我们畏惧纳他入族,给许家带来灾祸。

    此计,堪称一石二鸟,咱们不得不虑。”

    许松年皱眉,陷入沉思。

    许锦年拈须道,“环山说的不错,许舒绝不是蠢货,他敢出手,肯定有底气。

    不管他有什么底气,只要咱们纳他入族,他的底气就成了咱的底气。”

    许寿年击掌道,“我就说着许舒怎么不分场合,不管不顾,连那几个衙内也敢怼,敢请就是要吓唬我等,逼迫我们放弃纳他入族。

    他越是如此,我倒觉得越有纳他入族的必要……”

    就在许家一干核心成员密议的档口,周文刀等众位衙内,也终于赶到了梁武郡公府上,凿开了大门。

    他们在门外闹腾出的巨大动静儿,惊动了梁武郡公阖府。

    梁武郡公年老,主持梁武郡公府上局面的是陈文夏和陈文秋两兄弟。

    文夏持重,在政事堂任职,文秋重武,是京畿骁武卫的二等将军。

    待周文刀说完经过,两兄弟客客气气将一干衙内送出门去。

    “周文刀小小年纪,待人接物竟如此沉稳,不愧是老磨刀伯爷的血脉。”

    陈文秋冷声道。

    陈文夏哼道,“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瞧见他脸色没有,气色灰败,一准也是在许舒手下吃了大亏。

    他不去找他老子,反倒来寻你我,无非是想让咱们挑这个头,收拾了许舒。”

    陈文秋一脸痛惜地道,“大哥的意思是,这个头还不该挑么?

    没听周文刀说么,梦刀的嘴皮子都被磨没了?姓许的,年纪轻轻,好毒的手段。”

    陈文夏道,“梦刀嘴贱,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早琢磨着要打落他满嘴狗牙,现在好了,有人代劳了。”

    陈文秋眉头紧皱,陈梦刀正是他的幼子,向来疼爱有加。

    陈文夏冷声道,“不是你大哥嘴毒,银枪小霸王,听听,这是什么名声?

    如今已经立宪多少年了,旧日王公都没有多少体面了,一个梁武郡公的爵位算得了什么?

    别看执政现在冷眼旁观,任凭咱们这些勋贵跳得欢,我看早晚得拉个清单。”

    陈文秋哼道,“便是拉清单,也由不得一个贱种来落咱家的脸面,这口气,我咽不下。”

    “咽不下?你比诸剑山的宗长老如何?比诸剑山赏功堂的十余高官又如何?”

    陈文夏冷声道,“许舒是何等样人,经过赏功堂的一番风波,你还看不明白么?我看你这辈子一个二等将军是要做到底了。”

    陈文秋瓮声道,“大哥有话直说就是,我承认我脑子没你好使。”

    陈文夏道,“虐打梦刀,威逼周文刀,暴打巡防营统领,桩桩件件,别说是他,就是你我,敢明火执仗地干么?嚣张到这个份上,真当东都没王法了?”

    “着啊!”

    陈文秋一拍大腿,“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姓许的这分明是作死嘛。”

    “作死?不,他这是在立威!”

    陈文夏道,“当时的情况,他既要出手,索性就下狠手。

    不用铁血立威,就凭周文刀那帮家伙的尿性,岂能不反扑?现在周文刀缩了,竟想诱使你我出手,简直荒唐。”

    陈文秋道,“我不介意被旁人说以大欺小,如此折辱我儿子,我这个当老子的怎么报复,都是应当应分的。”

    陈文夏嘿声道,“我说了许舒狂,人家是狂的聪明,狂的有资本,老二,你凭什么狂?大周的王法,治不得许舒,还治不得你么?”

    陈文秋摸着后脑勺道,“大哥,你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凭什么大周的王法治不得许舒?”

    啪嗒一下,陈文秋把一本书仍在茶几上,“平日里让你多读书,多看报,多关心时事,你非不听……”

    陈文秋任凭大哥叱责,抓起书本瞅了瞅,心中越发好奇了,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本东都大学一年级的国文教材,才翻了几页,他便看到了那首最近大名鼎鼎的正气歌。

    他将书合上,“不就是那首正气歌嘛,我知道这首诗歌是许舒写的,也承认他写得极好,足以流传后世,这又怎么了?就凭他拍了执政马屁,就可以纵横天下?”

    陈文夏一脸苦笑,“老二,你以为执政的马屁,是那么好拍的,多少人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脚上了,什么下场?没事儿多读几遍正气歌。

    你怕是不知道,鼎革元年,执政办公室就成立了专门工作组,负责执政的形象营造工作,人家工作组组长都说了,他们忙活这些年,也不如许舒那小子的一篇正气歌。

    九月一号一开学,你可以去大中小学走走,把各个年纪的语文书都拿出来翻翻,保管都有这一篇。”

253章 想上教科书,做梦!

    陈文夏面色终于凝重起来,“我说姓许的怎么就这么狂,敢情他的大名都混到教科书上了。”

    陈文秋哂道,“老二,你再仔细瞅瞅,教科书的那些文章,有几篇的作者是活人的?”

    陈文夏快速翻了一遍,“还真没有,这还真是奇哉怪也。”

    陈文秋道,“一点也不奇怪,现在没有万世师表了,教科书上的作者就是。

    活着的作者难免犯个错,整个丑闻,教科书少不得要改动。

    教宣廷也嫌麻烦啊,干脆全选作古了的,至少不会出事故。”

    陈文夏皱眉道,“既然有这个担忧,为何要选姓许的?

    这小子就是个惹祸精,就冲他今天殴打巡防营统领,定个发配边疆都不多。”

    陈文秋端起茶杯道,“所以说,许舒聪明,绝顶的聪明啊。

    他很清楚,正气歌一上教科书,他就等于有了无敌金身,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谁敢把他再往牢里请了。

    否则,教宣廷就第一个不答应。

    为了宣传执政的光辉形象,正气歌就不可能下教科书,而正气歌的作者,就决不能是犯罪分子。

    所以,不管他怎么作,只要不是明着杀人放火,教宣廷就是他头上的金刚护罩。

    听了这些,老二,你还觉得还文刀冤么?还想找姓许的报仇么?”

    陈文夏双手一摊,软软在椅子上坐了,嘟囔道,“文刀这是撞上一块纯纯的铁板啊,还是烧得透红的,该!”

    ……

    许舒进门的时候,厅中的破茶杯已被清理一空,齐代的花瓶,魏代的香炉,海西的驼绒毯,海东的云锦屏,全搬了出来。

    许松年居中而坐,在他左手边是个白胡子老者,腰间的宝蓝色玉牌昭示了他副监级的身份。

    许舒只看腰牌,便猜到白胡子老者的身份,是太常廷医药监的副监正许洪年。

    太常廷主营业务是医疗保健,医药监的副监正也算得位高权重,多少医药公司求爹爹告奶奶,恐怕也难见堂堂副监正一面。

    但在东都,太常廷只能是冷衙门,比大周档案馆也好不了多少。

    除了许洪年外,还有四个署级官员,八个社级官员,外加几个耆老,坐了满满一堂。

    许松年一改猥琐模样,官袍俨然,目含精光,冷冷盯着许舒,慨然道,“洪年兄,劳烦你介绍一下吾家,为不肖子孙开眼。”

    许洪年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吾家起于陇右,兴于江左,三百年仕宦不绝,自显德公出任副郡令,达于巅峰。

    吾辈虽不肖,于今出仕朝中者,亦有十七人,名动江左,贤名达于东都,太夫人昔年……”

    许洪年须发皆白,身材枯瘦,气脉却足,声如洪钟地介绍了近五分钟。

    “竖子,可知我许家之威!”

    许松年忽然暴声喝道,想借着煌煌家势,一举震慑住许舒。

    “你别给我哇哇叫。”

    许舒弹出一支烟叼上,“许家这么牛,一个嫖宿案,还要搞得灰头土脸?

    陈梦刀几个小崽子横行庸园时,许环山就差跪倒在地,这样的人家,也敢称豪门?”

    “大胆!”

    “荒唐!”

    “竖子找死!”

    “没什么好谈的了,这样的不肖子,直接上告总检廷,拖出去杖毙。”

    许舒上来就骑脸输出,瞬间引爆全场。

    许舒名气再大,武力再强横,在许家众人眼中,也是小字辈,一个孝字,压也压死了。

    他们对许舒始终是俯视的心态,根本没想到许舒到了此间,还敢如此张狂。

    许松年挥手弹压住场面,指着许环山道,“状子可曾写好了,拿给他看!”

    许环山冷笑一声,取出一张纵横三尺长的白纸,直接布展开来,便见上面写了洋洋洒洒近千言,直将许舒描绘成了大逆不道,罔顾人伦,活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重点不是内容本身,而是状告者签名处,赫然签者董秀云三字,正是许老太君的名讳。

    许环山来诸剑山给许舒送请帖时,许舒在请帖上见过这个名字。

    “老太太是你嫡亲太祖奶,他告你不孝,你就是再写十篇正气歌,也是废纸一堆。”

    许锦年慨然说道。

    许寿年紧随其后,“我知道,近来你凭一首正气歌搅起好大风潮,听说还要上教科书。

    我敢保证,这不孝的状纸往上一递,你身上的一切光环都将化作泡影!想上教科书,做梦!”

    许舒吐出一口烟圈,“至于玩得这么绝么?”

    “哈哈哈……”

    许环山本不该笑,这样的场合,也轮不到他放声狂笑。

    可他憋得实在太久了,太委屈了,连番打击,心理都快扭曲了。

    此刻,终于等到许舒服软,他心中的畅快简直莫可名状。

    “许舒,你也有求饶的时候?”

    许环山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事,你但凡乖乖做个孝子贤孙,也就罢了。

    胆敢有一丁点儿地忤逆之心,我定叫你粉身碎……”

    他话音未落,许舒指尖的烟头如利箭一般弹了出去,正中许环山右眼,许环山好像挨了一箭,跳脚惨嚎。

    “反了反了!”

    “告官,立时告官!”

    “……”

    霎时,堂间乱作一团。

    许舒八风不动,干脆搬了把椅子,在堂间坐了,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径直抓过左近茶桌上的点心,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铎!铎……”

    一顿鸠杖顿地的声音传来,霎时,一个俏婢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气度雍容的老夫人走了进来。

    明明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一双锐利的目光,似乎都看透人心。

    来的不是许老太君,又是何人。

    自进门起,许老太君的目光,便黏在了许舒身上,眼角中的厌恶和嫌弃,完全不加掩饰。

    “参见老太君!”

    “婶娘安好!”

    “太奶奶安好!”

    霎时,许家一干人等纷纷向许老太君拜倒行礼,许松年也赶忙让出了主座,扶着许老太君坐下。

    “乱哄哄的,闹什么!”

    许老太君冷哼一声,抬手一指许舒,“老四,你去,给我抽他两耳光。

    不知礼的东西,果是有娘生,无娘教。”

254章 入族大礼包

    许锦年呆愣当场,换作对面立着的是旁人,他早就动手了。

    挟许老太君之威,许锦年不认为许舒还敢造次,可许舒身上的煞气太重,十分渗人。

    “老四!”

    许老太君声音越发严厉,她有些弄不明白,怎么自己的命令忽然不好使了。

    “别三儿四儿的。”

    许舒将一个杏黄俗塞进嘴里,抹了抹嘴道,“都说年高德劭,你一把年纪,还口出恶言,果然是婢女出身,比不得大家闺秀,只有丁点见识,却有十分嚣张,无怪养出一堆堆的废物。”

    许舒如今的学识,道一生学富五车是一点儿不过分,满肚子文化的人,骂起架来,根本不用出脏字,便足能让人暴跳出雷。

    许舒话罢,许老太老君明显愣住了,足足半分钟后,她脸色变得惨白,额头开始汗液狂冒。

    她做梦也想不到,许舒竟敢说出这番话来,这人是不要命了么?

    “拖出去,拖出去,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许老太君发了疯一般地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场间众人全麻了,任谁也没想到,许舒根本无视孝道这一天大杀器。

    当着许老太君的面儿,都敢喷,摆明了根本不把孝道看在眼里。

    这样一个恐怖至极的家伙,谁敢近前?

    “好好好,你既不认自己是许家子孙,我等就不高攀你这个亲戚,送客!”

    许松年强忍着怒气说道,他心中已杀机滔天。

    许舒笑道,“急什么,来都来了,一餐饭,松年兄还舍不得么?”

    “松年兄!”

    许松年气得浑身直抖。

    许舒笑眯眯道,“我知道松年兄急,环山兄也急,急着让等许某离开后,你们就拿着这张状子,往总检廷一递,总检廷判许某个凌迟处死,诸位应该就心满意足了。”

    许舒说着说着,许松年忽然不气了,他心中被巨大的疑惑堆满。

    他实在想不明白,许舒明明对其中的利害关系门清,缘何还敢如此放肆。

    许舒道,“这样吧,我这儿也有一桩案子,左右环山兄要往总检廷去一趟,不如一并递上去。”

    说着,许舒甩出一个册子,直入许环山手中。

    许环山才要打开,被许松年劈手夺了过去,许洪年,许锦年,许寿年等凑得近的,第一时间挤过去查看。

    便见上面写到,“兹有东都许松年家子弟许舒,妄议朝政,同情皇党,辱骂执政,罪大恶极,宜凌迟处死。

    先将其狂悖言论摘录如下:皇统七年……”

    开始,许松年等人还一脸迷惘,实在不明白,许舒是不是失心疯了,自己告自己,可看着看着,许松年人等人仿佛同时跳起了老年迪斯科,个个肝胆俱裂,浑身乱颤。

    原来的皇统七年,正是执政正式走上权力巅峰的那一年,而许舒所谓摘录的狂悖言论,便是大加议论夺宫之变。

    在整个大周,那场夺宫之变都是讳莫如深的存在。

    许舒不仅在状子上加以议论,还将执政的幽暗心思,并不足以昭告天下的险峻手段,分析了个明明白白。

    啪的一下,许松年合上册子,指着许舒怒骂,“孽障,你这是作死啊!放在过去,这就是株连九族啊……”

    许松年骂声才出,全场瞬间安静,许松年也幡然醒悟,死死瞪着许舒,嘴巴张了张,再说不出话来。

    这下,便是脑子再慢的也醒悟过来,许舒炮制了这出自己举报自己,就是要把整个许家全拖下水。

    诚然,改制以后,没有了皇帝,也废除了株连九族的刑罚。

    但谁也不能否认,当今执政的权威,和过去的皇帝也没什么两样。

    夺宫之变,更是现在整个大周一等一的禁忌话题,许舒敢上这封状子,那就是再往执政心窝里插刀子。

    即便执政明察秋毫,弄清楚是许舒故意坑陷许家,那又如何?

    执政更会想,若无你许家,许舒犯得着整出这些荒唐言么?

    株连九族的罪名是没了,连坐的刑罚还在,许家从上到下,有官身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跑。

    “毒!何其毒也!”

    许环山指着许舒,浑身皆颤。

    “毒么?你们逼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噢,对了,我肯定是死不了,我打算先去职,往大秦一躲,再发这张状子,你们说配个什么诗作,才能最快的轰动天下。”

    许舒沉声问道,许家众人呆若木鸡。

    此番破局之法,正来自永乐年间,方孝孺诛十族的旧事。

    许家拿孝道压他,许舒当真是半点闪躲的余地也没有,只能被动承受。

    他苦思冥想,才思得此策。

    不是要逼我入族么?那我就奉上株连九族的大礼包。

    许家是阳谋,他亦是阳谋。

    他光棍一个,真逼急了,就真的奉上大礼包,天下之大,他单枪匹马大可去得。

    许家满门荣耀,全在大周,全在仕宦一途。

    许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许家这穿鞋的,论斗狠,百分百狠不过他这光脚的。

    “你走,马上走,从此天宽地阔,你与我家,永为路人。”

    许松年颤抖着嘴皮,揭开灯罩,将许舒的那本册子,凑上烛火,瞬间引燃。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这家伙就是妖孽,就是魔星,整个许家全搭上,也不够这魔星祸祸的。

    “走?哪那么容易,许某入诸剑山,从没想过要和你许家发生什么联系,偏偏你们自己要找上门来骚扰。

    也罢,今日,咱们就新仇旧账,一并算明白了。

    我奶奶的嫁妆,你们全吞了,到底有多少,我也算不明白了,就作一百万元计价,利息就不算了……”

    “你,你……”

    许松年怒声道,“你干脆杀了我,整个许家从上到下,哪里值一百万,你休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却不知我奶奶昔年被赶出家门时,又是谁在欺人?废话少说,这笔旧债,若不到位。

    我就只能请鼎鼎大名的银枪小霸王,代为讨债了,他的闹腾劲儿,你们是知道的,许松年家逼不出一百万,就上许洪年,许锦年,反正你们挨家等着便是。

    再有,环山兄,你冒功的事儿,自己去给近卫军法纪监写自白书,三天后,若我还没查到你的自白书,只能请银枪小霸王拎着你去自首了。”

    说完,许舒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昂首出了大厅。

255章 红楼隔雨

    许舒才离开,仿佛鼠窝失了猫儿镇守,顿时乱作一团。

    “疯了疯了,此子,此子……”

    “别废话了,一百万,从哪儿去弄一百万,现在超凡资源不让发卖,难道逼咱们典房子卖地。”

    “大哥,这全是你的主意,当初为何要招惹这魔星,这是要逼死人啊。”

    “没钱,我一分钱也没有,我也不怕大家笑话,我在湘桂赌坊还欠着债呢。”

    “任你们说破大天去,陈梦刀是好相与的?他被许舒揍得满地找牙,屁也不是。

    可对上我们,他可比魔鬼还可怕,光发泄情绪有什么用,赶紧想辙,想辙……”

    霎时间,整个大厅吵成一锅粥,齐代的花瓶碎了,魏代的香炉倒了,海西的驼绒毯扯出个大洞,海东的云锦屏断作两截。

    终于,满室的哄闹,随着许老太君的昏倒,戛然而止。

    出得庸园大门,许舒心情大好。

    乌沉沉的天空,只见一缕残月,也挡不住他逸兴遄飞,哼起了晏紫先前在台上唱的那首歌,径直朝庸园前街扎去。

    已是晚上九点多,庸园前街依旧热闹非凡,各种买吃的,用的,玩的的小摊云集。

    许舒在庸园就垫了两块糕点,早饿得不行了,沿着前街走了一遍,抄手、馄饨、肉包子,炸豆腐,烤串,一直从街头吃到街尾,蓦地,想起方式云提到的得胜门外黄老实的猪头肉,便上了一直缀在身后的公羊车,吩咐小曹直奔得胜门,果然有个黄老实熟肉摊,只有个简单的矮棚,老两口在里面忙碌,四张小桌子摆开,竟坐得满满当当。

    许舒运气不错,还剩最后半斤猪头肉,他全要了,又买了两斤油炸花生米,这才回返。

    公羊车到时,天马车已经在山脚下等候了,十分钟后,许舒便回到了公衙后院,排开猪头肉和花生米,一壶醉仙酿,悠然自得地闲饮起来。

    他正喝着,副社长姜方平和杜飞联袂而来,二人还没开口,许舒先说话了,“二位都是明白人,有话我就直说。

    我做这个社长,名为高升,实为发配,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几天,社里的事儿,我一般不过问,你们二位尽可能大权独揽。

    但只要我定的事儿,我不希望从二位嘴里听到反对意见。

    否则,我给二位的权力,可以随时收回。

    说得够明白了吧。”

    姜方平和杜飞对视一眼,一起没词儿。

    本来他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希望说服许舒放了陈梦刀。

    这一晚上工夫,他二人的办公电话,差点被打成热线。

    谁料到,还没开口,便碰了硬钉子。

    “社长,人总不能一直关着吧。”

    杜飞瓮声道。

    许舒道,“怎么能一直关着,我说了陈梦刀是魏史专家,现在完全是在跟我斗气,故意藏拙,他什么时候肯认真干活了,自然可以回家办公。”

    杜飞懵了,完全弄不明白许舒这是什么逻辑。

    姜方平道,“社长高见,我们就不叨扰了。”

    说着,扯了杜飞离开。

    直行出公衙百余米,杜飞终于忍不住发问,姜方平冷声道,“还听不明白么?按许社长的意思,陈梦刀不学通魏史之前,不要想着回家的事儿。”

    “啊!”

    杜飞惊声道,“这也太霸气了吧,这可是梁武郡公的嫡亲孙子,搞个开玩笑似的借口,说拘就拘了?”

    姜方平也默然摇头,“当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

    但我唯一确信的是,咱们的这位顶头上司在证明一件事儿。”

    “证明什么?”

    “证明他能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借口,解决任何冲他龇牙的人。”

    “嘶!幸亏没触他霉头,你我兄弟以后的日子,可就凶险啦。”

    “未必。我倒是挺喜欢,这种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领导,也许好日子要来了。”

    就在姜方平和杜飞议论的档口,许舒停杯投箸,酒兴全无。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今天就是八月十三了,晚上眼睛一闭一睁,可就是八月十四了。

    他并没有等到秦冰的电报,自己不去还不行。

    他倒不是怕了那个鼎鼎大名的纳兰述,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人家两家定亲,他到底该用什么理由去搅和?

    别看许舒行事霸烈,能动手就不吵吵,其实,细细掰扯,基本都能靠得住道理。

    有道理,有底牌,所以行事霸烈,却还没吃过亏。

    可这回不一样,按时下的规矩,可不是你秦冰一个小女子不想嫁,就可以不嫁。

    他许某人更没有任何可以抬得上明面的身份,去插手人家的订婚。

    为这事儿,许舒已经想了许久了,奈何都没有好办法,只能拖下来,没想到一拖就拖到头了,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步了。

    “他娘的,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自己没主意,也许秦老师有主意。”

    念头既动,许舒待不住了,入房中挂了个电话,五分钟后,天马车再度在公衙前就位。

    沉沉的夜色下,轩敞的马车宛若一座小屋子,许舒当官的时间不短了,但还是头一次如此深刻地体味到权力的妙处。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红楼向西,百二十米处,有一条听雪湖,湖水很清很凉,是秦家老太爷花了大价钱,才引湖穿园而过。

    在整个老宅,秦冰最喜欢的就是这条听雪湖。

    若是往常,像今夜这般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一准会在听雪湖前,找到那株老梧桐树,倚着老梧桐树满是斑驳树皮的驱赶,静静地看着更静的湖水。

    然而,如今的她,失去了自由。

    在宗门联合会,她替许舒运作了陈正道那篇捅上《追源》期刊的文章后,她便被师尊秦红莲关了禁闭。

    后天就是八月十五,秦家和纳兰家订婚的日子,于昨日,她师尊秦红莲亲自将她送回秦家。

    一归家,她便被禁锢在这座红楼中。

    此刻,她也只能独立窗前,隔着稀稀落落的小雨,望着寂静的湖水。

    雨中,湖上起了一阵袅袅的白雾,窈窈的雾气中,仿佛有个朦胧的影子,正深情地回望着她。

    蓦地,秦冰心中忽然浮起一句诗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256章 人是初识好

    秦冰正暗生惆怅,忽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却见两个青年闯进视线,于听雪湖北岸狂奔,身后跟着的秦家的两个家丁,一边追赶,一边劝阻着。

    “张威!刘大夏!”

    秦冰吃了一惊。

    张威是龙兴伯公子,刘大夏是一等将军刘凯的公子,这两位在勋贵圈里也是出了名的,和自家从来没什么交集,怎的忽然闯到后院来了。

    她正惊疑间,又看见了两名少年的身影,从西面的游廊钻了出来,身后同样有家丁跟着,。

    秦冰正纳罕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姐,该用饭了。”

    “不吃。”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要你管。”

    秦冰暗道,今天这送饭的话好像格外多。

    “还是吃点吧。”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秦冰大惊,她的房门,可是从里面反锁的。

    门打开了,一个圆脸青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冲着秦冰笑眯眯道,“小姐,猪油拌饭要不要来点,新拈出的辣椒面,五常山的籼稻米,两头乌的板油新熬制的猪油,喷香扑鼻?”

    秦冰气鼓鼓地瞪着来人,忽地,又不争气地口舌生津,再见他这般臊眉耷眼地作态,顿时,满腹的愁绪都一风吹散了。

    “真不来点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圆脸青年拧开了食盒,拽出个保温桶来,才拧开桶盖,霎时,猪油,辣子,米饭混合在一起迸发出的奇异香味。

    秦冰扑上前去,夺过保温桶,“送都送来了,凭什么便宜你。”

    她抓过饭勺,舀了满满当当一大勺,绣口一张,竟全部塞进嘴巴。

    她鼓着白皙如玉的腮帮子,大口嚼着,吃着吃着,蓦地,眼眶红了。

    圆脸青年调侃道,,“早就听说东都物价腾贵,即便是豪门贵族,也往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没想到堂堂秦家大小姐,连碗猪油拌饭也吃不起,可怜可怜呐。”

    见他作怪,秦冰挥手便朝他腰间拧去,圆脸青年也不避开,含笑盯着她。

    秦冰收回手来,瞪着他道,“看什么看,你这遨游八极的大鹏鸟,落在我这小小浅水潭做什么。”

    无须说,圆脸青年正是许舒。

    秦冰的讥讽,他自然秒懂。

    飞鸟与鱼的梗儿,秦老师竟是忘不掉了。

    许舒讪讪,“后天就八月十五了,前约不敢忘,总是要过来的。”

    秦冰放下保温桶,“不必麻烦了,我打算嫁了。”

    许舒仿若挨了当头一棒,怔怔呆在当场。

    “我见过纳兰述了,俊逸不凡,武力无双,满东都的青年才俊,挨个儿数过去,也没有胜过他的。”

    秦冰起身朝窗边走去,“东都似我这个年纪、家世的,罕有未出嫁的,既是家族的选择,纳兰述也算合我眼缘,就别生事端了。”

    说着,她故作漫不经心地拂了拂窗前的书桌,一张照片滑落。

    照片上,一个英俊不凡的青年,正立在崖边,晚风鼓荡得他的白色衣袍高高飘起,露出如大理石一般质感的胸肌、腹肌。

    “这就是纳兰述?”

    许舒皱眉道。

    秦冰点点头,“传说整个东都距离成神最近的青年,东都所有的高门名媛都羡慕我,我还挑什么呢?”

    她侧着身子,微微仰头,望着渺远的月空,显露优美的下颌线。

    如果有人从正面看她,当能发现,她漆黑如珍珠的眼球,完全撇在了整个眼睛的右下角落。

    她仰头根本不是看月空,而是最大角度地偷窥许舒。

    但见许舒紧闭嘴巴,长眉紧锁,目光呆滞,秦冰心中腾出了莫可名状的欢喜、得意。

    “你走吧,我现在的身份,咱们再见面,已经不合适了。

    况且,纳兰述修为高绝,让他知道了,对你不好。”

    秦冰继续撒盐。

    “等等,这才多久,怎的就变了立场?”

    许舒心念一动,眼窝一热,再看秦冰时,眼中哪还有秦冰,只有个奸计得逞乐得咯咯叫的小母鸡。

    “也好,反正纳兰述瞧着也不错,也算良配,你能安心,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许舒端起保温桶,拿起饭勺,自顾自吃了起来。

    秦冰先是一惊,继而看到许舒眼中的讥诮,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破了。

    她心中又囧又羞,快走两步到许舒近前,恨恨在他胸前捣了两下,劈手抢走保温桶。

    才拿起勺子,蓦地,想起这家伙刚才用过自己用过的勺子,她赶忙摇起一勺饭,塞进嘴巴,还来不及咀嚼,一抹妖异的羞红直从脸颊一路爬到耳根深处。

    热气腾腾的猪油拌饭入口,哪里还有咸辣鲜香的滋味,仿佛吃着一勺蜜糖。

    许舒点燃一支烟道,“这人呐,还是刚认识的好,新鲜又热情,虚伪又浪漫。

    堂堂秦老师,春申名师,现在都会从人嘴里抢食喽。”

    秦冰白他一眼,自顾自吃得香甜,忽地,窗外动静又大了起来,秦冰瞥一眼道,“那些人王孙公子,都是你招呼来,给你打掩护的吧?”

    许舒点点头,“不然呢?你家这么大,安防又严格,没他们打掩护,我去哪儿寻你?”

    秦冰看到的在听雪湖畔闹腾的,正是秦文刀一伙儿。

    “这些人一个赛一个傲气,干嘛听你的?”

    秦冰越想越觉奇怪。

    许舒便简略说了庸园的热闹,秦冰又惊又忧,“也不知道晏妹妹怎么想的,非走这条路,想必暗里不知受了多少苦楚。”

    说着,恨恨瞪着许舒道,“你现在在东都了,总要保护好晏妹妹,不然,不然……也太对不住她了。”

    晏紫对许舒的心思,秦冰何尝不是洞若观火。

    许舒笑道,“小晏那边都是小麻烦,你这边才是大麻烦,纳兰述很厉害,我打不过他。”

    秦冰敛眉道,“谁让你去找纳兰述了,那是个狂放无忌的家伙,你那一套对付别人行,对付他肯定是要吃亏的。

    我已经有了主意,你安静待着,听信便好。”

    “你有什么办法?”

    秦冰摆手,“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257章 横流君

    许舒观察家异能下,秦冰眼中快速闪过的一抹决绝,精准地被他捕捉到,沉声道,“不会想自残吧。”

    话音方落,倏地一下,许舒闪身近前,秦冰身上扑出一道清光,将许舒弹开。

    “秦老师,事情还不到这份儿上,纳兰述厉害不假,我自有办法。咱们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何曾让你失望过。”

    许舒心忧如焚。

    秦冰浅笑,“别瞎想了,我犯得上自残么?”

    “既非自残,必是假死。”

    许舒冷声道,“别把纳兰述想得太蠢,普通的丹药,他想要化解,太简单了。”

    秦冰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她早知道许舒聪明,却没料到竟聪明成这样,她摊开手掌,露出一颗玉色的丹丸,“这是陈师兄给我的,绝玉丹。

    服下后,身体玉化,十年不朽,可保一线生机。”

    话至此处,她眼神变得无比温柔,“鹏兄,十年,够么?”

    许舒知道,秦冰问的不是给他十年,够不够解决纳兰述,而是在定飞鸟和鱼的十载之约。

    “你安心待着,吃饭,睡觉,一天天的胡思乱想个什么,大老爷们儿办事,你少掺和。”

    许舒说完,翻身跃下窗去。

    他知道绝玉丹,功效的确如秦冰说的那样,但存在着永远冰封,无法唤醒的巨大隐患。

    本来,许舒来找秦冰,就存了直接带她离开的心思。

    这是最快,也是最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案。

    但秦冰宁愿用绝玉丹,都不肯和家族破脸,许舒便知道,强行抢人肯定是不行了。

    许舒翻身落地,连续几个起落,便到了听雪湖畔,他才要翻墙而走,听雪湖边的一段墙壁忽然裂开。

    倏地一下,一叶扁舟,从裂缝中穿过,朝远方驶去。

    便见小舟之上,一个面容清癯的青袍老者坐在舟首,正对着一个棋盘怔怔出神,小舟的另一头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正撑着一支竹篙,轻轻一点,小舟便荡出老远。

    “大晚上的,真能装啊。”

    许舒早就知道秦家没这么好闯,既然被发现而来,他不介意去见见秦家真正的话事人。

    便见他一个箭步冲上湖边,猛地躬身,双足双手,皆轻浮水面,顿时如一只灵巧的水蜘蛛一样,在水面上跳跃起来,每一步跳跃,便跨出数丈之远,不过三五息,便追到近前。

    就在这时,斗笠客忽然一点竹篙,霎时,水面忽然腾出一个小房子般大的拳头,迎着许舒砸来。

    许舒翻身退开,一张护身符打出,轰的一下,他直接被砸出五丈远,远远落到湖岸上,护身符的符光竟是一击而碎。

    “堂堂秦府,岂能容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小子,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斗笠客话音未落,小舟无风自动,缓缓朝许舒飘来。

    与此同时,整个听雪湖忽然波涛涌起,每一朵水浪都在高速旋转,喷涌出一滴急速旋转的水滴。

    许舒识得厉害,鱼肠剑出,剑意喷涌,剑芒暴涨,他借着剑芒护体,长身直入,赶入听雪湖中。

    便听他长喝一声,剑芒猛地荡出五丈,本就翻涌的湖面仿佛被一剑劈开,剑气裹着滔天水浪,直朝小舟砸下。

    滔天风浪中,小舟上的青袍老者依旧安静观棋,斗笠客已经弃了竹篙,岿然立在舟首,舞动着双手。

    便听他长啸一声,一粒粒被水浪如挤眼泪般挤出的水珠,忽地撕裂空气,摩擦着气流,发出刺耳音爆。

    轰!轰!轰!水珠如雷,穿空而过,滔天威力逼得许舒不得不倒卷剑芒,护住周身。

    砰砰砰,一颗颗水珠如高爆弹一般撞上剑芒炸裂开来,更多的水珠穿空而过,射向岸边,石壁,林木,所到之处,山石、树木无不被轰碎成渣。

    水滴无穷尽,丹息有时竭。

    剑芒和水珠风暴僵持片刻,许舒只能再度祭出护身符,护身符才出,飚射的水珠风暴忽然停歇。

    哗啦啦,大量的海浪卷上岸来,瞬间淹没到许舒脚下。

    大量的湖水开始缓缓叠高,聚拢成墙,竟要将许舒封锁在里面。

    一开始,许舒并未将水墙放在眼里,然而,随着水墙的衍生,他周身的筋络、血管开始剧痛,眼压开始急剧升高。

    许舒猛地意识到,这水墙有着类似场域威力的存在,在借自己体内的水分制造杀机。

    他再不敢耽搁,偷天弓出,张弓搭箭,长箭引动,霎时,水墙迸散,滔天水浪开始回收,聚齐在斗笠客身前,湖面上忽然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水墙护罩。

    “行啦,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好好的一盘棋,都让你们两个给搅和了。”

    小舟上的青袍老者挥了挥手道,“小许,过来说话。”

    许舒收了偷天弓,银箭虽未射出,但消耗气力非小。

    他到底还没有阶序五的实力,不能如林啸山那般,频频引弓发箭。

    他一个纵身,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踏上小舟。

    青袍老者指了指棋盘对面的竹椅。

    许舒落座,斗笠客轻哼一声,青袍老者道,“行啦,小祁,你占尽地利,打成这样,还觉不公平?”

    斗笠客瓮声道,“没有偷天弓,他不是我对手。”

    许舒笑道,“水眷者的阶序四牧浪师,果然水域无敌,无怪秦老先生在建立家宅时,要费尽心机,引听雪湖入宅,这哪里是取湖景之妙,分明是往家里引一个大杀器。”

    两人交手的时间不长,却足够许舒判断斗笠客的阶序和实力。

    道理很简单,水眷者阶序三的海兽师,没这个实力。

    若是阶序五的雨伯,在这听雪湖上,许舒根本没得打。

    “不愧是横流君,老夫这点小心思,全被你看破了。”

    青袍老者呵呵笑道。

    “横流君?前辈这是从何说起?”

    许舒都不知道自己多了这么个绰号。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这句诗,在政事堂内,可比正气歌的名头要大得多。甚至有议政,建议将此句立匾,挂到政事堂的大门外,外诸位议政自警。”

    青袍老者摆手道,“别一口一个前辈,从小冰那儿论,你该叫我一声爷爷。”

258章 赌

    许舒当然猜到,眼前坐着的必是秦家老主人,秦远山。

    关于秦远山的资料,他也有所掌握,时年七十有五的秦远山,看上去只有六十出头。

    秦远山并没有什么显赫功业,其人只在皇周的朝堂里出任过翰林院编修,最显赫的身份是,太子少师,也就是末帝的经学老师。

    当然,时人更看重的是,执政曾有过在他门下求学的经历。

    末帝继位后,受皇太后懿命,秦远山也曾和执政,同时担任过末帝讲师。

    如今,秦远山赋闲在家多年,秦家也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子弟,虽然出仕当朝的不少,但都在文官系统,影响力也算不得大。

    但有秦远山在,秦家的威名始终不缀,不然也不会引得顶级世家的纳兰家想要和秦家结亲。

    秦远山人畜无害的长者模样,落在许舒眼里,完全是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化身。

    适才一战,许舒相信若不是自己引动偷天弓,秦远山绝不会叫停。

    此刻,老家伙又拿秦冰作伐,要当他的便宜爷爷,许舒焉能上套?

    许舒拱手道,“晚辈近来认得亲戚太多,多是无情无义之辈,实在不耐烦再结亲戚了。”

    被许舒明着拒绝,秦远山脸上笑容依旧不减,“你和许家的事儿,我也有所耳闻,怎的,不打算回归家族了?”

    许舒道,“晚辈和许家没什么关系,过几日,许家应该自己就捋清楚了,会对外昭告的。

    老前辈留我,不知有何指教?”

    秦远山眼波微澜,许舒的话,分明是告诉他,许家那边已经摆平了。

    他想不明白,许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许舒脱身,更想不明白,许舒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从孝道这个大杀器中脱身而出。

    “早听说东都出了惊世才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你既入我家门,我这个当主人的,怎么也不好避而不见吧。”

    秦远山乐呵呵说道。

    “前辈谬赞了,若前辈无事,晚辈告辞了。”

    秦远山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许舒即便催动观察家异能,也看不透秦远山。

    和这样深不可测的老家伙,多待一会儿,许舒便觉如坐针毡。

    “急什么,老夫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秦远山敲了敲棋盘,拈起一颗围棋子道,“能做出那等诗句的,能以诗破局的,必是当世天才,智力非凡,可敢和老夫对弈一局?”

    许舒心念转动,猜不透秦远山玩得什么把戏。

    “怎的,年轻人不会连这点胆色也没有吧。”

    秦远山眼中闪过一抹蔑视。

    许舒悠悠吟道,“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

    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好句,好句!”

    秦远山道,“以往总觉出口成章乃是夸大其词,今日终得一见,不枉老夫熬一回夜。”

    许舒道,“前辈过奖,弈棋之道,晚辈只算初通,但晚辈自幼家贫,与人楸上争胜,从来只为稻粱谋。

    老前辈若有心下棋,晚辈乐意奉陪,但不赌点什么,总觉得心中不畅快。”

    “大胆!”

    斗笠客冷哼一声。

    许舒并不理会斗笠客,只含笑盯着秦远山。

    他摸不清秦远山为何约自己下棋,索性加上赌注,将水搅浑。

    “你想赌什么?”

    秦远山轻轻敲击棋盘,脸上笑意更浓了。

    “前辈当知我何求?”

    “这个老夫爱莫能助。秦家和纳兰家的亲事,是犬子定的,我首肯的,后天就是订婚之期。两家联姻,关系两大家族,岂可一局棋而毁弃。”

    秦远山的回答,并不让许舒意外。

    “既如此,这棋不下也罢。”

    “看来小友的赌性当真极重,这样吧,除了你方才所求。其他的赌注,任从你心。这棋瘾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时犯了。”

    许舒越发好奇,秦远山为何非执着找自己下棋,他本想一口回绝,便即抽身。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既如此,晚辈奉陪便是。”

    说着,许舒摊开大手,一个玉盒现在掌中,打开来,一枚白色妖核静静存放其中。

    秦远山眼睛一亮,“先天妖核,还是白色,堪称稀世珍宝,看来小友对弈棋之道,颇有心得。”

    许舒道,“晚辈别的没有,唯有胆色,一枚白色妖核,还输得起。敢问前辈,将何物下注?”

    秦远山皱眉,“我倒是有几件宝贝,要么不如你这妖核,要么远远胜过。拿贵的,我心疼;拿贱的,我吃亏,实在是难。”

    “前辈年高德劭,自然不会让晚辈吃亏。”

    许舒便宜话说得飞起。

    秦远山摇头,“你小子别拿话套我,赌桌上无大小,你愿吃亏,我亦不愿吃亏。我就拿此物来赌,你可有合适的。”

    便见秦远山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石头通体都是切面,棱角分明,色泽浅青,质地润泽。

    “炁石?”

    许舒眉毛挑起。

    他见过炁石,都是乌沉沉的颜色,且形状并不规则,眼前这枚,质地温润,形状接近规则,而且是浅青色,看着就十分灵动。

    “乌色的,不过是没入品的,算不得宝贝,只是眼下稀少,待炁币发行,也就不算什么了。老夫这枚虽是最下品,但终究是入品的,目下,市面上,凤毛麟角的存在。”

    秦远山含笑说道。

    许舒道,“前辈连夜晚泛舟,都要抱着棋盘,足见是此道高人。此番赌注,晚辈注定输面大,赢面小。前辈如此拉抬赌注,实在有些不地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伙子不爽快。”

    “寸步不让,寸土必争,老先生好大方。”

    “哈哈哈……”

    秦远山道,“也罢,老夫就用这炁石,堵你这妖核。”

    许舒摆手,“晚辈好赌不假,但从不占人便宜,晚辈就用这枚炁石,赌前辈腰间的玉坠。

    明黄色的东阁暖玉,必是御赐之物,虽非超凡宝物,但能被前辈佩戴,想来是罕有宝物。

    晚辈手中超凡宝物不少,但御赐的皇家之物,一个也无,就赌此玉坠如何?”

    秦远山解下玉佩,细细摩挲,“你小子眼光真毒,此枚玉佩,是明玉帝拜我为太子少师时,赏赐给我的,跟着老夫已快四十个春秋。

    也罢,与其百年后,便宜我那不肖子,不如今朝以之为注,搏一晌欢乐。”

259章 争先

    说着,秦远山微微一笑,探手抓过一枚黑棋,便要落子。

    许舒挥手挡住,“有道是,临楸对弈无长幼,前辈凭什么黑不提,白不提,便要占了先手。”

    秦远山道,“年轻人当有肚量,否则岂能成大事?”

    许舒笑道,“前辈自己都说了,赌桌无大小,又哪里来的肚量?还是采枚争先。”

    话罢,许舒抓出一把棋子,“前辈猜单还是双?”

    秦远山摆手,“哪有那么麻烦,数来数去,费脑筋。”

    说着,他一指斗笠客,“你猜小祁左手是五根指头,还是四根指头?”

    许舒哑然失笑,“前辈,下个棋而已,何必整得血呼啦。

    也罢,便让前辈一先。”

    段元庆和黄眉大师对弈争先的套路,许舒自然记得。

    眼见秦远山如此执着先手,许舒反而放下心来。

    顶尖棋手,往往具有独特傲气,显然,他没从秦远山身上发现此点。

    何况,一个先手,对许舒而言,也没那么重要。

    前世,特殊家庭经历,让他几乎隔绝社交,终日都在各类网络棋室混迹。

    他天资不凡,一学便会,一会便精,虽赶不上职业棋手,但各种定式、布局,几乎烂熟于胸。

    这个世界的围棋发展,按许舒的判断,大概接近前世明代左右的水平。

    秦远山即便是顶尖棋手,许舒挟无数顶尖棋手的智慧结晶,底气十足。

    秦远山排完座子,便即落子,许舒随后落子,当棋子才和棋盘接触,一股冰凉的感觉随着手指直浸入灵台。

    秦远山微微一笑,继续落子,许舒跟着落子,这次沿着手指袭入灵台的冰寒之意又厚重了几分。

    两人落子如飞,行棋未半,许舒终于明白秦远山明明棋力平平,为何敢入赌局了。

    这棋盘平平无奇,棋子也平平无奇,可棋盘和棋子结合在一起,便是诡异至极的法阵,许舒才落三十余子,阴窍中的阴魂便有颤栗之感。

    更诡异的是,他竟未从秦远山身上感受到丁点的超凡气息,直到秦远山行棋之际,他才通过绿戒捕捉到微弱的源力流动。

    既已入局,哪有反悔的余地,许舒只能打叠起精神,继续下棋。

    转眼已是半小时过去了,棋盘上的黑棋大龙,就差一步,便要被屠掉,轮到秦远山落子,他持拿黑子在手,久久不肯放下。

    他对面的许舒沉默静坐,面目平静,脸白如纸。

    以他的阴魂之壮,也险些没撑下来,下到后面,他的阴魂完全麻木了,倒是肉身却仿佛浸入冰窖,身体的热量急剧流失,从内到外彻骨冰寒。

    又十分钟过去了,秦远山放下棋子,“老夫输了。”

    说着,解下玉坠,放上棋盘。

    许舒拱手,道声“承让”,抓过玉坠,长身跃起,在水面上连点数下,飘然上岸,随后,他的身影便没入点点灯火中消失不见。

    目送许舒去远,斗笠客沉声道,“老爷本可以赢的,即便不用黑白幻境,硬是拖到收官,他也耗不起的。”

    秦远山道,“赢了又如何,为一颗白色妖核?若是那小子贪心,想赚我的青色炁石,说不得我便让他尝尝黑白幻境。”

    “可那到底是先帝赐予的玉坠。”

    “到底也只是一块玉坠,我现在觉得,赌局还没开始,这小子就盯上了老夫的玉坠。”

    “他要玉坠,多半是想凭此物,去见纳兰述。据我所知,他不是个安分的家伙。”

    “诸葛章看中的,能安分才怪了。”

    “可后天,哦不,已经转钟了,明天就是订婚之期了,许舒再折腾出风浪就不好了。”

    “没有玉坠,他一样要折腾的,与其在订婚宴上折腾得大家没脸,不如他去纳兰家折腾。”

    “也对,纳兰公子的能力,许舒去了也是白搭。”

    “我倒不这么看,纳兰述鹰视狼顾,是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许舒人面狐心,粘上毛比猴都精,他们乌龟对上王八,倒是好对手。”

    斗笠客怔了怔,“老爷似乎不看好纳兰公子?”

    “我看好纳兰述的前途,不看好他给我做孙女婿,何况,这个孙女婿,也是我那个傻儿子一厢情愿,做不成的。”

    斗笠客彻底惊呆了,“老爷的意思是……”

    “我那傻儿子是太不了解他那个女儿啦。”

    “难道小姐……老爷,和纳兰家订婚,到底事关我秦家声望,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该出差池,谁也拦不住,现在我倒是想看看,许舒和纳兰述会斗出怎样的热闹。

    斗笠客道,“纳兰公子早入了阶序五,早就是名震东都的少年武学天才,如今的修为,恐怕早已深不可测。许舒撑死了也才四阶,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结局已无悬念。”

    “是么?”

    秦远山轻轻摩挲着棋子,“原来我也如你一般作想,小祁,你可知道,我曾和苏耀庭也下过一盘棋,他也不过下了九十三子。”

    斗笠客移步近前,定睛看去,白棋棋盒中只剩下九子,也就是说白棋,已落下一百七十一子。

    他倒抽一口凉气,“老爷的阴阳棋盘,每一子皆撼动阴魂,许舒一个体士,哪里来的如此可怖阴魂,这,这……”

    “后生可畏,这样的家伙,何必为一盘棋,撕破脸。”

    秦远山大手一挥,收了棋盘,悠悠吟道,“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空门说得恒沙劫,应笑终年为一先。”

    正是许舒先前所作诗句。

    他声音悠远,回应他的只有茫茫水波。

    “吼哧,吼哧……”

    许舒歪倒在一颗歪脖子树下,两只脚插进将要开镰的稻田中。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浑身剧痛,一连吞了五枚源珠,才勉强将这股疲乏欲死,痛不欲生的感觉扛过来。

    他暗骂自己稍有成就,便小看天下英雄。

    能在东都扬名立万,立住字号的老怪物,怎么敢如此轻敌?

    他至今不知道那棋子和棋盘有什么妖异,但他敢对天发誓,他再不会在秦老爷子面前张狂。

    他心知,若不是自己的阴魂来自异时空,经历了诡异的时空抽炼,根本不可能坚持到将棋下完。

260章 约人

    歪在田埂里歇了近个把小时,许舒才勉强缓过气来,从泥泞的田地里起身,顾不得擦拭污泥,便朝西城扎去。

    西城的东四牌楼,是许舒和秦文刀一伙儿约定碰头的地方。

    就在许舒急三火四地朝东四牌楼赶去的时候,秦文刀一伙儿已经在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蹲在牌楼下,或抽着烟,或往嘴里怼着啤酒瓶子,一个个面色阴沉。

    忽地,一个白面青年猛地将啤酒瓶子摔在牌楼上,砸得粉碎,惹得左近的好几户人家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的阵势,又慌忙紧闭了窗户。

    “诸位,咱们哥们儿纵横东都,何时受过这窝囊气,姓许的拿咱们当什么,说使唤就使唤,奶奶的,老子还不伺候了。”

    “就是,今天去秦家闯门,是咱爷们这些年受过的最大的耻辱,姓许的欺人太甚。”

    “和狗的干,我不信他敢把咱们全抓起来。”

    “……”

    一干王孙公子跟着秦文刀去秦家闯门时,个个兴高采烈,等事情办完了,越想越觉憋屈、委屈。

    他们往日都是叱咤风云的主儿,平素也没少干不着调的事儿,可那都是自由发挥,舒张性情,如今被迫去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各人都觉尊严受到了冒犯。

    秦文刀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悠悠道,“陈梦刀还在诸剑山啃魏史呢,听说已经背到佞侯传了。”

    霎时,喧腾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

    数息后,有人愤声道,“亏梦刀整日里将自家伯父吹出花来,陈家受了这奇耻大辱,就这么忍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自怨自艾。

    因为这句话,揭示了这帮衙内向许舒服软的根源所在。

    往日里,他们仗着家族势力,报个字号,足以扫平九成对手。。

    若真遇上硬骨头,自己解决不了,拼着挨顿收拾,将问题报给家里,家里为了颜面,也都会出手消化掉硬骨头。

    这回,陈梦刀的遭遇,让众衙内全看傻眼了。

    许舒收拾陈梦刀的手段,不可谓不折辱过分,不可谓不残酷狠辣。

    众目睽睽之下,许舒折腾陈梦刀的那一套下来,陈家的颜面已然丢了个精光。

    按以往经验看,陈家便是鞭死陈梦刀前,也一定会先解决掉许舒。

    可许舒堂而皇之地出入东都,陈家没有半点异动的风声。

    不仅如此,这帮衙内各自受到了家里的警告,要他们千万不得做陈梦刀第二。

    秦文刀踩灭烟头,“谁要不耐烦,可以走。但我得提醒一句,姓许的要走了咱们这帮人的名录,他打过招呼,谁敢不辞而别,一准请了去陪陈梦刀。

    诸君要怨,就怨秦某无能吧。”

    陈文刀在衙内圈子的地位,十分显赫。

    除了他自己实力了得,为人仗义外,和他家过人的家世自也有着极深的关系。

    他祖父老磨刀伯爷,武安公苏耀庭、白衣秋风客武显谟,并称三大战将,十余年前的那场神秘大战中,正是三位大放异彩,维护了皇周威严。

    苏耀庭杳无踪迹,独子苏我闭门读书。

    武显谟拒绝封爵,隐世不出。

    三大战将中,只有磨刀伯爷家,和各路贵戚来往最密,自然造就了秦文刀在衙内圈的非凡地位。

    庸园惨败后,秦文刀头一次冲家中长辈开口,反被一通教训,并被警告不准再招惹许舒,秦文刀气得差点吐血。

    若不是顾念着兄弟义气,他早闭门不出了。

    见秦文刀自担责任,众衙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众人正闷头不语,西边巷子,一道人影阔步行来,只看轮廓,众衙内瞬间凛然。

    来的正是许舒,他裤脚上泥泞依旧,卖相不佳,但落在众衙内眼中,直如下山猛虎,出海魔龙。

    秦文刀阔步上前,瓮声道,“许大人,你的忙,我们已经忙过了。

    过往的事儿,一风吹了如何?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许舒摆手道,“别跟我扯有的没的,他掏出一张支票,这里是十万元,便算许某请诸位喝酒了。”

    他这一出手,场间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任谁也没想到,许舒还掏钱,一出手就是十万元。

    他们是衙内不假,平时靠着家族门脸,耀武扬威,夹袋里其实都不宽裕。

    许舒一出手就是十万,尤其是在中枢已禁制超凡资源和普通银钱通兑的当下,十万元放在他们哪一家都不算小钱。

    “怎的,是瞧不起许某,还是不敢收。”

    许舒这一激将,立时有人上前取了支票。

    许舒摆手道,“诸位自去潇洒,我和文刀兄还有几句闲话。”

    众衙内朝秦文刀看去,秦文刀点点头,众衙内一窝蜂离开。

    “许大人,真将秦某当了下人,随意使唤?”

    秦文刀一脸的冷峻。

    “世人岂有价值十万元的下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帮我个忙,帮完后,你我再相逢,便是路人。”

    “什么忙?”

    “约个人?”

    “谁?”

    许舒道出那人名姓,秦文刀瞪圆了眼睛,“荒唐,你想搞事情,作甚又拖我下水?”

    许舒笑道,“东都是首善之地,我岂会不知轻重?”

    秦文刀道,“我不过是个晚辈,即便能托关系见到他,只怕他也不会给我面子,多半是约不出来。”

    “有此物,还怕约不出来么?”

    许舒将从秦远山处赢来的玉坠,抛给了秦文刀。

    秦文刀大惊失色,“这坠子怎么在你处?”

    许舒摆手,“尽问废话作甚,我只问你可能办到?”

    秦文刀点点头,“时间,地点。”

    许舒报出后,秦文刀略略放心,料定在那等场所,许舒必不会搞出大动作。

    和秦文刀分别后,许舒便就近找了家档次不错的酒店住了进去。

    天亮后,他还有大行动,便不再搬运壮魂法,取出示警旗张挂后,便即上床躺了。

    不消片刻,便即沉沉睡去。

    ……

    昨夜新下了一场雨,将沉闷的暑气逼退不少,闲云园中,芍药艳,牡丹鲜,姹紫嫣红开遍。

    鸠老一大早就过来了,赏了个把小时花,董潘也赶了过来。

    瞧着时间还早,两人便在风雨亭中坐了,着人送来酒菜,浅酌慢饮。

261章 毁约

    上午九点多的样子,纳兰述行色匆匆地自外间回返,他依旧一身休闲的白袍,胸口袒露着大片肌肤,眼角还挂着未散的春意。

    鸠老沉沉一叹,董潘微微一笑,二人心知肚明,知道纳兰述昨夜必是去找了哪位夫人逍遥。

    瞧见两人,纳兰述朗声笑道,“不过是订个婚,二位比我还心急,何至于此。”

    鸠老道,“秦家到底非寻常人家,旁人的脸面不看,秦老爷子的脸面岂能不看,公子合不该昨夜还出去风流。”

    纳兰述摆手,“一年三百六十天,某家有三百天都在苦修,自修行以来,某家的诸多爱好皆已断绝,只剩了爱熟妇,好美臀。

    这丁点微末的享受,鸠老还要扼杀么?若真如此,纵然成神,某家也不快活。”

    鸠老摇头苦笑,自家公子总能讲出歪理来。

    董潘道,“好美妇,爱美人,男儿天性。

    我所虑者不是公子的癖好,而是许舒。

    昨夜凌晨,许舒潜入秦家,闹出不小动静,据我掌握的消息,他秘会了秦小姐。”

    纳兰述剑眉挑起,“他是真不知死活了,从来只有我给别人戴绿帽,鼠辈竟搞到我头上来了。”

    鸠老握紧鸠杖,“秦家岂是好相与的,能是许舒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董潘道,“他拿一帮公子哥作伐,闯入秦府,这才见到了秦小姐。

    临去时,祈年和他战过一场。”

    鸠老哼道,“秦家当年不惜动大过程,引听雪湖入园,九成九是为了匹配祈年的途径。

    有他在,秦家简直就是天罗地网,倚仗听雪湖,祈年没能拿下许舒?”

    董潘摇头,“具体过程不知道,但最后的结局是许舒全身而退。”

    “秦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

    鸠老愁眉深锁。

    纳兰述道,“秦老太爷心意从来高难问,末帝倒台,哭皇陵,不肯出仕新朝的是他,劝执政尽收权柄,乾纲独断的还是他。

    谁能猜到他的心思。

    不过,照董潘的意思,今天的订婚宴,许舒是一定要来掺和喽?”

    董潘点点头,“这家伙是个色中恶鬼,万事都可不管,唯独遇上女人的事儿,愿意拼命。

    先前在庸园,那等场合,他为一个卖唱的,做翻了一帮衙内,可以说将东都贵胄世家得罪了个干净。

    秦小姐生得极美,既是他的老师,又曾同生共死过。

    现在的学生,有几个不意银漂亮女老师的。

    我看这回姓许的非拼命不可。”

    纳兰述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就怕他不拼命,让我找不到出手的由头。

    前前后后,从列极开始算起,兵情处也好,超品堂也罢,在这小子手里吃得亏两个巴掌快数不过来了吧。

    也罢,今日新仇旧恨,一并了断。”

    “不可!”

    董潘道,“此獠手段狠,心智高,机缘也不差。

    一首正气歌,竟将自己的大名整上了教材,就凭他现在的热度,谁要他性命,就等于是和中枢唱反调。”

    纳兰述冷哼道,“了断人,又岂只诛杀一条路,不要姓许的性命可以,本公子要断他仙途。”

    董潘眼睛一亮,随即大笑起来,冲纳兰述拱手道,“公子若成此壮举,上可对教宣廷有交待,下可让各大高门皆承公子之情,还可抱得美人归,实属一举三得。”

    “美人归?董兄一而再,再而三夸赞秦冰容貌,可有照片?”

    纳兰述清楚董潘眼光极高,极少见他夸赞女人。

    董潘掏出一张照片,正是秦冰的侧身照,紧身牛仔裤配着白衬衣,紧绷的牛仔裤完美地勾勒出了秦冰丰满的臀线,紧致的纤腰,白衬衣则将秦冰将熟未熟的御姐气质展露无遗。

    显然,拍照之人很擅长捕捉焦点,侧身抓拍的照片,将秦冰的惹火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纳兰述俊目放光,喃喃道,“想不到东都还有如此丰满诱人的国色,便是十个董夫人怕也不配给她提鞋,该死的,我倒是有些后悔这桩婚事了。

    若让许舒先娶了去,我再夺来,又该是何等滋味。”

    “咳咳……”

    鸠老顿着鸠杖,冷声道,“这档口,公子该更衣了,门外的花车,早已等候多时。嗯?”

    “怎的?”

    董潘沉声道。

    鸠老道,“按理说,这个点儿,夫人早该派人来催了,为何全无动静儿?”

    董潘道,“也许夫人太高兴了,昨夜歇得晚了。”

    纳兰述打个哈欠,“没来催还不好,不然,遇见我这等模样,怕又要叨叨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美丽的青衣婢女立在远处招手。

    纳兰述摊手,“还说没人催,吟月这不是来了么?”

    “不对,吟月好像是在招呼鸠老。”

    董潘皱眉道,“吟月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丫鬟,她寻鸠老何事?”

    鸠老才要挪步,纳兰述轻轻挥掌,一道气旋竟奔出五丈外,将吟月卷到近前。

    “有话就说,扭捏什么?”

    纳兰述冷声道。

    吟月深吸一口气道,“夫人叫我来知会一声,公子和秦家小姐的婚事取消了。”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喝道。

    今天就是订婚之期,竟在订婚的当日取消婚约,纳兰述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必是许舒!”

    董潘厉声喝道。

    纳兰述一把掐住吟月脖子,“到底出了何事,若敢漏报一字,本公子就宰了你。”

    随即,他松开吟月,吟月蹲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分说道,“昨天……下午,夫人接着……秦家夫人的请帖,约在太北楼一见,商谈订婚细节……谁知夫人到了太北楼,没见到秦夫人,只见到秦老爷,和一名斗笠客。

    那斗笠客瞬间出手,制住了我和夫人,还有展护卫。

    随即,他便将我们带上了一个加大的马车,来到一个不知名的空院子,展护卫和我,被锁在柴房。

    后面的,我就不知……”

    他话音未落,纳兰述怒喝一声,一掌拍出,园中池水炸出滔天水浪,整个闲云园都被惊动了。

    鸠老挥手,吟月飞退,闻声冲过来的护卫,也迅速退开。

    “秦明疯了么,敢如此配合许舒!”

    鸠老厉声喝道。

    董潘恨声道,“许舒必是先算计了秦明,太北楼就在秦明所在是公衙十丈远的距离。

    秦明便是再小心,也绝难想到,有人敢在太北楼动他。

    至于秦明为何赴约太北楼,多半是许舒用了谁的信物钓他。

    只要许舒制住了秦明,再用秦明钓来秦夫人,接着再用秦夫人诱出夫人,环环相扣,分毫不差。

    此贼,此贼……”

    董潘不愧能执掌兵情处,只凭着模糊的事件,便瞬间捋清前因后果。

    鸠老喃喃道,“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来,此贼年轻轻轻,竟如积年滑吏,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没有此贼不精通的。”

    “竖子,竖子……”

    纳兰述满脸赤红,背后蒸汽腾腾。

    董潘知纳兰述忧心什么,赶紧道,“公子放心,夫人无碍。

    否则,许贼也不敢放夫人回来。

    我猜许舒也不过是让秦老爷和夫人独处一室,枯坐一夜。

    夫人重礼教,既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无论如何不会再和秦家,再有任何关系的。

    两家婚约之事,再无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