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全文阅读 第28分节
第一一三章群体性开悟事件
第一一三章群体性开悟事件
喧闹声来自许东升的房间,一个浑身紫青的波斯舞姬,哭喊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院子里还有两个遍体鳞伤的女人抱着头痛哭。
客栈里别的舞姬抱来毯子,将她们三个裹好,就站在院子里大声的指责着许东升。
波斯俚语铁心源也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牲口,牦牛一类的比喻他还是能听懂的。
****着上身,显得神采奕奕的许东升拉开房门,丢出来三锭金子,然就笑眯眯的朝铁心源眨眨眼睛。
三锭金子在石板地上滴溜溜的乱蹦,那三个哭泣的舞姬,立刻就停止了哭泣,扑到地上抱住属于自己的金锭。
其余的女人在第一时间闭上了嘴巴,羡慕的看着那三个抱着金锭感谢许东升的舞姬。
这些舞姬不辞千里,万里来到西夏,大宋,唯一的目的就是赚钱。
只有赚到足够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之后,她们才会回到自己的故乡,成为一个富裕的上等人。
如今,这三个舞姬有了这一锭金子,目标至少完成了大半,这如何不让人羡慕?
聪明些的舞姬已经开始向许东升抛媚眼了,她们觉得为了一锭金子可以博一下。
“昨夜三寒暑,老夫任少年!”
许东升哈哈一笑,挑选了两个最漂亮的舞姬就关上房门,看样子是去补觉去了。
铁心源自己昨夜做了一夜的怪梦,一会是赵婉坐在小汽车里冲自己微笑,一会就变成巧哥被押上刑场被枪决的场面。
一会又是王柔花站在自己后世的家里,从阳台上探出脖子喊他回去吃饭……
自己的一夜过的痛不可当。
而许东升竟然能把蘑菇的药效转化成春药,这是铁心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只要你满意就好。”
铁心源喃喃自语了一句,就准备重新回房间里去睡觉。
昨夜的噩梦,消耗掉了他很大的精力,只有睡眠才能让他慢慢的复原。
用厚厚的皮裘捂着全身睡觉的铁心源没有听见雷音寺的钟声。
穆辛却听见了。
他站在院子里背着手默数着钟声。
“三十六响,雷音寺有人开悟了?”
穆辛虽然讨厌佛教,就是因为讨厌佛教。他才对佛教有过极为深入的研究。
寺院里撞钟的由来是佛教东来、寺院兴起的产物。
梵钟就是佛钟(幽冥钟),顾名思义是供寺庙做佛事用的,或召集僧人上殿、诵经做功课,另外诸如起床、睡觉、吃饭等无不以钟为号。
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
清晨的钟声是先急后缓,警醒大家,长夜已过,勿再放逸沉睡。要早起抓紧时间修持;而夜晚的钟声是先缓后急,提醒修炼人觉昏衢,疏冥昧。
寺院一天的作息,是始于钟声,也止于钟声的。
如果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寺庙里的钟声是不会发生变化的。
而今天,钟声响了三十六次,代表了三十六梵天,三十六层天是道教的说法,寺庙也用这个传说。这是佛教和道教融合的结果。
“有僧人开悟了?”
穆辛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然后就召来一个阿族人,低声吩咐几声,就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钟声响起,沙州城顿时就沸腾起来。
西夏人从商铺,军营,甚至是骆驼上,跳下来,欢喜莫名的冲向雷音寺。
一队僧人从雷音寺里漫步而出,芒鞋踩在冰冷的碎石上。每一步都非常的稳健,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双手合十,感谢前来祝贺的信众。
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所有的西夏人又忘命的往回跑。
那些穿着单衣站在寒风里的僧侣却一脸的笑容,似乎忘记了凛冽的寒风。
最先赶过来的是沙州城主都罗然然,他带来了极为丰厚的礼物。
雷音寺门口的空地上,顷刻间就被厚厚的地毯所覆盖。
每一位单衣僧人,都被都罗然然带来的军卒用黄色的绫子包裹住,然后供奉在高高的桌子上。
这样的僧人总共有一十二位。
年纪最长的方丈站在一边朝都罗然然双手合十道:“佛祖成道。普度众生,一碗黄粱,众生开悟。”
都罗然然回礼道:“高僧开悟,可喜可贺,却不知何故一夜入佛国?”
方丈笑道:“一碗黄粱饭,舍却旧皮囊,大道有形,又无形,妙不可言。”
都罗然然忽然跪地拜求道:“俗人如何开悟?如何解脱?”
方丈单手摩顶道:“野马西去不可追,本心立地不可夺。”
都罗然然的面孔抽搐两下,回首望去,只见沙州城里的西夏人再一次从城里涌出来,每个人都手捧礼物,一一的敬献在地毯上。
方丈指指堆积如山的献礼笑道:“我佛慈悲,度化世人,世人知恩,百倍还之,昨夜黄粱,莫要轻贱。
今日晴空朗朗,当有佛陀讲经,众生听好了,苦难善恶就在一念间。”
老和尚的一番话说的晦涩难懂,好在有人听懂了,粗粗的解释了之后,众人才知道,昨夜那些盘膝坐在供桌上的神僧,就是吃了大众敬献的腊八粥才开悟成佛。
如今,仁慈的方丈要把剩下的腊八粥加水重新熬煮了之后,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喝上一碗。
欢声雷动,宣示佛号之音,十里可闻。
雷音寺的钟声再次响起,寺庙里的僧人鱼贯而出,给每一位信众面前都放了一碗几乎能看到碗底的清水粥。
都罗然然的面前,却是一碗还算浓稠的腊八粥,他满意的在方丈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铁心源这一觉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被饥饿的肚子给唤醒了。
爬起来之后去了饭堂,却找不到吃的,也找到任何一个管事的西夏人。
沙州城的西面,火光映红了天空,各种各样的乐器声不绝于耳。
西夏人特有的粗犷号子声一刻都未曾断绝,他们好像在庆祝什么。
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奴隶骑士不见了踪影,铁心源去了穆辛的院子也没有找到一个阿族人,如果不是因为穆辛的蔾杖还在,他甚至会认为穆辛把他丢下,自己回波斯去了。
看到了自斟自饮的许东升,铁心源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没有脱离樊笼。
他手下的四十多个大汉正在忙碌的往骆驼上捆绑货物,看来这里已经居留不得了。
“雷音寺有十二个高僧开悟,西夏人疯了,穆辛长老的计划失败了。”
许东升的语调平静无波。
“你好像不是很在乎穆辛长老的胜败得失?”
许东升笑道:“我是一个商贾,这是我的本性,其余的都不过是身上穿的衣衫,如果烂掉了,就换一件。”
铁心源坐在许东升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道:“我是一个士子,喜欢享受轻歌曼舞的调调,喜欢闲暇时赶着牛车行走在满是庄稼的原野上。
喜欢和有学问的人谈论学问,喜欢和猛士谈论流血五步的悍勇,更喜欢找一个温柔的妻子生一堆孩子,而后教育他们成长。”
许东升灌了一杯酒道:“沙漠里行走近三十年,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永无止境的奔波。”铁心源点点头道:“我才开始,就已经厌倦了,非常的厌倦。”
许东升给铁心源倒了一杯酒道:“但愿这是我们兄弟最后一次远涉大漠。”
铁心源笑道:“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进沙漠,也将是我最后一次进沙漠。”
“穆辛长老去干什么了?”铁心源喝掉许东升给自己倒的还魂酒,小声问道。
“弯月上升到半空的时候,天神的弯刀就会肆虐沙州城,
当然,是在瓜州西平军司大军到来之前。”
这是一个可以预料的结果,沙州被战火烧成白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猛烈的战争,就是宗教战争!
他无关于利益,只关乎信仰。(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一一四章我四们能跑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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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我们能跑多快?
如果说阿族人对于阗国的宗教战争只是大海里里的一次小小波澜,
那么,那场改变世界格局,并且给世界留下永远创伤的十字军东征就该是大海里的一次惊涛骇浪。
铁心源清楚的知道,再过不到五十年,那场延续了足足两百年的战争将会拉开帷幕。
由于罗马天主教圣城耶路撒冷落入******教徒手中,教皇允许欧洲的领主和国王发动一场旨在收复圣城的宗教战争。
十字军东征大多数是针对阿族人国家的,主要目的是从******教手中夺回耶路撒冷。东征期间,教会授予每一个战士十字架,参战者服装均饰以红十字为标志,组成的军队称为十字军。
不论开战的借口多么的高尚,这场以天神名义发动的战争,最终还是回归了战争的本来面目。
那就是抢劫和掠夺。
诸多缺少土地的封建主和骑士想以富庶的东方作为掠夺土和财富的对象。
意大利的商人想控制地中海东部的商业而获得巨大利益。
而罗马教皇想合并东正教,扩大天主教的势力范围。
生活困苦与天灾与赋税压迫的许多农奴与流民受到教会和封建主的号召,引诱他们向东方去寻找出路与乐土。
东征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各自的利益,至于神的利益,只有被串在十字架上绵延数百公里的异教徒尸体能够证明。
不过,铁心源对十字军东征并没有多少感觉,这是因为这场战争与东方的宋帝国毫无坏处。
也就是因为有十字军东征,阿族人不得不停下向东发展的脚步,转而全力应付来自西方的威胁。
相对来说,这场残酷的绵延了两百年的宗教战争,对远东的这些国家非常的有利。
如今,穆辛也要发动宗教战争。铁心源很想冷眼旁观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从一个阴谋家变成嘴里含着刀子的强盗的。
对于西夏骑兵,铁心源深有体会,杨怀玉回京生孩子的时候。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西夏骑兵的彪悍和亡命。
如果来的是一支被宗教武装过头脑的西夏骑兵,铁心源不敢想这些人会爆发出什么样的能量。
铁心源自己很不辛的站在了西夏人的对立面上,所以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他们到底能够跑多快。
“老许,这一回我不想骑骆驼了,能不能给我分一匹马。如果能给我两匹母马,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许东升听铁心源这么说,疑惑的道:“骑马到波斯,你会死的很惨的。
知道不,骑马跑一百里和骑马跑三千里,绝对是两回事。”
铁心源嘿嘿笑道:“我只想跑的更快一些,老许,我建议你也骑马。”
许东升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回头看看已经打包好的驼队,小声道:“好吧。咱们兄弟带六匹产奶的母马走,两匹换乘,一匹驮物。
进了沙漠之后再换骆驼。”
“我能不能先走一步?”铁心源小心翼翼的对许东升说。
“下回说这种话的时候一定要有一起俩个字。”
铁心源深以为然。
他的行李很少,一匹马驮着小帐篷食物和水,另一匹马驮人。
铁心源仔细的检查了马匹的蹄铁,辔头,肚带,又特意用羊皮口袋多装了一口袋水,放在马鞍子的后面,紧紧贴着战马的皮肤。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水因为战马皮肤透热不会结冰。许东升看到铁心源用细绳子将他的裤腿和衣衫扎在一起,没有问为什么,而是做了同样的选择。
和铁心源相处这么久之后,他知道这个少年人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
打着为驼队开路的借口。许东升带着铁心源和自己的十五个全副武装的仆役,和前来领队的阿族人头领约好在三十里之外的烽火台见面,就快速的离开了客栈。
领队的阿族人头领并不在意许东升和铁心源的离开,没有这两个人掣肘,自己说不定能够参与到长老的圣战中去。
和许东升,铁心源这种三心二意的人相比。他们对天神的感情不但深厚,而且坚决。
当这两个人谋划着如何躲开一定会到来的战争的时候,他们一心想的却是如何散播天神的荣光。
出了沙州城之后,许东升停下战马朝雷音寺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向西南方向的阳关路上狂奔。
清晨的戈壁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天色碧青得如同果冻,假如没有刺骨的寒冷,铁心源都想一头扎进这碧蓝的天空里长眠。
平坦的砂石地面上,只有几座烽火台突兀的矗立在那里。
这些烽火台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大汉时期,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之后,如今像一个垂垂老者,外表已经斑驳不堪,唯有筋骨尚存。
铁心源纵马从烽火台下掠过,每过一个烽火台墩子,就像是跨越了一段沧桑的历史。
他相信马踏焉支山的霍去病来过这里,大唐出塞征服突厥的雄师也经过过这里。
如今自己也从这里打马经过,只可惜,只有一人而已。
许东升没有在任何一个烽火台前面停留,只有一个仆役在飞驰中弯弓射箭,将一支带着鲜艳红色绸布的钉在经过的每一座烽火台上。看样子许东升并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铁心源非常满意许东升这种保命的态度,无论如何,距离沙州一百五十里之外的废弃阳关,才是一个合适的落脚地。
和许东升这种走远路的行家相比,铁心源就是这支队伍中最大的累赘。
别人换马的时候,队伍不停,那群人包括有些肥胖的许东升都是如此,在马上纵掠如飞的模样非常的让人羡慕。
这一点铁心源就做不到。
见铁心源再一次气急败坏的停下来换马,许东升笑道:“不用着急,也不用惭愧,等你一路骑马到波斯之后,你骑在马上出恭都不成问题。”
铁心源给自己的马鞍子上加了一条软垫子吃力的爬上马背道:“我觉得我的两条腿已经快合不拢了。”
许东升长吸一口戈壁上冷冽的空气道:“忍忍,我们已经走了一百里地了,一口气赶到阳关再停留。”
“在烽火台的驼队怎么办?”
许东升用麻布裹住自己的口鼻不屑的道:“我们现在是斥候,探索的越远,功劳就越大,烽火台只是第一个接应地点,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会来阳关。”
“这里安全吗?野利都兰的西平军不会从这里经过吧?”
“不知道,瓜州在沙州的东面,我们如今正在向东南走,十六天之后就会到达伊吾州,就算是进入了契丹人的国境。
野利都兰镇守西夏边陲,防御的主要方向就是契丹和黄头回纥。
如今,不论是契丹还是黄头回纥都没有要和西夏人作战的意思,所以,我以为他也不会绕过伊吾州特意来对付我们。
穆辛长老就是依据这一点,计算过西平军从瓜州来沙州的时间,所以才会很突然的决定攻袭沙州。”
铁心源牙疼一般的吸了一口凉气道:“西夏人骁勇善战,穆辛长老战胜西夏人的把握有多大你知道吗?”
许东升笑道:“十四支驼队,两股沙盗,合计不过三千人,西夏人屯驻沙州的武士只有一千一百名,都罗然然如今带着人去了没有城防的雷音寺,有心算无心之下,应该有八成胜算。”
铁心源听杨怀玉说过,打仗时双方的实力不是这么计算的。
一边是东拼西凑过来的杂牌军,一边是一只精悍的正规军队,虽然正规军队的人数少了很多,一旦开始厮杀之后,有军纪约束的正规军要比杂牌军厉害的太多了。
更何况雷音寺那里还有不下一千的西夏百姓,而西夏又是一个出了名的全民皆兵的国度,就算是突然袭击,铁心源觉得穆辛的胜算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再加上一个根本就不能确定的西平军,铁心源认为穆辛的胜算几乎不超过三成。
“我们应该直接去伊吾州的。”铁心源的大腿内侧的皮肉已经被马鞍子磨破了,他依然很想直接跑到伊吾州去,很明显,那里才是一个安全地所在。
许东升摇摇头道:“来到阳关,还能说的过去,如果直接去了伊吾州,即便是什么理由都在穆辛长老那里说不过去。
那是逃跑,不是当斥候。”
铁心源也知道许东升说的在理,他不是胆小,而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必要,为穆辛冒这个险,哪怕这种险境只是理论上的。
眼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不论是许东升还是疲惫不堪的铁心源,都自动加快了马速,能远离战场,就尽量的多远一点。
地平线上有一条黑线出现在视野尽头,许东升的精神一振,大声叫道:“阳关,那就是阳关!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们到了阳关就休憩。”
铁心源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起来,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准备亲眼见识一下这座千古名城。
对他而言,这里应该是一座精神上的圣殿,必须用最好的精神进入阳关,接受冥冥中的祖先检阅。(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一五章残月横章空,正是杀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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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役们点亮了火把,钻进了没有大门的城垣,城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风滚草随着晚间的微风在空旷的街道上乱跑之外,就剩下半面被风撕成丝线的惨白色旗帜。
许东升非常熟悉的沿着大街走进了一间还算完好的房子。
仆役们前后左右搜查一通之后,就立刻在屋子里点了一堆火,火堆上的灰烬很厚,有些看起来似乎是才燃烧过的,墙壁木楔子上挂着的水囊和盐袋,门外水井的辘轳上还挂着一个不大的半新木桶,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很奇怪。
一想到这里原本就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铁心源也就想通了。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是这个时代商贾们共通的行为准则。
就着一碗热汤,吃掉了两块馕饼之后,铁心源和许东升就拥着厚厚的皮裘,背靠背的坐在阳关千疮百孔的夯土城墙上,遥遥的向沙州方向看去。
天空有半弯残月,夜凉如冰。
铁心源喃喃自语道:“该开战了。”
许东升只是用鼻子闷哼一声算是给了回答,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说话。
慈眉善目的穆辛穿上铠甲之后,就完成了从学者到统帅的转化。
手握弯刀狼一样的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雷音寺。
那里的庆祝还在进行,那些西夏人仿佛不知疲倦的载歌载舞。
漫山遍野的酥油灯,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远远看去,仿佛银河。
梵音高耸入云,又突然下落,在荒原上徘徊,百十名僧侣带着特有的韵律诵经,似乎已经把人带进了幸福的佛国。
“这都是异端!”
穆辛的面孔狰狞,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一个头脸都包在麻布中的大汉跪倒在穆辛的脚下。虔诚的道:“阿玛尔愿意为天神剪除异端。”
穆辛厌恶的看了一眼远处的西夏人,将手搭在阿玛尔的头顶道:“去吧,用你的快马弯刀为天神争得荣誉,只要是你做的。天神都能看到。”
阿玛尔亲吻了穆辛的足尖,站起身大声朝屹立在黑暗中的骑兵吼道:“以天神的名义,杀光异端!”
骑兵缓缓地开始移动,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那十八个奴隶骑士。他们的弯刀在冷月下闪着寒光。
都罗然然从未像今天这样痛苦。
就在今天,他将好像将自己的一生重新活过一遍,不论是自己的亲人,还是自己的敌人,每一个人的面孔都栩栩如生。
很多已经忘记了的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面前,有的让他痛不可当,有的让他欢欣鼓舞。
当他痛哭流涕的时候方丈要他放下心魔,当他狂呼欢笑的时候,方丈要他记住这种感觉。因为那是来自佛国的幸福。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开始痛哭流涕,因为那种让他五感敏锐的佛恩,正在缓缓地消退,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种令他痛苦不堪又极度愉悦的佛恩,正在缓缓地从头顶沿着脊椎最后来到脚心,然后就回归了大地。
方丈长叹一声,宣了一声佛号,就退回了正在集体禅唱的僧侣群,继续为众生祈福。他希望佛的恩赐能够满足每一个人。
失落的都罗然然,端着一杯比血还红的葡萄酿从喧闹的人群中站起,双目血红,他认定佛恩的离开。不是因为自己被佛陀抛弃了,而是因为自己不久前做的事情让佛陀失望了。
只有杀掉那些像骗子一样蛊惑自己的阿族人,才能重新回归佛国。
酒杯里的葡萄酿泛起了涟漪,都罗然然猛然一惊,作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正有大股的骑兵在迅速的接近中。
“敌袭!”都罗然然大吼了起来。声音是如此的大,甚至掩盖了高亢的梵音。
身边的甲士瞬间就从欢庆的气氛中清醒,一个甲士在第一时间就吹响了牛角号。
梵音消失,每个西夏人都愤怒的朝马蹄的轰鸣的方向看了过去。
都罗然然已经跨上战马,带着最先醒悟过来的亲卫凶狠的朝大队骑兵袭来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自己身后那些勇猛的西夏猛士就会完成战阵的布列。
借助微弱的月光,都罗然然影影绰绰的看到了一支挥舞着弯刀的庞大骑兵队伍。
心头一片冰凉,又惊又悔,嘶吼一声道:“今日战死在这里吧!”
巨大的斩马刀横在腰间,想要迎头拦住来势凶猛的骑兵,除了硬碰之外别无他法。
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士却策着战马,如同舞蹈一般从他的身边滑过,不论都罗然然如何怒吼,也不和他做任何的纠缠。
暗夜中,两匹高速奔驰的战马迎头撞在一起,在战马的哀鸣身中,骨头断裂的声音如同大把枯枝折断一般密集的响起。
都罗然然的铠甲上暴起无数条火星,这是弯刀正在从他的铠甲上划过。
斩马刀长达三尺的刀刃将一个波斯骑兵拦腰斩断,血泉喷起,战马带着骑士的下半截身体依旧向前冲。
都罗然然低头弓背,身子在战马相撞之后就蜷缩成球,在战马倒地之后,他的身体如同一只铁球在地上翻滚,撞倒两匹战马之后,浑身冒血的都罗然然摇晃着站起来,大吼大叫的抡着绑在手上的斩马刀向前砍劈。
他的双眼已经被血糊住,看不见任何东西,在这样的昏暗的夜晚,有没有眼睛又有何妨,身边全是敌人,砍劈就是了。
十八个奴隶骑士如同蝴蝶一般在西夏人群中飞舞。
所到之处,血花盛开,只要有那里有西夏人正在集结,他们锋利的弯刀就会杀向那里,将西夏人的希望碾碎在那里。
一个西夏老妇被战马撞倒,战马想从她的腹部拔出蹄子,却连她的身体一起带起,不知何时那个妇人竟然死死地抱着马蹄不松手。
奴隶骑士的弯刀带走了妇人的头颅,战马却没有了应有的速度,又有一双手抱住了马蹄,同时一个赤手空拳的西夏汉子凌空扑向奴隶骑士。
弯刀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锋利的大马士革弯刀几乎没有阻碍的斩断了那个西夏人的身体,奴隶骑士的战马却轰然倒地,巨大的战马身体将那个抱住马蹄子的西夏少年压在了底下……
寺庙的大门口哭声震天,无数的西夏妇孺争先恐后的钻进了寺庙大门。
即便是那些已经开悟的高僧,也举起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拦在寺庙的外面,用铙钹,用鼓锤,用木鱼,甚至用香烛阻挡那些疯狂的波斯武士。
事实证明,开悟高僧的身体并没有获得神佛的特别庇佑,被弯刀划到之后也会开裂,被沉重的铁骨朵砸到,也会破碎。
方丈站在高高的钟楼上,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大钟,这一次传出的不再是高僧开悟的喜讯,而是战争到来的噩耗。
钟声传到穆辛的耳中,他抬头看看已经落到山巅的残月。
叹息一声,举起自己的弯刀,带领最后的一批骑兵杀进了战场。
西夏人已经被杀得尸横遍野,却依旧在厮杀,没有像自己以前见到的那些种族一样,跪地投降。
都罗然然倒在了地上,他的斩马刀已经不见踪影,同时不见踪影的还有他的右臂。
一条腿不自然的扭曲着,一截白色的骨头从膝盖处透出皮肤,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象牙的光泽。
只是这一切没有人看到,他的身体倒在一个凹坑处……
战场上箭如飞蝗,不断地有波斯骑士从战马上栽倒下来,然后被密集的马蹄踏成肉泥。
终于有一群由三十多人人组成的西夏武士群,在西夏百姓用命拖延波斯人的攻击之后,站稳了脚跟。
很快就由三十人的队伍,变成了五十人,而后变成了一百多人的方阵。
长枪,盾牌,弩箭,长弓,在一个队正的统领下缓步横在雷音寺的大门外,无论波斯骑士如何攻击,他们都像岩石一般将那些由战马和人组成的波涛拍碎的那里。
一个奴隶骑士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阵前,浑身插满了箭矢,双目紧闭,如同安眠。
西夏人的军阵还在不停地扩大,波斯骑士如同旋风一般从阵前掠过,送去一阵密集的箭雨,却被高耸的橹盾一一的挡在外面。
从橹盾的缝隙处总有长枪倏然刺出,带走一个波斯人的生命之后就如同毒龙一般的缩了回去。
脸上有疤痕的奴隶骑士驱赶着三匹臀部插着短刀的战马,张开自己黑洞洞的嘴巴无声的嘶喊着冲向了军阵。
他的双脚已经站在马背上,左手臂盾护在脸前,西夏人的箭矢不断地钻进他的身体,在这个距离,鱼鳞甲如同纸片一般薄弱。当三匹刺猬一样的战马摇摇晃晃的和高大的橹盾撞在一起的时候,疤痕脸奴隶骑士就纵身跃进了西夏人的战阵……
阳关上响起低沉的羌笛声……
铁心源其实很想吹埙,只有声音更加低沉哀怨的埙才能和残破的阳关相契合。
许东升从睡梦中惊醒,看着火堆对面的铁心源道:“你说,谁赢了?”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宋人没输!”(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一一六章不丢弃同伴的奴隶
第一一六章不丢弃同伴的奴隶
人的心里寄托往往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在东京的铁心源自然没有在阳关的铁心源心胸这样博大。
在东京的时候,他只想着和母亲好好地相依为命的活下去,顺便把该报答的人情报答掉,把该了解的仇怨了结掉,最后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平安安的把一生过完。
时过境迁,当他来到阳关之后,就被这里残存的断壁残垣一下子就把他划分到汉人这个广袤的阵营里去了。
阳关的星空,极为绚烂,空气清澈,所以视野极为辽远。
这里的星星数量要比东京的星空数量更多,璀璨的银河横在头顶,这让铁心源心头那些神奇的传说变得更加活泼。
“老许,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你听过没有?”铁心源小声问道,担心声音一大就会破坏这静谧的空间。
“老子就是牛郎,我老婆就是织女,或者说还比不上牛郎和织女。
老子一走西域不一定是几年,而牛郎和织女至少每年七月七都能见一次。”
许东升也没有了睡意,往火堆里加了一点柴火就胡乱回答。
“你不缺女人……”
“你知道个屁,老婆和女人是两回事,老子就算是尝遍天下女人,老婆还是只有一个,在京兆老家帮我生娃呢。”
铁心源决定不和许东升讨论这个问题,强大的蘑菇粉都能被他当成助兴药物,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挡的住他。
“老子六岁的时候,我老娘把我老婆领到我跟前,然后我们就一起长大……后来她给我生娃,然后就一直不断的生,足足给老子生了七个……相貌越长越丑,脾气越来越大,老子偏偏越来越离不开她……后来啊,想要彻底的睡个安稳觉。就得在她的床上……“
许东升的唠叨声如同这个世界的背景画外音,铁心源的身心却再一次沉入绚烂的星空。
雷音寺燃起了大火,波斯骑士的火箭是罪魁祸首。
那支已经结成战阵的西夏军队,依旧在不知疲倦的和围绕着他们旋转的骑兵厮杀。
最后一声钟响。是钟楼坍塌造成的,声音非常的沉闷,穆辛甚至能看到坐在熊熊大火中诵经的雷音寺方丈。
不远处的沙州城此时也是火光熊熊,和上一次的大火不同,这一次。整座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场。
燃烧的沙州城和燃烧的如同篝火一般的雷音寺,将厮杀的战场照耀的如同白日。
听不见战鼓,也不闻号角,每一个人都在尽情的厮杀。
妇孺已经伤亡殆尽,躲进雷音寺,却逃不脱大火的吞噬。
战马在嘶鸣,战士在怒吼,弓弦在狂响,羽箭在乱飞。
马上的骑士掉在地上,地上的战士倒在尘埃。生命如同草芥一般廉价。
西夏人死战不退,五百人的军阵就像一只猛兽走到哪里就将那里的波斯人吞噬一空。
能作战的奴隶骑士仅仅剩下十个,其余八个不是扑进敌阵和敌人同归于尽,就是被无数的西夏人纠缠住,然后被人家从战马上拖下来斩成肉酱。
他们冲锋的实在是太靠前了,其余的波斯人甚至连西夏人平民组成的防线都无法穿透,疯狂的西夏人用刀子,用牙齿,硬是将波斯骑士的大队死死的拖在雷音寺的大门前。
被天神统御头脑的杂牌军的好处就是一开始有着旺盛的斗志,如果战事顺利。他们甚至能够做到他们平日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一旦战事陷入僵局,对生命的珍惜,迟早会战胜对天神的敬仰。
波斯骑士的进攻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犀利了。而冲杀在最前面,没有战友护佑后背的奴隶骑士也纷纷陨落
穆辛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他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坚决的抵抗。
波斯骑士已经伤亡过半。
奴隶骑士的弯刀已经出现了裂纹,再一次抵挡过狼牙棒的袭击之后,大马士革终于断裂成两截,一柄长枪从侧面飞过来。穿透了他的铠甲和身体,同时也穿透了他身下的战马,在一瞬间就将他凝结成一座雕像。
眼见强敌身死,西夏武士忽然停下战斗的脚步,不约而同的用长刀,用拳头,捶击着自己的胸甲,或者胸膛,嘴里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也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句“死吧!”方阵就立刻变成了锋矢阵。
穆辛的瞳孔猛地一缩,西夏人要反守为攻了,他才要调动波斯骑士结阵,准备用长弓消耗掉西夏人最后的力量。
却发现勇猛的阿玛尔挥舞着弯刀向锋矢阵的尖头撞了过去。
领头的西夏武士是一个壮硕的如同大山一样的壮汉,眼见阿玛尔冲杀过来,狞笑着抢前五步,将手中六尺长的斩马刀横放在胸前。
斩马刀的刀环系在宽大的皮护腰上,身子旋转起来,用腰身发力的斩马刀如同一道白色的匹练横扫而出。
阿玛尔大叫一声,身体紧紧地贴在马背上,这一刀有石破天惊之威,根本就非人力所能阻挡。
战马的脑袋飞了起来,同时带走的还有阿玛尔的头盔和一层头皮。
他的身子如同秤砣一般沉重的砸在地上,不等他起身,两支长矛就刺进了他的肩胛,两声暴喝之后,他沉重的身体被长矛挑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向他身后的波斯骑兵。
穆辛亲眼目睹了阿玛尔战死的全部过程,也发现阿玛尔统带的沙盗出现了一丝混乱。
他在第一时间,就向残存的奴隶骑士发出了撤退的命令。
命令发布之后,他就跨上战马,毫不犹豫的转身向黑漆漆的戈壁滩奔驰而去。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穆辛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自己的布置,他发现自己的布置没有什么错误。
三千余波斯人,偷袭只有一千多军人的西夏人,而且还偷袭成功了,从军略上来讲,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没有选错。
不论是奴隶骑士还是波斯骑士都在战场上奋勇作战了,穆辛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波斯人的英勇。
这场仗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却没有达到完全的胜利。
沙州城毁掉了,雷音寺毁掉了,西夏人也被屠杀的只剩下七八百人。
然而,逃跑的却是自己……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穆辛面向圣城,虔诚的祈祷。
这一次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虔诚。
他想证明自己这个智慧长老确实是所有族人中最有智慧的人,却在沙州收获了一场没有完全胜利的战争。
难道说霍桑的理论才是对的?
难道说征服一个种族必须从他们灵魂开始征服?
而灵魂,是神才能涉足的领域。
祈祷完成之后,穆辛不但没有获得启示,反而更加的迷惑了。
他的身后传来了怒吼声,回过头看去,发现自己的亲卫居鲁士正在呵斥三个奴隶骑士。
穆辛不想理睬,战无不胜的奴隶骑士才配获得无上的尊敬,失败的奴隶骑士什么都不是,尤其是受伤之后的奴隶骑士,更是一文不值。
穆辛上了战马,继续向阳关方向奔驰,最晚到明天,自己必须离开西夏人的地界,否则瓜州的西平军会把所有的波斯人和阿族人全部杀死这里,并且将尸体串在杠子上示众。
随行的军队越来越少,当穆辛在烽火墩子见到自己的驼队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其余的骑士也回到了自己的驼队,沙盗在战场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穆辛没有在第一时间下令撤退,驼队里的骑士恐怕就会被沙盗们无情的抛弃。
在得知许东升和铁心源已经去了阳关探路,穆辛终于放下心来。
铁心源不过是霍桑要的一个实验人选,在这场战争之前,穆辛并不是很看重这个人,虽然这个少年表现出来了与年龄一点都不相称的老练和智慧,这样的人虽然少,在波斯和圣城还是能找到的。
而霍桑布教天下的计划中,却少不了这个黄皮肤黑眼珠黑头发的宋国少年。
受伤的波斯人阿族人被送上了骆驼,没有人理睬受伤很重的三个奴隶骑士。
他们好像也没有怨言,默默地帮助自己的同伴裹好伤,然后就用绳子把他们背在自己的背上,然后上马随着驼队缓缓前行。
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奴隶骑士只有七个人,其中包括三个受了重伤的骑士,其余十一个骑士全部折损在了雷音寺前。
穆辛皱着眉头听居鲁士禀报刚刚获悉的消息。
雷音寺遇袭之后,有一个烽火墩子上曾经燃起了狼烟,虽然不知道狼烟到底有没有传到瓜州,他也不得不防备。
驼队加快了行程,所有不需要的货物全部丢弃,穆辛要求每一个部下都必须轻装上阵。
奴隶骑士宁愿丢弃水囊也不愿意丢弃自己的伙伴,他们和同伴之间用绳子捆的非常结实,不论那些驼队伙计如何怒骂,也毫不妥协。
穆辛冷冷的看看伤痕累累的奴隶武士和他们疲惫不堪的战马,对居鲁士道:“出发,如果他们不能跟上来,那就是天神的旨意。”(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一七章
第一一七章被丢弃的武器
铁心源和许东升在阳关等候的胆战心惊。
昨晚依稀看到了烽火墩子在着火,一明一暗的这是在向远方发布讯号。
不论是铁心源还是许东升都不会认为这是在向荒芜的阳关求援。
讯号应该是发给瓜州的……
烽火一旦发出就没有什么方向感,只要别的烽火台白日看见狼烟,夜晚看见火光,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自己所在地方的烽火点着,至于烽火传递的消息最后的接收者是谁,就和烽火墩子上的军卒无关了。
边关的烽火墩子就是一条线,有的荒废了,有的还在发挥着作用。
既然荒废的阳关都能看见烽火,没道理瓜州会看不见。
杨怀玉说过,只要是边军,就离不开杀人,而且是不管良善都杀,这在军中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大宋军法对边军的约束条令中根本就没有杀良冒功这一条。
只要是异族人,杀掉了,就是功劳。
大宋的边军都是如此,西夏人的边军就可想而知了,他们走一趟,如果不把地皮都刮走一层,就算是良善了。
身为这场战争中最无辜的铁心源,自然没有继续留在危险的阳关接应穆辛的想法。
他在看到烽火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拾好自己的三匹母马,准备骑着先跑到伊吾州再说,只可惜,许东升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在吵闹了一阵子之后,同样惴惴不安的许东升按照铁心源的吩咐,把自己的五个仆役天一亮就派到了瓜州到阳关之间的废弃烽火墩子上。
只要见到西夏人的斥候,就立刻点着烽火所有人齐齐的向伊吾州逃命。
铁心源愤怒的用勺子舀着铁盒子里的米粥塞进嘴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危险性就增大一分。
“穆辛不会舍不得驼队里的那点货物?如果为了那点钱财就把所有人的命搭上,他还配称之为什么狗屁的智慧长老吗?”
许东升叹息一声道:“要装乖孙子,乖学生,你就好好的装到底,不要这样在半路上就原形毕露成吗?
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为家人活着。
你不要以为穆辛人在沙州,他就拿我们的家人没法子。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只要把他熬死了,我们也就解脱了。”
铁心源丢下铁盒子怒道:“我觉得咱们死了,那个非常注意养生的老家伙也死不掉。
几个月下来,穆辛每天只喝清水,吃面饼子,想找个下毒的机会都找不到。”
许东升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找了几个月算个屁啊,老子找了六年都没机会。”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只有指头大小的葫芦状瓷瓶子丢给铁心源道:“你的机会比我多,这份牵机药拿好了,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不要动手。
你包袱里的砒霜,毒死老鼠还差不多,想要毒死穆辛差的太远。
牵机药有个好处是,只要中毒,浑身就会缩成一团,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即便是知道是你下的毒,他也没办法对付你了。”
铁心源取过那个瓷葫芦。握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笑道:“你为什么不敢毒死穆辛啊?六年时间,足够毒死穆辛十次了。
说实话,别拿没机会来这三个字来搪塞我。”
许东升苦笑道:“如果我说是我舍不得毒死穆辛,这话你信吗?”
铁心源点点头道:“我信啊,如果非要给自己找一个上司的话,穆辛这种聪明,又懂得人情世故,还位高权重的人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许东升苦笑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当首领,有的人呢,天生只能被首领统领。
这些年如果没有穆辛,我许东升估计还是一个苦哈哈的骆驼客。
说实话,如果这群人不总是拿我家人的生命来要挟我,和他们在一起其实挺不错的。”铁心源笑道:“知道你的事情,穆辛回国不就是要求你出一个儿子去他那里做人质吗?你老婆给你生了七个,给一个无损大局。”许东升冷笑道:“去做人质的只有你这种和大宋高官没有任何关系,还心思特别多的人才合适。
老子虽然有七个儿子,却还没有一个多余的拿去让穆辛糟践。
老子的儿子没你这份心思,一个个傻不愣登的,如果把儿子轮着送去穆辛那里,没过几年,穆辛要是不把我的儿子全部都给我教成吃父母的狼崽子老子跟你姓。”
铁心源正要说话,许东升猛地站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沙州方向,连声催促铁心源道:“做好准备,穆辛他们应该来了。”
随着许东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地平线上升起一股烟尘。
已经学会看烟尘辨识人数的铁心源立刻就知道,来了一百余骑兵。
算算时间,穆辛确实应该已经到了。
不过,铁心源还是把自己的三匹母马牵到一个很适合快速逃跑的位置上,然后就重新爬上城头,看看来人到底是不是穆辛,万一是西夏人,自己也好快跑。
许东升已经骑上马去迎接穆辛去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远远地看见许东升好像没被那群人杀掉,铁心源就下了城墙,考虑该怎么拍拍穆辛的马屁。
仆役们已经在空地上,支起来了五口巨大的锅,这是昨晚就已经熬好的羊肉汤,现在只需要重新煮沸之后,就是对穆辛他们最好的犒赏。
当然,一巨碗带肉快的肉汤,再加上那个一个温暖舒适的床铺,即便穆辛知道这是在拍他的马屁,他也会欣喜的接纳。
相信经过一夜鏖战,又骑着马奔跑了一百五十里路的老人,在这个时候,身体一定需要好好地休整一下了。
铁心源即便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看瓜州方向的天空,他非常的担心那片蓝蓝的天空中出现浓浓的烟柱。
肉汤煮沸,馕饼烤软的时候,穆辛挪动着无力的双腿走进了屋子。
一条冒着热气的布巾子被铁心源倒着手送了过来。
穆辛探手捉住,先是用布巾子捂住自己冰凉的双手,然后就坐在一张破旧的凳子上,把布巾子捂在脸上。
“长老,先吃点东西,然后休憩一会,我们昨夜看见烽火了,这里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穆辛点点头,从脸上取下布巾子,揉揉自己被热气蒸腾的有些发红的脸膛,看着铁心源从火堆上取下一个吊着的瓦罐,把馕饼撕碎了丢进瓦罐,然后就把瓦罐里的肉汤,肉块分到两个巨大的碗里。
把其中的一只碗端到穆辛的身边,自己就端起另外一只碗,不等穆辛说话,就唏哩呼噜的开吃。
穆辛微微一笑,也不点破铁心源的小心思,他确实感到饥饿了。
从昨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有来得及喝,这一碗肉汤来的非常及时。
羊肉汤泡饼确实美味,早就会用筷子的穆辛吃了一口之后,就眼睛一亮,很快,一巨碗羊肉泡饼就下了肚子。
丢下饭碗之后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很久没有吃的这样饱了。”
“长老喜欢,您以后的饮食就交给学生去办,家中老母就是开食肆的,对于饮食一道,学生还是有些心得的。”
“不用了,你的得在学问,而不是在饮食,精美的饮食是腐蚀意志的毒药,也就是因为如此,东京繁盛,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一场烟云罢了。”
铁心源连忙施礼感谢老师的教诲。
看到铁心源谄媚的样子,以及穆辛慈祥的模样,刚刚走进来的许东升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只苍蝇。
来到穆辛的身边道:“除马木留克之外,余者都已经进了阳关,听落在后面的赛义德兄弟说,他们如今还在二十里以外。”
穆辛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意,而后平静的道:“休整一个时辰,而后继续赶路。”
许东升答应一声,就重新出去安排行程。铁心源小声的道:“老师,这些马木留克都是最精锐的战士,舍弃不得,不如让学生去迎接一下。”
穆辛摇摇头道:“自我阉割过的马木留克骑兵,最辉煌的年纪是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超过这个年龄之后,他们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等到了三十岁之后,就会骤然衰老,这次来沙州的十八个骑士,年岁最轻的已经二十八岁了。
身为武器,他们已经有了裂纹,不堪使用了,这一次,他们连小小的五百人军阵都无法突破,马木留克的颜面已经被丢失殆尽,他们只会打仗,当他们已经无法作战了,就已经没有存留的必要了。
不过,你如果想要通过他们了解马木留克还是可行的,毕竟阉割过的骑士,如果没有步入暮年,要比没有阉割过的骑士强大的太多了,帮与不帮,在你一心。”
铁心源帮助穆辛铺好床铺,等他躺下之后,就立刻带着自己的三匹母马,又找许东升要来两峰骆驼,和四个仆役,就匆匆的冲向穆辛他们来的方向。
六个奴隶骑士啊,即便是已经过了巅峰期的骑士,这时候不招揽过来,什么时候去招揽?手机用户请访问一下“银狐”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一九伟大的宦官群体
第一一九章伟大的宦官群体
一个年老体衰的骑士,骑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老马,背着已经不再锋利的骑枪,以及满是裂纹的战刀,带着往昔无敌的荣光,在落日下走进一个荒芜的骑士墓园。
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让人觉得凄凉。
如果在画面上再配上乌鸦,秃鹫,模样古怪的枯树,漫漫的黄沙,就更加的让人有一种英雄迟暮之感。
铁心源却从这些画面里硬是读出了喜剧的感觉。
很明显,自己就是扭转这凄凉一幕的天使。
事情的跟脚来自于王渐。
来自哪个看起来胖胖的,永远和眉悦目似乎人畜无害的大宋首领太监。
大家只知道这家伙在皇宫里可以一手遮天,却不知道这家伙在养生一道上已经堪称一代宗师。
能把自己残缺的身体疗养成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这就很说明问题,别的太监说话总是慢声细气的,即便是再努力加粗嗓门,那股子阴柔气还是去不掉的。
王渐不知为什么说起话来,竟然带着一股子金属气息,不但铿锵有力,还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
如果这家伙嘴唇上有胡子的话……铁心源觉得赵祯就该一刀砍掉他脑袋,或者重新让敬事房的人仔细检查一下他。
被阉割掉的男人,最缺的就是雄性荷尔蒙,这一点对铁心源来说是常识,在没有成品雄性荷尔蒙的时代,吃动物的生殖器就成了首选。
事实上王渐的小库房里的各种动物的家伙堪称琳琅满目……
躺在食品筐子里的铁心源只露出双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听着悠扬的驼铃,天上的那团白云仿佛都变成了王渐的那张胖脸。
那个会读书的奴隶骑士就守在铁心源的身边,按照他通过双手表达出来的含义,护卫铁心源平安的抵达目的地,将是他们骑士生涯的最后一次作战,如果有幸战死在疆场。也好过去骑士墓地等死。
“身体残缺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在宋国见过很多你们这样的人,他们有的是位高权重的侍者,有的还能统领军队与外敌作战。
你们可能不知道。宋国有一位和你们一样的身体残缺者,甚至写出来了一本光耀千古的史书,名叫《史记》。
是我这样的宋国勋贵,一生中必读的一本名篇。”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晃晃又说:“你看看,这些纸张。这东西也是一位身体残缺的圣人制造出来的东西。
很久以前,我们宋人的书本都是用小刀子刻在竹子或者木头上的,有了这东西,学问才能大面积的传播,造福世人。”
“什么?你们没有时间了?”
“胡说八道,我就见过一个八十岁的宦官徒手撕裂了一头豹子,还把嘴巴凑在豹子的脖子上饮血,模样生猛的简直能够再弄死一头狮子。”
“别撇嘴,我还真不是在胡说八道,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前面那个胖子。看看我说的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人家可没有三十岁就死掉,我就不信你们那里得身体残缺者没有活过八十岁的?”
“什么?没有?你的意思是即便是那些神使过了三十岁也会被杀掉?天啊,他们死的好冤枉啊。”
“你们既然已经被抛弃了,那就跟着我再活上三五十年,你们的前半辈子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这样悲惨的死掉,实在是太亏了。
你们曾经认真的看过花开吗?
你们曾经仔细的听过风从远山吹过来的声音吗?
你们曾经往土地里丢过种子然后亲眼看着它生根发芽,然后开花结果吗?
看你们吃的那些恶心的糊糊就知道,你们一定没有品尝过人世间食物的美味吧?
哦。我忘记了你们没了舌头,即便是没了舌头,也要吃真正的食物,那些绿了吧唧的东西能称之为食物吗?”
许东升不知何时来到了铁心源的身边。他从头到尾的听到了铁心源忽悠那几个奴隶骑士的话。
开始的时候他还暗暗发笑,觉得铁心源能把卑贱的宦官一下子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简直就是胡扯。
可是,当他仔细的回想了一遍之后,发现铁心源说的是很有道理的,不论是有史家绝唱。无韵离骚之称的《史记》还是造福千古的造纸术,确实都出自于宦官。
因此他就把自己的马跟在铁心源乘坐的骆驼边上,想要看看躺在篮子里看着蓝天的铁心源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只有编号,没名字啊,这很为难,不如我把我的姓送给你们好不好?我姓铁,这个姓有刚强,坚固的意思,算是一个不错的姓氏。
你们就从铁一,一直排到铁六好不好?”
许东升见铁心源已经开始正式招揽这几个已经被抛弃的奴隶骑士了,就在边上敲边鼓道:“他是宋国的男爵,又是宋国著名的学问家,家里的财富多得数不清,只可惜家里的人丁太单薄了,只有一个母亲。
如果你们追随了他,算是找了一个不错的主人。”
铁心源从篮子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许东升笑道:“最重要的是你们追随了我,就不用去骑士墓地了,可以好好地活下去,重新活一遍,把这些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至于你们的身体,根本就不用担心,我会把它修补好的,你们只是身体受损,还远远没有到自暴自弃的时候。”
见那些骑士,包括睡在篮子里的骑士全部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铁心源把胸口敲得梆梆作响,几乎大吼着道:“从今天起,只要你们认真的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年之后,你们的身体一定会恢复的,而且比以前还要强壮。”
许东升知道铁心源为这些奴隶骑士定制的饮食计划,不由得叹息一声对那些奴隶骑士道:“如果你们变成了卡菲勒,他确实能够帮助你们重新活一次。”
(注,卡菲勒为不信神的人)
奴隶骑士看看满脸期待的铁心源看看圣城的方向,坚决的摇摇头,正因为对神的虔诚,才让他们自毁身体,甘愿成为一件武器,如果要让他们背弃神,不如杀了他们。
在这件事情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铁心源笑道:“其实你信仰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不论是那一个神灵,都鼓励我们坚强的活下去。
放弃自己的生命,其实才是对神灵的最大藐视。”
奴隶骑士激烈的摇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坚持自然死亡,或者战死沙场,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都不会自杀,背弃神灵的恩典。
铁心源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今天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非常的不错了。
现在他只是在发愁如何让这些人把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生殖期吃下去,毕竟他们连形状丑陋的甲鱼和螃蟹都不吃。
而补充荷尔蒙应该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不过铁心源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没舌头的人还是需要吃大量的糊糊的,比如肉糜。
人在吃饭的时候,舌头除了辨别味道之外,剩下的功能就是用来在嘴里搅拌食物,将牙齿嚼碎的东西搅拌均匀了,才好送进胃里消化。
一个没了舌头的人,是没有办法辨别食物味道的,即便是那些食物的味道很怪,他们吃不出异味来的。
驼队依旧一路向南疾奔,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避开瓜州的西夏守军,就只能折向内地,然后从契丹人的领地上绕一个圈子最后抵达伊吾州。
沙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野利都兰的大军应该已经封锁了瓜州沙州一线,想要轻松的抵达伊吾州,可能性不是很大。
好在出了阳关不久,就是沙漠地区,穿过这片不大的沙漠之后,就会抵达契丹,那时候,应该会安全一些。
驼队和西夏人的斥候一直都在交战,仅仅是一天的功夫,许东升的六个仆役就战死了两个。
全是被弓箭射死的,尸体被同伴带回来了,许东升不得不在宿营的时候找来干柴,将两具尸体烧成骨灰,然后装在坛子里,最后带回大宋,这是那些战死的人,唯一的要求。
日落之前,驼队终于有惊无险的进入了沙漠。
铁心源趁着还有天边还有一丝阳光,帮助六个奴隶骑士治疗伤口,他们身上的伤口是如此之多。
以至于铁心源为了缝合伤口,用了足足半卷子丝线,这种神奇的治疗方式自然引起了穆辛的好奇心。
当他从铁心源的口中知道,这是一次伟大的试验之后,他就非常满意的从头观察到尾,甚至还亲自动手缝制了两个很大的伤口,最后吩咐铁心源他要看最后的结果。
如果这六个奴隶骑士的恢复情况比较好的话,他会亲自将这种神奇的治疗方法,传播开来,造福整个波斯。
被治疗过后的奴隶骑士,立刻就每人得到一大碗骆驼奶和马奶的混合物。
“喝,大量的喝这些骆驼奶和马奶,从今天起,你们只能喝它……”铁心源被篝火映红的脸庞似乎有那么一丝狰狞。(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 第一二零章美丽的神化
第一二零章美丽的神化
铁心源的手艺不太好,奴隶骑士伤口被缝的歪歪扭扭的,好在现如今是数九寒冬,不用过多的担心伤口感染,如果是夏日,就铁心源这样处置伤口,发炎化脓就是唯一的下场。
穆辛想要学,铁心源是无所谓的,这法子在冬天还能用用,在夏天,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消炎手段,治多少可能就会死多少。
事实上用线来缝合伤口的法子,本就是埃及人的发明,不过他们一般这种技术用在缝合木乃伊上,民间或许有医生也把这项技术用在活人身上,考虑到现在埃及以及中亚,全都处在神威的笼罩之下,但凡是有人发明点有用的东西,一般都会被当成异端,插在杠子上,或者丢进火堆里活活的烧死。
奴隶骑士喝掉了骆驼奶和马奶,却对铁心源刚刚煮出来的羊肉有点抗拒,而且铁心源给他们的羊肉上面还带着大块的骨头。
铁心源已经非常照顾他们脆弱的肠胃了,为此满满一锅肉几乎被他熬成了肉粥。
“铁一啊,吃肉就是你们修补身体的第一步,你们这些年吃着各种糊糊,却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去作战,那些糊糊是没有办法满足你身体消耗的,想要强壮起来,就先从吃肉开始。”
铁一点点头,吃肉修补身体的话他算是听明白了,虽然这样做会违背马木留克吃素食的传统,现在他们已经被剥夺了骑士的资格,吃点普通食物也无所谓。
铁心源早就告诉过他们,马木留克骑士之所以只能吃素,完全是那些骑士贵族老爷们不想耗费过多的军费而已。
这一点让铁一他们非常的伤心,六个人沉默着把满满一锅肉糜一样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吃饱了就休息,铁心源甚至亲自把锅碗收拾掉,用清水洗了一遍之后,有烧了满满一锅开水,一方面为自己储备干净的水。另一方面也是给锅子好好地消消毒。
铁一看见了铁心源在做什么,一个贵族放低身段去做仆役才做的事情,而且做得似乎很开心……
许东升也看到了铁心源在做什么,他觉得这家伙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身份吗。也不在乎手段的人。
沙漠里能找到一眼泉水非常的难。
虽然泉水的口感一点都不好,只要看看泉眼边上那层厚厚的盐碱就知道这里的水味道如何了。
在泉眼不远处,铁心源甚至找到了一小块满是芒硝的盐碱地,他小心地用蓬蓬草扎成的扫把,将芒硝收集到一起。最后找了一个石窝子将收集到的芒硝全部倒进去,一连运了十几桶水才把石窝子里的芒硝全部湮没,只要不停地搅动石窝子里的水不让他结冰,明天日出之后,他就能得到好大一包解析出来的纯净芒硝。
火堆里烧着石头,每隔一个时辰铁心源就会从火堆里把一块石头拨进石窝子,再搅拌几下,唯有如此石窝子里的水才不会结冰。
铁一就坐在铁心源的对面,他的面前有一小块平平的沙地,铁一在沙地上写字。铁心源用嘴说,俩人已经说了很久的话。
“我来西域,就是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而是被人强迫来的,如今,我想改正这个错误。
唯一的法子就是从错误的出发点,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不,不,铁一。我们的处境都不好,你们已经走到了绝境,我好像也快走到绝境了。
所以我就想我们这些已经到达绝境,或者马上就要到绝境的人。应该抱团取暖,看看有没有走出绝境的可能。”
“铁一,你说错了,没有人天生就是奴隶,如果有什么神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你们天生就是奴隶的话,我倒是很想看看这张神谕。”
“你们之所以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主要是因为你们是孤儿,一个孩子没有了父母的保护,在西域这片没有人性的土地上,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对啊,确实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今天的肉味不对?你弄错了吧,难道说你们以前吃过肉?人肉?敌人身上的?烤的?
忘了它吧,你今天吃的是羊肉……”
铁心源再一次往水坑里丢了一块烧的炙热的石头,水面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芒硝,尖刺状的芒硝结晶,在火光下看起来美极了。
铁心源自然不会告诉铁一他们自己今天把两根羊鞭还有四五只羊****煮成糊糊之后倒进了肉锅里面,只要是可以增加雄性荷尔蒙的东西他都不会放过。
至于信仰,铁心源觉得这东西应该排在生命的后面。
铁心源动手收集芒硝,这里的芒硝纯度很高,解析出来的芒硝纯度更高,自己很需要这些东西。
在生命都朝不保夕的时候,如果不拿出最大的砝码来保命,那才是最愚蠢的人。
毒药可以杀人,许东升的牵机药确实算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毒药,只可惜,穆辛对于毒药的提防心很重,轻易不会吃别人拿来的东西,而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用毒的大行家。
他一生被人下过无数次毒,没有一次可以伤害到他,这也是许东升追随了他六年,却不敢下手的真正原因,什么舍不得都不过时自欺欺人的说法而已。
在铁一的帮助下,芒硝解析出来一层,他们就刮去一层,太阳出来的时候,芒硝虽然还在不断地解析出来,他们却没有时间继续收取了。
悠长的诵经声在沙漠上响起,铁心源肃手站立在沙漠上,虽然他不信神,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不尊敬神,尊敬神,就是尊敬这些向神礼拜的人,这一点他分的极为清楚。
许东升站在高高的沙丘上大声的嘶喊着“敌袭!”
那些正在礼拜的人却没有人理会,继续严格的按照往日的节奏,继续自己的敬神仪式。
许东升带着仆役从高高的沙丘上滚下来,从队伍的最前面冲向驼队的尾巴处,跑在最前面的仆役,腿一软倒在地上,他的胸口处露出半截羽箭,波浪一般的沙丘低谷中突然钻出一队西夏武士,极具代表性的长弓已经拉满。
箭如飞蝗。
铁心源大吼一声裹着厚重的皮裘将依旧在做礼拜的穆辛扑倒,一支羽箭就插在距离铁心源肋下不足一尺之处。
穆辛念完最后一个音节之后,就笑着推开铁心源,握着一柄弯刀站立起来,朝他攒射的羽箭被他轻易地避开。
手指那些西夏斥候道:“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杀之!”
同样做完礼拜的同伴,似乎比往日多了很多的勇气,在沙漠里冒着箭雨跳跃着就扑向了西夏人。
有的如同鸟一般的被羽箭射死,有的却避开了羽箭,和西夏斥候厮杀起来。
直到此刻,铁心源才发现穆辛的武力值非常的高,他手上的弯刀已经换成了一张巨弓,每一箭出手,正在和驼队伙计作战的西夏人就会被羽箭射穿。
角度刁钻而凶狠。
三十几人的战斗来的突然,去的也快,铁一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之后,就悄悄地来到铁心源的身后,态度非常的明确。
穆辛笑道:“无论如何,你播下种子,现在已经发芽了,虽然这六个奴隶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安全的保护你回到波斯,还是可行的。”
铁心源摇摇头道:“老师,他们不是即将报废的武器,他们的骑士之路才刚刚开始。”
穆辛盘腿坐在沙丘上笑道:“我期待你能创造奇迹,那将是我最大的欣慰。”
铁心源向前一步,也盘膝坐在沙丘上疑惑的道:“老师,为什么从我加入驼队以来,您没有对我进行任何形式的约束,任由我无所事事的在驼队中混日子?”
穆辛哈哈大笑道:“我的孩子,人心就是一只鸟儿,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只会长出一身美丽的皮毛。只有飞在蓝天上的鸟儿,才能拥有神赐的各种美德。
布洛尔就是随着一只雄鹰最终领悟了坚强的意义,你也因该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你的精神寄托,最终将他神化。”
“神化?”
“是的,我的孩子,唯有神化之后的孩子,才有机会触摸天堂的门环,这也是霍桑想要的。”
“什么是神化,是由人变成神吗?”
“哈哈,那是渎神者,渎神者只有上火刑架一条路可走,孩子,你将要用自己的脚步踏遍大地,来传播神的旨意,当有人开始自发的认为你是神使的时候,你就已经神化了,可以在大地上代替神来掌握神罚。”
铁心源再次问道:“神使会有多少个呢?一个,还是无数个?”
穆辛欣赏的看着铁心源点头道:“世界足够大,一个神使的脚步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那时候,就需要别的神使来接力。”
“我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神化之路呢?”
穆辛探手拍拍铁心源的肩膀,再指指那几个奴隶骑士笑道:“你已经开始踏上自己的神化之路了……”(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二章新视野
第二章新视野
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荒山野林,每一个人的心中头不是很舒坦,如果不是因为铁心源下了严令,他们不会舍弃东京舒适的生活来到这片野人出没的地方自力更生。
只要是人群生活的地方,就离不开和外界的交往,桃花源一样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从原始世界开始,人们就发现部族和部族之间必须有交欢,和通婚,否则,部族就会因为各种各样所料不及的问题灭亡。
所以铁蛋就成了山谷里专门和外面接洽的人,山谷里需要的所有东西都是铁蛋带着马队一点一点从外面运进来的。
这个活计不轻松,幸好包子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不但能帮着他从外面带马队,还能帮他清理手尾。
尤其是马队进山的痕迹。
当这座山里出现了一支有饭吃的队伍的时候,横山里所有的人都想知道这群人在那里,他们认为既然在横山,那就该有饭一起吃。
铁蛋避开了那群人,从阿大阿二发现的秘密小路中避开了他们,目的直指斧劈涧。
横山太大了,绵延四百余里,不过这座山却像是受过神罚一般,在山脊的最高处突兀的出现了一道峡谷,这道峡谷像是被巨斧劈过一般,笔直而深邃。
这就是横山路上最有名的斧劈涧,关于这座峡谷有无数的传说,有些还非常的美丽。
只可惜对大宋和西夏来说,这里就是一个伤心地,自从西夏二十年前建国以来,这道峡谷里就伏尸无数,即便是别的地方已经风平浪静了,这里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好在西夏人和大宋人都发现这里对两国来说都是一道巨大的伤疤,不论两国如何的强壮,总是从这个伤疤里往外流血谁都受不了。因此,才一致决定,将两国的军队各自向后撤退一百里。
宋人还创造性的将西夏和大宋缔结的合约里面的银星和市放在这里。用商业的繁荣来代替流血的厮杀,在所有人的眼中,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铁心源却在银星和市建立之初,就曾经说过。银星和市里的商人比大宋的军队更加的具有侵略性。
铁蛋在和这里的商贾交易过几次之后,就对源哥儿的论断佩服的五体投地。
西夏的铁矿,铜矿,毛皮,药材。麻布,棉布,甚至还有粮食,都从这里源源不断的运往大宋。
而大宋在这里最受欢迎的货物却是丝绸,金银首饰,精美的雕像,和铁锅,甚至连大宋境内都属于稀罕物的香料,在这里也非常的有市场。
按照铁蛋的计算,这样的交易再来上一半年。物资匮乏的西夏人就应该开始出卖自己的战马了。
而这东西,应该才是大宋在这里开银星和市的最大目的。
斧劈涧里的道路非常的不好走,刚刚把骡车从坑里面抬出来的包子,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一个风干的骷髅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满是黑毛的胸膛朝铁蛋吼道:“歇歇再走,一会会已经损坏了三个车轮了。”
铁蛋把目光转向阿大。
肩膀上扛着一个褡裢的阿大点点头。
铁蛋就大吼一声,要整个驮队的人都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再上路。
“大先生,出了斧劈涧,就算是进了大宋地界。咱们真的不去银星和市?那里也有粮食。”
胖胖的小水珠儿,如今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之中,自从大队人马开始向横山进发以后,他满身的肥肉很快就被西北的风沙给磨砺光了。即便是铁心源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也认不出这个黧黑的英武少年就是小水珠儿,短短的半年多光阴,将一个喜欢哭鼻子的小水珠儿硬是给熬成了铁蛋。
阿大笑道:“夫人交代了,咱们这一次出山最重要的任务不是买粮食,而是获得一个稳定的粮食供应渠道。
不仅仅如此。我们还需要一个可靠地盟友,在折家军帮助我们之前,我们首先要做到自己的强大。
铁蛋啊,你一定要记住,老虎和狐狸从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不可能平等的去分配食物。”
铁蛋笑道:“您觉得银星和市不可能永久的存在下去?”
阿大大笑道:“如果在棋盘上,银星和市不过是一枚放在对手面前的棋子。
这枚棋子极具欺骗性,不过,这样的欺骗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西夏人很快就会发现,银星和市是宋人让他们不断流血的一道伤口。“
铁蛋见从人们升起火堆,就和阿大挪到火堆边上,烤着自己带来的干粮,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
“从延安府运粮回横山,这中间危险重重,这里遍地都是灾民,且不说延安府的粮价如何,就是这些灾民就会让我们寸步难行。”
阿大将刚刚烤热的炊饼塞进褡裢里,让阿二先吃,自己继续烤另外一只,等阿二吃完了炊饼,这才道:“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钱多,琉璃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没有任何的用途,却让世上这些蝇营狗苟的人追逐不息,这个情况也不会维持太久。
现如今,能造出琉璃来的人不仅仅只有我们,大宋朝廷也能制造,迟早琉璃的价格就会降到它自己本身真正的价值上来。
我们现在需要趁着琉璃的价格还好的时候,尽量多的把它花出去,换成我们需要的各种物资,然后再储存起来。
至于你说的流民,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给口吃的,他们就会追随我们进山,这是好事,而不是你说的坏事。”
铁蛋皱眉道:“您的意思是还要招收流民,可是流民中的好人实在是太少了,百不遇一。”
阿大摇头道:“铁蛋啊,要看一个人的好坏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绝对不是你用鼻子嗅嗅就能分辨出来的。
你闻出来的好人,其实是一群对我们没有攻击性的人,在山谷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群人很听话,与其说他们是一群人,你不如说他们是一群会说话的工具。
这一次招收流民的时候,铁蛋,不要用你的鼻子去闻,而是要用你的眼睛去看。
以前招收的那群人对我们唯唯诺诺,那么,他们也会对别人唯唯诺诺的,忠诚之心不会生长在这群人的胸腔里。”
铁蛋皱眉瞅瞅缩在远处叽叽喳喳说话的那群部下,摇摇头道:“听话不好吗?”
阿大笑道:“如果我们只想要一群奴仆,自然是听话的比较好,如果我们想要自己的寨子兴旺发达,就必须什么人都要,好的,坏的,阴险的,卑鄙的,高尚的,仁慈的,如此才是一个完整的寨子。
有了各种各样的人,寨子才不会是一潭死水。”
铁蛋有些生气,不过,他还是承认大先生说的很有道理,遂笑嘻嘻的看着大先生道:“您和二先生用的是一个身体,也就是说他吃进去的东西,可以填饱这具身躯,同样的,您吃进去的东西也可以喂饱身躯,为什么您和二先生一定要分开进食呢?”
二先生的头颅从褡裢里钻了出来,恶狠狠地道:“小子,吃东西是老子的权力!”
“每颗脑袋都有吃饭的权力,铁蛋,上苍不公,少给了我们兄弟一具身体,既然错误已经铸成,我们就要尽量活的精彩,不负上苍给的这颗大好头颅。”
铁蛋沉重的点点头道:“知道了,您这是要我不要埋怨现在的处境,我会尽量做到这一点。”
大先生探手摸摸铁蛋圆圆的脑袋笑道:“源哥儿有你们这群聪慧能干的兄弟,真是他的福气啊。”
铁蛋骄傲的挺起胸膛笑道:“那是自然,源哥儿从未让我们失望过,我们也不会让他失望的。
等他回来,我很想看看他吃惊的样子。
大先生您知道吗?我最讨厌源哥儿那副什么事情都好像在掌握中的臭脸了。
明明心里没底,却非要装出那副样子来,如果,他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避免他远走西域的。”
大先生额首称赞铁蛋的勇气,二先生却探手捉过身边的铁剑,长啸一声道:“全部靠边,有骑兵过来了。”
褡裢扣在了大先生的脑袋上,二先生握着铁剑站立在路边,双眼眯缝着注视着峡谷的前方。
包子从骡车底板下面抽出一柄丈二长的斩马刀,脸上不但没有畏惧之色,反倒极为渴盼将要到来的战斗。
一百多匹战马缓缓地从峡谷对面奔驰过来,战马的脚步很轻,那些乱石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的步伐。
二先生转身对铁蛋道:“他们没有战意。”
于是,铁蛋就从后面出来,双手抱拳笑呵呵的对已经到了眼前的为首骑兵笑道:“不知是那里的军爷,巡边辛苦了,这里有烤好的炊饼,不如下来烤烤火,休憩一下如何?”
为首的骑兵冷冷的看了铁蛋一眼道:“你们是从横山出来的?”
铁蛋笑道:“看军爷说的,我们可是在银星和市备过案底的商队,来自东京城。”
为首的骑兵闻言一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垂在铁蛋的面前道:“你们可曾见过这个妇人!”
铁蛋看着那张把王柔花画的神韵入骨的画像,皱着眉头道:“这可是贵人啊,我们哪里会得见?”(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一八章太监的潜力
第一一八章太监的潜力
铁心源骑在马上向沙州方向狂奔的时候,心情愉悦的几乎要飞起来了。
穆辛口中的废物,在他看来那绝对是大宝贝。
天啊,武器使用前是要保养的,使用后也是要保养的,整天往他们的嘴里塞点五颜六色的糊糊,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
穷文富武,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给文人灌点糊糊没关系,只要还有一口气,大脑总会运转的。
可是给武人整日里吃素,一连轮着刀子砍了十年的敌人,最后能拿起的刀子的绝对是汉子中的汉子。
按照杨怀玉家的那几个供奉的话,武将其实就是靠肉撑着的,铁狮子那样的汉子都说过,即便是家里最穷困的时候,他老婆宁愿自己和孩子喝稀饭,也没有少过他的一口肉吃。
什么叫做阉人三十岁之后就会完蛋?
王渐今年四十三岁了,据他说,一拳打死一头牛一点问题都没有,看他油光水滑的皮肤,再活八十年都有可能。
皇宫里多得是开国时期就进宫的太监,**十岁了还有对食的宫女,活的不要太开心。
这群被阉割的奴隶骑士,说实话就是一个一次性的武器,用上十年之后再换一批,对穆辛这些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用不着花更大的力气去维护渐渐老迈的奴隶骑士。
铁心源摸摸怀里剩下的三颗大琉璃珠子,再捏捏被母亲缝进衣服里的金叶子,觉得把这六个人用肉和骨头汤催成壮汉,应该不成问题,才二十八岁啊,正是一个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跟在铁心源身后的四个仆役胆战心惊的看着时不时发出怪笑的铁心源,他们很是担心西夏人突然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
仅仅跑了不到十五里地,铁心源就看到三个没有战马的奴隶骑士正艰难的背着自己的三个兄弟在戈壁上跋涉。
与其说他们是在寻找会去的路,不如说是在寻找自己葬身的坟墓。
他们看到了铁心源,却不认为是来帮助自己的。三个还能站立的骑士放下自己的兄弟,抽出自己的弯刀,笔直的指向铁心源。
而那三个躺在地上的骑士,也挣扎着相互支撑着站立起来。同样用能找到的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铁心源远远的就从马上跳下来,随手把自己腰上的葡萄酿袋子就丢给了那个会念书的奴隶武士。
大声的用波斯话吩咐四个奴仆赶紧扎爬犁,好把伤号送到上面去。
仆役们按照铁心源的吩咐迅速的从骆驼背上取下早就准好的树枝,树干,随便用绳子捆扎几下。一个一张床一般大的爬犁就已经扎好了。
铁心源推开奴隶骑士手上犹豫不定的弯刀,焦急的吼道:“赶紧喝点酒提提神,然后快跑,西夏人就要来了。”
看到那个奴隶武士还在犹豫,铁心源上前解开酒囊,把酒囊上的木管子塞进奴隶武士的嘴里就往进灌。
这群人从来就没有喝过酒,眼看着一大团红晕从他的脖子上升起,铁心源拔出木管子,给旁边两个不知所措的奴隶骑士灌酒。
许东升的仆役是不敢过来的,他们觉得奴隶骑士就不是人。要是因为误会给自己来一刀那就太冤枉了。
六个人喝了一袋子葡萄酿,神情有些亢奋,那个会念书的奴隶骑士啊啊的叫唤着,似乎要铁心源给他一个解释。
铁心源这时候自然是没工夫多说话,指挥着另外两个比较傻的奴隶骑士将三个伤号送到铺了毯子的爬犁上。
朝那个聪明的骑士指指多余出来的三匹马,自己爬上骆驼背,抽了骆驼几鞭子就烟尘滚滚的向阳关狂奔。
高大的骆驼拖着一个爬犁一点都不算事情,迈开步子跑的飞快,尤其是在戈壁上,它们肥厚的脚丫子要比战马的硬蹄子管用的多。
铁心源偷偷的看了一眼落后的三个骑士。见他们骑到战马的背上,开始追过来,这才放下心来。
从一开始,铁心源就不打算给他们思考的空间。忽悠人的时候一定要一气呵成,做事情永远都比用嘴巴说管用的多。
尤其是奴隶骑士这种过着清教徒生活一般的人,当一个貌似上位者发出指令之后,他们就会习惯性的遵从。
尤其是当这个上位者发出的命令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更是如此。
葡萄酿喝过之后对一个受伤失血过多的人来说只会更加的口渴,所以那三个半死的受伤骑士这时候只能张着嘴大口的吞咽多少还带着一点冰冷水汽的空气。
一个水囊从骆驼背上飞到爬犁上,其中一个双臂还能活动的骑士接住水囊。被骆驼体温加热的温水灌进同伴焦渴的口中,等他们喝饱之后,自己才痛饮起来。
一摞子馕饼又从骆驼背上飞过来,饥肠辘辘的三人,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就着水大口的撕咬起面饼。
既然自己会吃饭,那么,之前在客栈里的时候,这些人被舞姬喂饭,估计就是一种身份和福利的象征。
说起来很怪,他们的教义里面把所有的人都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可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最严重的还是他们。
即便是神,也不能完全把阶级这个镌刻在人类骨子里面的东西完全净化掉。
铁心源跑的是如此之快,来回也就用了半个时辰,即便他的速度很快,当他们刚刚走进阳关的时候,穆辛统领的大队人马再一次准备出发了。就在阳关的西面,大股的狼烟已经燃烧起来了。
西夏人终于追过来了,而且还是从沙州方向追杀过来的。
铁心源甚至没有下骆驼,就带着属于自己的六个残兵败将勇猛的跟在许东升后面向伊吾州进发。
穆辛对铁心源一心要打头阵的做法不是很欣赏,他清楚铁心源不过是想要离西夏人远一点才做的选择。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就是铁心源对他的解释。
穆辛虽然算得上是一位学问大家,但是要他全盘的理解儒家的要义,他还是力所不逮。
因此他简单的把这句话理解成遇到危险,首领可以先跑。
而这句话的前因和后果,铁心源打死都不会告诉他的。
用儒家的车轱辘话来忽悠异族的大学者,并且让他无话可说,这让铁心源非常的得意。
拉在骆驼后面的爬犁已经散架了,铁心源不忍心看到自己的部下被悲惨的绑在颠簸的骆驼上。
就找许东升要来了四个巨大的装食物的筐子,挂在骆驼身体的两边,这样一来,只要铺上厚厚的裘皮,就像睡在摇篮里一样安稳。
至于另外三个人,铁心源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可以在战马的背上睡觉而不会掉下马。
因为有三个受伤的奴隶骑士,这三个还有战斗力的骑士则紧紧地围在他们身边,自然把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铁心源也包裹了进来。
天气很冷,露在外面的皮肤却被阳光蜇得生疼,铁心源不得不向那些阿族人和波斯人学习,用稍微有点潮湿的麻布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驼队一刻都不停息,只要还在戈壁滩上,就没有什么安全可言,西夏人的军队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就是在戈壁滩上作战。
就在去年,野利都兰率领的西平军,就在黑山口一战就将契丹都平将军韩延寿率领的三万契丹铁骑击溃,韩延寿拼死逃回契丹之后,他的属下只剩下不足八千人。
为此,契丹不得不让出水草丰茂的黑山给西夏人牧马。
很显然,穆辛对西夏人的战斗力也是有深刻认识的,他集结了一支骑士队伍,想要把他们编练成军,然后用来和突然出现的小股西夏人作战。从而保证驼队能够安然的脱身。
铁心源不想让明显已经极度需要休息的奴隶骑士去作战,就试探性的塞给了前来要人的赛义德兄弟一枚金叶子。
金叶子在铁面无私的赛义德兄弟的手上转了一下就消失了,然后他就看都没看眼中已经有绝望之色的奴隶骑士,怒冲冲的去找更前面的许东升去了。
铁心源瞅瞅那个会读书的奴隶骑士道:“以后就跟着我吧。”
那个奴隶骑士无声的惨笑一声,在一块麻布上蘸着自己没有愈合的伤口上的血写下了“骑士墓地”四个字就递给了铁心源。
铁心源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而那个奴隶骑士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不愿意再说话,铁心源就拉住刚刚从许东升那里弄来六个仆役的赛义德兄弟小声的请教关于这四个字的含义。
赛义德不屑的瞅了一眼三个死气沉沉的奴隶骑士道:“武器如果已经废掉了,就只能去墓地等死,什么骑士墓地,不过是一群灵魂进不了乐园的卑贱人的埋骨之地。”
铁心源终于弄明白了,就像大象墓地一样,当一头大象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就会离开象群,独自踏上寻找大象墓地的道路,听说那里是所有大象的最终归宿。(未完待续。)
ps: 第一章 第一二一章人是怎么变成神的
第一二一章人是怎么变成神的
铁心源听明白了穆辛的话。£∝86小说,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就是——只要你能找到尽量多的信徒,只要你的信徒多到一定的数量,你就从人变成神了。
对于穆辛来说,神其实是一个大而化之的符号。
我们可以幻想神坐在九天之上,手握权杖,威严而不可侵犯。
如果神要在人间行使自己的权利,那么就要通过一系列的人,有先知,有神使,有代言人。
也就是说一个人的随处越多,他宣称的神谕就有更多人听。
铁心源认为,这是权利的另外一种巧妙地表达方式。
好像也更加的公平了!
沙漠里倒着很多尸体吗,至少有五十具之多,西夏人的尸体占据了大多数,从他们身体上的残留的铠甲就能看出来,追过来的都是精锐。
不过,他们的水囊都是瘪瘪的,嘴唇也大多干裂了,手上的冻疮还在流着黄水。箭囊里的弓箭也似乎只有一个基数,也就是三十六支。
这不是一支专门为了追杀他们而专门派出来的军队,他们应该是在边境巡逻的斥候,零时领命追杀穆辛一行的。
装备补给不齐整,就敢冲进沙漠,铁心源都佩服这些人的胆量。
“西夏人已经把我们恨到骨子里去了,那边还有一个没死的,根据他的口供说,长老在那一夜杀了三千六百多西夏人,还包括一百多名僧侣,其中十二名僧侣是刚刚开悟的高僧。”
许东升蹲在铁心源的身边,一面往嘴里塞着**酪,一面小声的嘀咕。
“那个老头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发起狠来屠城的事情都能干出来啊,以前只听说他是十二位长老中最仁慈的。天啊,最仁慈的都是这个样子,最狠的岂不是要吃人肉了?
我们兄弟这次去波斯岂不是羊入虎口?”
铁心源笑着把摊开的芒硝全部收起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大宋的时候,这位坐地分赃的大盗商贾,恐怕从来都没有怕过谁,没想到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荒原上之后就变成一个畏手畏脚的人了。
“家养的狗再厉害也斗不过野狼,而野狼在东京也不过是一盘子端上饭桌的野味而已……”
许东升絮絮叨叨的话让铁心源实在是受不了了,就靠在许东升的身上。探手取过他手里的奶渣道:“你去过西域,怎么会如此的害怕那些人呢?你以为夏竦不可怕?还是包拯不可怕?更不要庞籍和文彦博那群人了,老许,你在东京停留的时间不够长。
如果你在东京多停留些时间,你就会发现,那群人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论到耍手段和阴人,西域的这些喜欢杀人的家伙给他们提鞋都不配,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盗,难就认为喜欢杀人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吗?那也太浅薄了。
在东京。有些人是用来护卫国家的,有些人是用来治理国家的,有些人是可以拿来当棋子交换的,有些人是可以拿出来牺牲掉的。更有一些人是专门拿来利用的。
你知道夏竦说过最恐怖的一句话是什么话吗?”
许东升摇摇头,表示不知。
铁心源有些痛苦地咆哮道:“那个王八蛋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毫无用处的人,哪怕是一个废物,一个无赖。只要用得好了,也能起到别人无法替代的作用。
当我们还在捣鼓阴谋诡计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操弄人心了。当我们还在拿刀子四处砍杀的时候,人家早就做到杀人不见血了。
这他娘的比我们高级了不止一个等级。
如果这群混蛋自己不内耗的话,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西夏人,契丹人蛮横的道理。”
许东升嗤的笑了一声道:“你太高看他们了,老子从西京一直混到东京,堪称一路顺风,一路上钱财开路,利诱威胁那些官员哪一个不是为老子大开方便之门?
即便是有几个不识相的,一柄飞刀传书,还不是老老实实地?“
铁心源把装着芒硝的羊皮包裹挂在骆驼上,回头看着许东升笑道:“你以后会见识到他们的厉害的,假如你能从西域回家的话。”
关于许东升说自己所向无敌的笑话,铁心源是不会在意的,东京城里多得是养猪人。
很多世家和勋贵最喜欢豢养许东升这样的家伙了,尤其是身上带着斑斑劣迹的家伙,他们最喜欢了。
世家大族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等自己养的猪变肥之后,挑一个吉祥的日子开宰,一来可以让平日里受尽许东升这种恶霸欺凌的百姓叫好,收敛声望,一面可以把类似许东升这样的肥猪拨皮拆骨的分割干净。
猪头,猪肠,猪血,猪肉,猪骨头,亲朋好友一起分一点,大家一起过一个肥年,然后继续培养,招揽新的猪,养肥之后周而复始。
铁心源以前认识一个真正的养猪的,最后还不是被大家拆分了一个痛快,如果不是铁心源帮忙,他想在临死前闭上眼睛都不可能。
这种可怕的事情铁心源不打算告诉徐东升了,免得让这家伙以为铁心源现在和他交好,目的是为了最后吃肉。
朋友之间就是这么微妙,不要以为你有时候是在为他考虑,人脑袋里面的念头千差万别,天知道他会理解成什么样子。
点到为止最好。
西夏人的斥候出现了,就说明留在沙漠的边缘依旧不够安全,穆辛下令,连夜走,今晚是月圆时分,不担心看不见路。
圆月下的沙漠是蓝色的,这种有些发暗的蓝色曾经让铁心源魂牵梦萦了好久,今晚可以躺在食品篮子里继续欣赏沙漠的美景。
只是没了驼铃,让这绝美的环境多了一分诡异。
在这个空旷的环境里,头上顶着一轮明月,铁心源发现自己再一次有了想要嚎叫的冲动。
理智告诉他,这是自己最近的压力太大了,身体自然而然的想要通过嚎叫来发泄一下压力。
沙漠里是听不到狼嚎的,如果有那就一定是西夏人牵引的狼,西夏军队中经常饲养一些小狼崽子,等狼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他们行军作战的最好帮手,杨怀玉的一匹坐骑就是被西夏人养的狼给咬死了。
如今,狼嚎声就在不远的地方,
老道的许东升甚至能够辨别出,西夏人已经到了驼队白日里休整的营地了。
在沙漠中,如果相距十里,前面的队伍在不缺少补给没有迷路的情形下,后面的队伍永远都追不上。
而此时的驼队,已经在用最快的速度前进了。
西夏人那些受过训练的狼,之所以会放弃让狼保持沉默,让它率性的对着圆月嚎叫,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西夏人已经放弃了追击。
寒冬里的圆月,并不会维持很长的时间,随着月亮落山,沙漠沉入黑暗,骆驼背上的货物没有卸下来,因此铁心源也没有离开食品篮子,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已经爱上了被裘皮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窝。
天亮的时候,铁心源敏锐的发现,穆辛不见了,赛义德也不见了,驼队里的其它人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铁心源看得出来,许东升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应该也不知道。
驼队只留下了一点祷告的时间,没有做饭,就匆匆上路了,驼队攀上沙丘脊背的时候,铁心源特意站在骆驼背上,也没有看到穆辛和赛义德的任何踪迹。
故意落后的许东升小声道:“除了长老和赛义德之外,不见了十二个人。”
铁心源皱着眉头问道:“漆黑的夜里在沙漠中行走有这个可能吗?”许东升嘿嘿笑道:“神可以做到。”
铁心源大笑道:“看样子穆辛长老已经成神了。”
许东升笑道:“有什么发现?”
铁心源摇摇头道:“发现不大,估计穆辛长老钻到地下去了。老许,记住这个地方,回来的时候有机会就好好地探查一下。
说不定会有一个大发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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