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女汉子全文阅读 第92分节

第五百八十三章

    忽地,红杏树人的右臂被一股异力向上扯去,几乎挣断。是遮天弓,它很不满现状,想要离开红杏树人。非但如此,厚土箭也开始反抗她。

    蓝梨花树人顿觉不妙,若是遮天弓、厚土箭同时离开,她与红杏树人最大的依仗就没了,别说离开这座山了,就是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一回事。

    并无任何迟疑,蓝梨花树人双手齐用,撒出大量的梨花,将厚土箭盖住了,不让其挪动。因为有了蓝梨花树人的牵制,红杏树人的压力小了很多,可她仍需控制遮天弓。

    锵的一声,一柄长剑倏地斩落,砍中红杏树人的右臂,将她的臂甲劈成无数金属碎片。

    荼蘼剑!

    是荼蘼剑砍向了红杏树人。而剑主则是茶山的绿茶树人。

    绿茶树人左手拖着一条长链,上面锁着好几个树人的人头,分别是苹果树人、枇杷树人、茉莉花树人以及钱树人的脑袋。

    铁树人还活着,他和绿茶树人并肩而立。“美人,怎么样,茉莉花树人她们都被骗了。”铁树人哈哈大笑。

    绿茶树人散发的清新的气息,她的黑色长发相当柔顺,眼神也给人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就是那些基老树人见了绿茶树人也会心动的,何况是取向正常的铁树人,他甘愿成为绿茶树人的面首之一,为的是博取美人一笑。只是可惜了茉莉花树人、苹果树人、枇杷树人,都没铁树人与绿茶树人联手斩掉了。

    至于钱树人,他也是绿茶树人的情人之一,遗憾的是他被绿茶树人抛弃了,而且死于非命。

    绿茶树人还有一个表姐,她们俩是一个组合,散发着让树人汉子难以拒绝的气息,拥有上千备胎,呼之即来。

    可是铁树人不在意啊,因为他有铁打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所以深受绿茶树人的喜爱。

    绿茶树人从钱树人那里获得了关于荼蘼剑以及剑灵的消息之后,就动了异心,她计划好了一切,只等着取剑、杀掉情人。最后还成功了,让钱树人死的极其冤枉。

    铁树人更是因为被钱树人绿了,心有憎恨,所以当绿茶树人提议杀掉钱树人时,最开心的就是他了,他当天晚上就和绿茶树人进行了几千回合的盘(消声)大战,双方都很尽兴。

    荼蘼剑像是被绿茶树人镇住了,暂时听命于她。

    刷刷!

    金菩提陡地瞥向绿茶树人与铁树人,“哼,是茶山的人,我可没邀请他们。可惜,来的不是悟道茶树人。”因为寻求合作被拒绝了,金菩提憎恨着茶山之人。她很记仇的,得罪她的人最后都要被肃清的。

    出人意料的是绿茶树人却将荼蘼剑双手捧着,献向金菩提,“请您接下此剑,小女认为,除了您,再没人配得上荼蘼剑。”绿茶树人轻声道,声音也说不出的好听。

    “绿茶妹妹,你这是……”铁树人惊呆了。他完全不知绿茶树人为何会做出这等荒谬的选择。铁树人从没想过背叛茶山,背叛悟道茶树人。他杀掉茉莉花树人、苹果树人、枇杷树人之前,已经想好了借口,自认为能够躲过悟道茶树的追究。

    “阿铁,为何不跪下。”绿茶树人不悦道。秀眉蹙起。

    铁树人觉察到他的绿茶妹妹生气了,心中的那点疑惑早已烟消云散,当即跪倒在地,大呼愿意侍奉金菩提树。

    “哦。”金菩提树颇觉意外,可她也是两面三刀的树人,乐得接受绿茶树人、铁树人。“用你手中的荼蘼剑斩了红杏树人,摘来她的脑袋,这样我才会认同你。”

    “是。”绿茶树人答道,且站了起来。

    绿茶树人站起来之后,铁树人马上跟随她的动作,生怕落后,更怕绿茶妹妹抛弃他,所以他才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姬姬保护的很好很(消声)很(消声)大。

    红杏树人、蓝梨花树人都很懵比,看了一眼绿茶树人拖着的长链,那上面锁着茉莉花树人的脑袋,“怎会这样。”红杏树人骇然道。

    “望你节哀,还请站在那里不要动,我不想割掉你漂亮脑袋的同时损伤你的秀发。”绿茶树人淡淡道。

    “绿茶妹妹,你和她们客气什么,直接杀了就是。”铁树人笑道,“你不喜欢,我来就是。放心,我会将她的头发都摘掉的,洗好梳好之后,再交给你。”

    原来,绿茶树人有收集美人头发的爱好,她喜欢戴假发与美瞳,认为那样更美。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绿茶树人的手指甲、脚趾甲也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取自其它的树人。她身上能换掉的东西全换了,都是为了让她看起来美美哒,萌萌哒。

    铁树人在一旁,战意炽盛,他甘愿替绿茶树人去杀红杏树人、蓝梨花树人,甚至可以背叛茶山。红颜知己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都是浮云啊,看得到,却拿不到。

    “啊!”蓝梨花树人忽地低声道,她向下望来,腹部已经被一剑贯穿。而那柄剑她再熟悉不过了,是枸杞树人刺过来的,还是从背后刺来的。

    “原谅我吧,蓝梨花。”枸杞树人伤感道,“我不想这样做的,是金菩提传音于我,说只要我杀了你,她就会放过我,赐予我新生。”

    枸杞树人话还未说完,更多的女树人将她剁成碎片了,她们同样受到了金菩提的暗示,谁杀掉的同伴更多,谁就能活下去,名额有限,愿者可活。

    蓝梨花树人万年俱灭,再不能控制厚土箭,所有的压力都转移到红杏树人那边了。她既要控制遮天弓,还要提防厚土箭,左右支绌,恨不能多生出几条手臂来。

    吼!

    厚土箭忽地化为土龙,仰天吼啸,声浪迸滚,将几个靠近它的女树人震碎了,枝叶飞舞,木屑迸荡,悲惨之极。

    倏尔,土龙的长尾扫出,照着红杏树人的左肩劈下,嘭的一声裂响,红杏树人的左臂炸裂开来,血雾弥散,碎肢抛撒。“啊!”红杏树人痛苦道。身体一边重,一边轻,站都站不稳。何况遮天弓还在挣扎,不愿受制于人。

    这本是核桃树人夺取遮天弓的最好时机,可他自顾不暇,还得面对原乡佛的杀招。

    悲喜佛手,五指如血柱,轰然扫下,血浪迸滚,煞气滔天。“小悲喜蚕。”蓦然间,原乡佛手里抓着的魔头骇然道。他双眼绽放魔光,贯穿千丈方圆,遍观十方,已经看清楚缠绕在佛指上的是什么东西了。

    小悲喜蚕,是一种可怕的蚕,什么都吃,而且喜欢吃活着的高手,并以他们的身体为巢,孵化更多的蚕卵。

    核桃树人乍闻小悲喜蚕,虽不知那是什么,可也心生惧意。他喜欢站在高处,执掌别人的生死,可他更怕死。“尸不厌睛。”树人的大长老喝道。

    嗤嗤嗤嗤!他的周身百孔,迸绽出数万道尸气,翻滚的黑色尸气之中,有三具尸体浮浮沉沉,而且他们的身体长满了眼睛。

    忽然间,三具尸体同时活了过来,他们将周围的尸气分食掉了,身体再次膨扩,高百丈,脑袋上并无头发,噗!噗!噗!他们的头皮炸开一团团血雾,里面裹着的都是人眼,望之骇然。

    “若非迫不得已,我实在不愿将他们放出来。”核桃树人冷笑道,“金菩提,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他们会将寂灭山都毁了的,包括你。”

    金菩提与原乡佛都在一旁冷笑,像是在看玩笑,他们可不相信核桃树人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不就是三具尸体吗,能有多大能为,还毁了寂灭山,不要说笑了!

    在金菩提的授意下,原乡佛心领神会,手掐印诀,陡地打向悲喜佛手。轰隆一声,金色的佛手遽震,佛指上的小悲喜蚕蜂拥而下,冲向下方的三具尸体以及核桃树人,要将他们都给吃掉。

    原本,三具尸体都是核桃树人打算用来对付病菩提的,他早有不臣之心,可是病菩提能为寂灭山所有的树人续命,若是杀掉他,核桃树人也无法向全部的树人交代,所以等第二株菩提树出生时,他才敢将尸体放出。

    不消须臾,无数的小悲喜蚕已将三具尸体覆盖住,尸气都不能迸穿出去,也被堵在里面。

    原乡佛手里的魔头叹道:“遗憾啊,那三具尸体肯定没救了,他们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原乡佛饲养的小悲喜蚕无物不吃,他们只会成为它们的食物啊。”佛头的担心很正常,尸体嘛,又不是活物,小悲喜蚕不会在里面孵化蚕卵。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原乡佛与魔头大吃一惊,蓬!蓬!蓬!金色的血雾炸开,数万小悲喜蚕都死掉了。蚕尸不存也。

    “哇啊。”就是魔头也难以置信,随后大笑,“哈哈哈,原乡佛,你总是向我夸赞,说自己的小悲喜蚕如何了得,看来不过如此,三具尸体都吃不掉,还说它们无物不吃,分明是笑话嘛。哈哈哈哈。”

    尴尬,原乡佛那个尴尬啊,佛头都红了,像是被火烤过。他面带惭色,心道,我佛慈悲,为何小悲喜蚕这么不经用,那些尸体到底什么来头。怪哉,奇哉,哀哉。

    嗤嗤嗤!嗤嗤嗤!尸气迸旋而起,结成烟柱,高数百丈,凝而不散,凄光迸舞,另有无数恶鬼哭嚎惨叫,很是瘆人。而聚在红色佛指上的小悲喜蚕,全都向上爬去,不敢再向下冲,它们也是欺善怕恶之虫,哪有佛门的半点慈悲,都是原乡佛饲养的,用来达成他的私心。

    毕竟要脸面啊,原乡佛不能忍受魔头在他耳边嘲笑不停,咔嚓一声,他捏碎了魔头的部分颅骨,让其稍稍安静。“且看我如何降服三具恶尸。”原乡佛吼道,他用的可是正宗的佛门喵喵吼。一个可爱的胖胖的圆圆的萌萌的猫头跳了出来,喵呜一声,开始卖萌。

    金菩提都呆掉了,直呼,原乡佛,你马币啊!

    原乡佛气急败坏,回呛道:“你懂什么,佛爷用的可是喵喵吼,你哪里知道它的玄妙。”

    三具尸体本来就没表情,可是他们忽然笑了,笑声惨淡,像是夜枭在哭。三具恶尸同时大笑,场面一度很滑稽。核桃树人很想保持严肃脸,可也和他放出的尸体那样开心。“那和尚,原来你是搞笑的吗。”

    原乡佛一脸莫名其妙,问手里抓着的魔头,“我的佛门喵喵吼,不是很可怕吗,为什么他们都是滑稽脸?难不成都是滑稽大帝的门徒?”

    魔头并不答话,因为他知道事情不能只看表象,那猫头看上去好像很萌,其实它超凶的,伤人无数。

    因为吃过亏,所以魔头才知道,可除了他,别人不知道啊。

    喵呜?

    那张猫脸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太天真了,不该那么可爱的,于是它让脸大些,看上去凶些,可这下小动作被三具恶尸瞧去了,笑得反而更开心。尸气结成的烟柱也都撒开了,形如云海,不停翻滚。

    绿茶树人见了猫头,心道,我是时候表现了,该让这些树人与金菩提知道什么是清新之美,绿茶气息。笑不见齿,眉眼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很温馨,这就是绿茶树人当前的表现。铁树人在一旁看到了,那张铁板似的脸膛也化开了,笑的像是(消声)花。“绿茶妹妹,你真是太美了,我喜欢,超喜欢的说。”

    只是你喜欢,有个(消声)巴用啊,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滚开,你的大脸挡住别人了,他们看不到我的绿茶之美,清新之美啊。绿茶树人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厌恶之感,暂时很讨厌铁树人。可只要见了铁树人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她又会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喵!

    忽闻那只猫头大吼一声,说不出的萌,而且危险!

    轰隆隆,气浪迸炸,无数裂纹四下延展开来,像是老者脸上的皱纹。三具恶尸陡觉一惊,六条手臂齐齐挥动,向天空绞去,呼喇喇,尸气凝成的云海遽然涌起,拍向猫头。可是都被猫吼出去的气浪冲散了。

    这时,数千小悲喜蚕簌簌落下,它们显然也承受不起佛门喵喵吼,虽然不会死去,可再难依附在佛指之上。

    其实,年长的小悲喜蚕听到了原乡佛的喵喵吼,还是有一定的抵抗力,所以掉下去的都是年轻的小悲喜蚕,还未经历过可怕的听觉冲击,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图样图森破。

    三具尸体以目示意,当下了然于心,他们十指向天,挽出奇怪的弧度,像是在托着什么东西。哧啦,哧啦,哧啦,三恶尸的掌心迸升起数千道光华,汇成一股,像是枯树的树干,并无枝叶点缀。

    而从佛指上掉下来的小悲喜蚕都被枯树似的光柱吸引了,啪叽!啪叽!啪叽!砸落在上面,登时化为灰烬,迸散而去。

    电光石火之间,那颗很萌的猫脑袋倏地冲来,胡子像是钢索,劈扫而出,砰砰砰,扫向三具恶尸掌心发出去的那道光柱。

    光柱像是白雪遇到了滚油,登时消融。而猫脑袋则占地数亩方圆,猫眼都有一间屋大小。“喵个米滴。”那猫头怒道。嗤的一声,一道白光斩出,劈向中间的那具恶尸。

第五百八十四章 再说蚕母

    金菩提也是一惊,暗道,佛门确实有其过人之处,那喵喵吼了不得啊,单是一个很萌的猫头就这般厉害。她可是听说过佛门狮子吼的,喵喵吼还是首次见到。

    喵呜!

    那颗庞大的猫头,吼啸如雷,更多的小悲喜蚕从佛指上掉了下来,洒向三具恶尸,而中间的那具尸体更是苦不堪言。他被一道白光斩中,护体尸气迸炸开来,现出下面的真身。而这时,几十道针芒似的音浪刺了下来,全都钻入恶尸的皮肤之下,他那钢铁似的腐肉毫无阻挡之力。

    “嗬嗬……”

    中间的那具恶尸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似乎痛苦不已。啪,他挥动左掌,按向自己的肩膀。将钻入腐肉之中的音浪迫了出来,可他的身体也裂开了,大量的黑血涌出,泼洒向大地。

    瞥到同伴受伤,另外两具尸体怒不可遏,左边的尸体,身体一幌,飕的一声,一条由尸油、脊椎骨炼化而成的长链劈扫而出,斩向空中的那颗猫头。

    可金色的悲喜佛手也不是好惹的,轰!轰!轰!三根佛指当即扫下,血浪迸滚,佛光皓璨,天空都在幌动。

    两个红色的佛指像是钳子,死死地固定住恶尸扫上来的骨骼长链,而第三根佛指倏地拍下,轰隆一声巨响,佛光汇成长河,不断冲刷长链,哗啦啦,长链遽地幌颤,一节节骨头迸裂,一直延展至恶尸的后背。

    那具尸体眼见不妙,当即断掉后背的长链。

    呼!破空之声遽地响起,像是钢索划过长空,一条猫须极为霸道地劈了下来,嘭的一声,劈中中间的恶尸,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尸气再度被冲开了。恶尸震怒不已,啪的一掌落下,抓住长长的猫须,并且将其缠绕在自个的手腕上,使劲向下扯动,把猫头拉下数十丈。

    核桃树人再不敢发笑,他看到三具尸体不能斩杀那颗巨大的猫头,已知时间久了,对自己不利。“原乡佛的喵喵吼着实可怕,更让人抓狂的是它的外表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之心。”树人大长老将手中的夫子剑向上劈去,哧啦,一道恢宏剑气剖开虚空,贯穿云层,径向原乡佛斩去。

    原乡佛脚下的金贝一震,蓬!一团金芒迸绽开来,向下涌去,将夫子剑斩出的剑气吞噬了。

    “你这树妖,也敢向佛爷妄动嗔火。”原乡佛冷笑,他再一跺脚,轰隆,一道不朽的丰碑镇下,碑上篆刻的佛经大放毫光,照耀千丈方圆。

    核桃树人双目阖上,饶是如此,也被丰碑上的佛经绽放的光芒刺伤了眼睛,脓血飙出,眉发枯焦,面庞扭曲,极是痛苦。

    “小悲喜蚕母,去吧。”倏然间,原乡佛屈指弹出一道佛光,佛光之中,包裹着的正是蚕母,所有小悲喜蚕的母虫。

    原乡佛饲养了九九八十一条蚕母,每一条都极为珍贵,不肯轻易放出去。如今,为了斩杀核桃树人与三具恶尸,佛爷不但使出了佛门喵喵吼,悲喜佛手,还将蚕母祭出去,可见他的决心有多坚定。

    轰!

    佛光降落在丰碑之上,倏地散开,蚕母终于现出真身,她身长超过三十丈,盘踞在丰碑上,形如长蛇,只是长了蚕头,碧眼闪烁着凶光,觑定下方的三具恶尸。

    蚕母的杀心更重,而且不择手段,可惜牺牲所有的小悲喜蚕,她孵化的,或者其它蚕母孵化的,都没关系,能利用的尽可能利用,若是饿极,她甚至会吃掉身边的小悲喜蚕,毫无同情之心。

    那座供蚕母栖身而用的丰碑,也是一桩异宝,它也出自佛门,是悲喜佛曾经使用过的枕头,已具灵气,而且蕴有器灵。

    轰隆!丰碑遽地一震,一团金霞涌出,簇拥着一人,那人身高九尺,气宇轩昂,手里抓着木鱼,咚,咚,咚,不停敲动。器灵,他就是丰碑的器灵。

    “原乡佛,你将我放出来,就不怕我反噬你吗。”丰碑的器灵冷笑道,刷刷,他目绽两道长光,斩向碑上盘踞的蚕母。“放肆,你怎敢绕在上面,找死。”

    蚕母一张口,嗤嗤嗤嗤,数百道银色的蚕丝迸喷,像是光瀑,倏地劈下,将两道长光击碎了。“我就是放肆,你能怎样。”蚕母原来能说话的。

    丰碑的器灵,分明是那道人打扮,将手一抬,拂尘飞来,落入他手。他拂尘一扫,清光涌出,如雨落青山,天也蒙蒙,地也蒙蒙,蚕母被清光所照,嗤嗤嗤,身上迸起数百丈高的黑烟,显是被灼伤了,抵不过道人的术法。

    “你伤我又能怎样,丰碑还是我的落脚之地,你就算杀了我,这碑只会成为我的坟冢,葬送我一世,可能换回你的自由之身。金蚕子!”蚕母忽地喝道。

    “住口,不准提起那个名字。”道人怒道。

    刷刷刷!

    道人手中的拂尘疾挥数次,清光已变成金光,倏成光的海洋,浩浩荡荡,涌向丰碑之上盘踞的蚕母,“你懂什么,前世的我早已死去,这一世,我只是器灵,是器灵,丰碑之灵,休提金蚕子,他死了,和悲喜蚕一起死去了。”

    轰隆!丰碑陡地一幌,与金色的光海相呼应,要将那条蚕母抛出去。

    明显的,蚕母惹得丰碑的器灵不悦,怨气骤生,他虽然还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可不想提起,不愿提起,那毁掉的不该重生,那过去的就该葬送。

    噗!噗!噗!

    蚕母的身体迸炸开来,血雾弥散,再经由金色的光海冲刷,她躯体破烂如枯木,肉离骨,筋被挑去。“金蚕子,这就是你的回答吗。悲喜蚕真是可怜啊,原来你两世都是佛门饲养的狗,再听话不过了,他们让你摇尾巴,给你一根骨头,你就乖乖听话了吗。”

    道人眼里的戾气陡地迸出,腾的一声,他向前踏去,身后有万丈高的妖光冲天而起,再无清圣之气。“你们这些小悲喜蚕,只有她的外形,却无她的内蕴,要你们有何用,只是傀儡,杀了,杀了,全都杀了!”

    锵!

    道人手里的拂尘一抖,遽地化为三尺青锋,剑气如蚕丝,向外迸出,绦绦道道,数之不尽。

    蚕母冷笑不已,“我是徒具其形,而不得其真魂。可你呢,金蚕子,你连那点自尊都不要了,悲喜蚕因你而死,佛门再造小悲喜蚕,真是天大的讽刺,而你,就是一切的元凶。又以器灵之身再活一世,终究是狗,改不了食粪的高雅行为。哈哈哈。”蚕母大笑,哗哗哗,她破损的身躯再次愈合,陡地拍打金色的光海。

    光海分出一条道路来,长八千丈,宽九十九丈,蚕母将尾巴一卷一扫,倏地窜出,犹如青蛇,向前冲去。“金蚕子,我虽是按照悲喜蚕的样子捏造出来的,可也知她活的很苦,你算什么东西,辜负她一生,再转一世,还是薄情,终至绝情。”

    蚕母将脑袋扬起,张口吐出数万蚕丝,蚕丝凝成一道银色的瀑流,像是匹练,遽地扫出。

    作道人打扮的器灵,又恼又很,再不顾原乡佛的法旨,提剑杀向小悲喜蚕的母虫,誓要将其毁灭,眼见心烦,不杀不快。

    原乡佛震怒异常,因为金蚕子的再世之躯,并不受他的控制,“反了,反了!”原乡佛吼道。

    “反了,反了!”原乡佛手里的魔头大笑,“可是晚了,晚了啊。悲喜蚕已死,金蚕子只是一条活着的狗,还能找回过去的自己吗。”

    原乡佛大怒,将手里的魔头抛了起来,“你是我的魔躯的脑袋,留你在身边,是为了提醒我一心向佛,礼佛。”

    “你有魔躯,谈何成佛。”魔头狂笑,“原乡佛,魔啊,你是魔。魔妄想成佛,到头来还是魔,空谈,一切都是空谈,当你醒悟时,也是自我毁灭之时。”

    咔嚓!

    魔头迸裂,化为三十三道碎片,每片都闪烁着极恶之光,森寒而又恐怖。可原乡佛并不在意,他站在碎片之下,双臂舒卷,接受魔光的浇铸,而佛身如常,绽放无量光华。“身是菩提树,心如莲花台,本来无一魔,何故落尘埃。”原乡佛高声颂道。

    嗡!梵音陡起,琉璃之光照耀诸天,将三十三道碎片碾为齑粉,随后散去,至此,再不复存在。

    “魔躯已被我彻底斩去,魔头也不再了。”原乡佛暗道。“我佛慈悲。”

    “而你虚伪。”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是另外一条蚕母,小悲喜蚕母,她从原乡佛的袖子里冲了出来,将身一拧,长尾劈扫而出,砰的一声,劈中原乡佛的面门,登时,佛光迸炸,咻咻咻,犹如金箭,刺向第二条蚕母,一团团血雾迸涌,蚕母的身体被凿穿了,千疮百孔。

    “如你所说,我佛慈悲,而我不慈悲。”原乡佛冷笑道。“你只是我饲养的诸多蚕母中的一条,杀你也无妨。”

    “可金蚕子的转世之身,若是反了,你该如何向佛门交代,虚伪的僧人啊。”第二条蚕母嘲笑道。

    飕!飕!飕!飕!

    数千小悲喜蚕从红色的佛指上飞了过来,聚在第二天蚕母四周,它们都听从她的号令,不尊原乡佛的法旨。

    而后,更多的小悲喜蚕怒驰而来,它们都长出一对黑翅,像是蝉翼。嗡嗡,振翅声绵而不绝,将虚空都给震碎了。原乡佛震怒,“你们都想背叛我佛门吗。”

    第二条蚕母道:“我们只是悲喜蚕的仿造之躯,虽未继承她的全部意志,可也向往天空,向往自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们想死,我成全你们好了。”原乡佛大手一拍,金光开道,戒刀飞旋而出,斩向第二条蚕母。

    蚕母哼了一声,身体前侧忽地长出四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抓着桑树枝,对着戒刀挥去,登时,碧光摇曳,像是水纹般绽开,哗哗哗,水光潋滟,甫一接触戒刀,当啷,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戒刀遽震,似难承受撞击之力。当!当!当!更多的碧光斩中戒刀,撞声不绝于耳,忽然间,戒刀寸寸裂开,已成粉末。

    吼!

    原乡佛大怒,再次施展佛门喵喵吼,当即,又有一颗猫头冲了出来,其大如山,猫眼怒睁,长须如绳索,飕飕飕,扫了出去,要将第二条蚕母定住,再绑起来。

    可蚕母岂愿受制于人,她长啸一声,小悲喜蚕像是黑色的长流,倏地迸飙而出,撞向猫头。轰隆一声怒响,猫头裂开,可随后合拢。然而小悲喜蚕死了一大片。“没用的,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之功。”原乡佛漠然道,“我让你死,你就不能活。”

    “我让自己活,就不会死。”第二条蚕母回道。她可不在意小悲喜蚕的死活,驱使它们,源源不断地撞向猫头,最好让它们同归于尽。

    看到原乡佛再不能控制蚕母,甚至连丰碑的器灵都不听话了,金菩提树恨其不争,“原乡佛这么没用,我要他还有什么用,还不如亲自动手。”

    “哈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核桃树人笑道,“金菩提,我来了。”

    刷!

    核桃树人拧身而起,仗剑杀向金菩提树。

    “跳梁小丑,焉敢放肆。寂灭山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背叛寂灭山。”金菩提树说话的语气,分明是拿自己当山主。

    核桃树人哼道:“不要忘了病菩提还没死,藏好你的野心吧,女人。你还是太年轻。”

    忽地,红杏树人霍然而起,她纳集毕生之力,拈起厚土箭,并将箭头对准了金菩提,她用的可是遮天弓。“我什么都没了,错的不是我,而是你,金菩提大人,和我的希望一起死掉吧。”

    崩!

    红杏树人一箭射出。轰隆隆,沙尘迸起万丈之高,龙吟不绝。厚土箭时而化龙,时而为箭,杀机炽盛,直向金菩提树冲去。

    核桃树人大喜过望,陡地将身一转,避开厚土箭,“红杏,你难道还想将我一起杀掉,哼,没用的。”树人的大长老暗道。“算了,红杏还是帮我了,暂时不杀她,可她也活不长。”

    厚土箭锁定了金菩提,任凭她如何转换方向,都不会改变目标,而且调整前进的路线。

    金菩提骇然道,可恶,红杏树人,你死了就死了吧,还要暗算我。枉我信任你,多有照顾你,你是养不好的白眼狼啊,没有狗听话与忠诚。

    红杏树人耗费毕生心血,只为杀掉金菩提树,后者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否则会惨死当场。“我是寂灭山的新一任主人,不会死在这里的。”金菩提的树冠遽地幌动,飒飒飒,枝叶拂舞,数千片金色的菩提叶飘了出去,斩向厚土箭,要将其拦下。

    当!当!当!

    菩提叶砍向厚土箭的箭头,可箭头并未损坏,而菩提叶反而炸开,化为金色的光屑,抛洒开来。

    绿茶树人忽地向铁树人使了一眼色。“去,杀了红杏树人。”

    “没问题。”铁树人纵身而起,一掌按向红杏树人的后背,砰的一声巨响,红杏树人如同离线的风筝,坠落下来。

第五百八十五章 妃梨雾食

    红杏树人危险至极,因为厚土箭与遮天弓几乎耗尽她的真元。而绿茶树人趁危而来,命令铁树人杀掉她。

    女树人们的人心都散了,又因金菩提的分化,她们互相残杀。哪有闲心去管红杏树人的生死。这些人当中,最关心红杏的蓝梨花树人已经死掉了,所以等待红杏树人的只有无尽的悲哀。

    “我这一生算是什么……”红杏树人闭上眼睛,静等死亡的降临。遮天弓还在她手里,可神弓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就像是红杏此刻的心情,一切都无所谓了,同伴如何,寂灭山又如何,金菩提如何,还有什么关系,她人的事,随她们去吧。

    铁树人的实力远胜于红杏树人,又是以逸待劳,为博绿茶妹妹一笑,他自会全力以赴,只求一招杀敌,枭去红杏的脑袋。“铁木真刀。”倏尔,铁树人大声道,他的右臂化为一柄长刀,其弯如月,陡然斩下,哧哧哧,刀气迸滚,像是黑烟弥漫,迸喷而去,刷向红杏树人的脖颈。

    得手了!铁树人暗道。

    终于结束了吗,红杏树人心想。

    可怜的女人啊,你的头发我收下了,还有你的指甲也不错,我也会收藏的。绿茶树人忖道。

    诸人心思各异,这时,一团寒光迸起,像是光罩,将红杏树人罩在里面,不受铁木真刀的砍斫。嘭的一声,弯刀砍中的是光罩,而非红杏树人。

    “怎回事?”

    铁树人、红杏树人同时惊道。

    刷刷,铁树人目绽两道长电,觑向光罩,已将它看穿,是遮天弓!

    遮天弓迸绽的寒光将红杏树人罩住了,而且在守护她。“不可能。”铁树人吼道,之前,遮天弓几乎毁掉了红杏树人,而且不愿待在她手里,向外逃遁。真到了危险关头,它反其道而行之,保护持弓之人。

    吼!

    龙吟遽起,是厚土箭所化的土龙,长啸不已,它也很不满,不知遮天弓为何要保护红杏树人,而不是趁机杀掉她。

    厚土箭与遮天弓是一双神兵,合则两利,分则不能互补。遮天弓已经下定决心守护红杏树人,厚土箭虽然不满,可也尊重它的选择,并且和它站在一起。

    嘭的一声巨响,土龙长尾劈中核桃树人的护体尸气,而后疾遁,张牙舞爪,向红杏树人这边飞来。当是时,尘烟迸滚,泥沙飞舞,地裂千丈,沟壑横纵如蛛网。绿茶树人微微蹙眉,随即挥动荼蘼剑,哧啦,一道百丈长的剑弧斩出,轰隆一声大响,劈碎了飞旋而来的沙尘暴。

    “哼,敢向我妄动杀气。”绿茶树人冷漠道,“厚土箭,留你不得。我只取遮天弓,阿铁,你听到了吗,杀了红杏树人,她若不死,你在心中的地位只会下降,连备胎都不是。”绿茶树人语气相当不悦,向铁树人下了死命令,如果不能完成,大家一拍两散,(消声)友也别做了。

    “啊。”铁树人大吃一惊,同时杀心骤起,“红杏树人,你这该死的女人,都是你的错,绿茶妹妹生气了,她生气了,她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是我的一切,是我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

    不止是右臂,铁树人的四肢都化为铁木真刀,哧哧哧,哧哧哧!刀气迸滚,像是数万道黑线劈向天空,煞气升腾,虚空遽颤。

    “杀!”

    铁树人身化长虹,陡地冲向红杏树人,他双臂所化的长刀,齐齐劈向遮天弓张开的光罩。砰砰两声,光罩向下塌陷,铁木真刀几乎将其砍破。

    忽然间,只听一声龙吟在铁树人身后响起,是厚土箭,它以龙形之姿,蓦然冲至,前肢挥去,抓向铁树人的后背。刷刷刷,三道龙气撕开虚空,直向铁树人袭来。

    “厚土箭,你也不安分。自寻死路!”铁树人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蓦地,他的右腿所化的铁木真刀向后劈去,嘭!嘭!嘭!斩中三道龙气,将其砍碎。可是龙气迸裂之后,并未消散,而是向前涌去,再次化为完整的龙爪,抓向铁树人。

    崩!

    遽然间,一枝长箭飚射而出,是从土龙的嘴里冲出去的,也刺向铁树人。

    厚土箭受到铁树人的挑衅,显是不耐,杀机陡动,要将其诛掉,不留后患。吼呜!土龙对天长啸,引动十方气浪,天际昏暗,沙尘遮天。龙威滚滚,在天地间回荡。只是龙威并不是向铁树人施展的,而是在警告夫子剑的剑灵,那位形如古儒的老夫子。此人站在高空之上,身前有一座儒门,高百丈,宽三十丈,将迸升而来的龙气全都吞噬了。

    “上苍有好生之德,老夫怜你是无主之物,愿将你收走。”老夫子目光灼灼,觑定土龙,看破它的本源,分明是一枝长箭,厚土箭。

    吼!

    厚土箭吼道,显是不满,它才不愿被夫子剑的器灵收走,那是对它的嘲讽。事实上,厚土箭虽然没有器灵,可遮天弓有啊,可是遮天弓的器灵还在沉睡,藏身于厚土箭之中,而非遮天弓之内,这就是最妙的地方,任谁也想不到,而且就算器灵醒来,外人也会将它当成是厚土箭的器灵,而非遮天弓的。

    要将遮天弓的器灵唤醒吗,厚土箭也在犹豫。事情的发展超出它的想象,遮天弓已经皈依红杏树人,这非厚土箭乐意见到的。

    蓬!

    一团尘烟迸滚开来,土龙的身躯陡地裂开。“嗯?”这时,一道似有似无的叹息传了出来,是器灵,遮天弓的器灵醒来了。她的美梦被人惊扰,明显不快。哧啦,哧啦,哧啦!裂帛声遽地响起,土龙的龙脊被剖开,一道道绢帛向上抛舞,像是虹桥升起。刷,一道人影冲天飞起,脚踩一道紫色的绢帛,向下俯瞰。此女正是遮天弓的器灵,天妃。

    天妃凤目生寒,向下凝望,刷刷,两道寒辉斩落,劈向铁树人,她将元凶视为铁树人。“哼,树人而已,也敢打扰我。你真是活够了吗。”天妃淡漠道。

    “器灵!”老夫子惊讶道,“厚土箭的器灵?”

    “啊,厚土箭还有器灵?”核桃树人也是一惊。

    “我怎么从来不知。”被遮天弓的光罩守护着的红杏树人奇怪道。

    众人反应不一,都很困惑,同时震惊。而天妃也没义务向诸人解释,她乐意迷惑众人,再者,她同样愿意成为厚土箭的临时器灵。

    原乡佛正在和第二条蚕母厮斗,陡地瞥向高空,忘了一眼天妃,“这器灵不简单,而且容貌不凡,可成为佛门的护法。我需想法子收了她。哼,她既然是厚土箭的剑灵,那就简单了,贫僧收了厚土箭不就好了吗,哈哈哈,遮天弓也得收走,它们都与佛门有缘。”原乡佛心生掠夺之意,旨在夺取遮天弓、厚土箭以及天妃。

    轰隆!炸声遽起,第二颗巨大的猫脑袋忽地迸炸,化为无数碎片。

    破了,原乡佛的喵喵吼被数十万小悲喜蚕破掉了。可蚕母的代价也是让人侧目的,她身边再无活着的小悲喜蚕,成了光杆司令。

    原乡佛冷笑不已,“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自由,悲喜蚕尚不能忤逆佛门,而你,只是按照她的样子,捏造出来的仿造傀儡,乖乖听话就好,若有二心,理当诛之。”

    “不,她不该杀。”

    一道声音遽地响起,是丰碑的器灵,作道人打扮的器灵。他前一世是金蚕子,佛门高僧。因为和悲喜蚕相遇,遂遁入尘世,与其结了一段尘缘。佛门焉能忍受,当即杀掉悲喜蚕,并且带走了金蚕子,让其面壁思过,再入空门。可金蚕子一死了之,他的恩师却让其转生,成了丰碑的器灵。

    “嗯?”

    原乡佛望向丰碑的器灵,“你现在是金蚕子,还是……”

    “我是我,金蚕子是金蚕子。”道人说。“而你又是谁呢,以何种身份面对我。”丰碑的器灵将剑一扫,哧啦,剑气迸出,卷起丰碑,向他这边冲来。轰隆隆,绚光迸舞,神华冲霄。

    “原乡佛,你我终有一人葬身此地。”道人又说道,“来吧,让我一见你之能为,与三百年前相比,是否有长进。”

    原乡佛怒极,“好,好,好!金蚕子,你终究还是那个金蚕子,不服我佛门,今天就是你被扫地出门之日。”

    猛见原乡佛右掌擎起,向天按去,轰隆一声震响,一只更大的佛掌遽然而现,最短的佛指也有千丈之长,金光贯穿苍穹,禅音大作,梵唱声声,万佛朝宗。

    悲喜佛手,这是原乡佛第二次施展悲喜佛手,可与之前的那只佛手大有不同,这只金色的佛手,既无慈悲之相,更无怜悯之状,只要无尽的杀伐之气,佛气与魔气相绕,几难分开,缠聚在每根佛指之上。

    “这一世,我仍摆脱不了金蚕子之名。罢了罢了。”道人自嘲道,“那我就以金蚕子为名,再续前世的尘缘。青花剑。”陡听金蚕子扬声喝道。他左手托着丰碑,右手执剑,剑曰青花。

    铿锵!

    青花剑迸起万丈高的剑浪,其势可吞天纳海,包容万象。呼!呼!呼!一朵朵青色的花瓣旋出,犹如锯齿之轮,疾旋开来。剑光抛舞,拂扫霄汉。

    “孽障!”

    原乡佛怒道。他的僧袍怒舞,佛光炽盛,忽地,巨大的悲喜佛手镇了下来,轰隆隆,天穹崩塌,真空裂炸,数百道天堑陡地犁开,横亘在空中,像是天空被撕裂了。

    嗡!嗡!颤音不绝,佛手势不可挡,倏地降下。拍向下方的数以万计的青花,这些青花皆由剑气所化,旋转如轮。

    当当当!当当当!每一根佛指都与青花相撞,火光迸起,直刺苍穹。然而,一朵青花散去,又有更多的青花生出,绕定佛指,不停劈砍,很快,佛指被砍得破破烂烂,血流不止,可见指骨,那指骨是金色的,坚固异常,任凭青花砍斫,都没留下任何印痕。

    五根佛指,忽地,中指、无名指向下扫去,抡砸向金蚕子。若被扫中,纵是金蚕子修为高深,也会被轰成碎渣,想做器灵都难,这一世也会被废掉。

    眼见两根金色的佛指犁扫而下,金蚕子左掌托着的丰碑倏地隐没在他的掌心,同时,他冷笑数声,纵身而起,刷,青花剑斩了出去。哗啦啦,剑流汇聚成池,“青花池。”只听金蚕子轻声道。

    青色的剑池向上旋去,水浪掀天而起,砰砰砰,拍向两根金色的佛指,让其速度放慢了。而剑池怒腾而起,瞬间覆盖住佛指,哗!哗!哗!不停涤扫,削去佛指上的肉,骨头也被磨碎了,化为金粉,溶于剑池。

    腾的一声,金蚕子掠过剑池,穿过金色的云层,挥剑斩向悲喜佛手的大拇指。

    原乡佛陡地喝道,“孽障,还敢反抗!”

    喵呜!喵呜!喵呜!

    原乡佛接连大喝,用的都是佛门喵喵吼,当是时,猫头无数,大小不一,密密麻麻,聚在悲喜佛手四周,拱卫着它,如同护法,又如僧兵。

    可金蚕子视若无物,左掌劈出,轰隆,一座不朽的丰碑遽地撞出,刹那之间,数万佛门猫头炸开,皆为碎片。而丰碑则将那些碎片都吸纳了,据为己用。

    吸纳无数碎片之后,丰碑高有近万丈,碑上篆刻的经文接连亮起,皓光冲天,照向残存的猫头,将其熔化,“不觉得讽刺吗,我以丰碑的器灵重生,却能役使它,将你斩掉。”金蚕子冷笑。

    “佛门之物,你这叛逆之人,有何德何能,焉敢用它。”

    原乡佛右掌化刀,哧啦,向下劈去,登时,一道千丈长的金色禅刀斩向丰碑。当的一声,丰碑向下落去,石屑迸舞,簌簌撒开。

    哗!

    青色的剑池涌了过来,它已经绞碎两根佛指,此时,剑池将金蚕子接住了,在他脚下,一座青色的莲台升起,另有金鱼、红鲤、鹦鹉、孔雀齐至,聚在金蚕子四周,听他差遣。

    锵!

    金蚕子剑指原乡佛,“该做一个了断了,休说你不是佛,就是真佛,我也将你灭了。”

    “哼!”原乡佛不屑道。“金蚕子,佛法无边,既然渡不得你,只好送你去彼岸,永世不得超生。八戒禅刀。”陡闻一声佛吼,锵!一柄鲜红色的禅刀凭空而现,即是八戒禅刀,上面刻着释门八戒。

    “你无能啊。”忽然间,金菩提怒喝道,“枉我将你引来,苦战多时,居然被自己人绊住了,我的事就不是事了吗。”

    金菩提树,忽地生出两道长枝,形如人臂,枝桠如手,也有五指。

    “绿茶树人,还不交出荼蘼剑。”金菩提开声道。

    “这剑不能交予你。”绿茶树人一改之前的恭敬语气,变得陌生起来,竟然不听金菩提的法旨,与她作对。

    “哈哈哈。”金菩提大笑,“我本来就没对你抱多少期望,你这绿茶之女,还是杀了吧。”

    “敢耳!”

    铁树人怒道,“绿茶妹妹你也敢杀,放肆!”

第五百八十六章

    铁树人杀不掉红杏树人,皆因遮天弓在暗中守护着她。可当金菩提说,她要斩掉绿茶树人,铁树人再不能忍受,不管是谁,悟道茶树、金菩提树、病菩提树,谁能动他那散发着清新气息的绿茶妹妹。

    “铁木真刀!”

    铿锵!刀吟迸起,铁树人整个身体化为一柄长刀,陡地斩向金菩提。他一点都不在意荼蘼剑在谁手里,悟道茶树人拿着也无所谓,金菩提持有亦无妨,可绿茶树人只能是他的,哪怕他和很多汉子一起拥有她也是可以忍耐的,这就是爱,铁树人无私而又高尚的爱,他甘愿做绿茶树人的情人之一,就是降格为备胎,他也甘之如饴,能待在绿茶妹妹身边,即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金菩提很鄙夷铁树人,又道:“茶山的人都有病吗,而且无药可救。你这铁脑袋,一点都不开窍,也罢,我削去你的灵台,让你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飕!飕!

    金菩提树干有两道树枝扫出,它们像是人臂,枝桠如手指。

    当的一声颤响,两道树枝与铁树人所化的长刀劈在一起,登时,刀光如雪,迸洒开来,金芒荡舞,犹如无数萤火虫时聚时散。

    铁树人再怎么强势,可他仍不是寂灭山第二株菩提树的对手。崩!铁木真刀的刀尖碎了,那代表铁树人的本体受创,他的双脚被斩去了。

    刀柄即是铁树人的人头,刀尖则是他的双脚,刀身是他的身体。

    “啊!”

    铁木真刀中发出一声痛呼,显是铁树人叫出来的,他疼痛难捱。可心里所担忧的还是绿茶树人,他的生死并不重要。

    纵是没了刀尖,铁木真刀撞开两道树枝,再度劈向金菩提,刀流迸飙,势如狂涛,可裂寰宇。“燃烧吧,我的生命之海。”蓦地,铁树人的吼声传出长刀,响彻千丈方圆。

    嘶嘶嘶,嘶嘶嘶!数十万道黑烟迸腾而起,窜出铁木真刀。黑烟皆由燃烧生命之海时迸绽而出。

    那边,铁树人豁出命也要保护绿茶树人,可是反观当事人,她抓着荼蘼剑的剑柄,优哉游哉,气度优雅,行为清新,散发着楚楚可怜的气息,似在寻求备胎的保护。就算铁树人死了,绿茶树人也不在意,不过是少了一拥有大(消声)巴的情人,再从众多备胎中找来替代品就是了。

    “金菩提明明很想要荼蘼剑,之前不肯动手,现在主动索剑,我自然不会遂她心意。”绿茶树人暗道。她心理其实很扭曲的,别人拥有的,她总想着抢走,如果不能,那就毁掉。仗着貌美,绿茶树人可随意使唤她的情人于备胎,让他们为其吃醋,甚至卖命。

    飕!

    金菩提的第三道树枝劈了出去,这树枝上并无菩提叶,陡地拦腰劈斩向铁树人。而另外两道树枝,像是巨人的手臂,极为灵活,它们从后面抓向铁木真刀的刀柄,也就是铁树人的脑袋。

    “我会彻底毁了你。”金菩提冷笑。

    “不,你不能毁了他。”

    一道声音遽地响起,接着,绿色的茶叶从天而降,像是绿色的龙卷风。待到茶叶散尽,一女树人显现而出。

    观她的容貌,比绿茶树人更漂亮。表姐,来人是绿茶树人的表姐,她们在茶山很有名气的,是绿茶表姐妹。

    绿茶树人的表姐叫做外薇女。

    外薇女手臂陡扬,几十片茶叶旋舞而出,犹如碧玉刀,当!当!当!斩碎了金菩提的第三道树枝。“我说了,你不能杀铁树人。”外薇女再次重申道。

    听到表姐那样说,绿茶树人秀眉蹙起,颇觉不悦。她是知道的,铁树人和外薇女也有(消声)情,她们表姐妹共同使用拥有大姬姬的汉子,并不是什么秘密,偶尔,大家还会一起运动,感情不要太好。可是此时,外薇女突然现身,绝非偶然,而是有预谋的。绿茶树人虽然不知表姐的目的,可异常反感。她其实最想杀掉的人就是外薇女,然而,表姐手段更高明,情人更多,备胎更是绿茶树人的数倍之多,表妹在表姐面前,就如小巫见大巫,被比下去了。

    哧啦!哧啦!

    又有两道碧光自外薇女手指迸绽而出,遽地斩向金菩提的另外两道树枝,崩!崩!木屑迸舞,树枝已然碎掉。

    锵!

    铁木真刀发出一声长吟,再次化为人形,不再维持刀状。虽然变成了铁骨铮铮的汉子,可铁树人的双脚没了,断腕的地方,血水迸飙。外薇女见了,暗叹一声,将手指扬起,拈出两片翠绿的茶叶,向铁树人的断腕掷了过去。

    茶叶贴在铁树人的创口上,血流止住了。“阿铁,你这又是何苦。表妹并不爱你,只是随意使唤你而已,哪怕你死在她面前,也是没用的,她马上就会忘掉你。”

    绿茶树人哼了一声,并未理会。因为外薇女说的是事实,她无话反驳。

    铁树人面容古怪,刷刷,视线在外薇女与绿茶树人的脸上来回扫动,“你不要关我,为了绿茶妹妹,我什么都能牺牲。”

    “包括我吗,我也能被你牺牲?”

    外薇女手里抓着几朵茶花,忽然将它们捏碎了,茶香迸绽开来,可是杀气同时涌向铁树人。

    不好!铁树人悚然一惊,他是知道外薇女的手段的,她不喜欢的人,说杀就杀,毫无征兆。锵!铁树人五指陡地变作弯刀,向前劈去。

    轰隆!

    那无迹可寻的杀气倏地迸炸,已被铁树人斩去。“还好,外薇女并未真的动杀心,她还是很怀念我的大(消声)巴。”铁树人对自个的阿姆斯特朗回旋炮极有自信。

    “闹剧,这里成了你们的家庭闹剧场所吗!”金菩提恨道,“绿茶树人,外薇女,铁树人,你们三个蠢货,来我的山头,只是为了献丑吗。”

    刷!刷!刷!

    菩提之光迸扬,穿过云层,直达苍穹。金菩提明显的是动怒了,原乡佛靠不住,绿茶表姐妹同样是废物啊,红杏树人更是生有反骨。而她最大的敌人,病菩提,此人更是狡诈,也许马上就会杀回寂灭山。内有忧,外有患,诸多烦心事一齐涌向心头,金菩提顿时大怒。她要以菩提之光斩杀惹怒她的树人。

    外薇女急忙道:“阿铁,还不过来,金菩提要对我们不利。我来此,是受到了茶山之主的托付,他让我将你带回去的。”

    茶山之主!

    铁树人心惊道,这好不好,莫非悟道茶树人知道我杀了茉莉花树人、枇杷树人、苹果树人?心里惴惴不安,可他还是飞向外薇女,因为知道她实力深厚。刷,乌光一闪,铁树人飞遁而出,来至外薇女这边。

    绿茶树人恼怒不已,因为铁树人在危机关头,选择的是表姐,而非她,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可恶,外薇女,你什么都比我厉害,长相胜过我,在勾(消声)汉子的技术上更是炉火纯青,我不及你。该死,该死!绿茶树人几乎疯掉了,见到外薇女,她的理智都在燃烧。

    锵!绿茶树人陡地提起荼蘼剑,将剑斜指铁树人,她本来是想指向外薇女的,可担心杀不掉表姐,反会被她杀掉。“外薇女和茶山之主是旧识,俩人关系很好,她应该是代表茶山之主而来的。”绿茶树人忖道。

    就在绿茶树人念头未毕之际,刷的一声,一道翠光斜斩而来,其疾似电,“嗯?”绿茶树人陡地一惊,她本能地挥动荼蘼剑,拦挡那道翠光。

    外薇女,是绿茶树人的表姐发来的那道翠光,她都是计算好了的,之前,唤来铁树人,而后者自愿飞来,一切都足以让绿茶树人分心。而趁此之际,外薇女痛下杀手,能杀了表妹最好,如果不能,那亦无妨,至少能吓吓她,然后姐妹再次重归于好,外薇女会把一切都说成是表姐与表妹之间的玩笑。

    铁树人正想出手,哧!哧!哧!他脚腕断裂的地方升起一道道绿烟,长及数丈,将他裹了起来,像是蚕茧,密不透风。铁树人被关在里面,有心无力。因为绿茧的内侧生出一根根长针,刺入他的肌理,封锁他的真元,现在他说话都难,更何况是动手。“安静些。”外薇女的声音传了进来,分明是在警告铁树人,若不老实,他自会被杀掉。

    铁树人感到一阵悲哀,前所未有的无助。心爱的绿茶妹妹有难,他眼睁睁看着,而不能出手,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吗。

    蓬!

    碧光涣散,倏地散开。荼蘼剑护主,斩断了那道翠光。而绿茶树人一脸愤怒,瞥向她的表姐,外薇女。“你这是何意,我们真要动手吗,多年之间的姐妹情谊,抵不过一个汉子?”

    “表妹,不要生气,我只是在测试你的反应速度。”外薇女笑道。“你看。”倏尔,她指着天空,“菩提之光降落了,你还不快点反抗它们。”

    咻咻咻!咻咻咻!数万道金色的菩提之光,像是光剑,遽然降下,可它们都是窜向绿茶树人,而非外薇女以及她身边的绿色茧子。

    就连金菩提也觉诧异,因为她的目标可不止是绿茶树人,外薇女也在该杀之人的名单之中。“这个茶山的女人不简单,竟能在不知不觉间改变菩提之光的方向,全都转向绿茶树人,她到底有多恨自己的表妹。算了,我先替她报仇,然后收取酬金,即是她的命。”金菩提身在虚空,树干有一张人脸,双眼开阖之间,电闪雷鸣,声势无双,她像是要将整座寂灭山都看在眼中。

    虽被外薇女提醒,绿茶树人毫无感激之心,她拎起荼蘼剑,霍然而起,腾的一声,飞向那些道菩提之光,“茶女之剑。”只听她冷喝道。哧啦,荼蘼剑向上挥去,一道百丈长、十丈宽的剑气,浩荡而出,上面有一位采茶之女的虚像凌空而立,她目光闪烁,指挥剑气,与金色的菩提之光撞在一起,轰!轰!轰!一团团金辉炸开,剑气迸涌,散而再聚,始终是一股。而采茶女的身影愈发凝实,最后几乎和真人殊无二致,而且她长得极像绿茶树人。

    “表妹啊,你的自恋,我是望尘莫及。”外薇女忽道。

    “哼,绿茶之女,你以为这样就能破掉我的菩提之光,滑稽。”金菩提树上浮起的那张人脸冷笑不已,她眼神陡地一寒,那些炸裂的金辉再次凝聚,化为长光,噗噗噗,血光迸飙,采茶女被凿穿了,由实化虚,再至消散,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刷!

    又是一道更加冷厉的菩提之光斩落,这次是劈向绿茶树人。

    与之前的菩提之光不同的是,这道光华之中还有八颗菩提子,每一颗都有人头之大,菩提子浮沉不定,重逾泰山。

    当当当!

    绿茶树人手里握着的荼蘼剑遽地颤幌,几难承受从天而降的八颗菩提子带来的汹涌威压。

    “我本不想现身的,可荼蘼剑不该被你拿走的。”

    女人,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冷冷清清,有种乍暖还寒的诡异感。剑灵,荼蘼剑的剑灵还是现身了,她本来是和钱树人一起而来的,隐藏在暗中,敛去气息,不愿被人见到。如今,她不现身不行了,因为荼蘼剑在召唤她。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走出来。

    啪!

    女剑灵的手忽地抓住绿茶树人的右手手腕,顿时,一股冰冷之力灌入绿茶树人的整条手臂,随后传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终汇于她的生命之海以及树根。

    “啊!”绿茶树人痛苦道,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

    咔嚓!

    女剑灵再一用力,折断了绿茶树人的手腕,并将荼蘼剑摘去了,连同绿茶树人的断手一起拿走。

    “废物终究是废物,长得再好看也是废物,我暗中将荼蘼剑转交予你,你仍没改变废物的本质。”荼蘼剑的剑灵冷漠道,“枉我高看你一眼,以为你会带给我惊喜。让人失望啊,绿茶之女,和你表姐外薇女比起来,你分明是那烂泥,再光彩的外表也掩饰不了你的无能。”

    铮的一声,女剑灵执起荼蘼剑。锵当!长剑遽震,上面附着的绿茶树人的断手彻底崩碎,化为碎肢,抛撒开来。

    绿茶树人疼痛难忍,甫一抬头,陡见一道寒光撇了过来,绕着她的脖颈旋转一圈,咔嚓,拧断了她的颈项,血水飞迸,那颗漂亮的脑袋也飞出去了。

    哗!

    自绿茶树女断颈迸喷而出的血液涌向荼蘼剑,浇在剑身之上,为其增加几分凄艳之美。

    转过身来,女剑灵凝视着外薇女,“你表妹无能,你可愿代替她执掌荼蘼剑。”

    “荼蘼剑属于茶山,只有悟道茶树人能掌管它。”外薇女直言道。

    “虚伪啊。”女剑灵笑着说道,“外薇女,见了荼蘼剑,我可不相信你毫不动心。茶山之主也该挪一挪位置了,你难道没这样想过?”

    “你的不敬之言,我就当没听到。不会转告悟道茶树人的。”外薇女又道。

    “谅你也不敢。”女剑灵道,“因为你能不能离开此地还是问题。”

第五百八十七章 回头无岸

    器灵。金菩提树所在的山出现了好几个器灵,有遮天弓的器灵天妃,有夫子剑的器灵,老夫子,除此之外,荼蘼剑的剑灵也现身了。

    荼蘼剑本是茶山的镇山至宝,可不知为何,剑与剑灵投食下山,而茶山之主,悟道茶树人也未阻拦,任凭她们离去。

    可茶山若没了荼蘼剑,早晚会成为死山,所以悟道茶树人才会命人迎回镇山之剑。剑灵归来与否并不重要。

    金蚕子剑指微扬,三尺青色剑气倏化长虹,连接天地,而万丈高空之上,青花剑悬在那里,绽放万道寒辉,一掩日月,唯剑光照耀八荒。

    最终,那从金蚕子指尖迸涌而出的剑气,遽地融于青花剑之中。锵!剑吟猝起,粉碎千里长空。而一株青色的忘尘花陡地绽放。

    曾有忘尘道人,枯坐南山,终其一生,不能参悟尘缘,三千年坐化之后,道人终归于天地,不过是一捧尘泥,洒向青山。

    而忘尘道人坐化之后,南山之巅,生出一株花来,那花即是忘尘花。

    上一世的金蚕子,路过南山,被那株忘尘花所吸引,按下云头,站在忘尘花之旁,连着七七四十九天不曾离去,而青花剑这时出鞘,斩去忘尘花。

    忘尘花散落南山,而青花剑的剑灵也诞生了,即以忘尘花为形,提醒金蚕子他也曾在红尘走过一遭。

    如今,再活一世,青花剑如初,忘尘花依旧,金蚕子仍是金蚕子。

    忘尘花开,登时,红尘万丈,与剑光辉映,照亮了原乡佛无喜无悲的脸膛。

    “忘尘,忘尘。”

    原乡佛道。

    轰!

    厚土箭遽地一震,天妃长身而起,挟起千丈锦霞,万道祥瑞,落英如雨,“忘尘花!”天妃喜道。

    吼!

    厚土箭再次化龙,放声咆哮,气浪迸荡,沙尘遽起,倏化风暴,掀天而起,聚在天妃四周。而天妃虽然不是厚土箭的剑灵,可她却能役使神箭,暂时接管它。

    “我与忘尘道人不得相见,可还是听过他的大名。”天妃笑道。

    土龙张牙舞爪,它一张口,哧啦,一道金色的电光劈出,斩向丰碑以及金蚕子。因为天妃若想得到忘尘花,只能先除掉它的主人。厚土箭与天妃心有灵犀,自然知道如何做。

    除了厚土箭之外,遮天弓也有反应了。

    嘭的一声炸响,那护住红杏树人的光罩碎掉了。“嗯?”红杏树人陡地一惊,“怎回事,遮天弓,你想得到忘尘花?”尽管不解,她还是与遮天弓一起飞出,冲向高空,纵向金蚕子那边。

    哧哧哧!哧哧哧!遮天弓迸绽出一道道神辉,像是水帘,挂在天空之上。

    “见了忘尘花,大家都心动了吗。”老夫子笑道。他是夫子剑的剑灵,当即,老夫子将袖一甩,轰隆,他前方的儒门遽地升起,与他一道,向下坠去,镇向金蚕子。“算上老夫,我也想得到忘尘花。”

    这时,荼蘼剑的剑灵眼光陡地一寒,她背对外薇女与铁树人,可那两人却不敢对她不利。因为她可是荼蘼剑的剑灵啊。

    “银铃儿!”蓦地,外薇女开口道。

    “住口,不准用那个名字叫我。”荼蘼剑的剑灵怒道。她长袖向后扫出,哧哧,两道银色的剑气斩向外薇女。

    “你也该做些什么了。”外薇女一掌按向包裹着铁树人的茧子,让它转向斩来的那两道剑气。

    当!当!

    金铁相击之声响起,茧子迸裂,铁树人得以逃出来。可是他再不能见到心爱的绿茶妹妹了,因为她已被荼蘼剑的剑灵斩去脑袋,并以她的血液洗剑。

    “银铃儿!”铁树人将牙齿都咬碎了。他在茧子里时,也能听到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知道绿茶树人被荼蘼剑的剑灵杀掉了。

    “你们俩一起来吧。”荼蘼剑的剑灵恼道,“我本以为你们会比绿茶树女聪明些,也是蠢货。我就替悟道茶树人除去你们,省得他亲自动手。”

    银铃儿即是荼蘼剑剑灵的名字,而且她的名字还是悟道茶树人赐予的。

    因为想彻底的离开茶山,离开悟道茶树人,银铃儿才舍弃原本很喜欢的名字。可她今天又被外薇女与铁树人直呼本名,心生憎怨,要杀掉茶山的人。

    轰!

    核桃树人的身体炸开,他至死不敢相信,野心就这样结束了?

    “我与病菩提有约定,如今赴约而来。”

    龙牡丹!

    来人是龙牡丹,而且她一掌毙掉核桃树人,夺去他的夫子剑。和龙牡丹一道而来的还有太隐剑的剑灵王莲。

    王莲接过夫子剑。并奇怪地问道:“你为何不使用夫子剑,龙女擅剑,你同样修炼了剑术神通,而且比龙女更可怕。”

    “夫子剑虽好,可不是太隐剑,更不是太虚剑。比起它,我更喜欢荼蘼剑。”

    刷刷!

    龙牡丹目光如寒水,陡地扫向银铃儿以及她手中的荼蘼剑。

    银铃儿顿觉不舒服,她瞥向龙牡丹,“牡丹亭的主人啊,你又来恶龙潭了,只是这次的目的又为何?”

    王莲道:“我们需要向你解释吗,茶山的叛徒。”

    银铃儿是剑灵,王莲亦然。可她们针锋相对,不会成为同伴的。而且银铃儿本能地瞧不起王莲,因为太隐剑是太虚剑的仿制品,连带着它的剑灵都要低人一等。

    王莲也从银铃儿的眼中看到了鄙夷之色,她哼道:“你因为悟道茶树人会放过你?不要再做梦了,他放你离去,也是为了肃清茶山不服他的树人。在你带着荼蘼剑离开之后,我可是听说茶山的树人少了一大半,可活下来的人更和睦了,都聚在悟道茶树人四周,恭敬地听候他的差遣。当然,也有别有用心者,比如说那两位,外薇女以及铁树人。”

    银铃儿奇怪想道,为何太隐剑的剑灵对茶山的事知之甚详,龙牡丹不是和病菩提合作的吗,难道也和悟道茶树人结盟了?

    龙牡丹的出现绝对是最大的变数,金菩提也没想到。

    空中。老夫子向下望来,看到夫子剑易主了,他面无表情,换了剑主,并不代表他自由了,兴许还不如前一个剑主好呢。“儒门。”老夫子大袖一抖,浩然正气荡下,而儒门也随之降下,轰砸向王莲与龙牡丹。

    当是时,数万儒生的身影倏然显化,随儒门一起镇下。他们齐颂春秋,声如春雷,凭空炸开。

    王莲向龙牡丹走去,站在她身后,并道:“那老头子也来抢夺夫子剑了,你虽然不喜欢这剑,可我们好不容易才抢过来的,谁也不让。”

    “你怕是想自己占有夫子剑。”龙牡丹笑道,“拿着吧,我赐给你了。”她又道。

    儒门高千丈,浩然之气翻滚,向下迸涌而来。这时,龙牡丹凌空而起,衣袂翻飞,龙气倏地冲天旋出,轰隆一声巨响,撞碎三万儒生,让其归于虚无。

    “嗯?”老夫子眼神陡寒,“龙牡丹不是受伤了吗,为何还能和老夫的儒门相争。”

    刷!

    龙牡丹飞至儒门之前,砰砰砰,砰砰砰!她四周的儒生全都炸开,不能近身。而涌过来的浩然之气也被龙气冲刷至尽。

    忽地,龙牡丹凤目一寒,右臂倏挥,五指如剑,哧哧哧,划向前方千丈高的儒门。

    那坚不可摧的儒门,忽地裂开五道长痕,深有丈余,不能弥合。碎屑迸舞,儒气溃散,而高空中的老夫子也受到了反噬,他一张口,吐出大量的淤血,几在同时,他身上佩戴的玉桂枝也碎掉了,洒向地上。

    咔嚓!咔嚓!咔嚓!儒门一块块迸裂,最终化为数万碎片,抛洒开来。

    龙牡丹长裙上绣着的牡丹与红云忽地飞了出去,红云托着牡丹花,怒旋而起,将儒门碎块全都接住了,逐一收纳。

    而老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牡丹毁掉并且收走儒门的碎块。“你!”老夫子怒道,他以手指指向下方的龙牡丹。

    “我怎样。”龙牡丹笑道,“为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厚土箭。”蓦然间,龙牡丹望向厚土箭所化的土龙,锁定它的龙息,“你非真龙,焉敢在我面前化龙。”只见龙牡丹五指张开,霎时,彤云遍布,向土龙冲去。哗啦啦,一道锁龙链自牡丹亭亭主的掌心发奔出,也劈向土龙。

    锁龙链,顾名思义,用来锁住真龙的,哪怕是假龙也能镇杀掉。

    吼!

    厚土箭所化的土龙长啸不已,它似乎有些畏惧那道锁龙链,可它更害怕的人则是龙牡丹。

    遮天弓的器灵天妃站在土龙的龙首之上,她极是不悦,哼了一声,右掌向后劈去,刀芒炽盛,能劈开天山。

    当啷一声,天妃斩出去的那记刀芒劈中锁龙链,并将它轰退千余丈。重新回到龙牡丹的掌心。“你不是厚土箭的器灵。”牡丹亭之主一眼看穿了天妃的真面目,像是能看穿她的一切。

    天妃也是一怔,忖道,那个女人是怎样做到的。包括金菩提与红杏树人在内,在场的诸人,无人能看出她的真身,都当她是厚土箭的器灵,可龙牡丹却不那样认为。

    稍一分身,天妃已知不妙,她用力踩了一下土龙的龙首,吼!土龙再次长啸,转过身来,再次面对锁龙链的攻击。

    可这是,天妃与厚土箭背对着金蚕子。

    金蚕子的剑指再度扬起,空中的忘尘之花怒旋,斩向天妃,遮天弓的器灵。

    和忘尘花一起怒旋的还有万丈红尘。

    都道红尘苦,若是被其碰到了,想要割舍,却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砰!

    原乡佛一掌劈退佛门丰碑,那用来困住金蚕子的至宝,如今成了束缚原乡佛的杀器,也是莫大的讽刺。

    当!当!当!撞击声不断响起,是小悲喜蚕母,在原乡佛袖子里的紫金钵中还有五条蚕母,她们也不再安分,急着冲出去。而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因为原乡佛分心乏力,无暇多顾。

    “哼!”原乡佛向袖子里瞥去,“几条小蚕,能兴起多大的恶浪。”

    当!

    又是一声轰鸣,只是这次是原乡佛镇封紫金钵发出的声响。

    钵内,五条蚕母身化万丈,不断冲击紫金钵,“金蚕子已经苏醒,而且找回了过去的记忆。我等都是佛门以悲喜蚕为模具捏造出来的,形同傀儡,不可再被他们愚弄,做那牵丝戏。”

    五条蚕母,心意已决,宁死也不愿被困在紫金钵之中。她们和外面的两条蚕母互传消息,已经知晓发生的一切。

    “妹妹们,总有人要牺牲,而我活得最久,见多了世间的丑陋,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忽然间,那条紫色的蚕母大声道,像是在宣布遗言。

    余下的四条蚕母还未反应过来,紫色的蚕母身躯陡地绽放无数道长光,砰砰砰,劈向紫金钵的内侧,撞击声不绝于耳。

    噗!噗!噗!一团团紫色的血雾涌起,年纪最长的蚕母,身体迸裂,骨架如龙,也一节节碎掉,像是雪沫般洒向紫金钵。

    而那坚不可摧的紫金钵竟然被腐蚀掉了,紫色的蚕母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为剩下的四条蚕母开辟出一道生路。

    “怎回事?”

    原乡佛悚然道,哧啦,哧啦!他的长袖炸开,紫金钵旋扫而出,倏然间,一条紫色的天河冲出佛钵,那天河分明是紫色蚕母的血水凝聚而成。天河之中,四条蚕母已化人形,她们满脸都是泪水,望向原乡佛时,无不咬牙切齿,杏目生嗔。杀,她们此刻只想杀掉原乡佛。

    轰!

    那座不朽的丰碑遽地撞中原乡佛的后背,“啊!”原乡佛向前栽去,僧袍迸碎,像是枯叶被秋风卷向高空,随意飞舞,踪迹不定。

    腾!

    金蚕子纵步而来,他信步闲庭,周身金光迸腾,冲天怒旋,在他上空,结成光海。

    “原乡佛,你斩了魔躯,可斩不断执念。”金蚕子道,他道袍一振,上方的金色光海向下涌去,哗哗哗,浪涛迸抛,高有千丈。

    四条蚕母已经和真人无异,她们觑定金蚕子,面有喜色,异口同声道:“你终于要替悲喜蚕报仇了吗。”

    金蚕子既没答应,也未反对,只是瞥向原乡佛,“剑来。”他道。

    锵!

    青花剑自苍穹中斩下,哧哧哧,哧哧哧!剑气化为长虹,经天而起,像是万古长存,不灭不寂。

    原乡佛双掌合在一起,陡地向前划去,“金蚕子,你要背叛自己的恩师吗,那对你有再造之恩的圣僧,你真的忍心让他再次失望吗!”

    “啊!”

    金蚕子吼道。“不准提他!我与悲喜蚕天人永别,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没有他,哪有你,哪有悲喜蚕!”原乡佛同样吼道,“你这孽障,苦海无边,你回头也无岸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又问谁来

    千佛山。

    一老僧双眉垂落在地,拂扫地上的落叶。蓦地,一小沙弥走了过来,神色匆匆,他道:“师祖,不好了,原乡佛师叔的禅灯即将熄灭。”

    原来,在千佛山,每一位在外云游的僧人都会在这座古刹点燃一盏禅灯,灯灭即代表僧死。

    呼!呼!

    老僧的两道长眉向上抛起,地上的落叶也随之旋舞,在空中翻转,随着长眉起伏不定。“哦,你看错了。原乡佛怎会轻易死去。”老僧道。

    “师祖,弟子不会看错的。就是师叔的禅灯,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能灭掉。二师祖与三师祖已经赶去了,就等您了。”小沙弥又道。

    “金蚕子的禅灯呢。”老僧又问。

    “小师叔的禅灯完好无损,像往常一样,并无任何差别。”小沙弥奇怪道,他不知师祖为何问起金蚕子来。

    因为金蚕子在千佛山也是不能提及的存在,是不该活下来的僧人,若非千佛山的住持,也就是小沙弥眼前的老僧力排众议,金蚕子哪能活到第二世。

    蓦地,老僧收起长眉,他向前走去。小沙弥疑惑道:“师祖,你走错地方了,禅灯房不在那边。”

    “我没错,而且永远不会错。”老僧道。

    小沙弥再不敢多说什么,师祖都这样说了,已经表明他的态度。千佛山,聚成有千尊佛,而老僧又是诸佛之首,以寂灭如来为名。

    “嗯,师尊去的地方分明是……”

    小沙弥目光闪烁,陡地一惊,已经明白千佛山的住持要去哪里了。“镇兽山。”

    此地,与千佛山对立的即是镇兽山,那里镇封着无数恶兽以及绝世凶人。除非有住持以及善恶堂长老的手谕,否则任何人不能靠近镇兽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悲喜蚕的尸骨也是埋在镇兽山,据传,金蚕子与悲喜蚕有一段孽缘。也因此,他们惹怒了住持。”小沙弥心忖。他能随侍在寂灭如来身边,若无本事,早就死了千百回。

    若没有悲喜蚕的介入,金蚕子是千佛山内定的下一任住持,哪怕有人心存不满,可也不敢质疑他的禅修能为以及佛力。“这一世,小师叔成了丰碑的器灵,也是师祖的授意。原乡佛的禅灯即将熄灭,这事和金蚕子定有牵连。”小沙弥暗道。

    寂灭如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僧鞋落地时,佛光迸起,金莲绽放。照耀千里方圆。

    “师弟。”

    蓦地,一道声音响起。在小沙弥身后,有一位高高瘦瘦的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也是侍奉寂灭如来的护法。

    “是痴喜师兄。”小沙弥笑道,“你来此作甚。”

    那名为痴喜的僧人同样笑道,“师弟,没事我就不能和你说说话吗。”

    “怎会。”小沙弥道。

    “无喜师弟。师祖为何不去禅灯房,反而走向镇兽山,你不觉得奇怪吗。”痴喜问道。

    “师祖做事自有他的理由,不是我们所能置喙的。”小沙弥无喜严肃道,“师兄,你不该多问的,若被善恶堂的刑戒僧听去了,有你好受的,他们若上报给善恶堂的几位长老,你休想离开千佛山了。”

    原来,还有半个月就到痴喜僧人下山去历练了,这是千佛山的每位僧人都必须经历的修行。若不到红尘里走一遭,焉敢说看破红尘。

    相较痴喜,无喜就惨了,下山的时间还未定下来,也不知道会被排到何年何月。

    “师弟,不要羡慕我。”痴喜笑道,“也许,我下山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师兄!”小沙弥无喜惊道,“这话不能乱说!即便此地是师祖参禅的地方,你怎么知道善恶堂的人没留意这里。”

    “哈哈哈。”痴喜大笑,“无喜啊无喜,真如你的名字,你一生中难道一点开心的事都没有吗,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小沙弥奇怪道,“不像往常那样稳重。”

    “你又怎知以往的我是不是装出来的。”痴喜哼道,“师弟,不瞒你说,我已经厌倦在千佛山的生活了。”

    “慎言!”无喜吓了一大跳。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厌倦待在千佛山,趁着下山历练,一去不回?小沙弥开始担忧师兄的未来。同时,他极其困惑,寂灭如来参禅静修的场所,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放下种种烦恼,一心向佛,为何痴喜入魔了!

    么错,入魔了。小沙弥无喜确信师兄入魔了。

    刷刷,他再定眼一观痴喜,见他双眸神采奕奕,周身清气迸涌,并无任何入魔的征兆。“奇怪!”无喜小声道,“师兄,我看不懂你了。”

    “你要是能看懂我,我也不会这般寂寞了。”痴喜道,“我在此说的每一句话,师祖都能听到。可他什么都没说,既没斥责我,也未有任何责罚。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什么!”无喜问道。

    “师弟,自己想吧,等你明白了,你就会知道千佛山并无佛,有的只是……”

    痴喜没有说下去,因为在他上方,有一座莲花台。而莲花台之上并无一人,只有一柄刀,问禅刀。

    “你看。”痴喜指着莲台,又盯着问禅刀。“师祖还是表明他的态度了,他容不下我,千佛山也留不住我。就此别过了,相见时难别亦难。若是有缘,我们红尘里再相见。”

    呼!

    痴喜僧袍一振,周身清光迸舞,佛气浩荡,全都涌向莲台。当当当!问禅刀遽地发出一声声厉吟,似在怪罪无礼的僧人。

    可痴喜不以为意,他笑道:“如来寂灭,终归虚无。千佛山啊,哈哈哈哈。”

    腾!

    痴喜向山下纵去,头也不回,留下一脸惊骇的小沙弥。“他是疯了吗,还是我疯了?”无喜难以理解。他心智健全,可想破了脑袋,还是不明白痴喜这般抗拒千佛山,而且离去时还直呼师祖之名。

    “唉……”

    蓦地,莲台传出一声叹气,分明是寂灭如来的声音。无喜双掌合十,默诵禅心卷,斩去灵台的诸多念头,人又变得空灵起来。

    锵!

    忽然间,问禅刀自莲台飞起,向西劈去,那里,有两位刑戒僧持刀而立,似乎想去追回痴喜。可是问禅刀降落在他们身前,挡去两位刑戒僧的去路。

    “我佛慈悲。”其中的一位刑戒僧高声道,“住持,为何不让我们抓回痴喜,他讲出那般大逆不道之言,本该重罚,永不能下山。”

    “前有金蚕子,后有痴喜,千佛山真要成为无数佛修的笑话吗。”另外一位刑戒僧冷笑道。

    “你们怎敢对师祖这样讲话!”无喜怒道,“善恶堂什么时候能代表千佛山了!”

    “无喜,你懂什么!”

    “无喜,你与痴喜关系最好,他背叛千佛山,谁知道你有没有魔心。”

    两位刑戒僧忽地将矛头对准了小沙弥无喜。

    当!当!

    问禅刀斩落,劈断了两位刑戒僧手里的戒刀。“是你们的师傅让你们来的吧。”寂灭如来的声音陡地响起,从莲台传出。

    那座莲台相当于是他的分身,也是放置问禅刀的地方。

    问禅刀杀气太重,需要时时净化。若非寂灭如来将它待在身边,它指不定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师祖!”

    “师祖。”

    两位刑戒僧跪倒在地,“我等是自愿来的,和师尊并无任何关系。”他们当即道,和善恶堂的大长老撇清关系。

    善恶堂,名义上有好几位长老,可实际上只有一位长老,即是大长老,也就是问罪长老。

    问罪长老对寂灭如来担任千佛山的住持很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诸僧看在眼里,也不敢多问。

    其实,问罪长老和寂灭如来实力相近,当年,他们的恩师,也就是上一任千佛山的住持,涅槃之际,将住持之位传予大弟子,而非二弟子。那时,问罪长老就对师兄充满了憎恨,极是不服他。后来,又因为金蚕子一事,问罪长老主张杀掉孽徒,让他与悲喜蚕永不得超生,可寂灭如来以一己之力排开终难,保下了金蚕子的命,并让他以器灵之身转世。

    “离去吧。”倏尔,莲台又传出一声叹气,寂灭如来放行,并没为难两位刑戒僧。此间是他的禅修之所,可问罪长老却派人来捉拿他的护法,分明是没将他这个师兄放在眼里,更别提他现在还是千佛山的住持了。

    问禅刀悬在脑袋上,两位刑戒僧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在说谎,听到寂灭如来放他们离去,刑戒僧如释重负,丢下手中的断刀,不敢回头,向善恶堂奔去。他们虽然遵问罪长老的法旨,可也不敢怀疑千佛山住持的手段,寂灭如来统领诸佛多年,而始终高高在上,由此也可见他的能力与通天手段。

    等善恶堂的人离去了,小沙弥无喜这才问道:“师祖,为何还让痴喜离开。就算善恶堂的人暂时放过他了,他的心也不再属于此间。虽未入魔,和魔无异。”

    锵的一声,问禅刀回归莲台。登时,禅光抛舞,梵唱遽起。数百道金光扫下,拂去小沙弥身上的落叶。“无喜,你只注意到痴喜离开了,却不曾注意有树叶落在你身上。”寂灭如来忽道。

    “是弟子无心了。”小沙弥惭愧道。“痴喜自有他的想法,也有他自己要走的道路,我学不来的,因为我不是他。同样的,我也有自己的道路,他也走不来。二师祖派善恶堂的人来寻事,也是在试探师祖,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就连回应都没有?”无喜问道。

    千佛山的二师祖即是问罪长老,也是善恶堂的大长老,他一人之下,万僧之上,只有寂灭如来在他上方。

    “无喜,我问你,原乡佛是遵谁的法旨而下山的。”寂灭如来忽地问道。

    “难道不是师祖命令他下山的吗。”无喜奇怪道。

    “不,他离开之前,去拜见的是问罪长老,而非我。”寂灭如来又道。

    “如是。”无喜道,“看来二师祖对金蚕子小师叔还很在意,哪怕他活了第二世,仍不打算放过小师叔。原乡佛是为了杀金蚕子小师叔才下山的,如今,他的禅灯快灭了,最担忧的自然要数二师祖了。”

    “善恶堂与禅灯房一墙之隔。”寂灭如来再道,“你小师叔的禅灯也在问罪长老手里。”

    “弟子明白了。”无喜道。

    “不,你不明白。”寂灭如来道。

    一句你不明白之后,莲台安静了下来,千佛山的住持再无任何话语。而问禅刀被佛光不断地冲刷,戾气顿消,凶焰尽敛,像是一柄死去了的禅刀。

    小沙弥望了一眼莲台,视线在问禅刀的刀刃上扫过,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将自己的颈项靠过去的冲动,任其割开他的血管……

    “噗!”

    无喜忽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向后栽去。

    刷!刷!刷!数十道佛光扫向地上的小沙弥,照亮他的灵台与生命之海。“啊。”无喜幡然醒悟,这才四肢伏地,骇然道:“是弟子错了,不该对问禅刀起了贪心。差点铸成大错,以至身死。师祖,请降下惩罚!”

    然而寂灭如来什么都没说,莲台也旋转而去,飞向镇兽山,去追寻如来真身。遽然间,问禅刀上旋起一缕金芒,一位小和尚脚踩金光,向无喜瞥去,“嘻嘻,小子,你一点也不老实,我差点被你的忠厚外表欺骗了。”

    那小和尚不是别人,正是问禅刀的器灵。他似乎在嘲笑小沙弥无喜。

    听到器灵的嘲笑声,无喜更加羞愧,额头贴地,冷汗涔涔。“师祖,我错了!”砰砰砰,砰砰砰!无喜以脑袋击地,将额头都砸出血来,可他仍然叩头不止。

    “寂灭如来,看看你身边待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先是金蚕子,他不服你,并与悲喜蚕成就一段姻缘,不,按照你的说法,那是孽缘!再来就是痴喜,他是真痴还是假愚,你真的不知吗。而地上跪着的无喜小和尚,他机灵着呢。死不了的,你不要管他。问罪长老,你的好师弟,他最想问罪的人可是你啊,寂灭如来!”问禅刀的器灵大笑道。

    当!当!当!问禅刀再次幌动,莲台也不再稳定,随着问禅刀一起摇幌。

    然而,任凭问禅刀的器灵如何嚣张,镇兽山,如来不语。

    寂灭如来注视着悲喜蚕的尸骨,就像是看一堆枯叶。“成也悲喜,败也悲喜。一切都因你而起,悲喜蚕!”

    哗啦啦!那堆尸骨忽地摊开,撒了一地,不能承受寂灭如来的佛威。

    而这时,莲台飞至,问禅刀终于安静下来,就是那嚣张的器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生怕惹怒了千佛山之主,他会一掌劈死他,让问禅刀成为无器灵之物。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不知如来

    悲喜蚕的尸骨陡地起了变化,惊动了问禅刀的器灵,那个小和尚模样的器灵。他当即道:“寂灭如来,怎回事,悲喜蚕不是被我斩了吗,为何她的尸骨上都是蚕卵,而且数量这么夸张。”

    小和尚目运两道寒光,扫向地上散开的骨头,只见表层密密麻麻,皆是蚕卵。而且几乎都是白色的,可有几个蚕卵却是黑色的,望之不祥,妖气冲天。

    砰!砰!砰!

    莲台遽震,被妖气一扫,向上抛起,可问禅刀岂会置之不顾,刀身一旋,数千道戾气迸腾而出,向下飞坠,戾气之中,有数万具尸骸浮沉不定,他们都是死在问禅刀之下的极凶亦或大恶之人,当然,也有善人,可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遇到了问禅刀,不做枉死鬼还能做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妖气再度冲天而起,将问禅刀释放的道道戾气冲散,而且有一条黑色的大蚕腾身而起,身在高空,它碧眼如月,绽放一团团的幽辉,像是萦绕在枝头的雾气,徐徐幌动。

    “什么啊,镇兽山不是清净无瑕之地吗,为何会有怨气,而且凝聚为妖蚕,生出灵识,它是要占山为王吗。寂灭如来,如果你的问罪师弟来了,他肯定很开心,因为你失责了,他将会联手千佛山的其他高僧,将你赶下住持大位。”问禅刀的器灵冷哼道。他这是在担心镇兽山,同时也在担忧寂灭如来,不知他的意图究竟为何。

    黑色的妖蚕觑定下方的寂灭如来,眼里尽是恨意,它似乎也继承了悲喜蚕的妒怨以及对佛门的无尽憎恨。

    但见妖蚕身躯扫动,四方云动,秽气迸涌,妖光冲天。

    “呜哈哈哈!”

    “是寂灭如来!”

    “寂灭如来,你镇住吾等,还敢来此地,真是胆大妄为,不怕将(消声)驴似的脑袋留在镇兽山吗。”

    “悲喜蚕,可怜的妖女,她因为爱上了你的得意门徒金蚕子,才冤死此山。落得这般下场,如今,她尸骨未寒,你又来焚其白骨,彻底葬送她的生机吗。”

    数千道声音响起,他们也没安好心,并非替悲喜蚕打抱不平,而是想扰乱寂灭如来的佛心,让其入魔。

    “哼!”

    问禅刀的器灵不屑道。啪的一声,他的小手拍在光头之上,登时,一道金色的长流升腾而起,犹如栖息在扶桑木上的太阳,绽放炽烈之光。刷!刷!刷!数十万道光华劈迸而出,整座镇兽山陷入一片哀嚎之中。

    “我若不做些什么,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吗。”小和尚怒道,“问禅刀既然能毁去你们的躯壳,同样能斩断你们的残魂。之所以将你们留下来,无非是寂灭如来心有不忍,可我就不一样了,惹恼了我,杀,杀,杀!任你是妖是人还是佛,我都杀掉。”

    当是时,问禅刀的器灵像是绝世凶灵,巍巍然,像是昆仑之山,镇兽山都要仰望他。

    待那些惨嚎声归于虚无之时,再没人敢多说什么。可是高空中的妖蚕极其不屑,它甚至没正眼去瞧小和尚。

    如来,妖蚕的眼里只有寂灭如来。那阻她、恨她、杀她的圣僧,前世之怨,并不会散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沉淀下来。“寂灭如来!”蓦地,妖蚕口吐人声,像是在鄙夷千佛山的住持。“你毁掉我的一切,同样毁掉了你的爱徒,这样做,你觉得满意吗。”

    寂灭如来,双眉飞起,像是两道银色的长绳甩动,“悲喜蚕,你还妄图重生吗,那些蚕卵,只有全部焚烧成灰烬,贫僧才能断送你对金蚕子的执念。唯有这样做,你才能再入轮回,而金蚕子也能再生禅心,终归佛门。”

    “哈哈哈!”妖蚕大笑,“你在嫉妒我们,生前,我差点修成天蚕。如果我有了天蚕的修为,你拿什么杀我,问禅刀吗。”

    “哼,修成天蚕。”问禅刀的器灵一脸蔑然,“你何德何能,还想成就天蚕之位,简直痴心妄想。我问你,你能放下金蚕子吗。如果不能,你如何断掉与他的孽缘,如何成为天蚕。天蚕绝情,而你情丝尚在,情孽深重,再让你活几世,也是枉然啊。”

    听到小和尚的嘲讽,妖蚕为之震怒,啪,它的身躯像是钢铁之流,忽地扫下,砸向问禅刀的器灵,“看你的脑袋是否结实。”妖蚕恼道。

    “寂灭如来,你倒是动手啊,烧掉悲喜蚕的蚕卵,每一颗都有孵化出新蚕的可能,我们统统不能放过,全焚掉。”小和尚吼道。

    飕!飕!

    寂灭如来的银色长眉扫向妖蚕,并将它震退。任凭它重如山岳,也经不起长眉的扫撞,轰然倒退。碧光炸舞,妖光荡涌。

    锵!

    问禅刀忽然从莲台飞起,不受寂灭如来的控制,径直斩向妖蚕。

    “你们中计了。”忽然间,妖蚕大笑,嘭的一声,她的身躯绽放一团绿色的尸雾,其中裹着一只金色的蚕卵。

    嗤嗤嗤,嗤嗤嗤!金色的蚕卵忽地绽放数万道长光,缠住了问禅刀、寂灭如来的一道长眉,将它们拖向蚕卵。“你们都是悲喜蚕的养料啊。”妖蚕大笑。

    “图豆!”

    倏尔,妖蚕的身躯一摆,一张古图旋了出去,登时,光焰迸旋,神华耀世。古图陡地张开,而上面画着的则是无数土豆。

    就在问禅刀的器灵目瞪口呆之际,古图中的土豆,一颗颗飞出,数量多到数不尽,砰砰砰,砰砰砰,砸向小和尚、寂灭如来。“哼,图豆是悲喜蚕生前的妖丹所化,千佛山的恶僧啊,你并未将其完全毁掉!”妖蚕冷漠道。

    “图豆?”

    小和尚冷笑,“妖蚕,你妄想再造悲喜蚕,还仿造出图豆。只是徒具其形而已。因为只有真正的天蚕才拥有图豆。”

    “你先活下来再说吧。”妖蚕不屑道。

    咚!咚!咚!咚!

    金色的蚕卵忽地发出一声声巨响,像是心脏在跳动。寂灭如来、妖蚕、问禅刀的器灵同时瞥向它,并道:“怎会如此!”

    寂灭如来的长眉以及问禅刀忽地离开了蚕卵,它们像是被排斥了。妖蚕又怒又惊,高声道:“悲喜蚕,你在期望什么,我因你而生,也同样因你而死,可就算死,我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小和尚一张手,摄来问禅刀,刀柄甫一落入他手中,他与刀像是一体,不可分割。器灵如刀,刀似器灵。

    铿锵!小和尚将问禅刀指向金色的蚕卵以及黑色的妖蚕,“你们妄想吃掉这孩子,可否问过我的意见。寂灭如来,你看清了吗,那枚蚕卵才是悲喜蚕重生的关键所在。你能忍受它的存在吗,这里可是镇兽山,你真的明白此山的意义?”

    事到如今,反而由问禅刀的器灵提醒千佛山的佛主不可忘却此身之责。

    呼!

    银色的长眉收拢而来,落入寂灭如来的手里,他用手指拈起眉梢,并在指头上缠了几圈,“忘禅儿,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寂灭如来忽道。

    “嗯?”问禅刀的器灵陡地一惊,因为千佛山之主有几十年没叫过他的本名了,忘禅儿。

    问禅刀本没有器灵的,经由寂灭如来佛光的净化,器灵才渐渐蕴出,以小和尚的姿态现身。其时,金蚕子也在,彼年,金蚕子还是虔诚的佛子,拜在寂灭如来门下,前途不可限量。问禅刀的器灵诞生之际,金蚕子道:“师尊,请赐予他名字。”寂灭如来拈眉而笑,并道:“忘禅儿。”如是,那器灵便拥有了自己的名字,是一生的束缚,同样也是生命的起端。

    忘禅儿有些失神,抓着问禅刀的手也在轻抖,他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忘禅儿三个字。”

    寂灭如来没有理会忘禅儿,缠在他手指上的眉梢,忽地断开,像是一个个指环,共有九个。每个指环都在旋转,忽地飞离如来之指,在空中排成一列,呼呼怒旋,登时,银光迸舞,犹如千年雪落。

    不止是忘禅儿,就是黑色的妖蚕也被那九个指环吸引了,心生忌惮,本能地向后退去,远离九指环。

    寂灭如来炼化自己的左眉,斩断眉梢,化为九个指环。每个指环都如同佛之分身,具有如来的不世神通。“不好,他动怒了,要杀掉悲喜蚕留下的金色蚕卵。”妖蚕畏惧道。它虽然害怕,可也知道自己诞生的意义,是为了让悲喜蚕获得新生。目的如若不成,它此生活着将再无任何意义。“图豆!”妖蚕大喝一声。呼喇喇,妖风怒拂,那张古图当即延展开来,长千里,宽五十里,像是横亘在苍穹之下的万古长河,凶威尽放,似要将这片天地都给毁去。

    而在古图之上,一株株怪树蔚然成荫,可是它们的枝头悬挂的却是土豆,颜色各异的土豆,有红色的,有蓝色的,有黑色的,还有金色的。

    那些土豆,大小不一,有的比堪比人头,有的像是蚕豆,其中最夸张的那颗土豆,像是土丘,高有百丈,而那土豆皮则像是厚重的铠甲,上面还有很多尖刺,都在保护着它。

    妖蚕也不管金色的蚕卵愿不愿意,它一张口,一团黑雾涌出,吞殁了蚕卵,刹那间,黑雾倒涌而归,没入妖蚕之腹,被它吃掉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悲喜蚕。所以你就安静地等待吧,你很快就能与金蚕子相遇了。”妖蚕分出一缕念识,直接劈入蚕卵之内,告知里面尚未成形的幼蚕。它还很脆弱,任何外力的摧撞,都会将它彻底湮灭。

    “啊……”幼蚕发出一声叹气,像是在感叹自己的不幸,又像是在担忧前世的情人。

    人道,千尺红台,万丈之尘,皆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与命定之人相遇。

    金蚕子啊。幼蚕又是一声叹气,金色的蚕卵遽地动了一下,旋即,妖蚕体内的黑雾开始迸涌,全都窜入金色的蚕卵,成了它的食物。

    妖蚕大惊,传声道:“悲喜蚕,你在做什么!为何要从内部伤害我。”

    幼蚕并未答话,仍旧吸收黑雾。

    这些雾气相当于妖蚕的生命之源,若被吞噬一空,它也不能活下去了。“住手,快住手。。”妖蚕怒吼,“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可不是这种死法。”

    因为分心了,妖蚕再不能控制那张巨大的古图。

    轰隆!

    忘禅儿一刀斩下,刀气如山川,向前推移,撞向古图,几十棵怪树被拦腰撞断了,枝头悬挂的土豆散落在地。

    寂灭如来抖开僧袍,佛气如海,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将镇兽山都覆盖了。天空昏暗,山河移位,地裂千里,杀机遽地升起,与佛气汇成一路,犹如恶龙出海,挟万丈凶焰,腾啸而出,撞向妖蚕。

    比起古图千佛山之主更在意被妖蚕暂时吃掉的金色蚕卵,“悲喜蚕,你就算重生了,又能如何。贫僧能斩你前世,自能斩去这一世。你活多少世,贫僧葬你多少次。”

    佛气之后,九个指环飕飕飞出,而且它们的直径很快就超过了千丈,照着妖蚕的脑袋坠去,要将其困住,以至镇杀。

    而妖蚕腹中,金色的蚕卵也与命运争夺先机,天要她死,佛也她亡。她偏不!

    身为女儿身,终其一生,若不能和相爱的人红尘一场,她宁愿没来过这世上。很快,妖蚕的叱喝声停了下来,因为它的生命之源都被金色的蚕卵完全吸纳了,成了一具尸壳,再无任何生机。

    嘭的一声巨响。

    金色的蚕卵遽地冲出妖蚕之腹,登时,金色的妖光迸滚开来,像是江河湖海都被煮沸了。嗤嗤嗤!嗤嗤嗤!妖光方甫照到佛气,一道道黑烟迸腾而起,佛气都被妖化了,反而成了妖气。

    倏尔,九个指环撞来,还未靠近,一重重的浪涛掀天而起,将妖气盖下,将妖光粉碎。

    忘禅儿执定问禅刀,冷笑不已,“悲喜蚕啊悲喜蚕,谁给的你自信,敢在镇兽山反抗寂灭如来,真是滑稽啊。”他话语未落,一颗庞重的土豆从天而降,投下巨大的黑影。忘禅儿悚然一惊,“不好,还有图豆并未除掉。”

    锵!锵!锵!

    忘禅儿连斩数十刀,禅光如虹,刀气似江水,逆天而起,轰向那颗巨大的土豆。

    轰隆隆!

    土豆一震,禅光与刀气都溃散了。而那张古图也开始收拢,倏地飞向金色的蚕卵,盖了下去,将其裹住,像是棉被。

    当!当!当!当!

    九个指环,连环而来,撞中被古图裹住的金色蚕卵,发出一声声金属颤声,撼动十方,云海迸舞,苍穹颤栗。

    而这时,地上散开的前一世的悲喜蚕的尸骨向天空飞去,尸骨上依附的蚕卵也都化为一道道醇郁的妖流,被金色的蚕卵全部吃掉了。

    咔嚓咔嚓,前世悲喜蚕的骸骨迸裂,化为骨粉,也撒向这一世的幼蚕。

    寂灭如来却未阻止这一切发生。而是冷眼相望,那双寂灭如枯井的佛眼之中,并无任何表情。

第五百九十章 青山无水

    忘禅儿心惊不已,尚且不知千佛山的住持在打什么主意,可他唯一确定的是,寂灭如来不会放过悲喜蚕,哪怕她转世,破茧而出,仍会被如来斩灭。

    金色的蚕卵迸绽出道道光华,连同古图一起遮藏起来,像是巨大的茧子。

    忘禅儿只是匆匆一瞥,随即收敛心神,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一颗巨大的土豆。轰隆隆,土豆从天而降,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让众生都感到绝望。可忘禅儿是器灵,问禅刀的器灵,他虽受一些影响,可斗志不减,遽地迸生。

    如今,问禅刀在忘禅儿手里,他拎起可以祸世同样能济世的佛门之刀,遽地斩向那颗巨大的土豆,“帝花之秀。”只听忘禅儿漠然道。

    哧哧哧!哧哧哧!刀气如丝线,迸飙而起,刀丝连成一片,结出一株帝花,花开三十三瓣,每一瓣都有十丈长。

    帝花,刀气所凝之花,散发着无尽的杀气,澎湃涌起,怒旋而出,斩向土豆。

    可那颗巨大的土豆是从古图中冲出来的,本身就很邪异,而且土豆之中藏着另外一只核心土豆,即是豆中有豆,非是逗你玩。

    当!当!当!当!

    帝花的边缘斩中土豆,发出一声声金铁交鸣之声,可是土豆之皮尚在,而且无损。纵是帝花,也能伤到它。

    这时,忘禅儿目空无人,进入一种空明状态。而问禅刀也被他祭了起来,悬在他上方,洒开万道刀华,照耀十方。“陈年独秀。”蓦地,忘禅儿大声喝道。

    既然帝花之秀奈何不得土豆,忘禅儿只好施展“陈年独秀”。铮铮铮!问禅刀迸发出数十道厉吟,犹如龙吟起于沧海,呼啸冲出山林。

    轰隆一声巨响,一优秀的俊美的中年汉子自万道佛光之中凭虚显化,他身高八十八丈,头悬梁,锥刺股,自号“陈年独秀”。他道:“忘禅儿,你将我封印在刀中,今天为何把我放出来。你会后悔的。”

    忘禅儿冷笑道:“在我后悔之前,你还不快些与帝花,一起毁掉那只土豆,它马上就要砸下来了。”

    那名为“陈年独秀”的俊美中年汉子大笑三声,哈哈哈,“由我出面,谁敢杀你。且看我的宝贝。”只见他大手向天拍去,轰的一声大响,一坛醋怒旋而起。“这可是陈年老醋,醋界之王赠予我的。”

    帝花之秀,陈年独秀,两大杀招齐出,此外,一坛醋也飞了起来,终于止住了巨大土豆的攻击势头。哗啦啦,醋坛子里涌出一道道黑色的水流,登时,恋爱的酸臭味迸滚叠荡。忘禅儿惊道:“陈年独秀,你还恋爱了!”

    身高八十八丈的中年汉子漠然道:“我咋就不能恋爱,就算我在问禅刀之中,个人魅力仍然不减,刀中的小世界,有数千姑娘都被我的气质俘获了,成了我的情人。”

    说话间,陈年独秀右臂挥起,哧啦,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随即,一杆画笔出现了,“还好我没忘记自己还是画界之人,滑稽啊啊啊啊呀!”

    陈年独秀,手执画笔,以云海为墨,以苍穹为画布,开始作画。“剑出江南,鞘藏绝渊。师出无名!”

    陡然间,陈年独秀散发着滔天杀气,像是一柄绝世凶剑,他曾进入画界,可并未拜师学艺,完全是自学成才,而且他喜欢临摹剑贴,画出来的剑,全都锋利无俦,

    那颗土豆,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陈年独秀的可怕威势,它的坠落之势陡地一缓,而土豆皮忽然裂开,里面窜出一条条绿色的藤蔓,像是几千条毒蛇,遽地扫向陈年独秀,妄图打断他的作画行为。

    “帝花!”陈年独秀喝道,“你还在等什么,与我一起斩了那颗土豆。”

    闻言,帝花旋转的速度更疾,嗤嗤嗤,寒气迸扫,随后凝结成长链,皆是冰链,共有八百多道冰链,哗啦啦,冰链劈向绿色的藤蔓,阻止它们靠近陈年独秀。

    忘禅儿在一旁,持刀而立,笑道:“很好,帝花之秀与陈年独秀终于肯合作了,我还担心自己人大打出手,会误事呢。”

    崩!崩!崩!崩!

    冰链与藤蔓劈撞在一处,全都裂开,化为碎屑,抛舞开来。

    而帝花已经为陈年独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他画作已成。苍穹之下,云海之上,一幅画卷徐徐摊开,剑,剑,剑!画中只有剑,再无其它。

    “剑出画山。”蓦地,陡听陈年独秀喝道。他画笔一点,几百滴彩墨洒出,飞洒向那幅画卷,登时,画山之上的一柄柄剑像是活了过来,锵!锵!锵!剑鸣铮铮,其声清越,传出画山,贯彻琼霄。

    当是时,中年汉子陈年独秀,背负苍天,俯瞰大地,他甚至无视悬在他上方的那颗大土豆,俱来矣,皆杀。刷刷刷!刷刷刷!画山之中,一柄柄利剑陡地破空而去,撕裂长空,斩向大土豆。

    呼!帝花怒旋而起,避开一柄柄杀剑。

    而此时,大土豆放出去的藤蔓全被斩碎了,它呼呼旋动,荡开数千重光华,陡地降下,像是山麓砸了下去。

    砰!砰!砰!砰!

    出自画山的长剑,将数千重光华全都斩落,劈成光屑,随剑风荡洒而去。

    忽地,陈年独秀,脚踩帝花,头悬画笔,他大袖飘舞,眼有神采,出尘之姿,宛若仙尊。“来。”他道了一个字。

    锵!

    一口百丈长的古剑剖开虚空,遽然而至,降落在陈年独秀身前,那剑甚至要比他还高,杀气如涛,迸涌不休。当的一声,陈年独秀一掌拍出,按在剑身之上。登时,剑光迸飙,劈入青霄,荡尽十方烟云。

    “帝花之秀,陈年独秀,再来就是造化钟神秀!”忘禅儿喝道。

    而陈年独秀面前的那柄巨剑,即是神秀剑。“怎有可能,我尚且不能召唤出来神秀剑,可陈年独秀却能,怪也!”问禅刀的器灵困惑道,他瞠目结舌,同时也感叹三秀居然能和睦相处。

    嗡!

    剑浪遽起,抛向高空,长达千余丈。轰隆一声震响,那颗大土豆被剑浪扫及,登时,皮裂,豆泥迸散。

    刷!刷!刷!又是几十道剑光迸起,犹如烈日高悬,将土豆泥蒸发至尽,俱成灰烬。

    哪怕是神秀剑入世了,仍不能引起寂灭如来的注意,而在他的佛眼中倒映的则是一只幼蚕,还未出世的幼蚕。此蚕相当于是悲喜蚕重生之躯,时间到了,它的神识也会被悲喜蚕占据,彻底同化。

    镇兽山,封印的可不止是悲喜蚕。只因寂灭如来憎恨她,所以才在镇兽山将其葬之。而且还是当着金蚕子的面。

    轰!

    尘烟迸起,焰浪沸滚,一道骄狂的身影遽地飞起,他的骨骼被千余道神铁所铸的长链穿过,哗啦啦,铁链撞击声不绝于耳。此人苏醒了,而且明目张胆地告诉千佛山的主持,他醒来了,并不惧佛。若非神链加身,他将会与千佛之主一战,哪怕耗尽毕生之力也无妨。

    “悲喜蚕就要出世了吗。”这人冷笑。他眸光微绽,哧啦,哧啦,电光迸穿虚空,扫向忘禅儿以及陈年独秀。

    “哼!”

    忘禅儿嗤笑道。“我道是谁,是你啊,阶下囚,笼中的狗一般的废物。”问禅刀的器灵鄙夷地瞥向被神链困住的汉子。他们也是旧识。

    当啷!

    问禅刀斜斩而出,劈碎那道刺来的电光。

    “忘禅儿,你还是那么狂妄。可惜,在我面前,哪有你嚣张的份。”虽被神铁之链束住,那汉子仍是狂傲不羁,怒发飞舞,犹如长虹经天,邪眼一扫,虚电迸绽。

    “皇阿马。”忘禅儿喝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而现在,我有三秀在身旁,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蚱那么久简单。帝花之秀,陈年独秀,造化钟神秀!”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敢忘记我的名字。”远处的汉子笑道。

    是的,他即是皇阿马,半人半马。此君行事,只凭喜好,正道之人杀,邪道之人也杀,看得顺眼的人杀,不顺眼的人同样杀。正因为杀掉的人太多了,才恶名昭彰,引起很多人的忌惮,故而有人前来千佛山,递上状纸,诉诸皇阿马的诸多恶行。于是,善恶堂的大长老,即问罪长老,亲自下山,与皇阿马撕比,最终将他擒下,并且斩断他的两双马蹄,削去它的一对马尾,并用神铁之链困住他,关在镇兽山,永世不得离开。

    “嗯?”

    皇阿马忽地瞥向空中的那团金色的光团,里面沉睡着的是幼蚕,它还在蚕卵之中,而且覆盖着一层古图,那图还是半器,并不完全。可悲喜蚕若能成为天蚕,她的古图也能成为真正的图豆。

    天蚕图豆!

    “可惜了,悲喜蚕斩不断情丝。她与金蚕子都会不幸,注定无缘无分。上一世,他们被寂灭如来拆散了,这一世亦然。寂灭老儿不会放过他们的,哈哈哈。”皇阿马大笑,哗啦啦,他身上的铁链相互撞击,发出脆响,火光迸舞,神芒飞涌。

    忘禅儿与陈年独秀对皇阿马都有意见,看他不顺眼,可是两人都没动手,因为他们知道那厮的可怕之处。虽然被困,仍能跳来跳去,像是没事的人,身体天赋可见一斑。

    幼蚕被很多双眼睛关注着,它此时焦躁不安,妖气遂生,迸散而去,当当当,接连劈向九个指环,将它们挥退。

    飕!飕!飕!

    九个指环再次飞冲而至,聚在幼蚕四周,不愿离去。可它们并不是在守护幼蚕,而是伺机而动,为了斩杀它。这些指环皆由寂灭如来的长眉所化,等同他的分身。

    此时,幼蚕就像是被九个寂灭如来冷漠地盯着,如芒在背,异常难受。更可怕的是,它的妖丹裂开了,咔嚓咔嚓咔嚓,裂纹遽生,像是瓷器被砸了一下,碎纹遍布。

    吃了妖蚕之后,幼蚕仍不能冲出去,只要它还在镇兽山,就不是寂灭如来的对手,哪怕是离开了,也非如来之敌。“这恶僧想做什么,要杀就杀,为何还不动手。”幼蚕忽地平静下来,一张口,吐出数百道蚕丝。崩!崩!崩!蚕丝炸开,化为齑粉。可它腹中的妖丹却愈合了,再无裂痕。方才,它吐出的蚕丝,正是用来治愈妖丹之痕的药渣所化。

    心有忌惮,幼蚕一点也不觉得安全,金蚕子,我的爱人,你在哪里!幼蚕已经有了悲喜蚕的部分神识,开始苦思上一世的情人,情丝一经生出,即化为相思红豆,砰砰砰,砸向幼蚕,将它的躯壳轰砸的破烂不堪,血水迸涌,骨裂肉碎。“啊!”幼蚕痛呼,它在蚕卵之中不断撞击四侧。可相思之苦岂能轻易化去,越是念念不忘,它越是痛苦,以至肝肠寸断,泪水成河。

    “金蚕子,我恨你,金蚕子!”幼蚕吼道,在它上当,有一道青色的长线垂下,长线的一头缠在幼蚕的身上,另外一头不知道飘向何方。

    “哼,情丝已成,还未成为红线。”寂灭如来冷笑,他觑定那道青色的长线,并没将它斩断,因为他知道青色长线的另外一头就在金蚕子身上。“孽徒,你死不知悔改,还打算背叛佛门吗。”千佛山之主颇为恼怒,现了嗔相,佛之怒气,遍扫千里方圆。哗啦啦,那锁住皇阿马的神铁之链也有感应,遽烈幌荡。

    噗!噗!噗!皇阿马周身,迸绽一团团血光,可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寂灭如来,你又妄动嗔火了,你那不孝的徒儿,可真是有前途啊。要是让你的问罪师弟见了他,岂不是天大的不幸。同门相杀,哈哈哈,想想就觉得有趣。”皇阿马不愿放下口舌之利,仍然讽刺寂灭如来。

    忘禅儿忽地对陈年独秀下令道:“不用等了,你我一起上,杀了皇阿马,他是被问罪老儿擒来的,和寂灭如来无关。我们杀了就当是误伤了他。问罪老儿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样真的好吗。”陈年独秀笑道,他虽忌惮皇阿马,可更想将他斩去头颅,彻底葬送他。

    “我说了算。”忘禅儿哼道。

    “是是是,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陈年独秀也不与问禅刀的器灵争辩,毫无意义。

    刷!刷!

    忘禅儿、陈年独秀先后遁出,飞向皇阿马那边。出人意料的是,寂灭如来也未阻止他们。这着实让忘禅儿惊讶。“他是怎么了,为何不做做样子。”

    皇阿马邪眼一瞥,登时,邪光飞迸,犹如黑色的毒蛾,铺天盖地罩下,涌向忘禅儿、陈年独秀。“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蠢物,也敢对我动手。”皇阿马不屑道,“还是让问罪老儿过来吧,他才配与我撕比。至于你们,我……”

    “你在叫我吗。”

    倏尔,一道声音炸起。

    问罪长老!

    善恶堂的问罪长老来了,他亦是寂灭如来的师弟,千佛山的二师祖。

第五百九十一章 枯坐蚕山

    皇阿马才提到千佛山的二师祖,问罪长老倏然而至,他并未征得寂灭如来的同意,兀自而来。

    轰!黑色的佛气犹如铅云,不住翻滚,在问罪长老前方迸涌,扫向皇阿马以及忘禅儿、陈年独秀。“不好,这老东西来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陈年独秀惊道。他不惧皇阿马,可他很怕千佛山善恶堂的大长老。

    将身一转,剑气迸开。陈年独秀双掌按向神秀剑的剑身,当的一声怒响,百丈高的长剑怒啸而出,陡地斩向那团那道黑色的佛气。

    蓬!

    佛气迸荡,倏化黑雨,洒向整座镇兽山,为其镀上一层乌光,漆黑如玉。

    “住持。”

    蓦地,问罪长老喝道。他手里拎着两盏禅灯,一盏是原乡佛的,还有一盏是金蚕子的。可两盏灯明显不一样。原乡佛的还剩下一缕残光,金蚕子的禅灯长明不灭。

    “你说这是怎回事,住持。”善恶堂的大长老又道。他直接质问寂灭如来,也不尊他是千佛山之主。

    “师弟。”寂灭如来忽道,“你为何而来,是为了问罪金蚕子,还是说,你想将贫僧拉入地狱,永不得超生。”千佛山之主冷漠道。

    飕的一声,九个指环,分出一个,斩向问罪长老。

    “嗯?”善恶堂的大长老不悦道,师兄,你终于现出那张丑恶的脸,要杀了我吗。哼!善恶堂的大长老骄傲无比,他右脚甫一跺地,咔嚓,地裂数十丈,深壑向前迸去。

    当!

    一块黑色的玉石自地下冲出,那玉石有一人高,背对着问罪长老,迎向怒飞而来的指环。当啷!指环与玉石碰撞的刹那,发出一声脆声,像是琼枝碎掉了。

    问罪长老以玉石挡下了一枚指环,可他并无任何喜色,“师兄炼化自己的长眉,铸有九枚指环,如今只飞来了一个。还有八枚未动。”

    倏尔,又听崩的一声,黑色的玉石荡炸开来,玉屑抛舞如黑色的霜雪。

    然而玉碎之后,方见石中之物。

    刀!

    黑玉之中封印的同样是一柄刀。寂灭如来用的是问禅刀,而问罪长老用的则是苦行僧刀。

    苦行僧刀甫一入世,刀光倒卷而起,抛向天空。“啊,是苦行僧刀!”忘禅儿骇然道,“这刀怎会在你手里。我寻它多年未果……”

    可见面的方式和忘禅儿想象的不同。他们不该这样相遇的。

    问禅刀有器灵,苦行僧刀也有器灵。嗡的一声颤响,一团黑芒迸开,器灵现。

    “忘禅儿,你对我还不死心吗。”苦行僧刀的器灵笑道。她是一女子,黑发如瀑,吐气如兰,可言谈中又有几分淡漠之意,似在嘲笑忘禅儿。

    “冰婵!”

    只听忘禅儿怒道,“若非你的缘故,我怎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那名为冰婵的女子正是苦行僧刀的器灵,她向后拢了拢头发,并整理了一下钗子。“只有没用的汉子才会抱怨生活的不公平,为何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呢。我或许陷害过你,可那已是过去时,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非真汉子也。”

    “住口!”忘禅儿大怒。啪!他照着自己的脑瓢拍了一下,倏然间,他的头皮竟然生出头发来,而且发质很好,并未焦枯。

    “哎呀,小和尚,你这是要还俗吗,见了姐姐,你动了凡心吗。嘻嘻……”冰婵笑道,她虽然在笑,可眉眼间都是杀机。问禅刀与苦行僧刀的持有者不合,而两刀的器灵同样不合。

    刷!

    陈年独秀飞了过来,站在忘禅儿旁边,并用手将他捧了起来。“你太矮了,我几乎看不清楚你脸上的苦比之色。”陈年独秀笑道。他分明是来看笑话的,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三秀是和忘禅儿一伙的,一损俱损。

    唇亡齿寒之说,陈年独秀还是明白的,他的一只手都能盛放忘禅儿,这小和尚就像是手办,看上去还有些萌,就是他脸上的表情太扭曲了,有些破坏气氛。

    苦行僧刀被问罪长老摄来,抓在手中。可冰婵却没站在善恶堂大长老那边,她可凭自己的意识行动,不受任何人的制约。就是问罪长老也不好过分干涉她的事。“师兄,那里面的可是悲喜蚕。我看到情丝了,为何不斩断它。难道你心有不忍,怕断了青色的长丝,你那宝贝徒弟金蚕子也会受到伤害。我猜的是与不是。”

    寂灭如来并未答话,他自然在意爱徒的生死,可他更在意的千佛山的传承,不愿葬送在自己的手里,若真如此,他将是这座万年古刹的最恶之僧。

    嘭嘭嘭!嘭嘭嘭!

    六枚指环砸中了罩在蚕卵与古图外面的护体妖气。登时,妖风遽起,犹如利刃,与指环相撞,颤声不绝,火光迸窜。

    即是如此,千佛山之主仍放着青色的长丝不管,任其飘动。

    其实,问罪长老一点也不在意原乡佛的死活,就连拎着他的禅灯都觉得麻烦。倒是金蚕子的禅灯还有些价值,可用作筹码,和师兄谈交易。

    这边,住持大师兄与他的二师兄像是在参禅,寂然无语。而那边,忘禅儿在冰婵的嘲笑下,无名之火迸起数十丈高,若非陈年独秀抓着他,忘禅儿已经杀向他的死敌,那个可恶的女人。

    哪怕长出头发来,忘禅儿面对冰婵时,仍觉自惭形愧,那是源自他内心的卑微。

    明明问禅刀要比苦行僧刀更名贵,可器灵却反了过来。苦行僧刀的器灵像是女王,可问禅刀的器灵如那灰衣小厮,一脸气急败坏。

    当的一声,神秀剑被一块小石子击中。“啊。”陈年独秀失声道,因为神秀剑倒了下来,砸向他。

    是冰婵,她随手拈起一石子,掷了出去,却能撼动神秀剑。

    这绝非陈年独秀与忘禅儿乐意见到的。

    “忘禅儿,你和冰婵到底怎回事。你从未在三秀面前提起过。”陈年独秀忽道。他脚下的帝花以及神秀剑也凑了过来,想听听忘禅儿的解释。

    可忘禅儿换脸比翻书还快,他挥动问禅刀,陡地劈向帝花,嘭的一声,帝花迸旋而出,倏地远离陈年独秀与忘禅儿。

    身为三秀之一,帝花之秀没那么脆弱,还是能经得起几刀的。

    哧啦!

    神秀剑迸绽出一道剑流,涌向问禅刀,将它缠住,不让忘禅儿挥动它。“哼,三秀,你们真要与我为敌吗,冰婵还在对面,你们就不怕她笑话我等。”忘禅儿怒道。

    “怕个蛋。”陈年独秀道,“三秀之中,就我能讲话,它们都听我的。我尚且不怕,脸厚如墙,它们又怎会有想法。冰婵的言语攻击对三秀无效。”

    闻言,冰婵鼓掌,并道:“都道三秀之中就数陈年独秀最皮,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陈年独秀笑道:“赞谬了,小生收下你的赞美之词。”

    忘禅儿斥道:“陈年独秀,不要忘了你是谁的伙伴。再者,冰婵是什么样的女人,还有谁比我更清楚,她除了挖苦别人,还能做什么。你和她走得太近,最后遭罪的肯定是你,我是过来人,给你个忠告,珍爱生命与秀发,远离冰婵。”

    冰婵不悦道:“喂,姑娘我哪有你形容的那么坏。”

    就在两位器灵互相揶揄之际,皇阿马终于忍不住了,吼道:“够了啊,你们这些魂淡够了啊,都不把我当回事吗。我可是半人马族有史以来最帅的汉子,任何姑娘见了我都移不开眼睛,只求与我(消声)配。就是半人羊、驴、骡子见了我,也是合不(消声)腿。”

    被神铁之链穿骨而过的半人马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到了烂泥之中,还被狠狠地跺了几脚。打脸,这些来到镇兽山的(消声)驴与女人分明都是来打他的脸的。

    尽管皇阿马又是怪吼又是发火,可仍然不能引起众人的关注。他的存在感没了,较之空气还不如。

    吼!

    皇阿马仰天咆哮,他那小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我要将你们都做成火锅肉,统统吃掉。”半人马恨声道。

    烈焰迸起,焚烧千丈方圆。可是锁住半人马的神铁之链并不会熔化。哗啦啦,锁链不停幌动,因为皇阿马不再安分,他不停地向上飞奔,要将地上的长钉拉出来。

    铁链,一段锁住皇阿马的骨头,另外一段拴在长钉之上,而那些长钉都是经过千佛山的高僧祷祝过的,有降魔镇妖之效。

    “问罪老儿,看我,看我,看我啊!”皇阿马大叫道。“你难道忘了我,不可能的,我俊美如画中人,世上无双。你见了我,怎可能忘掉。”半人马很有自信。

    然而千佛山的二师祖,背对着皇阿马,并未正眼看他,只是刚到之时,瞥了一眼半人马,随后再不关注他。

    被抓的恶人,不值得同情。问罪长老嫉恶如仇,而且杀心很重,执掌善恶堂多年,从没人敢质疑他的颁下的法旨。他的弟子三千,全都忠心耿耿。二师祖让他们去死,他们绝不会活着。

    寂灭如来放出六枚指环去劈砍幼蚕张开的护体妖气,而他长眉倏地扬起,卷来余下的三枚指环,忽地甩向咆哮不已的皇阿马。因为用到半人马的时机到了。

    “哦。”问罪长老道了一声,眼瞥着三枚指环飞纵而出,他忽然明白了师兄的意图。“原来如此!”善恶堂的大长老笑道,师兄,你好手段。唤醒皇阿马,是为了让他再次长出马尾辫,引发他的萌之力。

    世间有云:马尾是萌之所在。

    而皇阿马,身份高贵,而且作恶无数,死有余辜。

    “寂灭如来!”

    皇阿马大喜,因为终于有人肯回应他的呼唤了,被当成是空气,实在是太委屈了,半人马心里直呼宝宝苦啊,都有小情绪了。

    飕!飕!飕!

    三枚指环破开虚空,斩向皇阿马,可它们并无杀气。

    就是皇阿马自己也觉惊异,怪哉,寂灭如来虽然不如他的师弟那般嫉恶如仇,可手段也很铁血。为何凭空掷来三枚指环?有何居心?皇阿马不明所以,忽地止住咆哮,他的背脊忽地炸开,蓬,一团血雾涌起,其中有一张弓,两支箭浮了出来。

    半人马擅长箭术,皇阿马亦然,而且他以自己的身体为贮藏弓箭的兵库,所以那张弓箭早已和他不分彼此,犹如他的身体的一部分。

    拈起两支长箭,皇阿马哼道:“寂灭如来,来啊,撕比哇。”

    崩!崩!

    两支长箭飚射而出,登时,血红色的轨迹嵌在空中,凝而不散,像是两道血泪。

    三枚指环之中,忽地分出两枚,一左一右,撞向两支长箭。砰!砰!箭头炸开,化为金属碎屑,抛撒一地。而第三枚指环瞬息而至,当的一声,斩断皇阿马的玄铁胎弓。

    厉风激荡,拂过皇阿马的额头,削去一层肉,深可见骨。

    “啊!”

    皇阿马痛道,他因为被神铁长链锁住,行动还是多有不便。想要恢复全盛时期的实力,难于登天。再说,此地是镇兽山,对他的功体有克制之效,又是一层制约。

    呼!

    第三枚指环像是项圈,落在皇阿马的脖颈上,将其拴住了。

    陈年独秀难得找到了新的话题,他对忘禅儿与冰婵说:“你们看,皇阿马像不像是一条狗,如来给他了专有的项圈。”

    冰婵对皇阿马毫无兴趣,连看都不愿看他,她道:“陈年独秀,让出神秀剑,我可让三秀保全。如果你不听话……”

    “我若不听话,怎样!”陈年独秀冷笑,他可不是冰婵的仆役,并没义务收遭她差遣。

    呼呼怒旋,帝花悬在陈年独秀前方,而且神秀剑对冰婵也有敌意,因为之前苦行僧刀的器灵用石子砸了它一下。

    三秀齐心,一致对外。这次,他们站在了忘禅儿这边。

    哼,难得他们都听我使唤。忘禅儿心道,他当然知道原因,不是因为他的魅力有多厉害,而是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即是冰婵,苦行僧刀的器灵。

    “拿走你的指环!寂灭如来,你还和以前那样,就会使些小手段,有本事摘掉铁链,我们一对一的撕比啊,这样才能显示你们佛门的气量与渡人之心。”皇阿马抱怨道。哗啦啦,神铁之链又在幌荡。

    “问罪长老。”蓦地,寂灭如来命令道。他这是以千佛住持的身份直接颁下法旨,善恶堂的大长老也只能遵命。

    “哼。”

    问罪长老虽然不悦,还是转身遁去。飞向皇阿马,他将揭去地上的长钉,并且收走铁链,赐予皇阿马暌违多年的自由之身。

    可是,那所谓的自由,也是有代价的。而且代价很重,皇阿马承受不起。

    “问罪老儿,你终于又正眼看我了。”皇阿马道。

    “闭嘴。”问罪长老挥起苦行僧刀,锵的一声,斩了过去。

    “吓!”

    皇阿马惊道。

第五百九十二章 菩提无心

    “不问天,不问地,此生只问恶人罪。”

    只听问罪长老大声道,他执掌善恶堂多年,亲手所杀的妖物、恶人无数。他的禅刀以苦行僧为名,施展起来,禅光迸涌,刀气如瀑,瞬间照定皇阿马。

    善恶堂的大长老听从掌门住持的法旨,和寂灭如来一道,拿皇阿马开刀。

    然而刀气落下,禅光拂来,所伤之人却非半人马,而是锁住他骨骼的神铁之链。崩!崩!崩!那一道道铁链倏地迸裂,化为无数金属碎屑,抛舞开来。

    “嗯?”

    皇阿马虽然疑惑,还是很高兴,只道千佛山的(消声)驴忽然发了慈悲之心,要放他离开。陡见皇阿马双臂齐振,那贯穿他手臂的最后两道铁链也碎掉了。

    神铁之链虽然消失了,可地上的长钉还在,上面血渍斑斑,不知镇杀了多少凶物。饶是皇阿马心高气傲,也很忌惮那些长钉。“你们想做好人,为何不摘走那些钉子。”半人马试着问道。

    “哼!”问罪长老冷声道,“做好人?你吗?你若是好人,天下再无恶人。”

    “那你为什么拿去我身上的锁链。”皇阿马奇怪道,“不是要放我离去麽。先说好,我不会感激你和寂灭如来老儿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杀回千佛山,砸了你们的佛堂,毁掉你们的佛像。”

    事到如今,问罪长老也不屑与皇阿马争辩,他只是冷笑。倏尔,问罪长老一刀斩出,刀气如绳,缠住一根根长钉,将其摘了起来。叮叮当当,长钉全都落入善恶堂大长老的袖子之中,被他收了。

    “自由了!我自由了!”

    皇阿马欢呼道,他从恍惚中醒了过来,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困住他的锁链与长钉全都不见了。“哈哈哈哈,问罪老儿,寂灭如来,你们还是很有善心的嘛,知道我罪不至死,不该关在镇兽山。”

    这位半人马的四蹄已被剁掉,可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就在问罪长老释放皇阿马的瞬间,飕!飕!飕!又是三枚指环旋斩而来,一枚劈向半人马的脊背,一枚斩向他的后颈,还有一枚像是银环,当头砸下。

    “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皇阿马笑道,“可是没关系。”

    半人马右掌劈入自己的身体,登时,血水迸涌,可他浑不在意。“出来吧,我的本命之宝。”叮的一声,皇阿马自他的生命之海中拎出一支长针。

    针长三尺,闪烁着血光。

    只见皇阿马拈起长针,大叫一声,“容嬷嬷,你还不出来!”

    蓬!一团绚光炸开,像是光雨纷洒。“主人,是你再叫我吗。”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说不出的难听。

    一老妪走了出来,她即是长针的器灵,容嬷嬷。

    “你们这些和尚,又想对我的主人不利。”容嬷嬷不悦道,她十指翻动,咻咻咻!咻咻咻!针形指劲飚射而出,将三枚指环都击落了。

    那些指环可都是寂灭如来的法器,等同于他的分身,如今被击落,可见容嬷嬷的可怕之处,她是一位强势而且乖戾的老妪。“老身最讨厌和尚了,你们这些虚伪的(消声)驴。”她补充道。

    “哦,你还将本命之器藏了起来,为何现在又将它释放了。”问罪长老饶有兴趣,笑着问道。他的掌门师兄吃了亏,这是问罪长老乐意见到的。

    “半人马永不为奴。”皇阿马傲娇地说道,“问罪老儿,关于我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容嬷嬷,你选择一人,杀了他。”

    “此地是镇兽山,我行动多有不便。”容嬷嬷忽道,“所以他们俩个,我谁也杀不掉。而且问禅刀与苦行僧刀的器灵也在。就让老身和他们一起过过招。来!”老妪向忘禅儿、冰婵招呼道,要和他们撕比。

    忘禅儿与冰婵原本是厮斗,听到容嬷嬷的请战之言,俩人停了下来,刷刷刷刷,他们同时瞥向老妪。心道,这老怪物想做什么,活了一把年纪了,为何不自己主动跳到棺材里,兴许还能保全尸体。

    鄙夷,不止是忘禅儿,就是冰婵与陈年独秀也很鄙夷容嬷嬷。因为对方的长相与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刻薄。这也是一种本事,能让人记住她。只是不讨喜而已。

    冰婵将手洒开,哧哧哧,几十道寒气迸滚而出。叮!叮!叮!一根根长针被寒气扫断了,它们都是容嬷嬷投掷过来的,只是她在暗中行事,极其卑鄙,这让苦行僧刀的器灵更是火大。“老太婆,你年轻时也是这般德行吗。”

    “小姑娘。”容嬷嬷笑了,“老身年轻时,比你好看多了。你见了也会自惭形愧,哈哈哈,虽然这样说会让你生气,我还是要讲实话。”容嬷嬷自信道。

    谁都年轻过,容嬷嬷亦然。她是器灵,可也是从萝莉开始,慢慢变老,成了老太婆。时间最是无情啊,如同刀子,在女人脸上割出裂痕,那是岁月的痕迹。

    冰婵可不想知道容嬷嬷年轻时长什么样,也无兴趣。可她很年轻,这是他最大的资本。

    容嬷嬷只是瞥了一眼冰婵,就已知道她的想法,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而且太相信自己的脸蛋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方会知道以颜值识人的狗太多了,而且Ta们大都喜新厌旧。看着冰婵那张绝美的脸,容嬷嬷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敢在时间老化了冰婵之前,划破她的脸,让她也体会一下什么是人情冷暖。

    “看老身用针扎死你啊!”容嬷嬷忽然道。

    腾!

    老妪脚下迸起数十丈高的光焰,代表她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最高处。只见容嬷嬷的头发飞扫而出,每一根头发都像是钢丝,而且头发末梢都是尖的,像是针尖。嗤嗤嗤,嗤嗤嗤!无数头发丝刺向冰婵。而容嬷嬷也笑了,她似乎能看到下一瞬,对面的年轻且漂亮的小丫头就会变丑,比她这个老太婆还丑陋。“嘎哈哈哈。”容嬷嬷提前大笑。

    “冰婵是我的对手,谁也不能动她,你亦然。”

    忽地,拥有了秀发的忘禅儿喝道,他不再是小和尚模样,而是偏偏贵公子,白衣似雪,气质儒雅,一扫之前的恶僧气息。

    可是,就算忘禅儿做出了改变,冰婵仍然不喜欢他。

    暗恋!

    问禅刀的器灵暗恋苦行僧刀的器灵。

    若是讲出去,肯定会在千佛山引起轰动,就是寂灭如来与问罪长老也保不住他们的器灵。因为太荒唐了,且不说千佛山的住持与他的师弟本来有隙,佛门规矩森严,近乎无情,两位器灵相爱,他们绝不会容忍这样情况发生。

    苦行僧刀的器灵,冰雪聪明,她早就知道了忘禅儿的心意,可冰婵有意逃避,而且还百般奚落她的追求者,只为断绝对方的那点念头。

    山有木兮木有枝,可是枝头花开,花落谁家人不知。

    “问心之刀。”遽地,忘禅儿冷喝道,问禅刀向前斩去,铿锵,刀吟尖厉,可将人的耳朵刺聋。容嬷嬷也觉不舒服,“哼,一个小和尚,也学人家谈情道爱吗。滑稽。”容嬷嬷一扭头,她的头发丝忽然散开,像是无数触足,抓向问禅刀。

    就在容嬷嬷的头发丝与问禅刀相接的刹那,嗤!嗤!嗤!一道道黑烟迸起,那些头发全被烧焦了。

    “我不是讲了吗,方才使用的是问心之刀,老太婆,你真的有心吗。”忘禅儿大声喝道。

    “心?”容嬷嬷一怔。

    什么心,年轻之心,爱美之心,过去之心,痛苦之心。俱逝矣,她的容颜与心都葬在了最美的年华之中,如今只有一具丑陋的皮附在骨头之上。

    “啊!”容嬷嬷痛呼道,她的头发断了数千根。和她的年龄不符的是,容嬷嬷的头发乌黑似玉,一如过去。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是最大的骄傲。断她头发,犹如拿刀去削她所剩无几的自尊。

    “你的心好痛吗。”忘禅儿还在那边得瑟,语气傲慢,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冰婵的注意。看我,向我这边看,冰婵,怎样,觉得我变帅了吗,忘禅儿心道,他不忘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据说这样颜值会加成。

    陈年独秀是局外人,他总算明白了,知道冰婵为何不喜欢忘禅儿,因为那厮实在是太烦了。而且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姑娘不是这样追的……

    “荒唐,寂灭如来就放任问禅刀的器灵这般德行?难以理解。”陈年独秀心道。千佛山的事,他不便参与。否则会有杀身之祸,说不定就会葬身镇兽山,成为一缕冤魂,飘荡在山涧。

    呼!

    容嬷嬷向前窜去,她右掌如刀,斜劈向在那边装比的忘禅儿,你敢伤我头发,我就要你命啊,容嬷嬷快要疯了,她不想有心,不想老去,只想时间停在她最美的刹那。

    “不知悔改。”

    忘禅儿冷声道。他再次挥动问禅刀,刀光一闪而逝,划过长空,犁开一道天堑,一颗颗红色的爱心浮了出来,连成一排。表白,忘禅儿分明是在向冰婵表白。就连陈年独秀与帝花之秀、神秀剑都看懂了,更何况是苦行僧刀的器灵。可冰婵转过身去,背对着忘禅儿,“我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再说,我喜欢的汉子绝不是你这样的小和尚。”冰婵暗道。

    有时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愿做那飞蛾,纵是跳向烛火,也无怨无悔。早在多年之前,忘禅儿就已是飞蛾,冰婵就是烛火。

    “冰婵!”

    蓦然间,问罪长老喝道。他虽然尽可能地给自己的器灵自由,可还是她的主人。“做你该做的事。”苦行僧刀的持有者又道。

    “是。”冰婵道。她正好找到了借口,可以远离忘禅儿。

    刷!

    冰婵纵身而起,身后迸起数百丈高的暴风雪,挡去了忘禅儿的视线,可是并不能断绝他的爱慕之心。一见冰婵误他终身。

    缘啊,是情,更是孽!

    当!

    忘禅儿一刀劈中容嬷嬷的右掌。可是后者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像是树皮炸裂,很难看。问禅刀的器灵顿觉恶心。“滚!”忘禅儿手腕用力,锵的一声,问禅刀沿着容嬷嬷的手斩向她的脸。

    “真是抱歉啊,没让你见到我最美时。”容嬷嬷诡异道,她额前的空气刘海,忽地飞起,现出额头。

    “啊!”忘禅儿道。他看到了容嬷嬷额头上刻着的字,奴。

    刷刷刷!刷刷刷!

    容嬷嬷额头上的“奴”字迸绽数万道光华,全都砍斫向忘禅儿,如此近的距离,就是问禅刀的器灵有通天能为,也能躲避。

    噗!噗!噗!

    忘禅儿的身体炸开,一团团血雾迸起,他像是血人。更让忘禅儿恐惧的是,他的伤口不能愈合,而且他自己的血倏地化为笼子,将他关了起来。

    血牢,忘禅儿被囚,关在血牢之中。

    容嬷嬷用手指蘸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个“奴”字更加凄艳,像是绽放在寒冬枯枝上的红色梨花。“那是你的坟墓。”容嬷嬷忽然将手指指向困住忘禅儿的血牢。“哈哈哈,小和尚,你到死也不能达成所愿。我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很开心了。”她的脸再次扭曲。咔嚓一声,容嬷嬷咬断自己的小拇指。“痛,只有痛苦才能提醒我,我还活着。”

    陈年独秀,帝花之秀,神秀剑,三秀都在,可他们都未出手相助。如果忘禅儿劈开血牢的能为都没,他们也没必要在和他结盟。

    盟友是建立双方的实力之上,若是废物,还能谈利益,可要是利益都没了,盟友只能杀掉或者被卖掉。

    刷刷!陈年独秀眼神冷漠如刀,瞥向血牢。

    血牢之中,忘禅儿的眼睛也变成红色的了,忽然,他的头发自行掉在地上。

    “啊,又成了光头。”陈年独秀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也是你的命运。接受它们吧,否则你只会痛苦下去。对谁都不好,你难道还不知寂灭如来的手段吗,他能杀掉金蚕子,同样能毁掉你。”

    “爱是痴,恨是痴,嗔也是痴。”忘禅儿忽道。他拎起问禅刀,对着血牢斩取。当!血牢发出一声巨响,血雾迷茫,朝天迸涌。

    蓦然间,忘禅儿左手食指刺向自己的心,并道:“我这里藏着一本难念的经。”

    陈年独秀不明所以,还以为忘禅儿疯了,所以才伤害自己。“快住手,小和尚,放弃冰婵,你才能重获新生,活的更像是自己。”

    其实,陈年独秀在和忘禅儿相处的过程当中,还是很欣赏他的。不忍见他早逝,一个女人而已,有必要吗,天大地大,非要逐那镜中之花,滑稽啊。

    “你们不明白的,三秀。”忘禅儿道。他用蘸着自己的心血的手指,陡地划向血牢。

    忽听咔嚓一声,血牢被斩为两截。

    出去了,忘禅儿走出了血牢。

    “不,不会的!”容嬷嬷难以置信道,“你怎可能冲出来,那是魔障啊,你最大的魔障。”

    “魔障吗。”忘禅儿道。他的左手食指像是一柄天刀,血气弥漫,可斩日月,可断山河。“容嬷嬷,我再问你一次,你有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