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玉经全文阅读 第29分节

281 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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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我家媳妇是七月初九来过月事的,从那以后就怀上了——”一个妇女挤进人群喊道。

    “哦,她叫什么名字?”哑姑忙得没时间抬头,只是匆匆问。

    “杨墨兰。”

    “好,杨墨兰,七月初七月经——哎,是初七才开始来呢,还是已经结束?”

    ……

    “大家不要挤,不要乱,排队排队啊,排好队再叫兰草姑娘登记,每个人都有份儿,都会登记——”杨大娘一面喊,一面看着大家排队。

    院子里很快排起好多人,幸亏都是老婆婆小媳妇小姑子嫂子大姨子,同为妇道人家,说起这些来月事啊怀娃娃一类的事儿也就没什么羞耻了。

    杨大娘将家里唯一的一张老木桌子抬出来供兰草使用。

    兰草展开笔墨纸砚,将前来登记的妇女情况一一记载清楚,包括姓名年纪妇科情况怀孕时间等。

    一天时间下来竟然登记了四十七位。

    “整整四十七个啊,小奶奶,这可就说明至少有四十七户人家是信任我们的,愿意请我去接生。”兰草摸着名册感叹。

    又接着根据上面记载的怀孕时间开始推算,用小奶奶教她的办法一一推算出她们临产的时间。

    杨大娘在一做针线,坐一会儿抬头瞅瞅兰草,眼里满是慈爱,“姑娘,你自己都看上去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你怎么就懂得那些女人生娃的行行道道呢?难道你就不害怕?”

    兰草脸上有点热,顿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小奶奶接生看到女人下体的震撼,说实话恶心得好几天都吃下饭。

    可是现在的兰草笃定地笑笑,摇摇头,“不害怕,我们小奶奶说过,生娃就是女人在遭难呢,我们要帮助她们度过难关,我们要是害怕了,那生娃的女人就更心里没底儿了,所以我就是害怕,还是要装作不害怕啊——”

    杨大娘笑了。

    两个人正说话呢,门外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姑娘,我家媳妇肚子疼好一阵了,你快去看看吧——”

    开门一看,是东街的一个妇女。

    兰草正在低头整理小箱子,“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现在怎么个疼法?”

    “今早吃饭的时候说有点疼,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林如如,她叫林如如。”

    也是巧了,兰草还没出门,又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冲过来,“姑娘,姑娘救命啊,我家媳妇生娃呢,都吃了仁义堂的神仙救命药了,开还是生不下来,郎中说可能要难产。求姑娘救救啊——”

    兰草一怔,吃了仁义堂的药?说明还是有人不相信自己,宁愿相信仁义堂。

    “多长时间了?”

    “从午后吃完饭就开始流血了,现在足足有五六个时辰了吧——”

    “不去,兰草姑娘你不要去,他家有钱,就叫他们吃药请郎中吧,我们不给这样的人家接生!”杨大娘忽然在身后冷冷打断了。

    灯火下兰草的小脸儿惨白,想了想,一咬牙,看着那先来的妇女:“你家媳妇这个可能是零疼,按时间她还没有足月呢,所以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生,我先为别人接生吧,等疼得厉害的时候再来喊我好吗?”

    说着已经挎起小箱子,“杨大娘,救人要紧,我们小奶奶说过,医者不能狭隘。我先去了。”

    可是杨大娘已经冲在前头,手里拎一盏风灯,“我陪你去,路远难走,夜里又有游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兰草心里一热,,明白大娘这是担心她的安危。

    这户人家确实远,几个人踏着月色赶进门,兰草看到产妇是个中年女人,已经疼得没力气哭了,直挺挺躺在炕头,炕前几个接生婆子正望着那黑洞洞的产道窃窃私语,可能是在议论这女人马上就要死去的事情吧。

    而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婆子正在地下吵架,她们唾沫星子横飞,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在争议人死了买什么棺木才好。

    “量体裁衣,我家日子困难,一口杨木棺材很对起她了!”

    “真说得出口,我女儿到你家做牛做马生儿育女,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你们不能这么草草应付,至少得买一口松木棺!”

    听口是产妇的婆婆和娘家妈。

    人还没死呢,她们已经争上了。

    兰草仔细看看炕里的产妇,忽然心里一阵紧张,腿肚子软得厉害,从箱子里往外掏简易胎音器的时候手抖得厉害。

    小奶奶,小奶奶,你要是在该多好啊,奴婢心里没底儿,真的没一点底儿。

    “姑娘,还有救吗?求求你了-”产妇的亲娘不争了,一把抓住了兰草胳膊就要下跪。

    兰草避开,直奔产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还怕什么?

    她一边回想着小奶奶的手法,一边麻利地做着检查。

    耗了这么长时间,胎心居然很正常。

    出血量也不大。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探手进去摸。

    摸到了一个大得出奇的胎头。

    顿时心里一稳,找到了,找到久久生不出来的原因了,是胎头过大卡住了。

    需要侧切。

    这个她看小奶奶做个。

    从小箱子里翻出参片叫产妇含上,接着是止血粉,接着是剪刀和小刀,接着是止血的棉花……东西还没找全,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姑娘,究竟救得活吗?”产妇的亲娘缠着不放。

    那几个接生婆子本来一个个脸色讪讪,一看这乳臭未干的姑娘拿出一大堆刀子剪子,顿时一个个兴奋起来,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要观看一场大戏。

    “哼,这是要割破肚子取出来吗?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大罗神仙,你能割开又缝起来?到时候就等着看一尸两命吧。”

    产妇的亲娘哀哀地哭起来。

    兰草本来要撵走这些乌鸦嘴接生婆子。听了这句忽然改了主意,留着她们,叫她们开开眼。

    开始用刀子割了。

    兰草心里喊了声小奶奶保佑。

    这一刀子下去如果不顺,到时候产妇大出血而死,自己也跟着赔命吧,还能有什么好办法,这会儿就算去请小奶奶也来不及了。

    (抱歉,昨夜把一章发错了,279和280颠倒了,联系编辑一时未果,请大家见谅。)(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82 底层

    产妇被痛得苏醒过来,哇哇大哭。

    “压住她,不想动!”兰草冷着脸命令。

    几个接生婆子只顾看热闹,没有一个上来帮忙,杨大娘倒是麻利,扑过来按住了产妇。

    一个口子慢慢开大,血汩汩流着,兰草颤抖着手一边止血,一边飞快地探手进去,卡住的胎头被拨正了,拔出来了,接着一个青紫的身子哗啦溜了出来,带出一股腥味扑了兰草一脸。

    兰草哪里顾得上自己,狠狠地眨巴眨巴眼睛,飞快地清理呼吸道,拍出哭声,断脐带,包裹,做完了一把将孩子塞进产妇的亲娘怀里,接着缝合产妇下体。

    血慢慢流着,等缝完最后一针,那产妇忽然探手抓住了兰草胳膊,“你害我啊——疼死老娘了——”

    疼痛入骨,兰草直吸冷气,狠狠地扯出自己胳膊,忙又低头洒止血粉,清理产道里的血污。

    胎盘倒是很快就滑出来了,这时候出血也少了,一切正常,兰草长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炕边再也起不来了。

    怪不得每每接完一个难产的孩子小奶奶都脸色苍白,原来独当一面来面对这些的时候,真是无比艰苦啊。

    母子平安。

    消息在这户人家喜悦地传递。

    杨大娘帮兰草洗了手脸,接了酬金,就要走。

    主家赶出来,嘴里千恩万谢,杨大娘脸色一黑,“谢什么,以后少迷信那什么神仙救命药了——快套车送我们走吧,累坏我家姑娘了——”

    车里,兰草靠住杨大娘身子,“去林如如家——只有看了我才放心。”

    果然正如兰草判断,感到林如如家一问,小媳妇肚子已经不疼了。

    杨大娘舒一口气,捶打着膝盖骨,“哎呀呀,既然不疼你说她瞎折腾啥呀,还要不要我们活了,以为我们是铁打的呀?”

    兰草摸出那笔酬金全给了杨大娘,杨大娘一看顿时被火烧了一样惊讶地推开,“不要不要,我收留你又不是图你的银子,我老婆子这辈子最不爱的就是钱财了——”

    兰草坚持推过去,“大娘,不是给您的食宿费,是要你明儿去再替我添置点东西,白布一匹,棉花一筐,锅一口,再去药堂买点好的人参来,还有再扯点碎花素色棉布回来。这不,算下来这点诊金已经花完了不是。”

    杨大娘一想也是,这才收了银子。

    杨大娘办事利索,第二天出去一趟,兰草需要的东西她一样不少给买回来了。

    兰草将白布裁成一片一片,棉花团成大团,然后分装起来。又把剪刀、小刀放进新买的锅里用开水煮。

    杨大娘看了只叹息,说想不到这接生的事儿看起来简单,想不到还有提前做这么复杂的准备。

    兰草瞅着杨大娘身形打量一会儿,动手将碎花素布裁剪了,连夜在灯下缝起来。

    杨大娘早早睡了,临睡唠叨说姑娘你又捣鼓啥呢,多累呀。

    等一觉睡起来,杨大娘看到枕边多出一领衣衫,抖开看,正是自己扯回来的那匹素色碎花布,已经被缝制成了一件长衫,一看这样式就不是给人年轻人穿的,她愣愣看着,难道这兰草姑娘连夜缝出来自己穿?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要穿老年衣衫?

    “你穿起来我看看,合体不合体?”兰草睁开眼,望着杨大娘笑。

    杨大娘真的穿了起来。

    巧了,不大不小不长不短,正合适。

    从脖子下开始到衣襟处,十几颗盘花纽扣一路密密麻麻的,杨大娘摸着这精细的料子,合身的裁剪,细致的针脚,还有精致的盘花纽扣,无不惊讶,啧啧赞叹,“姑娘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一手好针线啊,这活儿做得,啧啧——”

    兰草甜甜地笑,“大娘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嫌弃呢。”

    这是送给杨大娘了。

    杨大娘很意外,又是喜爱,又是感激,拍打着说新衣自己这辈子日子穷苦,哪里穿得起这么好的衣裳。

    说着要脱下来收藏,说家常穿太奢侈。

    兰草被逗得直笑,“你就穿吧大娘,以后穿好衣裳的日子长着呢,我也还有许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杨大娘这才不脱了,进进出出地干活儿,却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了衣衫。

    兰草建立的产妇档案真是有用,第二天有人来请去接生,第三天也有,几乎每天都有人生产,几个产妇都是档案里登记过的,因为提前知道产妇情况,兰草心里也就很踏实,顺顺利利地一个接一个接了下来。

    杨大娘对兰草更好,等兰草一回家就接过药箱子不要她再插手任何活儿,只管等着吃现成的。

    这天兰草刚从一个产妇家里出来,独自走在一条巷道里,忽然身后有人喊,回头好奇地看,一个棍子劈头就来,一下子打昏了她。

    药箱子也被夺过去摔在地上狠狠地砸成了片儿。

    兰草迷迷糊糊中听到耳畔有人在喊,慢慢睁眼,眼皮沉重,脑袋好疼,浑身沉重,眼里慢慢看清楚是杨大娘,正瞪着一对焦灼的眼睛呼唤着兰草的名字。

    “大娘我这是怎么啦?”

    杨大娘忽然一把搂住兰草,眼里落泪,“好姑娘,可算是醒了啊你,吓死我老婆子了——”

    “是啊,姑娘醒了就好——”地下好多人乱纷纷说。

    兰草这才看清楚是在杨大娘家,奇怪的是家里围了好多人,有些她认识,是登记过产妇的,也有请她去接过生的,有些却不认识,不过看样子都是穷人,一个个面相粗糙,衣衫陈旧。

    “姑娘,你遭人暗害了——”杨大娘气得颤抖,“被人打昏在路上,多亏了附近的人发现给送我这里来了——”

    “我得罪什么人了吗?”兰草问,慢慢回想着事情经过。

    说实话她至今糊里糊涂的不明白咋回事。

    “一定是仁义堂的人——”一个老汉捋着胡子,面有忧色,“这姑娘为我们大家接生,诊费又很低,而且她已经顺利接出了五个孩子,大人孩子都平安,还没吃什么神仙救命药,这一来我们梁燕人人都在传说,说我们这里出了个女仙手,能救母子平安,还不用花大笔银子,所以大家都愿意来找你接生——这一来吧,没人去仁义堂买那死贵的药了,另外,大家已经开始偷偷议论了,说仁义堂那药其实就是哄骗大家呢,一直欺骗了好几十年,所以老百姓都很愤怒——”(未完待续。)

283 看塔

    283看塔

    “哎呀,这一来我们兰草姑娘可不成了那仁义堂的眼中钉了?怪不得要下黑手。”杨大娘忧虑地望着兰草。

    “是啊,肯定是仁义堂,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干这勾当,而且,我老汉担心这不至于一回,一回不得手,会不会又来第二回呢,那些人官商勾结,什么活儿做不出来呢?”

    屋子里气氛沉重起来。

    “大娘——”兰草挣扎坐起来,“我还是去别处租住吧,在这里万一给你惹来麻烦呢,那些人丧心病狂万一再来——”

    “姑娘你胡说什么呀——”杨大娘仅仅攥住了兰草手,“你就踏实住这里哪也不许去,我一个孤寡老婆子的我怕的什么?再说你做的都是为大伙儿好的事情,大家都会保护你的。”

    果然,地下好多人顿时应声,纷纷表示不会不管兰草。

    一个中年大叔红着脸告诉兰草,他这就为她再做一个小木箱子出来,保证做得轻便灵巧,方便她当药箱子用。

    兰草瞅着这一张张沧桑的面孔,心里感动,果然小奶奶说的不错,身在底层,和底层融为一体,自己就会安全,他们会保护自己。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们出去也要替我宣传宣传,那神仙救命药真的没用,就是哄你们白花钱,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瓜熟蒂落的事,只要正确接生,一般都会平安无事的。让更多的人不要再上当受骗了。”

    很快,梁燕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知道兰草姑娘大名了,来找兰草做登记的妇女也日见增多,兰草每日忙忙碌碌,幸亏有杨大娘照顾生活才不至于累垮了身子。

    每次她外出接生,杨大娘都手里拎根棍子紧紧跟随其后,看得兰草苦笑,这大娘啊,要是那帮人再来下黑手,岂是她一个老婆子能阻拦抵抗的,不过杨大娘执意如此,兰草也就任她陪着自己了,一来二去,这杨大娘见惯了,也能帮助兰草做点简单的接生了。

    ******

    阳光金灿灿照在塔上,那青砖高塔全身顿时披满阳光,远观竟然有一种恢弘的大气势。

    起风了,挂在檐角的风铃在风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张知州派来的几个便衣护卫真是顶事,不等吩咐就已经动手把院子里的杂草铲除得干干净净,再用新鲜黄土把地面细细铺了一层,又把院子围墙上的豁口修补得整整齐齐,又出资买了一副大红油漆门按上去,又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这一来这寂寞的郊外大院还真是有了几分生活气息和人间烟火的味道。

    哑姑伴着张紫蓝,两人慢慢走出门,在院子里走动,张紫蓝身子沉重,本来不愿出来,哑姑再三鼓励,她才愿意出来,却用一件宽大的衣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些护卫乖觉,老早望见小姐过来,便一个个低头,绝不肯抬头偷窥一眼。

    哑姑知道他们终有一天还会回到梁州府去,所以这小姐怀孕的事儿还是隐瞒起来妥当,就故意带着浅儿每日出去到附近的小山下采药,尽管好些药材她不认识,却装作很在行,一样一样采回来吩咐浅儿晾晒,然后配方,又故作吩咐浅儿去集市上买几味稀缺药回来入方。

    忘世塔的院子里整日逸散着浓郁的草药味。

    一碗一碗的苦药汤熬出来端进张紫蓝的屋子,接着一堆一堆的药渣倒在院子里晒着。

    远远看到小姐和哑姑出来,护卫们又一次低下头,却悄悄咬耳朵,“小姐的身子还是那臃肿啊,说明病情一点都没有好转?”

    “是啊,看样子倒是越来越吃力了呢——我们这么耗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别唠叨了,在这荒僻野外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慢慢等吧,但愿这忘世塔能起作用,保佑小姐早点好起来。”

    “哑姑妹妹——”张紫蓝胆怯地捂着肚子,有些不敢抬步。

    “怕什么?”哑姑攥住她一只手,使劲往台阶上拉,“我见过好多孕妇,尤其农村来的,临产了还在田地里干活儿呢,忽然就流血了,等人送到医院,两脚都是泥,直接就送产床上了——但是生起来很利索,要比那些娇生惯养缺乏活动的女人容易得多,也没有那么疼痛。”

    张紫蓝眼里闪出迷惑的光,“什么是医院,什么又是产床?”

    哑姑一怔,打个哈哈,“哎哎,口误,口误,我说错了,我是说我们村里那些穷佃户的女人,临生了还扛活儿呢,所以你要多活动,比如这楼梯嘛,每日爬一爬很能活动筋骨呢——”

    说着拉张紫蓝迈上了木质台阶。

    塔里有楼梯,呈圆环状盘旋上升,一直升到高处去了。

    张紫蓝走了两层实在走不动了,哑姑放她和秧儿原地休息,她自己继续爬上去。

    等趴倒第七层,哑姑愣住了,眼前的路断了,没路了,木头楼梯到尽头了。

    为什么不继续修驾呢?

    她往下望,根据目测距离,从楼梯尽头到楼底下,高度明显不够,尤其这塔一层和另一层的间距很低,估计两层才能勉强抵得上那个世界的一层住宅楼高吧。

    这样的高度,就算自己跳下去,万一摔不死,不能灵魂出窍,不能穿回去,那岂不是糟糕透了?

    她沮丧地爬下来,赶紧派浅儿去找当地人来问情况。

    很快请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原来他就是古塔修建的发起人这一。

    “本来要一直修到楼顶的,可是我们没钱啊,只能修到中途停止。”书生一筹莫展。

    “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哑姑目光灼灼瞅着那读书人问。

    “根据我们的建修经验,没有壹万零是修不起来的。”书生叹息,“我们几个读书人已经耗尽了家财,就连山茅子的百姓都家家出资,可惜我们这一带太过贫穷,实在是无力继续剩下的工程。这忘世塔要是真正的全部修建完毕,几百年后一定游人如织前来瞻仰,此处肯定成为一大名胜古迹,这修塔之事之人必将也会载入地方史册,流传后代。”(未完待续。)

284 分院

    哑姑偷偷看着这书生,心里却忍不住想笑,果然书生愚钝,满口一百年后留名入史,说得也太过虚无缥缈了耶,怪不得他们根本无法从当地官府拉来资助,这广告词本身就严重缺乏诱惑力嘛。

    把政的那些官老爷们才不管你什么留名不留名,他们更在意眼前的现成利益。

    “我想筹措银子来修塔。”哑姑忽然说道,“先把里面的楼梯一直修到顶层。等银钱一到位我就得麻烦先生来帮助请工匠、监工,负责具体修缮过程,不知先生肯否?”

    那有什么不肯?这是落第书生后半辈子梦寐以求的大事呢,他当下惊诧地打量着哑姑,上上下下看遍了,这才记起有失读书人的体统,赶紧抱拳作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成全——肯,小生一千一万个肯——”

    哑姑心里苦笑,哪里是我成全你呢,我是成全我自己啊。

    “捐助修塔?”浅儿撑圆了大眼睛瞅着小奶奶,“您是说要为这里捐助壹万零纹银来帮助把残缺的忘世塔修理完整?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情,可是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哑姑静静端坐,一脸平静,“万哥儿这几夜睡得可好?夜里有没有乱嚷乱摸?”

    浅儿顿时脸一红。

    万哥儿确实不老实,迷迷糊糊中就到处乱摸,直到摸到她胳膊紧紧搂住了才睡,昨夜更奇特,搂着胳膊还不够,愣是抱着她脖子才睡踏实。这还罢了,迷迷糊糊中还一个劲儿往胸*脯上摸。

    浅儿期期艾艾半天,“还好,睡得踏实。”

    “你辛苦了。”哑姑浑不在意,“钱的事不用愁,自有人会为我们送来。”

    浅儿好奇,哪有人会主动给你送钱呢,可是小奶奶的事情人家自己不说,浅儿不敢多问。

    梁州府张知州案前,他急切地展开了一页信笺。

    “听说您安排的心腹来信了?说了什么,我们蓝儿好不好?那古塔找到了吗?我们蓝儿的病怎么样了?”知州夫人闻声赶来,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

    张知州虽然早就养出了雷霆于前丝毫不慌的官老爷心态,可事关女儿,他还是有些焦急地撕开了信纸。

    “一切都好,古塔找到了,蓝儿他们现在就住进了古塔小院里,蓝儿病情正常,每日里还能由那女医者陪着出门走走,甚至爬爬塔梯,可是……”

    “可是什么?”

    “那忘世塔还没有最后修完,说是资金缺乏,所以修到半路就停了。”

    夫人坐着没吭声。

    只要听到女儿还好她就放心了,说实话这一路山高水长地远途颠簸,她这当娘的最挂心那即将临盆的双身子了,既然已经到了,每日里能出来走走,说明和离开的时候一样,她就放心了,至于那塔的情况,她知道其实和女儿的“病”没丝毫关系。

    “原本是几个读书人发起修建的一座塔,后来一个僧人路过起了个名字,当地百姓自发出资帮助,现在外表是修起来了,但是里面还残缺不全。估计得壹万银子才能彻底完工——”张知州望着信纸喃喃重复。

    “修塔盖庙,都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啊,既然当地老百姓已经尽力拿不出银钱了,那就只能向外面求助了——”夫人淡淡说道。

    “外面——”张知州胖胖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多谢夫人提醒,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民间已经尽力,也该轮到我们官府出面了,修建一座古塔,造福一方百姓,再说那梁燕治下的山茅子也是我梁州管辖的地面,我们这些父母官不出面资助也说不过去——”

    “这是我们手里存下的最后一点银子——”哑姑把银子交到一个护卫手里,“去买点青砖运回来,我们要在院外再修一个外院。”

    护卫接过钱有些不明白,大家都已经有房子住了,为何还要盖房子?

    “人家叫盖那你就盖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另一个护卫骂,“这姑娘我们一路同行,她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人家想干的事儿早就在心里想通透了才落实,所以我们这些草包人就只管听吩咐吧——不过这个也简单啊,以后慈母塔肯定会红火起来,到时候肯定好多人都来拜谒名胜,还不得需要房子来住宿招待啊?”

    哦——护卫点点头,几个人赶紧雇车拉砖头去了。

    很快,院子外头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

    张紫蓝慢慢走出来,听到声音皱眉头,她只想清静,可是这里好像越来越吵闹了。

    她们来这里是避难,又不是过日子,难道这哑姑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所以又盖房子又装门?

    护卫们不愧是州府里出来的劲将,很快一排三座青砖房子拨地而起,坐落在院外的路边。

    “现在你们搬出去住。”盖完房子护卫来汇报,原本指望哑姑能夸自己办事利索,没想法这姑娘望着他们微微笑,这样说。

    “我们,里面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再说新房子很潮湿。”

    “为了给你们小姐祈福。”那个白衣女子神色淡定,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只有这淡淡一句,不肯再多半句解释。

    护卫们等了会儿,一看人家转身已经进屋去了。

    为了小姐祈福?

    祈福这事情有些神秘,他们一个个尽管不愿意,却还是当下就搬出去了。

    院子里少了几个男子身影进进出出,顿时清净不少。

    哑姑叫浅儿将几匹厚棉布缝制的大帘子挂到张紫蓝的屋里,把门和窗都给遮蔽起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张紫蓝一脸不解,说实话她爹爹派来的护卫被莫名其妙赶出去住那潮湿的新房子,她心里有一点不高兴。

    “你的孩子生出来会不会哭?”

    哑姑扭过头问。

    张紫蓝愣住,是孩子肯定会哭啊,难道你诅咒我的孩儿是哑巴不哭?

    “你想叫他们听到哭声吗?”又是一句反问。

    这一句问出来,张紫蓝已经不傻了,脸顿时红了,嘴里喏喏,想说我错怪你了,但是那哑姑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继续指挥浅儿和秧儿挂帘子。

    “人多耳杂,再说和几个男子住一起时间长了难免传出闲话一类,分开了,两不干扰。

    哑姑淡淡说道。(未完待续。)

285 踪迹

    张紫蓝望着哑姑那忙忙碌碌的小身影忽然心里一阵敬佩,自己怎么就没有考虑那么周全呢,而这小女子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把该考虑的都为自己考虑了。

    这样的女子,叫自己以后怎么报答人家呢?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呢?

    “等孩子生下来,我想叫他认你做干娘。”张紫蓝摸着肚子忽然说。

    干娘?这一回轮到哑姑吃惊了,她有些意外地回头,看着那扣了一口小锅一样的肚子。

    自己才多大呀,配给人做干娘吗?

    “好啊好啊,我愿意做干爹——”柳万跳出来拍着手笑。

    慌得浅儿赶紧去捂他的嘴。

    “不用那么害怕了——”哑姑淡淡地笑着阻止,“他们搬出去了,现在这院子里门关起来就我们几个人,不用防范了。”

    张紫蓝也舒一口气,扬起肚子在地上走,不用缩着肚子装作病病歪歪的样子掩饰这肚子,确实舒畅多了。

    ******

    呵——确实好舒服。

    梁州府的米酒,一连一坛子喝下去,感觉不到酒劲,只有一股五谷的醇香在身体里回旋。

    白子琪坐在一家酒肆里,一面肆意地喝着,一面回头望着楼下。

    他已经在梁州街头转悠好几天了,每日吃饱了在街头晃悠,来来去去都走了无数来回了,却还是没遇上哑姑柳万那帮人。

    跟人打听,谁都不知道这拨人。

    想想也是,他们也是过客,梁州府没人认识自然很正常。

    那他们去了哪里?

    酒酣耳热之际,耳边忽然一个声音轻轻问道:“姑娘还算生得模样标致,为什么要沿街乞讨呀?”

    是邻座的客人,同时目光向着楼下看。

    “咳,这姑娘心性儿可高了,刘家公子出一笔银子买她去做个填房,她死活不去,说自己只想筹措一点路费去寻人。这不,就天天在街上乞讨。”

    白子琪忍不住伸头望下去,果然青石板街道上,一家包子铺前,一个瘦瘦的身影立在门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伸手讨要。

    白子琪懒懒收回目光,事不关己,他没心思理睬。

    “听说是被万记赶出来的,原来还是个小掌柜呢——身份不简单呐——”

    “咳,万记刚开业那会儿我恰好去过,小姑娘可利索了,站在那里指挥一干下人,井井有条啊,谁能想到会被夺权赶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灵州府姓柳的人家,来了大东家的亲姐姐,所以这雇佣的掌柜就被夺了权,也是应该,人家亲姐姐来了,自然没有外人立身的地方。”

    白子琪忽然站了起来,喷着一嘴酒味扑过去,“你们说什么?灵州府?姓柳的?可是柳丁卯家?”

    被问的年轻人厌恶地躲开,挥手扇着酒臭味儿。

    一个老人倒是憨厚,“我们也是听说的闲言碎语啊,年轻人你要是想知道得更详细就去万记问呀。”

    万记?

    白子琪一把将酒坛子推开,站起来直奔楼下。

    万记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灵州府的柳家似乎和自己要找的人有点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过去看看吧,就当撞运气了。

    可等他出门,对门包子铺前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万记自然好找,街边随便一问,就有人指着前方,眼里放光,“万记呀,那可是我们梁州府新冒出来的店铺,可有名了,他家的东西都说好,衣服首饰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滋补品更受女人们欢迎呢——听说买卖好得日进斗金,日进斗金呐——”

    白子琪吃惊,究竟卖什么呢能日进斗金?

    很快就随着路人指点找到了那个地方。

    黑底大红烫金字“万记”旁边三个小字入眼“养生馆”。

    养生馆?古人也已经知道开养生馆了?

    白子琪瞅着那几个大字看,不过很快就无声地笑了,没什么奇怪,中国古人才懂得养生呢,中医那一套理论全是从养生角度而来。

    白子琪慢慢走近。

    觉得吃惊,和他见过的所有店铺相比,这家店铺确实有些不一样,所有不管是卖吃喝的还是绫罗绸缎还是首饰药铺,都没有这一家整齐、洁净、统一。

    这家店,竟然给人另一个世界里才有的专卖店的感觉。

    难道是……?

    不可能。

    没那么巧。

    买卖确实火,红男绿女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白子琪很快汇入人流,踏进店门。

    对于那些所卖的东西,他本来想着只匆匆扫一眼就走,他的目的是万记的大东家,那灵州府姓柳的。

    可目光还是被一个女子吸引。这女子身姿窈窕,脚穿五寸厚的木底鞋缓缓走过来,看脸色,不认识,可是她身上的衣服怎么有些眼熟呢?

    这个盘花纽扣、大襟长款、腿部开衩的绣花丝绸长衫,应该是……旗袍?对,旗袍!

    白子琪抬手捂住了心口。

    心在那里剧烈跳荡。

    旗袍他不陌生。

    因为那个人很喜欢旗袍。

    王亚楠,那个平时在生活里粗糙潦草的女子,总是穿着护士装嘴上挂着接生产妇产儿这些名词,只有休假的时候,她带着他去逛旗袍专门店,那时候的她才更是像一个爱美的女人,穿上最新款的旗袍,高跟鞋衬托得身姿挺拔,妖妖婷婷在地上走,回过头冲着他笑,乘人不备悄悄问他,我美不美?美不美啊?

    旗袍女子款款走过,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而去。

    白子琪恍惚片刻,摇摇头,怎么就想到了她呢?往事随风已去,已经不可追忆。

    他看到一个女子正边说什么边走过来,看样子是这里的小头目吧,赶紧撵上过:“请问,你们万记的大东家……”

    那女子好奇地抬起头。

    白子琪和女子同时吃惊,各退开一步。

    “四表妹,怎么是你?”

    “白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白子琪没想到能在梁州府遇上四表妹。

    这个四表妹,怎么说呢,从前的时候,他在柳家众多的表妹中看出她有些与众不同,所以对她格外敬重一些,也要比柳映更有好感。

    “我是替万儿照看买卖,你知道万儿他——”柳颜淡淡笑着回答。

    白子琪更吃惊了,柳万那个样子,何来这么大的买卖?(未完待续。)

286 心机

    想到柳万,他忽然就明白了,因为柳万不是一个人,而是身边跟着那个人,对,只有那个人,只能是那个人,是哑姑,一定是她的主意,才办起了这颇有另一个世界现代风格理念的养生馆。

    再看里里外外的纯色布置,再看店伙计整齐划一的衣着,训练有素的待客动作,肯定是哑姑的杰作。

    “他们,在哪里?”白子琪嘴角噙着笑,忽然问。

    柳颜一愣,她本来以为这忽然冒出来的白表哥会更关心自己呢,想不到他开口就问的是他们。

    他们,是那个傻子柳万呢,还是那个女子?

    柳颜脸上露出很深的遗憾来,“表哥真遗憾啊,他们已经回灵州府去了。你知道的,他们一个有病,一个是童养媳,所以不宜在外面久待,爹爹放他们小夫妻出来也只是叫透透气,日子长了爹爹怎么放心。”

    白子琪瞅着柳颜那洁白如玉的少女脸庞,他忽然有些恍惚,怎么觉得这张脸蛋和这个人说话的口气,那种感觉,是不怎么匹配的。

    好像,哪里出了差错。

    哪里会有什么差错呢?他无声地摇摇头,自己越来越敏感了。

    柳颜甜甜笑着,请他去里面待茶,又说中午请他去梁州最好的食肆吃饭。

    白子琪摇头拒绝,带着失落离开了万记。

    身后,柳颜把一抹淡笑保持到他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柳颜转身,对着无人处咧了咧嘴。

    白子琪慢慢走过梁州街头。

    想不到这么快就回去了,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多玩几天呢?

    “快走,总是这么磨磨蹭蹭的,回头你干不完活儿被罚饿饭,还得老身也跟着饿肚子!”身后一个婆子恶狠狠骂道。

    回头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木盆,身后的竹筐里塞着满满一兜子脏衣服。姑娘负重,走得踉踉跄跄,那婆子却空手而行,一脸横肉,正对这姑娘大骂。

    “请问大娘,这姑娘犯了什么过错要这样?”白子琪堵住婆子去路,作揖问道。

    婆子冷不丁被堵,待看清楚是个白衣少年,又长得那么细皮嫩肉,顿时不生气了,笑呵呵回答:“没犯错没犯错,她是个童养媳,娘家穷就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你知道的,这样的女子,婆家根本不拿她当人看,她婆婆吝啬,舍不得花钱雇人做粗活儿,就死命地使唤她,这不,我得监督她去河边洗衣裳——”

    一大一小一胖一瘦两个人一步步走远了。

    白子琪傻傻站着。

    童养媳……他喃喃回味着这个词。

    不错,童养媳,就是很小便被卖到婆家做媳妇的女子。

    那个哑姑,她也是童养媳。

    就算他已经判断出她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但是她运气不好,不像他穿到了一个富家公子哥身上,她只是个倒霉的小哑巴童养媳。虽然上次在梁州街头再见,她已经恢复了说话功能,可是作为一个童养媳,她的身份一开始就将她完全束缚住了,就算她是个穿越者,她身怀妇产科大夫的本事,但是童养媳的身份限制,她肯定不能像别的妇女一样拥有更多自由,要不她就不会时刻和柳万相伴出现了,说明她只是个早晚伺候富家公子的小小童养媳。

    现在怎么办?

    冲动之下没想后果就跑出来了,那时候心里只想着要马上见到她,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却忘了她的身份,现在难道能跑到灵州府去,告诉姨夫家的儿媳妇,自己爱她,想和她恋爱,愿意娶她?

    可能吗?

    柳家会不会立马变脸,把自己赶出门,大骂是疯子。

    世人也都会纷纷指责,大骂自己和她是一对奸夫****,不知死活的狗男女。

    可是,难道就这么回去?任由爷爷和父母安排,随便娶一个女子进门跟自己过一辈子?

    白子琪慢腾腾走在街头。

    他第一次发现人活着,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白表哥?你可是白家的表哥?”

    有人在身后喊。

    难道是柳颜表妹?

    不,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柳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相见,似乎这次别后重逢,从前对她的那些好感淡了许多,是不是因为爷爷说过要娶她给自己,所以有了先入为主的反感?

    白子琪不回头,梗着脖子快步走,想快快没入人流把自己藏起来。

    身后喊声终于被甩掉了。

    白子琪舒一口气,施施然慢慢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今晚住这里,明早就走,先回家再说。

    “白表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一个身影却劈头撞来,从正面拦住了他。

    白子琪只能含笑相迎,表妹是不是有预感啊,知道自己要娶她了,所以追着不放?

    对面站着的却不是柳颜。

    一件灰塌塌的粗布衣衫裹着一个瘦弱的身子,一张发丝凌乱的小脸正殷切地望着自己。

    这是?

    有些熟悉。

    却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曾经伺候过自己的某个丫环,后来犯错被母亲发卖了?

    那她应该喊自己少爷啊,为什么是白表哥呢?

    “果然是你——”少女身子靠住路边一棵树,喘着气,喘匀了才露出一点笑,“奴婢老远看着像白表哥的身影嘛,您为什么还在这里?上次见面您还是那个样子,怎么这会儿又变了?”边说,边用目光上上下下扫着白子琪。

    白子琪好奇,“我们上次见过?就在这梁州府?”

    “是啊,白表哥好忘性,这才隔了没多久呢你就忘了,那次奴婢还在小奶奶身边伺候——”

    一语未了白子琪的手已经抓住了少女的胳膊。

    疼得她吸凉气,脸色却大喜,“您已经记起来了是不是?奴婢就是小奶奶身边伺候的丫环深儿啊——”

    白子琪点头,可是又疑惑,“上次见面,说实话我都没有注意到你们小奶奶身边都是谁伺候,可是我好像又在哪里见过你啊,就是你这身打扮——”

    深儿抹一把泪,“奴婢被赶出来了,本来四小姐打算卖了奴婢,奴婢听到消息赶紧逃走,走得匆忙,身上没几个钱,所以这一出来就身无分文,为了积攒路费去找小奶奶她们,奴婢只能沿街乞讨——”

    白子琪一拍自己额头,“对了,你是那个小乞丐!”

    深儿脸色羞赧,恨不能钻进地底下去,什么时候自己在白表哥眼里成了乞丐,这不是给小奶奶丢人吗。(未完待续。)

287 不平

    “秀才,今天还是我们当值啊?”晨起,一个中年胖兵士懒洋洋穿起盔甲,问身边的年轻同伴。

    “刚才我去看了夏季当值表,五月起到七月份,整三个月都是我们甲子队的轮流站岗。”年轻的瘦兵士一边回答,一边费劲地搔着胳膊上昨夜被虫子叮出的大红肿包。

    问话的胖子脸色一变,有了愤色,但是他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

    “等到八月份开始,会进行轮换,那时候就轮到乙丑队当值了。”

    年轻的兵士愣愣听着,一时间没明白胖子的意思。

    “又是那姓罗的做的安排,就知道这样的‘美差’肯定会落在我们头上,这样的偏心不是一遭两遭了,现在他们乙丑队的大爷们一个个成日家好久好肉地吃着喝着,在被窝里睡着,我们却天天在大太阳下烤着——哼,**十月最是凉爽的时候他们抢去了,等到了寒冬腊月又轮到我们这帮倒霉蛋了——炎热的时候暑热加虫咬,寒冬时候冰天雪地的,我们这些人就是铁打的!”

    年轻的脸上显出天真的疑惑,“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甲子队的的兵士要受这样的待遇,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欺负人?仅仅是欺负还是轻的呢,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是在和平年代,没有战事,我们就在日常伙食和值岗、训练上吃亏,月月被无故克扣军饷也是常事。我们也都忍了,这要是真正有了战乱啊,到时候打头阵做炮灰的肯定是我们这些人。”

    年轻兵士还是不明白。

    胖兵士干脆拉他一把,两个人出了军寨门一直往西边走,此刻换岗要紧。幸好他们俩今儿岗位紧挨着,所以等换完岗,他们之间只相隔了十步距离,各自站在城墙头上,胖兵士扯着嗓子继续给年轻的同伴发牢骚。

    “我们是没娘的孩子,后娘当家,我们不受欺负谁受欺负?”胖兵士扯着脖子吼。

    年轻的兵士愣愣站着,心里的沮丧浮现到脸上,整个人都霜打了一样蔫蔫地站着。

    他本来是个落第秀才,两次科考未中干脆放弃了梦想来当兵,家里人也一心盼着他能出人头地,想不到军营里比官场上还黑。

    时间在站立中静静流逝。

    秀才兵眯着眼望对面,过了眼前这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地平线,就是邻国地界了。

    近年来两国相安无事,但是互相之间的戒备和警惕却还是一直保持着。

    他看到邻国的大旗在风里慢悠悠地飘荡。

    好男儿,当马革裹尸为国效劳,想不到自己生在了和平年代,读书无路,来这里当兵,一进兵营迎来的不是热火朝天的训练,而是草草站了站队形,宣布了每个人所属的队部,接着就是这没完没了枯燥无味的当值站岗。

    这样的日子甚至要比十年寒窗苦读还枯燥。

    “秀才不是我说你啊,你们读书人就是死脑筋,进兵营前为什么不打探打探呢,人家都进了乙丑队,偏偏你个呆子跑这甲子队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被称作秀才的瘦兵士苦恼地摇头,他真不知道为什么分队的时候一个个和他一起入营的同伴都分到了乙丑队,独独自己到了甲子队。

    “因为你和我当初一个样,没有花钱。”胖子摇着头,随着太阳高声,气温正在上升,他胖,所以要比瘦子早一点感到了酷热的侵袭。

    秀才苦恼,“小生家里贫寒,为了供出一个读书人,爹娘省吃俭用花尽了积蓄,还哪里有钱给那些军爷们送礼呀?再说,进兵营就是为国效劳建功立业,我东凉国需要好男儿来保家卫国,我就进来了,难道抛头颅洒热血还需要送钱来换?”

    胖子笑得肚皮上的软肉在颤抖。

    “傻秀才,装了一肚皮死书——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可爱,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来投军的,结果呢,不死不活地混到了今天,军功没立半件,钱财没捞到一点,还是个站岗受欺负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胖子叹气,“能怎么办?继续混呗——后来我才知道,进兵营前要花钱走军老爷的后门,这样才能分进乙丑队。谁不知道我们东凉国如今的西南兵营,名义上还沿用当年常胜将军白将军时代的建制,其实早就暗地里瓜分各异,分成了几路势力。

    这其中最庞大的一支势力就是姓罗的将官,他其实也是白将军麾下出来的人,可以说是白将军当年一手培养起来的,但他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等到真正的羽翼丰满的时候,开始严重反噬白将军留下的旧部势力,他把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全部调进乙丑队,所以在我们这西南兵营,乙丑队这股势力占绝对优势,谁都不敢惹。

    而甲子队里慢慢地只剩下白将军当年留下的一帮老人儿,我们没有机会立功,也不能回家种地,只能这么慢慢熬着——唉,世道艰难,人心叵测,就是这样,不平处处存在,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只有熬日子混口饭吃——”胖子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嘴巴。

    哦,原来是这样啊——秀才听得出神,想不到自己原来糊里糊涂一头就扎进了一个出不去的黑洞。

    他同情地望着胖子,真想替胖子擦一把脸上源源不断涌流的汗水啊,可是他也不能动,只能握紧了手里的长枪,把身姿站得直挺挺的。

    烈日落下,五彩的光线在起伏的山巅之间回落,像无形的丝绸被拉来,射散出迷人的光线。

    秀才微微眯着眼静静看着远处,世界真如胖子说的,要一直一直和平下去吗,难道自己真的要这么一直站下去?

    忽然,他感觉眼前的山头在颤动。

    山包上枯瘦的树木似乎也在动。

    地平线在动。

    出现幻觉了吧——他苦笑着摇摇头,在这穷山恶水之际站久了,视野枯燥,有时候心头会把一棵树幻想成一位美丽无比的女子,把一朵云幻想成一位缥缥缈缈的仙子,把一块黑黑的石头看成一顶新科状元崭新的帽子……

    又出现幻觉了——他苦笑。

    可是等他再次睁开眼,眼前的山包和树木都在动,幅度比刚才更明显了。

    “哎,胖哥,你看看那里,为什么会动?”

    胖子微微甩头,把眼前的汗水甩开,这才懒洋洋地看。

    “哎呀——不好了——”刚才还懒洋洋的胖子已经绷直了身子,肥大的身子瞬间像一张绷紧的弓,“还愣着干什么啊,有情况——敌军来犯了——快,挥枪,告诉烽火台,快关城门,快燃狼烟啊——”

    秀才傻了片刻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有些笨拙地举起了手里的长枪,枪尖的红缨在热风里跳着舞挥动起来。

    远处,山头和树木在波浪一般地涌动。(未完待续。)

288 风云

    九茅山中,日子缓慢,岁月无尽。

    一个小小的身影赤脚爬上一棵老柿子树,扯着脖子一个劲儿往西南方远眺。

    树下的山洼上,一个小小烟囱里一缕白烟袅袅攀升。

    小少年仰头望着高处树叶下那小小的青柿子一个个数,数一会儿累了,干脆不数了,仰着头望炊烟。

    “灵儿你快下来,要吃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爷爷爷爷,你说那白烟最后飘到哪里去了呢?是不是跑到大哥哥的清州府去了?”孩子歪着头问,一脸天真和无赖。

    “你呀,又想他了是不是?爷爷告诉你多少遍了,你得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才能去找他。”

    “可是爷爷,我都等着雪消了,草绿了,花开了,柿子都挂果儿了,灵儿自己也长了一大截呢,大哥哥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把我们忘了?”

    祖孙俩一个屋里一个树上,扯着嗓子的对话,被树下一个青色布衫的身影一字不落听进耳里。

    青衣人抬头望望孩子,再看看身后天色将晚,干脆不走了,在门口的大青石上落下身子歇息。

    烟囱里烟雾熄灭了,爷爷舀好饭,搓着手出来喊孙子。

    一抬头,他愣住了,门口多出来一个人。

    看树上,小灵子把自己倒挂在那里打秋千呢。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都看呆了。

    灵儿爷爷最先反应过来,他发现对方只是一个和自己一般苍老的老头子,所以顿时就没了警惕性,“迷路了是吧,这山又深又大,不熟悉的人闯进来还真会迷路——要不嫌弃在我这里住一夜,明早一大早再赶路——”

    “老黑——真的是你啊?你虽然老了,但变化不大,你还是你——”云岭颤抖着嗓子喊。

    对面的老人连连后退,瞪着眼瞅着来人,一对本来慈祥和蔼的眼里霎那间布满了警惕和防备。

    “老伙计,是我啊——你难道不认识了?老云啊——”云岭踏进一步。

    “老云?云岭?风云二将中的云岭?”黑鹤喃喃的,问对方,也问自己,身子固定住了,一把白胡须在风里颤抖,霎那间眼里泪如泉涌,忽然就扑了上来。

    两具苍老的身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灵儿被惊动了,吃惊地附身望着树下,爷爷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老爷爷?

    “你还活着啊——”云岭一扬脖子,把一大粗碗果酒灌进喉咙,抹着嘴感慨。

    空气里已经浓浓地飘扬着一股家酿果酒的香味。

    “你也活着,真是叫人高兴啊——”黑鹤豪迈地大口啜泣完碗底的深红色酒液,笑得老泪纵横,一对手从进屋就没有停止颤抖。

    灵儿傻乎乎在一边瞅着,这一对老人真是奇怪,尤其一向板着脸很少高兴的爷爷,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激动呢,对着那个青衣的老爷爷一碗接一碗地劝酒,眼看屋角去年秋天采集的浆果酿造的几坛子果酒就要被喝完了。

    对饮还在继续,浑浑的酒液顺着彼此的胡须淅淅沥沥往下滴落,落在胸口,落在衣襟上,他们浑不在意,只管面对面喝个不停。

    “将军,他好吗?”终于,黑鹤在灌下不知道多少碗之后,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不好——”云岭摇摇头,但是他似乎很不愿意多提半句,歪歪斜斜端着碗,一个劲儿挥手,“真是好酒——为咱风云二将的重逢干了——不要提他,我不想提那个人。”

    黑鹤又灌下一碗,其实已经有了深深地醉意,一碗酒有大半碗歪歪斜斜洒在了衣领里。

    他梗着脖子红着脸,哗啦丢了碗,一把抓住云岭袖子,“说,将军他究竟如何不好?”

    “你真的想知道?”云岭斜着眼扫过来,“你不是一直恨他吗,所以当年才负气出走,隐世这么多年,甚至发誓此生和他活着不复相见,他的事已经和你无关,你还是别问了,他的生死也和我无关,我们喝酒,喝酒——”

    云岭的舌头好像肿胀出整整一大圈儿,随着酒味吐出的话语也歪歪扭扭含糊不清。

    “老云——”随着一声叹息,一碗酒劈头泼向云岭,对面的黑鹤一手把空碗压在粗糙的白木桌上,手心不动,呼吸停止,只听到嘎巴巴一阵响,灵儿惊得站起身看,只见那个大碗在爷爷的手心下一点点化作无数碎片。

    爷爷眼里似乎要喷火,眼仁都红透了,他恶狠狠盯着对面的客人,“肯定有事,没事你不会千里迢迢寻来这里——快说究竟什么事,你知道我这人肠子直,不听到确切消息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对面的客人却不怕爷爷的目光,他忽然呵呵大笑,伸手拍着爷爷的手背,“老黑啊老黑,这么些年过去,你那又急又躁的臭脾气还是没改掉几分啊——我这就说这就说还不好吗——将军确实不好,我们都不好,当年的弟兄们都盼着你回去呢——”

    石台上的火把渐渐暗下去。

    不等爷爷吩咐,灵儿已经很麻利地换上了一把更大的新火把。

    崭新的火光沿着山洞的石壁跳荡。

    灵儿抱个小板凳坐在一边,胖乎乎的手心托着下巴,凝望着灯火下这一对又哭又笑的奇怪爷爷夜谈。

    他们的谈话又长又难懂,灵儿听着听着就来了睡意,就听那个自称老云的爷爷说什么奸贼当道啊,忠良遭殃啊,圣听被蒙蔽啊,人才凋零啊,又感叹说什么太平只是表象,这层表象下正在酝酿着内忧外患,如果继续下去,天下堪忧,苍生不幸……

    灵儿听着听着终于瞌睡了,就算山里日子寂寞,忽然来一个人很让他高兴,可是他们一直说些他听得糊里糊涂的话,他终于倦了,脑袋靠住墙慢慢睡去,朦胧中依稀看到爷爷也在跟着感慨,两个老头子一边感慨无端地摇头,一边哭着抹泪。

    人老了真是奇怪啊——灵儿迷迷糊糊想,好好的男人,怎么一变老就那么爱哭了呢,跟小姑娘似的,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永远年轻不能变老,更不能老得跟女人一样动不动哭鼻子。(未完待续。)

289 种菜

    一抹淡淡的白云悠悠漂浮在深蓝的天空,那云彩似乎留恋那座拨地而起的高塔,始终不肯散去,围绕着白塔一会儿在前面漂浮,过一会儿又转悠到后面去了。

    “难道那就是小奶奶要找的忘世塔?白云绕着白塔转,好美哦——”少女嘴角擒着一抹惊喜的笑,远望那高高耸立的塔身,眼里腾起一层泪雾,小奶奶,奴婢终于找来了,就要见到你们了。

    白子琪勒住马缰,也抬头看。

    果然好环境,远看四面全是庄稼地,真是麦苗吐穗豆子开花的季节,但见都是碧莹莹的绿意和细细碎碎的花开。

    绿色环绕中,一座白白的高塔拔地而起,塔下来,一圈儿青砖墙面围起来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

    挺会生活啊——白子琪悄悄在心里笑,这地方有山有水有庄稼,与世隔绝又环境优美,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她为什么要带着一干人来这里躲起来?

    难道真是来这里过小日子?

    不可能,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光,对人生充满好奇的年纪,谁愿意躲起来心如止水地打发日子?

    难道是另有打算?

    深儿已经告诉过他,她家小奶奶来这里是为了替久病缠身的万哥儿祈福,这理由白子琪自然不会相信,他觉得这也不是哑姑心里真正的理由,那么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者,肯定心里还有另外的大事。

    不然肯定不会跑这么远的路来这里寻一座塔。

    “你们找谁?”大院外有个小院,简易的一圈墙看样子刚刚砌成没几天,砖头上还渗出一片片的潮痕,院子里走出几个男子,警觉地堵住了白子琪。

    白子琪有些愕然,这里还有别的男子?

    “我找我们家小奶奶——麻烦大哥给通报一声——”深儿款款行礼。

    卫士对男子警惕,一看这女子和善,顿时面色一松,扣门通报。

    门开了,却只开了一道小缝,门缝里探出一颗梳着双髻的脑袋,眼珠子咕噜噜,“谁呀——呀,是你?深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深儿浅儿相见,两个人都高兴得忘了深浅,就在门口大喊大叫着抱在一起狂喜。

    “这死姑娘,越来越没规矩了,臭媳妇你不知道我每晚跟她睡我多遭罪呢,她臭脚,她磨牙,还说梦话——”柳万听到门口浅儿大呼小叫,马上凑近哑姑告状。他本来在菜田外面站着,这一来就跑进整好的菜畦里了。

    哑姑用小铲子一下一下铲着泥土,昨天用大锄头挖过又浇了水的泥土松软极了,她挖开一铲子,往小坑里丢一颗种子,再挖,再丢。那些萝卜籽儿白菜籽儿葱籽儿菜豆籽儿轮流被埋进了土里。然后又很耐心地把地面刨平。

    柳万嘟着嘴等媳妇替他伸冤。

    没想到媳妇的铲子直接向着他脚面铲来。

    慌得柳万跳着脚逃,逃出菜畦,拍着脚面上的泥土,大喊:“快来人啊,臭婆娘要谋杀亲夫!”

    浅儿拉着深儿喜滋滋跑进来:“小奶奶,快瞧瞧谁来了——”

    白子琪也跟着过来了。

    他看到这座塔后的空地已经被整理出一片片的松软土地,那个女子正附身蹲在一片地里一铲一铲挖着泥土,不抬头,嘴里淡淡的应声:“告诉你多少回了,不管天大的事情发生都不能慌张,能有谁来呢叫你这么兴奋——”说着慢慢抬起了头。

    白子琪呆呆看着。

    粉嫩的面上,一对亮晶晶的眼眸里闪出深邃的光泽,眉毛淡淡,唇边含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

    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急不躁,在她眼里世界,永远是云淡风轻。

    粗布白衫的下摆打了几个褶子,沾了泥土,发丝也有些凌乱。

    但是神情永远都静如止水。

    看身形,似乎是长高了,也圆润了。

    “小奶奶——”深儿打破了沉静,她兜头扑过去跪在地上,磕头,大哭。

    “你轻声点,屋子里还有病人呢——”哑姑微微地皱眉。

    目光只是淡淡扫了一圈婢女,看到后面来了,白子琪的身子忽然有些僵直,他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但是白子琪发现自己的紧张是那么多余,因为她已经望着自己淡淡地笑,眼神里霎那间闪过一丝惊诧,却只是一闪而过,她含笑说道:“来了啊——还好吧?”

    淡淡的笑,淡淡的口气。算是在招呼了。

    这问候是那么随意,却充满了家常的味道,似乎,他们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熟人,所以他们之间根本用不着客套。

    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放松下来了,也含笑,也淡淡地回答:“还好,顺路,进来看看。”

    有从梁州跑到山茅子这偏僻小地方的顺路吗?

    幸好没人揭破他的随口谎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临时找个借口来为自己搪塞。

    什么时候,骄傲的白家大少爷开始在女孩子面前学会紧张了啊。

    “种点草,栽点花,再种点山里采集不到的药材——我喜欢有花有草的生活,花开了,菜蔬绿油油长着,可以现拔现吃——再养几只鸡,一对鹅,一只羊,一条狗,一只猫——”哑姑慢悠悠说着,同时伸手指着她的菜地。

    “我还要养一只牛——到时候挤奶喝——”柳万忽然冒出头来喊。

    “你最好再养只乌龟吧,它驮着你满世界转悠——”哑姑望着柳万说,那黑亮亮的眼里闪出戏谑而疼爱的光。

    白子琪抓住了那眼神,他忽然心里有点酸,赶紧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到时候你们都来,我们屋子很多,可以随便住,深儿既然回来了也住下来吧。”哑姑的目光从白子琪脸上滑到深儿脸儿。

    深儿已经哭诉完了自己的这一路遭遇。

    其实这过程白子琪已经在一起来的路上就听她说过了。

    苦心经营起来的店铺被轻而易举夺走了,自己安排的人也被赶出来了,想不到她骤然听闻这些的时候还能保持一脸平静。

    这个女子,真的是内心无比安静呢,还是已经修炼到了宠辱不惊风云不动的自我控制能力?(未完待续。)

290 家常

    浅儿已经哭成了泪人,拉着长安的手一边比划着告诉她怎么回事,一边大哭不止,不敢骂那狠心的柳颜,毕竟人家是柳万的亲姐姐,但是她真的很气愤。

    “哭什么,来了好,我们正好凑在一起过过清净日子。”哑姑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铲子,慢慢地拉起深儿,目光却也看着浅儿和长安,“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你们遇上一点点事就慌得没了分寸,尤其深儿你,那和人争强好胜的心怎么就不改呢,记着,流水和石头,一个坚硬一个软弱,但是最后流水川流不息,石头却不是沉入河底就是被推上了河岸搁浅,我只要你们好好地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不要因为和人争强斗胜而失去更多。”

    深儿轻轻嘀咕:“奴婢没争,是她——”

    “既然没争那还苦恼什么,你急什么,叫她拿去好了,她只是暂时替我们看着罢了。”

    这话有些难解,难道被夺去了还能再送回来?

    深儿抹着泪抬头看她的小奶奶。

    小奶奶似乎终于烦恼起来,轻轻叹一口气,“你们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有一天——”

    却又不说了。

    有一天怎么样?白子琪听在耳内,不由得好奇,想问,又忍住了。

    他看到几个丫环也和自己一样,都傻傻地望着中间的白衣女子。

    只有柳万压根就没细听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他笑嘻嘻粘着哑姑,“媳妇我说的是真的,浅儿她真的脚臭,还打嗝磨牙,最要命的放屁——”

    羞得浅儿一张粉面红透了,恨不能找个窟窿钻进去。

    “那有什么?”想不到哑姑接了口,“磨牙、打嗝都正常,放屁更常见,我们每天三顿吃五谷杂粮,食物在肚子里分解出气体,还有我们吞咽的时候更有空气被咽进了消化道,肚子里的气体只有变作屁才能排出来啊,所以放屁很正常,不放屁才不正常呢——”目光炯炯瞅着柳万,“难道你不放屁?你从小到大就没有放过一个屁?”

    “这个——”柳万就算是个小无赖,可也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绯红,扭着屁股支支吾吾:“这个,这个,人家是男子嘛,跟女子不一样嘛——”

    浅儿深儿早已羞得小脸儿通红,低头不敢看白子琪,恨不能马上拉了小奶奶的胳膊劝她不要再在这里议论什么放屁不放屁了,要知道这放屁可是羞死人的事情啊,她们从小就被娘亲教导说女孩子家不能当众放屁,就是放屁也要悄悄地躲起来无声地放,更不要当着外面男子的面堂而皇之的探讨什么屁啊空气啊之类的词儿,多不文雅啊,有违女儿的妇德啊,尤其当着白表哥这样翩翩佳公子的面儿,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拿屁股笑话啊——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哑姑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盯住了柳万不放,“真是奇怪,都是一样的人,都是吃五谷长大的人,为什么你们能堂堂正正放屁,而我们小女子就得偷偷摸摸了?”

    “这个,这个,这个就是不一样嘛——为什么不一样我哪里知道——”柳万结结巴巴辩解,忽然一把拉住了白子琪衣袖,“表哥表哥你快来告诉她啊,这臭婆娘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三从四德,你快拿圣贤书里的道理跟她理论理论!”

    白子琪被陡然推到前面来,差点撞到哑姑身上,哑姑却不躲,目光淡淡地看着这面目俊朗身子提拔的男子,柔软轻薄的丝绸衣衫穿在他伟岸的身躯上,线条流畅,从男儿刚刚发育成型的的肩膀上一路向下,****阔大,腰腹细长,大腿修长,按比例去算的话,身体各部分的比例绝对算得上黄金比例,好一个美男子。

    哑姑在心里骂了一声女色*狼。

    好*色之心,不光男人有,其实女人有时候也会有,只不过更隐秘藏得更深罢了。

    哑姑嘴角浮上一抹笑。

    忽然看向柳万,“想不想吃万紫千红?想吃的话我做给你。”

    柳万一听有吃的,顿时不再紧抓别的不放,“万紫千红?那是什么?好吃吗?”

    哑姑面色平静,“我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我曾经做给一个人吃,吃了以后他就爱上我了,发誓非我不娶,要吃一辈子我做的万紫千红。”

    “既然这样,那一定很好吃了,媳妇儿你快做给我吃呀——”柳万已经垂涎三尺了。

    浅儿和深儿挤着眼偷笑,什么万紫千红呀,一定是小奶奶编出来哄万哥儿的,小奶奶这么小就进了柳府门做了童养媳,她哪里有机会给什么人做万紫千红吃呀,又何来的吃了就爱上了,就发誓要娶,不是玩笑还能是什么。

    谁都没有发现,白子琪的面色变了。他痴痴盯着哑姑看,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好像要死死地攥紧什么不愿意松开。

    哑姑几乎是被柳万拉着拖进屋的,柳万嘴里只剩下一个词儿,就是万紫千红,他要吃,要吃,立刻、现在、马上就吃,一刻都等不及。

    “可是我们缺食材啊——”哑姑摊开手,“需要派人去集市采办一回。”

    说着列了一道单子,白子琪已经站起来接了过去,神色淡淡,“我是这里最大的男子,我去完成这个任务吧。”

    哑姑又派了两个卫士跟着帮忙。

    三个时辰后,马车返回来了,柳万飞一般本出门去迎接,为了吃什么万紫千红,他等得涎水恨不能流成一道河。

    深儿浅儿长安还有张紫蓝的伺候婆子和秧儿,一大群人跑出来帮东西。

    柳万站在一边看。

    “咦,羊肉,一大块羊肉——还有牛肉——还有整只的鸡——还有鱼——还有蘑菇,还有豆腐,还有面皮,还有粉条,还有土豆,还有红薯,还有白菜菠菜韭菜,还有……哎呀媳妇儿,你是不是要做大锅烩呀?”

    很多东西,虽然每一样的量都不多,但是数目却多达几十种,柳万数来数去记不清楚,干脆不急了,只催着媳妇快点做出来他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