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怀王全文阅读 第5分节

第四十一章 爵位抵罪

    “请贤卿细说。”

    “大王,说来也简单,也就是根据肉刑的等级,制定不同等级的刑罚,以惩处触犯律法的人。”

    “既可以单独处以不同数量鞭刑或者杖刑,也可以处以不同时间期限的劳役,或者令其充军,只有立下功劳,才能将功折罪。根据触犯律法的恶劣程度,还可以实施多种刑罚,劳役参军之后,在进行鞭刑或者杖刑。”

    熊槐听后点点头,大概无论是鞭刑杖刑还是劳役充军,都不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对于触犯法律的人来说,最起码不会变成残疾人。

    尤其是劳役,让熊槐想到了后世的劳动改造,这应该是一种很温和的处罚了(对于这种认知,其实是熊槐的错觉)。

    如果没有其他的目标,那么陈轸所说的大方向,已经令熊槐满意了。

    但是今天举行大朝议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变法铺垫,而不单单是废肉刑。

    熊槐下意识的擦了擦眼泪,只是此时生姜汁的效果已经散去,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熊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用悲伤的语气道:“贤卿所言甚好,能够解决肉刑的问题,寡人喜不自禁。”

    熊槐说完,再次叹了一口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挤出半滴眼泪,好在群臣也没有人时刻关注楚王的脸色。

    于是,熊槐用湿湿的衣袖捂着脸,大声干嚎起来。

    陈轸刚刚听到楚王同意自己的意见,接着又传来楚王的哭声,不由一愣,搞不清楚王又是怎么了。

    虽然废肉刑得到了许多贵族的支持,但是这归根结底还是一次对历代先法的一次重大变革,已经引起许多大臣的难以适从。

    虽然废肉刑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只是还没有想明白,楚王又哭了。

    此时楚王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楚王难道还有大动作?

    陈轸见昭阳呆在原地没有动弹,国老昭鱼已经远离楚国中心太久,愣在原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景鲤欲言又止,于是,立即拜倒问道:“大王何故如此?难道是微臣说的不对?还请大王责罚。”

    熊槐听到陈轸的询问,这才停止干嚎,摇头悲伤到:“寡人刚刚想到了其他事,悲从心来,一事难以自制,让贤卿误会了。贤卿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寡人认为可以用贤卿的策略取代肉刑。”

    “但是,寡人一想到楚国的宗族公室,以及昔日曾为楚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赫赫功劳的公卿,很有可能会有后人招到鞭子和木杖的抽打,寡人于心何忍。”

    说到这里,熊槐再次象征性干嚎两声。

    难道大王连鞭刑和杖刑都不愿意使用,这是何等的仁慈,这是何等的德行,这是何等的妇人之仁。

    虽然心中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是群臣的行为却惊人的一致,立即大声高呼:“大王仁德。”

    陈轸此时第一次觉得楚王很难缠,即认为鞭刑杖刑是对的,然后立即说自己于心不忍,这究竟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难道在说他狠毒吗?

    “微臣愚钝,请大王指正,应该如何修改肉刑。”陈轸脸色僵硬的出言问道。

    “贤卿刚刚所说,已经很好了,既能废肉刑给人改过机会,也能让楚国上下明白国法的森严。只是寡人想加上一条,让寡人的父老兄弟们以及为楚国出生入死的群贤,能够多一个选择。”

    “多一个选择?”陈轸不解问道。

    群臣全都不知道楚王的意思。

    “不错,寡人想在国法上加一条,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但是叛国谋反罪不在此列。”

    陈轸听完楚王的话,立即抓住楚王话里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要进行削爵。

    陈轸想明白时,屈原昭雎同样也想明白了。

    虽然楚王的话里面说是可以选择的,但是实际情况总会让人没法选择。

    一个爵位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祖上留下来的爵位,和自身的痛苦相比,总会有一个两个受不了痛苦,会用爵位抵罪的。

    只要有人开了头,那么到最后,如果楚王继续坚持推进,转主动为被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比之前吴起和屈原变法之时直接收回爵位要温和的多,属于软刀子。

    内心震惊于楚王的手段,陈轸三人这次同时拜倒在地,率先高喊:“大王仁德。”

    一些反应慢的,还没有想明白的人,听到再次有人高呼“大王仁德”,立即跟进,跟着陈轸三人大喊。

    这群人之后,一些已经想明白的中立派,也随大流,拜了下去。

    昭阳在原地愣了一下,已经意识到楚王想干什么,只是废肉刑以及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都是本着为公族贵族考虑的原则,而且现在参加朝议的大臣,大多数已经同意,不会引发楚国内部的大混乱。

    这种情况下,昭阳也随大流,向楚王拜了下去。

    昭阳同意后,其他大臣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只好向楚王拜倒,同意楚王用爵位抵罪的补充。

    熊槐见大殿中的大臣,全都向自己拜倒,第一次有了真正做楚王的感觉。

    上一次朝议时,虽然心中有无数想法,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整个朝议过程,都是被大臣们带着走,而不是主导朝政的方向,这让熊槐总有种傀儡的感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楚王。

    看到下面黑压压拜倒在地的群臣,熊槐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听到楚王再次叹气,群臣全都心中一惊,难道今天事还没有完,楚王还有什么幺蛾子。

    今天楚王的表现,和往日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楚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视线,大臣都一种楚王被调包的错觉。

    楚王今日的表现,让群臣起了惊惧之心,如果今后楚王都是这种水平,那么做臣子的以后就很难忽悠楚王,面对一个不能被忽悠的大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太高调。

    国君的强势,就是贵族的弱势。

    但是现在,楚王还没有完,还在继续出招。

第四十二章 初议军功

    此时屈原心中是又喜又惊,高兴是因为楚王的今天的表现,已经出乎意料的给力,不但实现了废除肉刑笼络陈轸的目标,还将削爵打开了一个缺口,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

    到了这一步,屈原认为已经可以了,可以收手,以免引起楚国贵族的反弹。

    但是楚王还没有完,再次长叹,吸引了群臣的心神。

    这让屈原十分担心,楚王会不会玩脱了?

    对于楚王接下来的行动,大多数人是惊恐的,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已经超过了昔日屈原数年变法的总和,一时间接受不了。

    而对于昭雎来说

    这几年在昭氏一族中的情况很不好,遭到令尹昭阳联合前令尹昭鱼的打压,已经不能获得昭氏一族的支持了。

    为此昭雎的目光跳过群臣,直接放在楚王身上,希望依靠楚王的支持,来扳回和昭滑竞争的劣势。

    今天的朝议昭雎并没有得到内幕消息,但是楚王决定召开大朝议之前,曾经和屈原进行过长时间的密谈,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楚王和屈原混在一块,能搞出什么事情,昭雎和郢都的众臣一样,都认为楚王要重新进行变法了。

    但是昭雎和大多数楚国臣子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没有被楚王放出的烟雾弹说迷惑,无论是楚王一连十天寡人有疾不在上朝,还是楚王今日进来后的痛哭,昭雎都认为这是楚王在玩弄虚虚实实,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进行变法。

    所以楚王从失声痛哭到引出魏美人,在从魏美人引出废肉刑,昭雎立即意识到这是楚王变法的前奏。

    一方面为了避免打乱楚王的布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摸清变法的方向,还有就是再次向楚王表达诚意,向屈原表达善意,昭雎直接向楚王推举了屈原。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屈原什么话都没有说,废肉刑的具体建议落在了陈轸身上。

    昭雎立即意识到楚王和屈原已经选定了陈轸,果然陈轸的回答,没有让人失望。

    此刻听到楚王长叹,将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昭雎抓住机会,趁着陈轸思考的迟疑瞬间,立即问道:“大王,何故长叹,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熊槐叹气声刚刚落下,就立即听到有人询问,避免了自己唱独角戏,不由看了看出言询问的昭雎,摇头道:“寡人刚刚叹气不是因为不妥,而是想到了先王共王。”

    “共王?”

    在场群臣大多数人都是一怔,怎么又扯到共王身上去了。

    楚共王是春秋时期的楚王,离楚怀王已经快有三百年历史了,楚共王留下的传说很多,在场的群臣能从楚王现在这情况联想到楚共王身上的,少之又少,好像根本没有共同点。

    昭雎闻言再次问道:“大王,为何想到共王就叹气呢?”

    因为共王年代太久远,加上楚共王是楚庄王的儿子,依然处在楚国最强势的时期,留下的事迹很多,昭雎也没有想明白楚王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熊槐立即叹气道:“寡人在想昔日共王的教诲:楚人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

    这一件事是昔日楚国一件较出名的事迹,楚共王有一次在外出云梦打猎,因为骑在马上速度过快,而导致马背上的一把精美的弓丢失。

    随从人员纷纷觉得可惜,请求沿路返回寻找,结果遭到楚共王的拒绝,当时楚共王的话就是:“我一个楚国人在楚国领地上丢失一把弓,这弓让楚国人拾去了,还是在楚国人手里。楚国人丢失了弓,仍旧由楚国人得到,有什么必要去寻找呢。”

    楚共王这一句表现出极大的胸怀,迅速传到国外,而后孔子听到,又加了一句话:“楚共王所讲表现了胸怀广大,但他还不够广大。应该这样说,一个人丢失了弓,另一个人得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楚国人呢?”

    对于这一句话,大家都认为是表现出孔子比楚王更加的高尚仁义,但是这却与儒家亲疏有别的观点相违背,也不符合孔子求实的精神。

    相比爱有差等的儒家,这句话要是墨子来说才有说服力,墨家是讲究兼爱的(对于兼爱,只能是人人都可以向这个目标前进提升,然而即使是墨家弟子,也难以做到这么伟大)。

    言归正传,熊槐说完楚弓楚得的故事后,向群臣道:“先王高德,从来不将自己作为楚国的主人,而将楚国看成自己的责任,不将楚国之人看成自己仆从,而将整个楚国人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将所有的楚人,看成自己的子女。”

    “而如今寡人虽然可以替父老兄弟想出一个办法免去国法加在他身上的惩罚,可是除了在场的这些是有爵位的人外,还有不少公室贵族,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失去爵位,成为普通士人国人了。”

    “要是他们一不小心犯了错,那该如何免除刑罚呢。”

    听完楚王的话,一些人顺着楚王的思路,想着如何帮助旁支疏远的族人避免遭到刑罚。

    一些精明的臣子则在思考楚王的目的究竟在什么地方,国君太过高深莫测,对于大臣来说,感觉很不好。

    而还有极个别的人则在异想天开,难道楚王想恢复那些人的爵位。

    这个时候,陈轸想到了一种可能。

    楚王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用爵位免除刑罚,但是爵位从哪里来,对楚国最快捷有利的方法,就是秦国的那一套,军功赐爵。

    但是秦国军功赐爵那一套,对现在的楚国来说,是很不适宜的,原因就在于楚国军队中从高层到中下层,全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这些人根本不会给底层和基层的人立功的机会。或者说即使军中基层立下功劳,贵族子弟也会将他们的功劳吞噬的干干净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像秦国一样,提出明确的爵位晋升制度,予以严格的考察,很有可能遭到大多数贵族的反对。

    其中的关键还不在这一点,真正会导致贵族反对的原因是军功授爵会打破楚国现在的政治体系,给了其他人一个争抢原本就极少的资源的机会。

    楚国缺人吗?

    楚国从不缺人,岂不闻这一次追随大将军屈匄的贵族子弟中,还有好多人都是白身吗?

    现在的楚国根本没有位置在分给其他人了。

    有限的资源,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分配资源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被自家垄断独吞。

第四十三章 昭阳和泥

    就连陈轸自己,来到楚国也有一些年了,却依旧还只是一个客卿,从来没有得到过重用。

    一旦贵族们闹起来,他陈轸可不是屈原,即使面对大多数人的围攻,依旧活得很滋润,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陈轸想来,除了跑路,应该别无他法了。

    群臣各有所思,场面一时间冷场,令熊槐有些尴尬。

    难道我说的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吗?

    目光首先移向昭阳,见昭阳神游物外,只能摇了摇头,看向陈轸,他可是在秦国呆了很长时间的。

    陈轸见楚王看过来,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立即低下头,不敢和长时间楚王对视,此时的他,还没有决定好是不是彻底的绑在楚王的战车上,立即和楚国的贵族开战。

    不怕楚王不支持他,只是此时还不是时机,更重要的是,陈轸担心楚王耳根软的毛病突然又犯了,那时就要被坑死了。

    熊槐眼神一呃,顿时迟疑起来,陈轸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理解我的意思,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却认为不应该这么做?

    熊槐惊疑把目光看向昭雎,他是第一个回话的,或许会有办法。

    见楚王看了过来,昭雎也想到了秦国的那一种可能,只是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和陈轸更多的考虑自身不同,昭雎更多的是为楚国考虑,如今天下局势诡秘莫测,对于楚国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免得楚王和群臣闹腾起来,导致楚国再次陷入混乱。

    昭雎同样摇头不支持,熊槐又看向屈原,这是一个坚定的变法分子。

    但是令熊槐失望了,屈原同样摇头,而且比陈轸和昭雎无声的反对更加激烈,一见楚王看过来,就立即向楚王使眼色,表示自己的强烈反对。

    屈原自从被楚王疏远后,这一年来不是在反省自己,寻找昔日的错误,就是在仔细研究李悝吴起商鞅三人变法的经验和教训。

    因此对于楚王的想法,自然明悟的极早。

    但是楚王这一举动太危险了,楚国和秦国不同,秦国那是贵族弱小,楚国的贵族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的一群人,战斗力比秦国强多了。

    正如十天前屈原对楚王所说,变法宜缓不宜急。

    熊槐见自己给予希望的三个大臣全都反对,顿时懵了,难道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此时,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反应过来,毕竟秦国的商鞅变法距离现在并不遥远,而且商鞅还是被现任秦王干掉的,当时楚国不少人还为秦王喝彩过。

    相通了这一点的大臣,立即低下头,对楚王沉默应对,来个无声的对抗。

    而其他还没有想明白的大臣,很快就敏感到大殿中的气氛不对,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很自觉地低下头颅,当起鸵鸟来。

    眼见群臣对楚王的问题沉默以对,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昭阳轻咳一声,对楚王道:“大王仁厚,德比三皇,微臣深为佩服。”

    昭阳将群臣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后,继续道:“但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难以事事思虑周全。况且如工尹所说,一旦律法过于宽松,国人就会嘻嘻以对,那一达到预防于未然的目的。”

    “但是,大王对楚国百姓的爱护之意,却也不能弃之不顾,为了让楚国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王仁慈,臣以为可以对第一次触犯律法的人,予以从轻处罚,对于屡教不改的人,可以从重处罚,请大王详查。”

    景鲤昭雎等重臣,在昭阳说完后,一起向楚王行礼道:“大王,令尹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熊槐见陈轸昭雎屈原也同意昭阳的意见,顿时感觉被打击到了。

    有人重臣的带头,其他人也向楚王道:“臣等附议,望大王详查。”

    熊槐暗自叹了口气,既然群臣都认为如此,他也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思,强行推行自己的主张。

    只能将军功的想法按下去,以保住依旧获取的成果。

    “令尹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不知修改肉刑一事,何人可以主持。”

    昭阳闻言道:“大王,既然代替肉刑的方法是由客卿陈轸提出,此事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昭雎跟着道:“大王,微臣附议,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屈原为了避嫌,沉默以对,没有出来赞成,免得横生波折。

    因为有昭阳的鼎力支持,群臣也是为了避免楚王再有其他想法,于是同意昭阳的建议,将该肉刑的事定下来,让陈轸主持。

    熊槐见已经达成最初的目标,顺势同意:“好,既然令尹推荐,以客卿陈轸为首,修改肉刑。”

    顿了顿,没有其他事后,熊槐宣布散朝。

    楚王离去后,陈轸周围的人开始向陈轸祝贺。

    “客卿可喜可贺,一改流传数千年来的恶刑,必然名传天下,遗泽于后。”

    “不错,《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客卿奉命修改肉刑,变恶刑为善刑,正是立德为善之举,足以名留青史,千古不朽矣。”

    陈轸一边向昭阳走去一边谦让:“哪里哪里,不过是大王仁德,令尹抬爱罢了。”

    很快,陈轸就越过群臣,来到昭阳边上,向昭阳行礼:“令尹。”

    昭阳见陈轸来到自己身边,脸色虽然面无血色,但是勉强浮出一丝笑意,欣慰的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陈轸听到昭阳的声音,正想和昭阳交流一番,却不想昭阳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令尹?”

    “昭阳!”

    “族长···”

    楚王走后,昭阳就是群臣的中心,在昭阳没有其他动作之前,其他的大臣全都留在原地,和身边的人交流今天的状况,没有离开。

    此刻见昭阳晕倒,立即紧张的上前去,查看究竟。

    “太医,快去叫太医,令尹晕倒了···”

    熊槐此时离大殿并没有多远,听到大殿有很大的动静传来,好奇的向大殿望了一眼。

    难道大臣们闹矛盾了?

第四十四章 病来山倒

    于是,熊槐向李秋吩咐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唯。”李秋躬身应道。

    李秋还没有离去,大殿那边立即就有一个宦官快步跑过来,最后停在熊槐身前,惊慌道:“大王不好了,方才令尹昭阳在大殿中晕倒了。”

    “什么?”熊槐猛地一惊,立即掉转方向,一边向议事的大殿走去,一边对过来报信的宦官问道:“怎么回事,令尹为何会晕倒?”

    “大王,小臣不知,听一些大臣说,令尹几天前就病了,已经告病多日,今日乃是带病上朝的。”

    熊槐了然,令尹昭阳因为早年多次领军出征,身体并不是很好,这几年也是小毛病不断,时常告病修养。

    只是没有想到,昭阳居然会病的这么严重,直接在大殿中晕倒。

    再次回到大殿中,见群臣围成一个圈,团团围住昭阳。

    李秋见状,立即高声喊道:“大王到。”

    “见过大王。”

    群臣听到李秋的提示,立即向楚王行礼,让开一条路。

    “众卿免礼,令尹现在如何,太医什么时候到?”熊槐走到昭阳身边问道。

    “大王,已经传太医了,很快就会到来。”

    “恩。”熊槐见群臣退开一段距离,在不远处观望,于是,对群臣道:“大家都先散了吧,令尹自有太医治疗。”

    “唯。”

    除了昭鱼景鲤没有离开,其他大臣缓缓退出大殿,远远的站在殿外,依然不愿离去。

    昭阳的身体状况,无疑已经成为楚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超过了陈轸所主持的修改肉刑一事。

    一旦昭阳有任何不测,对于楚国来说,无疑是一场地震。

    很快,一位太医脸色微红,喘着粗气,急匆匆赶到大殿,见到楚王也在场,立即向楚国行礼:“见过大王。”

    熊槐见状,不等他行完礼,口中道:“不必多礼,快来看看令尹怎么样了。”

    在太医的目瞪口呆中,熊槐一把抓住太医的手,将他拉到昭阳身边。

    太医被熊槐拉到昭阳身边,顾不得诸多礼节,立即开始为昭阳诊断起来。

    熊槐昭鱼景鲤不懂医术,只能在一边静候,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但是,太医原本因为快速跑来而微红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接着刚刚还不明显的微汗逐渐变大,转眼,熊槐就见一滴汗珠从太医的额头上落下。

    “滴答。”

    汗珠从太医头上掉在地上的声音,在楚王都屏住呼吸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明显。

    不久太医脸色红晕褪去,变得煞白。

    熊槐三人见此,心中一沉。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脸色苍白的对楚王道:“大王,微臣无能,请大王治罪。”

    “究竟如何?”

    熊槐对治太医的罪完全不感兴趣,现在他只想知道令尹昭阳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救。

    太医闻言摇了摇头,迟疑片刻后,道:“大王,微臣医术低下,已经无能为力了,当今世上,或许扁鹊可以替令尹治疗了。”

    “扁鹊?神医扁鹊?”哪怕熊槐孤陋寡闻,对于这个先秦时代的神医,还有知道的。

    “大王,正是。”太医点头称是。

    “扁鹊还没死,他现在在哪,速速请来。”熊槐惊喜万分。

    “大王,数年前扁鹊从魏国大梁离开,到了周国洛阳,如今还在洛阳停留。”说到这里太医顿了顿,叹气道:“可是洛阳离郢都太远,这一来一回间,恐怕令尹···”

    太医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熊槐三人却明白了,远水难解近渴,昭阳的病拖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无论需要什么药,我楚国都会倾尽全力救治令尹,楚国的国库,历代楚王的收藏,还有寡人自己的珍藏,全都可以···”熊槐抱着万一的期待问道。

    之前准备变法是,还觉得昭阳总是不支持自己,占着令尹的位置,却不为自己办事。

    如今昭阳将要撒手人寰,却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心中空荡荡的,对楚国未来的方向都有一些迷茫。

    昭阳之后,谁可为继?

    一连在心中浮现数个身影,却感觉其他人和昭阳相比,全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太医听到楚王的问话,紧张的拜倒在地,不断的叩首道:“大王,微臣无能,死罪,死罪。”

    看到地上紧张万分的太医,熊槐叹了一口气,缓缓伸出一只手,对着太医摆了摆手,道:“算了,生死有命,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你且起来,全力救治令尹,无论需要什么药,凡是楚国有的,卿可自取。”

    “唯。”太医松了一口气。

    “唉,寡人心中忧伤,国老和司马也退下吧。”熊槐道。

    “唯。”昭鱼和景鲤应道。

    太医叫人将令尹昭阳送回去后,昭鱼和景鲤也跟着离去。

    呆在大殿中,坐在属于楚王的位置上,望着刚刚还满是群臣如今却空落落的大殿。

    熊槐知道,现在的楚国面临一个十字路口,在后昭阳的时代,楚国的情况将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首先的一点就是,群臣失去了一个主心骨,在下一个政治领袖形成之前,楚国的群臣肯定会分为好几派,相互攻伐。

    显而易见,最起码楚国实力最强大的势力昭氏一族,失去昭阳以后,在下一个领头人决出之前,肯定会陷入内乱之中。

    昭雎和昭滑之争,随着昭阳的死亡,肯定会再次发生变故。

    尤其是昭雎,哪怕昭阳活着的时候,都能在昭氏一族中成立一个小圈子,如果昭阳死了,仅凭多年不管事的昭鱼或者远在国外的昭滑,根本压制不住昭雎。

    除此以外,接下来的变法,肯定也会举步维艰。

    之前是因为楚王的支持,楚国群臣领袖令尹昭阳不反对,所以屈原的变化才会持续好几年。

    而现在···

    下一任的令尹,如果按照楚国由司马继任令尹的传统,已经可以确认是景鲤,而他,已经明确表示反对变法了。

    现在熊槐唯一庆幸的是,今日关于废肉刑的变法,已经在楚国群臣中通过,往后有自己这个楚王在背后推动,肯定可以继续下去。

    但是,楚国接下来进行的变法,总不可能每一次都要由楚王亲自站在群臣的反对面,强行推动变法吧。

第四十五章 楚宫反应

    熊槐仔细想了想中国古代历史的著名变法,基本上全都是有一个大臣站在前台吸引火力,国君在背后支持推动,一旦有事,或者事不可为,立即将主持变法的大臣拉出来发泄国家的怨气。

    国君总是英明的,只是被奸臣蒙蔽了。

    哪怕是手下人造反,打出去的旗号都是清君侧。

    (历史上国君亲自下场主持大规模变法的,有王莽改制和北魏孝文帝改革,结果他们一个亡国,一个年仅三十三岁就病死了。)

    想到这,熊槐顿时有些头疼,原本打算步步为营的计划,很有可能因为昭阳的死,而不得不放缓脚步。

    战国时期不像大统一的王朝,大统一之时,一个很重要的矛盾就是君权与相权的矛盾,国君是不希望自己内部会出现一个强势的宰相,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但是战国时代不同,各国全都面临严重的外部威胁,国内需要团结一心,才能一致对外,这样一个优秀的宰相就尤为重要了。

    如同春秋的时期的晋国,一旦内部出现派系斗争,就会陷入内耗中,不要说对外扩张,就是保住自己的霸主地位都很难。

    而且,如今正值大战爆发的前奏,昭阳要是死了,楚国内部如果没有一个让群臣心服的人,楚国政局一定会出现一些动荡。

    如果楚国内部的不稳,影响到军队,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幸好此时,秦国与楚国已经讲和停战。

    战国时期,一个国家的相国死了,在没有新的强人稳定朝廷之前,就会呈现出内部纷争外部疲弱的状况,各国都是这样。

    如果是国君死了,其他国家极有可能会来攻打。

    昔日楚怀王刚刚极为之初,魏国就来捡便宜,在陉山打败楚国,赵武灵王即位之初,发生五国图赵,魏襄王即位之初,同样被秦国大败。

    趁人之危,在战国时代,已经是家常便饭。

    前任对这印象深刻,让熊槐清晰的意识到昭阳死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楚国得安分一段时间了。

    熊槐暗自感慨。

    楚王在大朝议上,因为魏美人的缘故,悲痛欲绝,而宣布修改肉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王后,刚刚楚王在朝议中,因为魏美人的缘故,决定修改肉刑,具体事宜已经获得群臣同意,交由客卿陈轸处理了。”一个宦官站在南后身边,将今天朝议中所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什么,竟有此事?”南后被楚王的大手笔震惊了,嫁给楚王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今天的楚王,她感到很陌生。

    绣眉仅仅的皱了一会儿,随即舒展开来。

    南后将自己身上的饰品摘下,披散着头发,向身边的随从吩咐道:“随我去见楚王。”

    郑袖宫殿中。

    得知楚王今天在朝议上所做的事后,郑袖顿时感到一股窒息感,喘不过气来。

    几天前,靳尚传来的消息,今天的朝议上,他已经联络了一些交好的大臣,一同向楚王进言,准备处死魏美人。

    本来郑袖还期待着得到魏美人被处死的消息。

    结果靳尚今天在朝议上被楚王炸晕,准备好的言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楚王却成功取得了群臣的支持,通过了在楚国内修改肉刑的决议。

    楚王为什么要废肉刑,原因是魏美人被削去鼻子,现在楚王后悔了。

    魏美人为什么会被削去鼻子,虽然命令是楚王下的,但是,难道这是楚王的错?

    不,这肯定不是楚王的错。

    既然不是楚王的错,那么究竟是谁的错?

    郑袖浑身冰凉,夏天中午的太阳,也不能带给她丝毫温暖。

    “怎么办?怎么办?”郑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没有丝毫办法。

    魏美人宫中。

    “这是真的吗?”

    得到楚王废肉刑的消息,魏美人难以置信问道。

    “美人,这是真的,现在消息已经传遍楚宫了,咱们已经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了。”侍女肯定道。

    “楚王这是为了我吗?”魏美人一阵头晕目眩,感到呼吸困难,满满的都是感动。

    “现在楚王在哪?”魏美人问道。

    这一刻,魏美人生出一种想要立即见到楚王的冲动,即便是被楚王看到自己没有鼻子的丑样,就算是再次被楚王抛弃也在所不惜。

    她现在只想见楚王一面。

    “楚王现在还在大殿中,应该很快就会来见美人你的。”魏美人的侍女兴奋道。

    “大王很快就会来见我吗?”魏美人不自信的问道。

    “肯定会的。”

    魏美人从侍女那里得到鼓励,立即深吸两口气,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宫殿之外,等候楚王的到来。

    熊槐独自思考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如何消除昭阳之死的影响。

    心情忧郁之下,就想去魏美人那里散散心,将废肉刑的事告诉她,告诉她,自己这一切,都是为她。

    见到楚王打算离开议事大殿,李秋急忙走到楚王身边,小声道:“大王,南后在殿外等候许久,因为大王在沉思,小臣不敢打扰。”

    “王后来了?知道是什么事吗?”熊槐差异的问道。

    “小臣不知,王后就在外面。”李秋摇头。

    熊槐眼睛微微一缩,不知道自己这个原配来找来有什么事。

    在前任的记忆里得知,南后是他还在做楚太子的时候,楚威王为他娶的正妻,两人已经一起渡过二十多年生涯了。

    南后生下了现在的楚太子以及公子子兰。

    前任继位楚王后,得到了现在的新欢郑袖,喜新厌旧下,就渐渐的和南后疏远了。

    这几年前任极少去南后哪里,南后也很极少主动找楚王。

    今天南后居然找到议事大殿来了,这令熊槐很诧异。

    好奇的向大殿外走去,很快见到一个熟悉的身体,披着头发跪在大殿外,从前任的记忆里得知,这正是南后。

    熊槐见状,快步走到南后身边,伸出双手将她扶起,诧异问道:“王后,你这是何故,可是受了委屈,寡人替你做主。”

    说着,熊槐将南后落在身前头发,重新拨到身后,然后见到一张不输郑袖的面庞。

    从记忆中得知,南后比楚王小五岁,接近四十之龄。

    但是因为保养有道的缘故,从外表上看,还是三十上下。

    南后顺势站起来,摇头道:“大王,臣妾不是受了委屈,而是自知有罪,特来向大王请罪。”

    “请罪?”熊槐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王后有何罪,何以至此?”

第四十六章 似曾相识

    听到楚王的询问,南后在次跪拜道:“大王,臣妾无能,以至于后宫不宁,出现魏美人这等惨剧,臣妾有罪。”

    熊槐再次将南后拉起道:“魏美人的事,是寡人之错,与王后无关。”

    南后道:“大王日理万机,后宫不宁,岂是大王之错,必是有小人作祟,在大王面前进谗言,以至大王对魏美人产生误会。”

    “为正人心,避免再次出现魏美人的惨剧,为了避免其他人抱有侥幸之心,请大王严惩近谗言的小人,以儆效尤。”

    熊槐讪讪笑道:“王后多虑了,魏美人之事确实寡人之过,只是因为和魏美人发生误会,一时冲动,并无他人进谗言。”

    此时熊槐心中很纠结,既有对郑袖陷害魏美人的怨恨,也有对前任的不满,还有自己心中小九九。

    十几天前,刚刚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现在马上就翻脸无情,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南后见楚王还在替郑袖掩饰,顿时有些不解。

    按照她对楚王的了解,楚王是那种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对魏美人是这样,对屈原同样也是这样。

    先前南后以为楚王为了魏美人,而雄起废肉刑,那么肯定已经很后悔了,肯定已经对郑袖很不满了。

    只要顺势一推,就可以废了郑袖。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楚王竟然还在维护郑袖。

    这次没有摸准楚王的心思,令南后很惊疑,但是箭已离弦,那就只能往前面闯,根本不能回头。

    要是这次不能把郑袖打倒,以郑袖的心狠,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后,肯定会千方百计打击报复的。

    现在论争宠,南后争不过郑袖。

    心中有所决断。

    南后立即带着悲腔,难过的道:“大王,你可是一国之君呐,怎么可以犯这种错误。要是国人知道,他们的大王,因为一时冲动而割掉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鼻子,然后又因为一时冲动,而修改上古之时就流传下来的肉刑。”

    “这让国人如何相信他们的大王,这让我楚国的大臣如何相信他们的大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大王,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就在此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失去了群臣和国人的信任,大王又如何统领楚国。”

    南后说着说着,泪水直流,道:“大王,要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其他国家,其他国家的王,又会怎么看大王,又如何能相信大王,谁知道大王会不会一时冲动,就会直接绝交呢?”

    “大王,获得一个人的仇恨很简单,但是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却很难。对于国家来说,同样是如此,和一个国家绝交很容易,但是要和其他国家结盟却很难。”

    “大王,您身为楚王,岂能是一个反复无信的人。”

    “请大王三思,不要将无信之名背负在自己身上,以免失信于天下。”

    看到南后再次跪倒在地,这次熊槐僵住了,没有扶她起来。

    熊槐被突然爆发的南后惊住了,没有想到这一番话会从南后嘴里出来,也没有想到维护郑袖的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或许南后有极大的夸张,但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身为楚王,不能全看自己的心情,脑子一热就下决定。

    过了一会儿,南后见楚王没有回应,突然哭出声来,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声音只凄惨悲伤,感人极深,熊槐光是听着就想哭。

    “王后,你这是何故?”熊槐哀叹道。

    南后哭着道:“大王,臣妾这是在魏美人而哭,无妄受刑,无颜见人,心中凄苦,却难以和他人说。”

    南后的话,顿时令熊槐想起初见魏美人所听到的《柏舟》,想起魏美人的孤苦,心中隐隐作痛,不由叹气道:“王后所言极是,只是寡人心中不忍。”

    南后听到楚王松口,立即道:“大王不必担心,此事自有臣妾做主。”

    熊槐背过身子道:“唉,王后可自决。”

    见楚王转过身体,南后松了一口气道:“臣妾遵命。”

    南后离开后不久,熊槐自言自语叹气道:“没想到王后这么了解魏美人的痛楚,是我太自私了,忘记了魏美人的悲惨遭遇啊!”

    刚叹完气,熊槐一怔,喃喃自语:“这情况怎么这么熟啊。”

    熊槐想起了昔日郑袖是如何取得前任信任,如何陷害魏美人的。

    接着,看到地上难道所留下的泪水,又想起自己刚刚如何对群臣哭泣的。

    “我擦,好演员,老子又冲动了,不过,为什么要说又?”

    听到楚王嘴里冒出一句听不懂的话,李秋立即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熊槐微微回神,问道:“你知道王后会如何处置夫人郑袖吗?”

    李秋一呆,这种问题不好答,只能摇了摇头:“小臣不知。”

    见李秋回答不知道。

    熊槐点了点头,道:“去,立即传寡人之令于王后,夫人郑袖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夺其夫人封号,贬为庶人。”

    “唯。”

    李秋明白这是楚王维护郑袖,免得让她遭到南后的毒手,当即派人去传楚王口令。

    传令的人离去后,熊槐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去魏美人宫中。”

    此时魏美人站在自己宫外,左等右等,不见楚王到来。

    一颗滚热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

    而熊槐因为昭阳一事,以及被南后堵路的缘故,迟迟没有前往魏美人处。

    “美人你看,大王来了。”

    魏美人的侍女远远的见到楚王过来,立即兴奋的大喊。

    “果然是大王来了。”魏美人有些冷却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几下。

    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双手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裙角,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看着楚王越走越近。

    熊槐看见魏美人这次不仅没有躲避自己,居然破天荒的在宫殿外等候,顿时兴奋了。

    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数分,向魏美人走去。

    就在熊槐已经可以看清魏美人露在外面的眼睛时。

    突然,一个宦官急匆匆飞奔而来,禀报:“大王,刚刚从令尹昭阳府上得到消息,令尹已经醒过来了,希望能见大王一面。”

    熊槐惊道:“令尹醒过来了!现在令尹情况如何,太医有没有传回讯息。”

    “回大王,太医说令尹已经坚持不住,如果大王要见令尹,需要尽快。”

    熊槐闻言一怔,看了看魏美人,又看了看这个宦官。

    随后一咬牙,冲不远处的魏美人大喊:“美人,等我,寡人有要事要办。”

    喊完后,立即转身快步向宫外走去,对身边的李秋吩咐道:“备车,一切从简,立即前往令尹府上。”

    “唯。”李秋应道。

    看到楚王转身离去,魏美人忐忑的心却平静下来。

    “楚王这是怎么回事?”侍女着急问道。

    魏美人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此时,李秋在转身的瞬间,对着一个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人随即会意,快步向魏美人走去。

    这人走到魏美人身边,行礼道:“见过美人,小臣特来禀报,令尹昭阳垂死,大王去见令尹最后一面了。”

    侍女听到后,立即高兴道:“美人,大王这是有要事要办,不是其他的原因。”

    魏美人闻言笑了笑,却不说话,而是向自己的屋内走去。

    侍女急忙跟上,小心问道:“美人,你该不会生大王的气吧。”

    魏美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小鸢,你知道什么东西最美吗?”

    侍女小鸢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魏美人仰望天空,目光深邃道:“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就是美好的回忆,只有它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完美,变得更加美好。”

第四十七章 昭阳遗言

    情况紧急,这次楚王出行并没有如同以往的那般大张旗鼓,用军队开道,驱散人群。

    因为楚宫离令尹昭阳的府邸较近,熊槐坐上车,只带了一队侍卫就出发了。

    来到昭阳的府上,熊槐一下车,就见国老昭鱼在旁边等着自己。

    不待昭鱼行礼,熊槐开口:“国老不必多礼,现在令尹情况如何。”

    昭鱼闻言,脸色一沉,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叹气道:“大王,据太医说,如果令尹安心休养,可能还能支撑一两日,但是令尹醒来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很有可能睡过去后就再也醒不来了,于是不肯喝药休养,坚持要见大王一面···”

    熊槐心中一黯,令尹昭阳这是要交代后事了。

    昭鱼将熊槐带到昭阳的卧室时,昭阳的最小的儿子昭灵正在房间外等候,见到楚王到来,立即行礼。

    “拜见大王。”

    “免礼,令尹如何?”

    昭灵严重含泪道:“大王,家父正在等候大王来。”

    “唉。”熊槐见状,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大王!”躺在床上的昭阳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目光离散的眼睛,立即重新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伸出两只手,想要自己坐起来,但是此时昭阳的手,再也无力支撑住他。

    想要招唤其他人扶他起来,却因为其他听到楚王的到来,已经拜倒在地,没有注意到他,只能无奈的躺在床上。

    熊槐越过房间里的屏风,听到昭阳喘着粗气,快步走到床边,见到脸色苍白散发着灰白死色的昭阳。

    但是,此时的昭阳,那双眼睛依然散发着神采。

    熊槐知道,这大概就是昭阳最后的回光返照,不由心中哀痛道:“令尹,寡人来了。”

    “大王,老臣已经不行了,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临走之前,心中有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要向大王进谏。”昭阳用力的喘着气道。

    “令尹请说。”熊槐原本通红的眼睛,再次感到阵阵刺痛,好像随时有泪珠流出的样子。

    “大王,这第一件事,就是老臣之后,楚国令尹继承人的选择。”

    熊槐心中一动,难道除了景鲤,还有其他人选?

    “令尹,爱卿之后,谁可为继。”

    “大王,短时间内,司马景鲤可以,微臣要说的是景鲤之后。”

    “景鲤之后?”

    “不错,我楚国青年人才虽多,但是可以有令尹之才的人,只有三人,分别是昭雎,昭滑,以及屈原。”

    “这三个人,论才华,以昭雎为首,内政用兵外交,都是上上之选,是令尹的不二人选。但是昭雎目前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亲近秦国和张仪,意图秦楚联合争霸天下,这是老臣所忧虑的,也是这几年来打压昭雎的原因。”

    “而昭滑和屈原,一个精通外交军事,一个擅长内政外交,都可以作为令尹的人选。但是人总是复杂的,宗室会变的,所以景鲤之后,令尹的人选,可以根据大王的需要,从这三人中可任选其一”

    熊槐闻言点了点头,昭雎和屈原他都已经直接接触过,都是才华过人。至于昭阳说的昭雎亲近秦国,前任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印象。

    “大王,我楚国的危害,不在于三晋和齐国,只在秦国,对于秦国不可不防,这就是老臣所说的第二件事。”

    “老臣死后,请大王务必小心防备秦国,张仪极有可能食言而肥,伺机攻打楚国。”

    “令尹,这是为何?”

    熊槐感到奇怪,先前昭阳可是对秦国割出巴国,抱有极大的信心的,怎么临死之前改变改变看法了呢。

    “大王可曾记得老臣昔日曾经向先王举荐张仪一事?”

    “举荐张仪???”

    熊槐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从前任的记忆深处回想起来。

    没错,曾经很久以前,昭阳曾经向前任的父亲楚威王举荐过张仪,但是被楚威王拒绝了。原因就是张仪道德败坏。

    至于张仪道德败坏的原因,也和昭阳有关。

    昔日昭阳曾经在跟随楚威王攻打齐威王时,立下赫赫战功,事后,楚威王为了奖励昭阳的战功,将楚国的瑰宝和氏璧赐给昭阳,昭阳为此大宴宾客,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观赏。

    万万没想到的是和氏璧在宴会中被人偷了。

    当时和昭阳接触过的人,只有张仪是外国人,而且身无官职,于是宾客们纷纷指责是张仪偷得和氏璧,为此还殴打了他一顿。

    对于昭阳盗璧的事情,昭阳是不信的,否则仅凭大家的一个怀疑,当时还是一个白身的张仪,就可以被楚国的那些贵族炮制上百次,更别说能立即释放回到家中了。

    虽然众人殴打张仪的行动,很快就被昭阳阻止了,但是张仪道德有亏的名声,还是被宴会中的其他热传来出去。

    很快,张仪的盗璧的消息就传到了楚威王耳中,被楚威王所得知。

    其后,昭阳数次向楚王举荐张仪,但是张仪都没有获得楚王的任用。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苏秦在赵国拜相的消息传来,不久张仪就得到苏秦的邀请,请他共同辅佐赵王,张仪知道后,眼看自己在楚国毫无出头之日,就前往赵国投奔苏秦。

    张仪经苏秦支持,很快就在秦国获得重用,而张仪在秦国的一贯策略,那就是亲魏善楚,如果说亲魏氏和张仪本人是魏国人有关系,那么善楚,一方面是因为楚国本身的强大,另一方面就和昭阳有关,昭阳是第一个对张仪赏识的人。

    “大王,老臣因为和张仪有些交情,相识也有数十年了,了解张仪,张仪或许为了秦国而对其他国家多有欺骗,但是,就他本人而言,还是知恩图报的。”

    “无论是老臣,亦或者是昔日对他有恩的苏秦,他都信守了自己的诺言,苏秦在赵,张仪就从来没有怂恿秦国攻打赵国,老臣在楚,张仪也没有怂恿秦国进攻楚国。”

    “如果一旦老臣死去的消息传到秦国,那么张仪的态度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大的变化,所以对秦国和张仪,大王一定要小心。”

    “还有,大将军屈匄入巴一事,需要大王立即停止,秦国不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我们楚国就一定不可以先攻打巴国,以免分兵后,秦军突然偷袭我楚国的汉中。”

    “好,令尹放心,寡人记下了。”熊槐点了点头,即便昭阳不说,他也知道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秦国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第四十八章 昭阳之后

    “还有,大将军屈匄入巴一事,需要大王立即停止,秦国不出兵攻打齐国,那么我们楚国就一定不可以先攻打巴国,以免分兵后,秦军突然偷袭我楚国的汉中。”

    “好,令尹放心,寡人记下了。”熊槐点了点头,即便昭阳不说,他也知道最后是秦国一统天下,秦国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见楚王应诺,昭阳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道:“大王,这第三件事,是老臣要向大王进谏,还请大王最后听老臣一言。”

    “这件事老臣原本是想散朝后单独向大王进谏的,却没有想到老臣没有坚持住,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大王进谏。”

    “令尹请说,寡人听着。”熊槐哀伤道。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熊槐觉得昭阳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也哀也善。

    “大王,老臣最后要向大王进谏的事情,是昔日先王庄王面有忧色的故事,请大王以庄王为榜样,时刻提醒自己。”

    “庄王面有忧色?”

    熊槐听完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昭阳说的是什么事。

    楚庄王面带忧色的典故,说的是楚国大臣巫臣和楚庄王之间发生的一件事情。

    楚庄王,是春秋五霸之一,是楚国即楚文王楚武王之后,又一个十分杰出的楚王。

    每当他谋划军国大事,群臣没有谁能赶得上他的时候,他就心情不安,在朝堂上面带忧色。

    有个大臣姓巫,名臣,封为申公。他看到楚庄王面带忧色,就上前去问:“大王每日在朝中议事,众臣之中无人能够比得上,大王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却在朝堂上面带忧色?”

    楚庄王解释说:“寡人听说过这样的话:‘诸侯能够自己选择老师的就可以统一天下,能够自己选择朋友的就可以成就霸业,自我满足认为群臣没有谁能比得上自己的就要灭亡。’如今像寡人这样才能低下的人在朝堂议事,群臣尚且还赶不上寡人,我国难道不是快要灭亡了吗?寡人因此面带忧色啊!”

    这一个典故,昔日曾经同样被吴起引用过,用来劝诫战国第一哥霸主国,魏国的魏武侯。

    魏武侯接受自己父亲魏文侯遗留的魏国,继续发展魏国的霸业。

    魏武侯深受魏文侯熏陶,聪明能干,每当他谋划军国大事,群臣没有一个人能够赶得上他,所以他就暗自觉得很骄傲,在朝堂上面带喜色。

    可是这极微妙的面部表情变化却让吴起观察到了。

    有一次,魏武侯和群臣议论完朝廷大事之后,又露出那种骄傲的喜悦。等到退朝,群臣都走了以后,大殿之内只剩下武侯和吴起两个人。

    吴起就用楚庄王面带忧色的事情向魏武侯进谏,使得魏武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如今昭阳同样用楚庄王的事迹来劝谏楚王,就是因为今天在朝会上所发生的事情,昭阳不仅看见了楚王通过暗藏削爵之意政策后的得意,也看出了楚王在这一件事情上,没有和其他大臣沟通过,想要凭借自己的智慧,获得群臣的认可。

    楚王智谋深远,对楚国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如果楚王总是想要卖弄自己的智慧,和臣子争功,这对楚国来说就不是一件好事。

    刚愎自用,自鸣得意,这都是国君的大忌。

    昭阳在朝议中就想到了昔日晋国,三家分晋之前的智伯,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身死族灭,连自己的头盖骨都被赵襄子漆好,用来做酒器。

    一国之君的个人才华和国君的治国之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许多国君本身极有才华,但是作为国君来说,恰恰就是一个大昏君。

    这二者之间往往普通人分不清楚,而且不仅普通人是这样,即便是一些很有才华的人,在接触不深的情况下,都难以分辨出来。

    表面上看,一个有才华的昏君和那些智能低下的白痴君主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但是细细比较,其他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

    一种是智力低下,想不通看不明,然后人云亦云,一条道走到黑。

    另一种是自持有才,认为其他人全都比不上自己,刚愎自用,然后不愿意回头,一条道走到黑。

    一种是能力低下,面对林林总总的进言,分辨不出好坏高下,只能随机选择,外表上看,好像是非不分,听不进良言。

    另一种是聪明机智,面对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他会用自己的口才驳倒你,让你哑口无言。

    如此种种,最后弄得众叛亲离,和昏君也没有什么两样。

    对于这种极有才华的君主,要是汉武帝那种能用人还能自己回头的,那就是天大的幸运,就是千古一帝,要是杨广那种,往往还没有一个寻常君主来的保险。

    智伯只是败掉了一个家族,而后面的杨广,更是用自己的才华,上演了一场花样作死,短时间内败掉了一个盛世王朝,将英才昏君诠释的淋漓尽致。

    当然,听到昭阳的劝谏,熊槐同样立即引以为戒,但是和昭阳所想的不同,他想到的是未来的汉高祖。

    汉高祖建立汉朝后,曾经感慨,汉初三杰,他自己一个人也比不上,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能用人。

    身为国君不必了解所有的事情,也不比必比自己手下的大臣厉害,只需要用好人才就够了。

    想到此处,熊槐流了一身冷汗,郑重的向昭阳点点头,道:“若无令尹,寡人何其过矣,今日之谏,寡人必定铭记于心,时时警惕。”

    昭阳闻言,笑道:“好,好···”

    一口气还没有出完,昭阳就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昭阳的异样,熊槐心中一惊,急忙喊道:“令尹,令尹···”

    而昭阳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已经面带笑容的去世了。

    屋外,昭鱼和昭灵听到楚王的大喊声,立即走了进去,见到的只是昭阳的遗容。

    昭鱼难过的问道:“大王,令尹他···”

    “唉,令尹已经走了。”

    昭灵听到楚王的话,顾不得越礼,走到昭阳身边一看,随后确认昭阳已经死了。

    “父亲···”昭灵立即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听到昭灵的哭声,熊槐怅然道:“国老,如今昭氏一脉以你为长,令尹的后事,还要国老出力相助。”

    昭鱼点点头,叹气道:“老臣明白。”

    从昭阳的府邸中出来,熊槐立即吩咐李秋道:“传寡人之命,令朝中重臣即刻前往楚宫议事。”

    “唯。”

第四十九章 犀首入楚

    楚宫朝会大殿中,熊槐再次坐在楚王位置上,对下面的楚国重臣道:“诸位贤卿,我楚国的令尹昭阳,刚刚去世了。”

    众臣在来的路上已经得到消息,此时听到楚王的话,立即拜道:“请大王节哀。”

    熊槐叹气道:“令尹虽死,但是我们楚国还要继续,大司马景鲤何在。”

    “臣在。”景鲤出列拜倒在地。

    “以大司马景鲤为令尹,主持楚国的政事。”

    “微臣领命,谢大王。”景鲤拜谢。

    熊槐安排好景鲤接替昭阳后,向新任令尹景鲤问道:“令尹,如今楚国司马一职空缺,不知何人可以接替贤卿。”

    景鲤回答:“大王,将军屈匄久经战阵,熟知兵事,可以接替司马一职。”

    熊槐闻言点头,同意道:“依令尹之言,待大将军屈匄回朝,再正式任命司马一职。而在大将军回朝接任司马一职前,工尹昭雎负责主持郢都周围地区的防务”

    “臣领命。”昭雎应道。

    楚国郢都的防务,一向由大司马负责,有时碰到强势的令尹,也会由令尹兼任。令尹昭阳就曾兼任过,后来病重,就将军权交还大司马景鲤。

    但是这种令尹兼职郢都军队总指挥的情况,是极其危险的,熊槐没有给景鲤机会,而是让有过军方经验的昭雎暂代。

    将令尹和司马的职位安排好后,熊槐继续道:

    “令尹昭阳临死之前,劝寡人小心防备秦国,楚国接下来一段时间,以防守为主,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昭阳和张仪的关系,在楚国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张仪来到楚国后以及离开楚国前,都和昭阳进行过会晤,他们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但是从昭阳临死前的建议来看,肯定不是叙旧这么简单,昭阳肯定和张仪有过交易,而这交易的内容,十有八九就和楚国要秦国的巴国之地有关。

    现在昭阳死了,人死事休,张仪肯定不会再遵守他和昭阳的交易了,而昭阳也肯定不能完成他对张仪的承诺。

    因此,楚国对秦国的策略,需要进行调整。

    “大王,令尹昭阳所言极是,臣以为我楚国需要立即暂停大将军屈匄攻取巴国的行动,将大将军所部的人马调回,小心戒备秦国才是。”景鲤答道。

    令尹昭阳提出的最后一个建议,以及令尹景鲤提出的第二个建议,其他人全都给面子的赞同了。

    “大王,臣等附议。”

    熊槐道:“好,传寡人之命,立即向大将军屈匄传令,暂停送巴王之弟回国一事,即刻前往柱国景翠处,与诸国景翠合兵一处,小心戒备秦国。”

    熊槐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完后,对群臣道:“令尹昭阳之死,寡人心中哀伤,传令群臣,接下来的三天,不开朝议,以示哀悼之情。”

    “唯。”

    楚国令尹昭阳去世的消息,迅速在楚国境内传开,各地的封君贵族,以及许多楚国郡县的郡守县令,纷纷向楚国都城赶。

    这些郡守县令之所以要回楚都,是要回去郢都参加令尹昭阳的丧礼,因为楚国的郡守和县令,大都是王族公室成员,都是沾亲带故的。

    楚国邓地。

    公孙衍坐在一辆昭氏一族的马车上,正缓缓进城。

    当日公孙衍用金蝉脱壳之计,瞒过田需的耳目,然后借楚国使者昭滑之助,第一时间离开了魏国的大梁。

    公孙衍明白自己消失的情况,瞒不了田需太久,为了避免遭到田需袭杀,布置重重疑阵,扰乱追兵的视线。

    最后自己坐着楚国使者的车子,一路向郢都而去。

    让公孙衍胆战心惊的追杀并没有发生,但是为了一防万一,还是绷紧了神经,小心的戒备者。

    直到来到楚国的重地邓地,才松了一口。

    坐在车子上,公孙衍透过车子,看到许多游侠儿背负长剑,在大街上随意的走着,不由的自言自语道:“数年未来楚国,没想到这里的游侠儿更加多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车子停了下来。

    “钟午,怎么回事?”公孙衍问道。

    钟午是公孙衍从魏国带出来的门客,此时正和外面的车夫坐在一起,以防备突然情况发生。

    “君上,是两个游侠儿当街斗殴,不少围观者在一旁起哄,堵塞了道路。”钟午答道。

    “又是游侠儿斗殴,我记得上一次来楚国的时候,在邓城里就遇到了好几次斗殴事件,没想到这里依旧如故,斗殴不断啊。”公孙衍感慨道。

    “君上,我们应该怎么办,看这样子,他们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我们极有可能会被一直堵在这。”

    公孙衍不以为意道:“不必担心,在邓城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邓城的楚国官员很有经验,等一会儿就会过来疏散人群的。”

    “君上,这里的游侠儿实在是太多了。”钟午担忧的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楚国邓地游侠儿不多,那才是一件咄咄怪事。在这个邓城的安全性,恐怕连魏国的大梁都不上。”公孙衍感慨道:“这里肯定就不会发生刺杀一国大臣的事情。”

    公孙衍现在对张寿被杀一事,还是耿耿于怀,愤愤不平。

    可惜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给他反应时间,让公孙衍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谁在陷害他。

    当然,无论幕后真凶是谁,田需老匹夫肯定都是帮凶。

    公孙衍可是知道,自己离开不久,田需就叫人包围了府邸。

    就在公孙衍思考之际,马车外传来一声大喊。

    “不好,邓陵师兄来了,两位打架的兄弟,快撤。”

    那两个打架的游侠儿闻言迅速分开,持剑对立,相互盯着对方。

    其中一人道:“竖子,你我胜负未分,可敢到城外继续一战。”

    另一人不屑答道:“乃翁怕你?走,到城外继续一战。”

    围观的游侠儿起哄道:“走,走,走,到城外继续打,谁不去谁是孙子。”

    “走。”打架的两人相互瞪了对方一眼,一同向城外走去。

    许多游侠儿跟在两人之后,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前去城外看热闹。

    突然,不知是何故,那群游侠儿经过公孙衍的马车时,其中一匹马徒然发出一声嘶吼,前蹄离地而起,然后迅速向前跑去。

    另一匹马被带动,跟着向前跑去。

    “不好了,马受惊了。”有人大喊。

第五十章 苦获已齿

    马车很快撞开数人,向前方疾驰而去。

    “君上小心,马惊了。”钟午向马车里的公孙衍喊道。

    公孙衍此刻莫名惊慌,马无缘无故受惊,让公孙衍有种不好的想法。

    “难道是秦国要对自己下手?早就应该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只是秦国居然在邓城出手,这···”

    此时,大街上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背上背负长剑的男子,见到马车向自己冲过来,立即拔出长剑,然后眯着眼睛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

    见到那人站在大街上没有闪避,车夫和钟午急忙喊道:“快闪开!”

    那人不闻不顾,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然后在马车撞上的瞬间,身体一阵急闪,手中的长剑快速射出一道寒光,落在一匹马的脖子上。

    钟午见状大怒:“竖子,好胆。”

    话音刚刚落下,被长剑刺中脖子的马,从脖子上飙出一道血柱,很快就无力的倒在地上,而且连带绊倒另一匹马。

    然后公孙衍的马车因为惯性,撞到前面拉车的马,跟着就翻车了。

    钟午从马车上跌落下来,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急忙向车厢走去,焦急的喊道:“君上,你怎么样了?”

    “君上?”那人听到钟午的大喊,顿时吃了一惊,脸色变得煞白。

    现在君上的称呼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必须在各国担任过高层,才可以被称呼君上。

    “君上?君上!”钟午打开车厢,见到不省人事的公孙衍立即惊慌起来,随后发现公孙衍只是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一队在城中巡视的卫兵到达后问道。

    原本他们受到消息,这里发生了游侠儿打架事件,就赶来抓捕游侠儿。

    不想到达现场后,却见到一辆翻车的马车。

    见到卫兵到来,为公孙衍赶车的车夫,带着一身轻伤,急忙过来解释。

    卫兵和车夫交谈了一会儿后,分出一半人手走到出手刺马的那人身前道:“邓陵先生,车中乃是一位贵人,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不久后。

    两个四十多岁左右,都是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相对而坐,脸色愁眉不展,不时发出唉声叹气之声。

    这二人在楚国也是声名显赫的人,是目前墨家在楚国的代表,苦获以及已齿。

    墨家在战国时期是一大显学,是一个有组织有理想有目标的大学派,不仅嘴上能说(能和名家等善于辩论的学派叫板),而且擅长实践,无论是自然科学或工具器械,还是直接动手打架,都是一等一的。

    除了大规模群架打不过兵家,论起单挑和小规模群架,其他诸子百家都不是墨家的对手(想想也不可能是墨家的对手)。

    自墨子开始,墨家活动中心,就主要集中在齐宋楚一带。

    几十年前,墨家一些人在上任巨子带领下,从宋国进入秦国,从此墨家的活动的中心就转到秦国。

    现任墨家巨子腹?(这个字怎么拼,没有搜到···)就是秦惠文王的手下的大臣。

    因为许多墨家子弟不认可秦国的缘故,墨家巨子入秦后(相里勤之墨),齐国的墨家(相夫子之墨)和楚国的墨家(邓陵氏之墨),自立门户,开始宣称自己是墨家的正统,攻击其他两派为异说。

    世人传说,秦墨擅长打造兵器和器械(秦国法家是主流),齐墨擅长辩论(齐国的稷下学宫,嘴上不行的,根本混不下去。即便是以雄辩著称的孟子,在稷下学宫也有很多旗鼓相当的对手),楚墨多是侠客(受前巨子孟胜的影响)。

    但是,这应该是误解,这三派并立,相互出书攻击其他两派,应该都是得到墨家的真传的,只是因为所在国家的不同,所显示的外在特征有所侧重吧。

    具体如何,因为墨家消失的较早,已经无从辩证了。

    “师兄,我们应该怎么办,小光可是老师的唯一的后人,要是被执行刖刑,砍去了右脚,我们黄泉之下,如何向老师交代。”已齿担心道。

    苦获摇头道:“师弟,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但是师兄我也没有办法,按照楚国的法律,袭击贵族,导致贵族受伤严重的,就要被处以刖刑,而且小光如今身在狱中,难道我们还能劫狱不成。”

    “况且师弟啊,哪怕我们劫狱救出小光,按照墨家门规,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小光救出来后,难道还能逃避门规的处罚。再说,就算我们不处罚小光,难道小光就不会进行自我处罚,今天的事情发生后,小光并没有逃离事故现场,而是主动去自首了。”

    已齿沉默了一会儿,嘴角里蹦出一句话:“可是师兄,小光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拉马车的马突然受惊,小光怎么会因为救人心切,才出手砍断马腿,结果导致马车翻车,车中的贵人受重伤不醒。按理来说,这不是小光的错,要说责任,车中的贵人也要负一半。”

    “师弟,这···这只能说服贵人进行谅解了,唉···”

    已齿见自己的师兄叹气不语,只能自己生闷气的也叹了一口气,跟着沉默起来。

    不久,一个背负长剑的黑色劲装年轻人快速走进来,向两人拱手行礼道:“两位先生,刚刚从驿站传来的消息,那位贵人已经醒来了,但是贵人没有接见我们派去求见的人。”

    “不见?”苦获奇道。

    在楚国邓地不见邓陵氏的门人,这种情况极为少见。

    “是的,先生。”

    “可否知晓贵人的身份。”已齿问道。

    “回先生,不曾探明贵人身份,只能根据马车的标识,判断贵人和昭氏一族有关。”

    “昭氏一族!”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面带喜色。

    “师兄,昭氏一族和我们交好多年,令尹昭阳更是与我们有旧,如果是昭氏族人,那么肯定可以和贵人达成谅解的。”

    “师弟所言不错,可是为兄担心车中的贵人不是昭氏族人。”

    “师兄是说?”

    “师弟,以我们邓陵氏在楚国的声名,就算求见令尹昭阳,也会被以礼相待,如果是昭氏族人,怎么可能避而不见。”

    “那依师兄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