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她怕失去他

    看到陆司南通宵达旦地研究治疗方案,慕可人只是猖獗地笑着:“阿南,你不该的,不该让我觉得不安,否则我怎么会去找她呢?”

    “你闹够了没有!”向来温和的人也是有底线的,他从一开始告诉过她的,他的底线在哪里,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

    他扣着她的脖子,纤瘦的脖颈在他的手掌间盈盈不可握,好像随意一扭会断掉。

    他将她按在墙,因为愤怒,手臂的青筋暴起。

    “慕可人,我真后悔当初会收下你这个学生!”

    “后……后……悔了?呵……呵呵……我也……后……悔爱……爱你啊……”她喉管里的空气被挤出来,脸色灰白,艰难地吐着字眼,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她是他的学生,从仰慕到爱慕,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却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频繁出现在他的周围,以为可以打动他,以为自己织的少女梦终有一天会实现,却反而招来了灭顶之灾。

    学术界不是真的孤高清冷,还有很多肉眼看不出来的尔虞我诈,博士只带了陆司南这一个华人学生,其他人早眼红妒忌,他们在他的车做了手脚。

    而那辆车,却是慕可人从父母那里借来的。

    陆司南只是个穷学生,哪里买得起车?她为了讨好他,每周都会把车偷偷弄出来给他用,他要去很多地方查资料,她想让自己被他另眼相看。

    可那辆用来讨好心爱之人的车,最终成了父母和姐姐的葬身地。

    火势冲天,爆炸声响彻,她的亲人在火里挣扎,身体被压得血肉模糊……

    她看到天边有归鸟在血色残阳里回巢,而她再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滚。”陆司南在最后一刻松了手。

    慕可人沿着墙壁,瘫坐在地,她把脸埋进手掌里,隐忍地、低低地,哭了出来。

    她还会哭,可蔚兮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哭过。

    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

    两天后,刚下飞机的苏明芳突然被守在机场的几名警员控制住,理由是怀疑她和八年前的一桩绑架案有关。

    “胡说!你们的证据呢?”女人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保养得宜,气质更显雍容,却在这一刻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要求见我的律师!你们无权逮捕我!”

    说是逮捕,其实只是请过来问话而已,本来是时隔太久,没有充足证据,事情很快不了了之,苏明芳碰了一鼻子灰被放了回来,但一回国被来了个下马威,这让苏明芳的势力在短时间内受到了折损。

    “少爷,他们松口了。”陈二把一沓资料递过来,“剩下三个是嘴最硬的,我们想等……”

    “撤了吧。裴氏一直姓裴,轮不到那几个人叫嚣。”裴念宸淡声打断他,起身往楼走去,想把蔚兮叫起来吃饭。

    这意思是……要血洗了?

    陈二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少爷是被蔚兮的事情弄得心乱了。

    ……

    “我真的吃不下了,”饭厅里,蔚兮放下汤匙,苦着脸说,“你把我当猪吗?”

    裴念宸蹙着眉,自己端过汤碗,慢慢舀出一勺,抬高手腕:“喝了它。”

    他看不见,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蔚兮看过去一眼,全是清汤,一点肉末都没有,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你盛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她明知道他看不见。

    “都是汤,但我只想吃里面的肉。”蔚兮抱着快要阵亡的肚子,故意打趣他。

    “嗯,重来。”他谨慎地放低汤匙,沿着碗边慢慢往间移动,感觉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降低汤匙去挖。

    “现在呢?”他提起汤匙让她看。

    只是一小块山药。

    她忽然静了下来,深深地看着他:“这次对了。”

    他喂她吃了一口后,才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他的胃不好,只能喝点小米粥,所以起蔚兮面前的大鱼大肉,他的面前只有简单的两个碗。

    蔚兮撑着下巴看他吃饭的样子,从眉到眼,从鼻到唇,无一不是被精心雕琢过的,她感叹:“幸好你看不见,不然肯定会觉得自己长得我好看,说不定会嫌弃我了。”

    “不会。”他从手边取过餐巾擦拭嘴角,对她的没头没尾的感叹居然认真地做了回答,“你现在的样子,我其实见过。”

    “在哪里?”

    “梦里。”

    “……”

    两人吃过饭,在庭院里晒太阳。

    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再过几天,是春天了。

    庭院里有早开的花,一小簇一小簇地拥挤在墙角,像是结欢相伴的情人,在耳鬓厮磨。

    她看得入神,忽然开口道:“裴念宸,你是因为愧疚才回来找我的吗?”

    那些人原本只是想绑他的,却因为她突然来茶水涧找他,才顺便将她也绑走。

    父亲接到报案,制定了最可行的方案,召集局里最得力的队伍出动营救,却因为她的愚蠢行为而全军覆没。

    她无法原谅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在这份无法原谅之下,她还在害怕另一件事,她害怕现在和她并肩坐在藤椅的人,只是因为愧疚才会对她照拂至此。

    可他明明已经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他有什么好愧疚呢?

    这几天她便因为这样的猜测,而一直害怕着。

    这种害怕让她不敢消沉,不敢低迷,不敢郁郁寡欢,更不敢随时离开。

    她怕失去他。

    蔚兮从藤椅坐起来,走到墙角的那几簇花面前,伸指轻轻拨弄它们,感到鲜嫩的生命贴着指尖,微微凉。

    “那时候,我父亲失踪了,其实谁都知道,他是被害死的。苏明芳想霸占裴氏,她在我父亲的食物里长期下药,但是那药量很小,完全查不出来。从我三岁开始,整整七年,她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让我父亲死去。”

    身后传来男子缓慢的声线,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和她剖述自己的人生。

    女生手指微顿,那些花便被压在指下,好像一簇受惊的灵魂。

    “我母亲病逝得早,外公说我每天对我父亲哭闹,嘴里喊着要妈妈,他真的娶了个妈妈回来,却没想到最后会落得那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