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战天全文阅读 第18分节

第一七零章 带他们到老文那里领赏

    牢骚过后,小山羊胡子不得不又去长廊上叫来两个人,指挥他们俩,一个将蓝“拾号”背回长廊,另一个和沈云一起去搬那张亮晃晃的大屏风。

    “守点规矩,莫乱看。”这回,他特意叮嘱了一句之后,才在前头领路,“跟上。”

    与沈云一道抬屏风的那名伙计是红“拾号”。可能是因为蓝“拾号”的教训就摆在眼前,他看起来很安分,一直低着头,配合着沈云,在后头抬屏风。

    屏风比人略高,宽丈许,抬在手里,轻飘飘的,象纸糊的一样。但是,底座入手冰沁,给人的感觉是石质的。

    真是奇怪得很。

    沈云先前吃了一点教训,暗自调息,才缓过劲来。是以,他也是老老实实的抬屏风,不敢再看它一眼。

    至于周边的情形,暂时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他们是在一条狭窄的过道里。

    和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样,角门的后面并不是摆宴的大厅,而是一条三尺多宽的小过道。天花板高高的,离地有丈许,正中悬下来一盏白玉兰状的水晶灯,散发着月光一样柔和的灯光。

    过道上有三道小门,也是挂着厚蓝布门帘。他手里抬着的这张屏风恰好遮住了它们。

    “快点!”小山羊胡子看着很焦急,提着袍角,在前头带路。

    沈云和红“拾号”一前一后的抬着屏风,跟他走进了中间的那道小门。

    又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十来步长。也是天花板高高的。不同的是,天花板上没有水晶灯。而是在两边的墙壁上各嵌有一个大大的扇贝一样的玉色灯碗。沈云瞥了一眼,猜测灯碗的底部应该放的是夜明珠。因为它们发出来的亮光,与师父留给他的那颗夜明珠发出来的光是一样的。

    出了过道,沈云只觉得眼前一亮,视线陡然变大。

    宽阔的屋子,高高的穹顶,珠光宝气的灯树……还有忙碌的人们。沈云不敢肆意的抬头到处打量,只是用两眼的余光瞥了几眼,心道:应该是到宴会大厅了。

    “抬个屏风也要用这么久!”五爷也在大厅里,远远的冲他们挥手,“快抬到前头去!就差它了!”

    “是。”小山羊胡子在前头小跑了起来。

    沈云和红“拾号”自然是跟在后头一路小跑。

    这里的布置很有意思,一点儿也不象外头的酒楼摆酒。在外头,摆席面分主人席与客人席,桌子通常用的是八仙桌,坐的凳子,大多是圆凳。一桌八个人,大家团团坐。

    而这里,沈云看到的是,数十张一模一样的紫檀矮腿云纹长案间隔相等,摆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窄的两边,摆着三张长案;另外两边要长得多,各摆着十几张长案;偌大的厅堂里,没有看到凳子。只是在长案的后面铺了丝质的花毯子。中间的空地上堆着几十只金黄色的圆形坐垫。四名与他穿着打扮一样的伙计正将这些圆形坐垫摆到花毯子上面。

    难道大老爷,还有客人们都是席地而坐?沈云惊讶极了。

    还有一点不同的是,四周都围着丝质的画屏。在灯树的照耀之下,它们无不流光溢彩,绚丽之极。

    然而,五爷似乎还嫌它们不够鲜亮,正催促着十几名伙计擦试它们。

    沈云小心翼翼的尝试着瞥了一眼最近的那张屏风。上面画的是一丛牡丹画,花团锦族的,朵朵都象真的一样鲜活。

    他没有感觉到不适。

    小山羊胡子在前面的一个缺口处站住,指着自己的脚下:“把它搬到这里来。”

    “是。”沈云和红“拾号”依言而行。

    摆好后,沈云无意间瞥到,屏风大变样,跟换了一张似的。它不再是亮晃晃的,不能直视。它象是现出了本来面目,薄薄的丝绢上,画着红梅傲雪,甚是醒目。

    哇,好神奇!沈云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真的没有不适的感觉!

    并且,他留意到,这几十张画屏样式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上面画的花样各不相同,牡丹、红梅、海棠、兰花……每一幅都是大气、鲜活,栩栩如生。被它们环绕着,令人仿佛置身百花丛里。

    沈云咋舌:只怕这些屏风都是仙宝。看来石平县的大老爷为了给那位仙官大人接风,今晚是下足了血本。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微微侧头,用余光飞瞥过去。

    竟然是一大群身披皮甲的武士!

    每一个人的嘴里都衔着一根小短棍,一手拿着雪亮的大刀,一手拿着精铁圆盾,黑压压的一大片,在五爷面前站住。

    沈云目测,有数百之众。

    “藏!”五爷挥了挥手。

    哗拉啦,皮甲武士们迅速分散开来。十余人一队,蹲在画屏的后面。

    沈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画屏的真正作用在于此!

    莫非大老爷今晚是有意做局,欲将聚集在“大五福客栈”的仙官大人和众位高阶武者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钱师尊担忧,心道:也不知道钱师尊会不会来赴宴?

    寻思着,呆会儿如果看到了钱师尊,要怎么给他示警。

    “快要开席了,速速离去。”小山羊胡子看到伏兵,神色微变,伸手推了他和红“拾号”一把,嘴里低声催促着。

    然而,还是晚了!

    原本背着他们的五爷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他的身后:“唔,他们俩做得好,当赏!你带他们去老文那里领赏。”

    “是。”小山羊胡子低头应下。

    沈云的五感甚是敏锐,听出来了,他的声音不对劲。再者,搬座屏风而已,至于这般郑重其事的奖赏吗?再联想到屏风的神奇之处,以及埋伏在画屏后面的那些伏兵,他的心尖不由打了一个颤,暗道:五爷莫非是想灭口?要真是这样的话,老文那里的赏,恐怕得用命来领!

    可是,他不敢贸然抗命:一来,他看不出五爷的深浅;二来,这里还有那么多全副武装的伏兵。

    还没等他想出脱身的办法来,小山羊胡子已经在催了:“你们俩跟我走。快点!”

第一七一章 受困

    “抓住他!”五爷突然变脸,一边飞快的往后退,一边大呼,“他是细作!”

    哗啦啦——,周边的那几队皮甲武士立动,将三人团团围住。

    哎呀,露馅了!沈云大惊失色。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哪里出了错。

    “不!不是我!”红“拾号”哆哆嗦嗦的双手举过头,“我不是……”

    “哈哈哈!五爷好眼力!”小山羊胡子摸着自己的脸,“在下很好奇,五爷是如何识破在下的?”

    沈云站在他身后,傻了眼——小山羊胡子竟然也是假冒的!

    五爷站在包围圈的后面,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猜的。你简直与曾显才一模一样。只是,真正的曾显才要比你啰嗦得多。那张画屏摆下后,他起码也要调整三两次才肯罢手。呵呵,老文是我随便编出来的,我们金燕楼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五爷厉害!”小山羊胡子冲他竖起大拇指,“在下受教了!”声音未落,他突然用力象下砸出一枚黑色小球。

    “砰”的一声,一团白雾腾起,瞬间笼罩住了大半个大厅。

    “啊呀呀……”

    “咳咳咳!”

    白粥一样的浓雾里,惊呼、尖叫、咳嗽声,还有铁器相撞的声音,以及痛呼声,响成一片。

    大厅里顿时乱了套。

    “抓住他!别让他……啊——”五爷也未能幸免。他现在连半臂之外也看不清,气急败坏的挥舞着两条胳膊。不想,今儿有点背,话未说完,一只手“啪”的打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上面。当即抱着手,痛得嗷嗷叫。

    此时不跑,还待何时?沈云正要凭着记忆往回跑,突然,一道劲风过来,右手腕被牢牢扣住,紧接着,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低语:“跟我走!”

    是古老大!

    话音刚落,一道炫目的白光冲破了浓浓的白雾。

    沈云感觉身体猛的被向上提起,双脚踏空,旋即,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

    所有的嚣闹都象风一样的逝去。

    是缩地成寸术!

    他松了一口气,不敢妄动,紧闭双眼,任凭古老大扣着自己的手腕。

    三息不到,身子骤然下沉,两只脚终于又踩到了实地。

    “到了。”沈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

    小山羊胡子不见了。他的身边只有古氏三兄弟。三人都是做管事打扮。其中,古老大身上穿戴的就是小山羊胡子的那一身。

    果然,小山羊胡子是古老大易容假冒的。

    他们三兄弟竟然也到了石平县,还混进了金燕楼里!

    “这是哪里?”沈云按住心中的疑惑,四下里望了望。

    在一个角落的墙壁上嵌着一个灯碗,里头发出桔黄色的亮光。就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四周码满了黑色的大瓦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味儿。看样子,这是一个大酒窖。

    果然,古老二答道:“金燕楼的酒窖里。”

    “沈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古老三抢先发声。

    沈云当然不可能说是来杀人报血仇。将对钱师尊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听说这里的大老爷今晚要设宴接待一位仙官大人,忍不住过来看热闹,开开眼。三位前辈怎么也在此?”

    古老大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来陪你看热闹喽。”

    摆明了不相信。沈云有些尴尬,又道:“前些天,我在这里碰到了一位以前在武馆教武学课的师尊。听他说,今晚大老爷极有可能与那位仙官大人谈论找寻龙气的事。我觉得这是大机缘,就想办法混进来了。”

    古老二答道:“我们也是收到风声,说是这里有找寻龙气的线索,所以才找过来。”说着,看向他古老大,“大哥,里头到底是何情形?”

    “大老爷连仙阵、伏兵都用上了。今晚的宴会肯定会很热闹。只可惜,我被那厮诈出来了。”古老大恨声说道。

    古老三瞪大眼睛问道:“大哥,是怎么回事啊?”

    古老大道出始末。

    “这些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古老三忿然,“怎么能这样骗人呢?”

    “就是。”古老大也道,“这个鬼地方有头有脑的管事,没有一百,也没有八十。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号?”

    古老二抚额,言归正传:“刚刚大哥是占了先机,才得手。现在,他们肯定会防备了。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出了这酒窖才行。”

    “这个酒窖是在哪里?”沈云问道。

    古老二回答:“玄楼啊。”

    沈云一头雾水:“玄楼?”

    “就是五楼。”古老二解释道,“四楼以上被称为仙楼,只接待仙官大人们。每一楼又另有别称。从七楼到四楼,分别是‘天地玄黄’。”

    沈云汗颜。他在金燕楼打探了四个晚上,就只知道有“仙楼”这一说法。相比之下,三位古前辈打探到的情报真多。他们真是好本事,他不得不服。

    想到这里,他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三位前辈怎么没有向那位仙官大人投拜贴呢?”古氏三兄弟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据他所知,有一些名头不如他们三位的,因为投了拜贴,都得到了仙官大人的推荐,名字被加进了赴宴的名单里。

    “哦,我们来晚了一天。”古老二答道,“我们赶到这里时,名单已经被送到了大老爷手里。我们只好自己想办法。”

    原来如此。沈云点了点头,将话题又拉回去:“不能用缩地成寸术离开吗?”

    古老大摇头:“仙楼的每一层都布有阵法,正好与我的秘术相克。所以,我只能在同一层楼里用秘术。从天楼到这里,是我们事先布设好的退路。”心里却是懊恼不已:事先要是在玄楼也订一个包间,做为中转之地就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被困于此。

    这样的退路?只比自投罗网要好一点点了,好不好!沈云满头黑线。

    “这里到处都有阵法。只怕我们的秘术会在阵法里留下痕迹,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这里也非藏身之地。”古老二蹙眉。

    古老三不满的哼哼:“大不了我们杀出去……”

    “呵呵。”古老二冷笑,“说得好象你拳脚很厉害似的。”

    古老三缩了缩脖子,不再做声。

    沈云沉吟片刻,说道:“三位前辈,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沈云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大酒缸,吐出四个字:“混水摸鱼。”烧掉这些酒,乘乱混进救火的人群里。他们四个的装扮,不是伙计,就是管事,混乱之中,应该能蒙混过关。

    古老二立马懂了,轻轻摇头:“如果换成别的地方,是行通的。我刚刚查看过了,这间酒窖里也布有防护的阵法。就算是这里爆炸了,化成一片火海,有阵法防护,也影响不到外头,怕是引不起混乱。反而我们若是跑不出去,倒会受害。”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与酒窖里的守护阵法没有一个大钱的关系。不能使用缩地成寸术离开的最主要原因是,他们事先的布置有漏洞,没有在玄楼布设一个安全的着脚点。如果随机挪移的话,天知道会不会正好撞到人家的刀口上!

    呃,越说越圆不上了……古老三懊恼的一拍脑袋,替两个哥哥描补道:“我和二哥也是刚才发现酒窖里有守护阵法。前天,我要是再看仔细点就好了。不然,我们也不会选择藏在这里,把自己困起来。”

    古老大意会过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再看仔细些也没有。他们鬼得很。这里的阵法,和大厅里边一样,应该都是临时加设的。”

    这样就说得通了。沈云疑心大减。

第一七二章 又使诈

    古老二的脑瓜子转得很快,马上拿出来一个方案:“我们四个人里,现在暴露了的,只有大哥。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乘他们没有搜查到这里之前,先发制人。”

    总比坐以待毙好。沈云他们三个无不赞同。

    时间紧迫,四人凑在一起,落实了一些细节,很快敲定了两套突围方案——方案二,如果对方的速度要快,先发制人之策落空,则沈云等三人都做出被古老大挟持的样子。届时,见机突围。

    实际的情况比古老二估计的似乎要好得多。

    酒窖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古老三将一只听声筒扣在门轴那一边的铁质门框上,贴紧一边耳朵,监听着外面的动静。

    数息之后,他一边继续监听,一边摆了摆手,悄声说道:“没动静。还是只有两个守卫。”

    古老二手执短剑,蹲在他的脚边,伸出右手食指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用第一套方案。”也就是先发制人。

    话音刚落,又换了张脸,做伙计打扮的古老大呼的一掌打出,“开门见山”,重重的拍在面前的大酒缸上。

    “当啷”,缸体应声碎裂。

    喷香的酒水“哗啦啦”的喷涌而出,瞬间洒了一地。

    动静不小,绝对可以惊动外面的守卫。

    事实上也是如此。

    古老三又打着手势,压低嗓子报告:“注意!两个都动了。”

    沈云紧贴着墙,站在铁门的另一侧,两只手的掌心各扣住三枚银针,整个人象一张绷紧的弓。闻言,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铁门上有一个三寸见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孔。

    “啪”的一声,小孔被打开。

    小孔里现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左看看,右看看。

    此时,古老大早就跑到了沈云的身边,与他一样,也是身体紧贴着墙壁站着。

    “晦气,又炸了一缸酒。”那双眼睛离开了,同时,从小孔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这是第三缸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这批新酒的缸子不好,太糙了!”

    “打开门收拾一下。”沙哑的男声又道。

    外面传来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

    古老二抬头,向沈云做了一个屏息的手势。

    后者略一点头,立马屏住呼吸,紧盯着铁门,连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门轴闷声转动,铁门徐徐打开。

    大把大把的光线猛然涌进来,将门口这一片照得通亮。

    沈云不由眯了眯眼睛。

    “哎呀!”沙哑的声音在门外尖叫,“怎么洒了一地!这得收拾多久!倒霉!”

    另一个说道:“你等着,我去叫他们来点数。”

    “快去……”

    沈云怎么可能放人离开!说时快,那时慢,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左右开弓,嗖嗖的弹出扣在掌心的银针。

    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连两声“扑腾”,门外的两名守卫象两棵树一样,扑倒在地。

    “快!”古老二低喝一声,与古老大双双一个箭步冲出门,一把抓起他们俩,呼的拖进门里。

    沈云站在门口负责警戒。

    古老三跑过去帮忙。他们显然不是头次做这种事:三人合力,三下五去二,就将两名守卫扒光了。古老二和古老三各自忙着换装。古老大先是捡起地上的大裤衩,麻利的堵住两名守卫的嘴,然后两人面对面的合绑在一起。

    在白花花的大“肉棕”背后打了一个死结,他满意的点点头:“好了。”

    这时,古老二他们俩也换好了衣服。

    兄弟三人一起,把“大肉棕”抬到里面的一个角落里,藏好。

    还没等他们三个转身走回来,沈云已经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

    “来了!有数十之多!都是皮甲武士!”他连忙示警。

    古老二飞快的拿起竖在角落里的一个拖把,扔给他:“接住!”

    与此同时,古老大也提着另一个拖把,飞奔到门口,和沈云一道,背对着铁门,低头拖地。

    这些都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快!把这里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是。”

    过道的另一头涌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哗啦啦,他们迅速封住了酒窖前的过道。

    五爷扶着一名年轻伙计的手,出现在过道口。他喘着粗气指着酒窖的门,远远的质问道:“谁开的门?”

    古老二和古老三自酒窖里走出来,一齐迎上去,点头哈腰的行礼。一个说:“是小的们开的门。”,另一个道:“里面有一缸酒又炸裂了。小的们叫了人来收拾干净。”

    过道里充满着浓浓的酒香,五爷扫了一眼酒窖里边,冷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古老二答道。

    “有什么异常没有?”

    古老二作疑惑状,看向古老三,小声说道:“是你开的门……“

    后者犹犹豫豫的答道:“开门的时候,小的好象看到了里面发出一道很亮的白光。”

    话音刚落,五爷气得直跺脚,连声骂着“蠢材”:“你们中计了!那道白光就是奸细作的法!奸细跑了!”

    说罢,他扶着伙计的手,转身往回疾走。一边走,一边发号施令:“留下四个人守在这里。其他的人跟我走!快!”

    哗啦啦,皮甲武士们立动。除了靠近酒窖门口的那四个,其余人都跟着他离开了过道。

    古老三看向古老二。后者悄悄的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率先回到酒窖门口守着。

    古老三见了,也只得跟着回去。

    酒窖里头,古老大见五爷都没过来,就带着大部分的皮甲武士撤了,按捺不住欢喜的神色。他背对着门,冲仍在埋头拖地的沈云打了一个“去外头”的手势——外面只剩下四个皮甲武士了,他们一人一个,应该不难收拾掉。再用老办法,扒了他们的衣服换上……简直是天衣无缝!

    沈云微微抬头,冲他飞快的摇了一下头,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莫急。”在他看来,五爷撤得太利落了,反倒令人生疑。

    古老大皱了皱眉头。

    这时,古老二走到了门口,懒洋洋的问道:“好了没有?我们要关门了。”

    古老大明白过来,这是依然用第二套方案的意思。他素来听古老二的,见状,只得作罢。

    不一会儿,两人将地上的酒水都拖干净了。他们又去角落里拿来一个簸箕,将地上的碎片碴子清理干净,这才一道出来跟古老二他们俩说:“可以关门了。里头都清理干净了。”

    很快,他们俩发现做对了。因为两人出了过道口,拐个弯,被五爷和皮甲武士们堵了个正着。

    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走远。那哗啦啦远去的声音,全是做的假!

    又使诈!

    差点儿又着了这厮的道!

    鬼主意真多,你丫莫不是狐狸变的吧!还好,老二早早的叫我换了张脸……古老大在心里骂了一句,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殷切行礼:“小的见过五爷。”

    呵呵,他就不信,这位还能记得所有伙计的脸!

    沈云也点头哈腰的献殷勤。

第一七三章 无处不在

    五爷的眼底全是失望。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滚!少添乱!”

    哗啦啦,身后的皮甲武士们让出一条窄窄的道儿来。

    “是是是。”古老大和沈云麻溜的“滚”了。

    至于古老二和古老三,无须他们担心:一来,古老二他们两个都还没有暴露;二则,酒窖的门已经关上了。那两名真正的守卫被沈云用银针刺中睡穴,没有四五个时辰醒不了。为了防止这两人深藏不露,武艺高强,能自行冲开穴位,提早醒来,古老大还顺手拿了点迷烟出来,在他们两个的鼻子底下熏了熏。

    更何况,古老二本身就是个有脑筋,善于应变的。

    就在这时,五爷冷不丁的转过身来,在他们背后说道:“叫你们丁管事散席后过来见我。”

    古老大愣住了——又是这一招!会不会是使诈!

    沈云也暗叫“倒霉”。到底有没有丁管事这号人啊!

    不过,师父生前曾告诉过他,一个成年人说话的语气方式通常是很难改变的。他在脑海里飞快的回想了五爷说过的所有话,当下心中一横,决定赌上一把。

    “是,五爷。”他转过身,响亮的应道。脸上还是堆满了殷勤的笑意——在打过交道的几面里,他总共听到五爷曾四次叫下属,有三次是称“某管事”。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在诈古老大。两点相结合,他果断的赌了,这一次,五爷没有使诈。

    古老大也反应过来了,不甘示弱的也转过身来,谄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回,五爷没有再正眼看他们俩,只是挥了挥手。

    原来是真的吩咐他们俩做事。

    赌对了!沈云强压住心头的雀跃,跟着古老大离开了这里。只是,他在心里挺纳闷的:就算五爷是和他们一样的肉眼凡胎,识不破易容术和伪装,但是,以其在金燕楼的地位,应该不难搞到这方面的仙宝吧?怀疑旁人是易容混进来的奸细,直接用仙宝查一查,又快又准,用得着诈来诈去的使心眼吗?真是奇了怪了!

    走出很远后,古老大挤眉弄眼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厉害,你居然分辨得出来!我刚刚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家伙。”

    沈云笑了笑,问道:“古前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之前,他们四个只是商量了如何脱困,并没有商议离开酒窖之后的事宜。好吧,大家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齐心脱困之后,自然是分道扬镳,各忙各的。

    “你呢?”古老大反问道。

    沈云如实以对:“大老爷的宴席应该开始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也是。”古老大爽快的说道,“一起!”

    “好。”沈云欣然应邀。古老大他们比他要厉害得多,早早的混进天楼,摸清了路;不象他,如今两眼一抹黑,连自己眼下的具体方位都搞不清。离天楼又差着好几层楼,所以,他巴不得古老大能带他一把。

    为了遮掩身份,古老大象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空托盘。分了一个给沈云:“走。”

    古老大真的是熟门熟路,利落的带着沈云穿过两道门和三条过道,突然站住,指着过道外头:“大老爷设宴的百花厅就在对面楼的七楼上。”

    百花厅?怪不得那些画屏上画的是各种花。沈云点头,和他一样探身向外看。

    呃,这里和底三层是一样的,从玄楼往上看,也只能看到一个亮闪闪的穹顶。

    不过,沈云注意到,对面有不少年轻伙计进出。

    他仔细的看了看,说道:“那些伙计都是和我一道从底三层抽调上来的。”

    “你怎么知道?里头有你的熟人?”古老大两眼亮晶晶的问道。

    沈云摇了摇头,从怀里紫“陆号”的号牌:“有两个曾经站在我旁边。还有,你看,他们的腰上系着的号牌和我的样式一样,只是挂着的流苏颜色各有不同。”

    先前在大厅,他发现,在里头做事的伙计们穿着与他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的腰间都没有系号牌。所以,他猜测,号牌是临时之物,只有抽调上来的那几十名伙计,才配发。仙楼里原本的伙计是不戴号牌的。于是,他在酒窖里时,特意摘下号牌,收了起来。

    “你的眼真尖!”古老大再次竖起大拇指赞道,“跟我们家老二一样!”

    “我跟古老二前辈学到了不少本事。”沈云笑道。他并不是在说场面话,而是实话实说。

    如何行走江湖?太师祖的手札里写了不少这一类的心得体会;师父生前更是耳提面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江湖经验通通塞给他。

    但是,这些都是纸上功夫。

    而象今天这样的,才叫做真刀真枪。上一次,他跟着古老二走了一趟李府,受益匪浅,长了见识,也学到不少经验;今天,机缘巧合之下,与古氏三兄弟合作一场,更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尤其是古老二在危急时刻的种种举动,对他的启发最大。他从古老二身上学到的点点滴滴,都是师父生前无法用言语教会他的。

    在外头漂泊多年,他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象他这种没有深厚的家族背景的人,在这乱世里,就好比是无根之木,能够得到的资源实在是少得可怜。要想学到一些真本事,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发现:学习的机会无处不在。

    在武馆正儿八经的学艺,当然是学本事的大好良机;但是,跟周边的人学习,学习他们的长处,也能学到不少本事。

    比如说,在郑家庄的时候,他跟拴子哥学会了游泳、放牛、猎兔子;从洪伯身上学到了什么叫做坚强;

    又比如说,这些年,他跟余头、苏老三他们学到了易容术、刺探情况,甚至简单的袭营摸哨等诸多军中技能。

    还有,吴老板、吴掌柜的……他从太多太多寻寻常常的平凡之人的身上,学到了不少很好的经验和本事。

    这些经验和本事令他受益多多。甚至很多次危险来临时,他就是凭着这些东一点、西一点学来的经验和本事,化险为夷。

    以至于,出来游学的这几个月里,他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念头:什么是道?答案兴许不在武馆里,不在书本上,而是一直在他的身边。或者说,答案既在武馆里,也在书本上,还在他漂泊的路上。

    陡然之间,沈云想起了长安副教使当年跟他说道时,提及的一句话:道,无处不在。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突然间,沈云好象听到自己的丹田里“叭”的发出一声脆响。旋即,一丝熟悉的热气自丹田流出,涌进了任督二脉之中。

第一七四章 凝而不散的热气

    古老大见沈云失神的望着对面的走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沈云瞬间回神,使劲的打了个哆嗦。

    以前,他练完心法后,喝红珠果茶,丹田里也会流出一丝这样的热流。不过,最多能持续几息,它便在丹田里散了。而今天,这丝热流只是在丹田里飞快的转了一个圈,然后分成两股更细的热流,出丹田,分别涌进了任督二脉里。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以至于,他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哆嗦之后,他以为热流会和以往一样散掉。不想,它们还在!好吧,确切的来说是,两丝热流是在消散。但是,丹田象是泉眼,源源不断的补充着它们。所以,两丝热流沿着任督二脉,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全身的经络都象是泡在温水里一般,无一处不暖意融融。

    沈云暗中攒劲,双手握拳。

    “噼叭!噼叭!”两个手腕的脉门竟然象爆豆一样,先后发出细微的脆响。刹那间,两条胳膊的经脉里有如滔滔江水淌过,波涛澎湃,充满了力量!

    啊!好想打拳!

    可惜,现在不行。

    他惋惜的摸了摸象是揣了一团炉火的小腹。

    古老大见状,笑了:“饿了?我知道在哪里能搞到好吃的。”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沈云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老练。以前,他们兄弟三个都以为是那位已故的青木门传人林焱教得好。然而,现在大概查出了沈云的悲惨身世,他挺心疼这孩子的。

    在他看来,沈云刚才走神,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反应——半大小子嘛,正是长身体、最能吃的时候,看到山珍海味,怎能不眼馋?

    心中一动,他有些犹豫。在此之前,他本是决定脱身之后,便与沈云分道扬镳,各自行事。毕竟他还有任务在身。

    “不混进去看热闹了?”沈云指了指上面。他现在的状态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实在太奇怪。但是,直觉告诉他,不是坏事儿。所以,他觉得暂时没有必要跟古老大请教。况且,这也不是请教的地方。

    不过,他也真是饿了。体内的这丝热流凝而不散,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感觉通体舒泰,胃口大开。

    古老大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里的四个拐角里都有楼梯,但是,和底三层一样,也是可下,不可上的。要想上去天楼,势必得动大脑筋。唔,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沈云好比是被当头浇了一瓢凉水:“我不是很饿。”只要一想到刘海他们四个极有可能也会出现在芙蓉厅里,他哪里还有心思填肚子?

    既是如此,那就罢了。也是这小子的机缘未到。古老大长吁一口气,心中不再犹豫。不过,他还是暗中提点道:“你不去就算了。我没吃晚饭就混进来了,现在肚子饿得很,要去弄点吃的,祭一祭五脏庙。”

    也就是说,大家就此分开。沈云也正有此意,当即爽快的冲他一抱拳:“前辈,请。”

    古老大又提点道:“和底三层一样,这里的暗处也布有守卫。他们大多数是凡人武者。不同的是,仙楼的每一层都有一位先天武者巡视。他们基本上是隔一个时辰,就要出来巡视一圈。先天武者是比大武宗还要厉害的存在,你多加小心。”

    没想到大武宗之上,还有先天武者。沈云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追问道:“前辈,先天武者是仙官大人吗?”

    古老大摇了摇头:“不是。先天武者还是良民身份。先天武者若是再进阶,成为了炼气士,仙府才会给他们升藉。”顿了顿,又道,“只有仙都的大仙府才有这项资格。”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从未听说过。沈云再次抱拳,道谢:“多谢前辈指点。”今天,他又长了见识:除了武者、武师、武宗,还有先天武者的存在;炼气士是最低阶的仙官。

    而他现在是相当于中级武师的样子。

    “我走了。有缘再见”古老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掉头往过道里走回去了。

    “再会。”沈云目送他离开。

    看到古老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过道的拐弯处,他才突然想起,要上去天楼,其实有一条可行之道,即,从后厨上去。正要追上去告诉古老大,却又停住了,心道:古老大走得那么急,十之八九是去接应两个兄弟。所谓的饿了,找东西吃,皆不过是他的托辞。

    再一想到,古老大再三跟他提到要去厨房里找吃的。他不由的摸了摸脑袋瓜子,呵呵摇头轻笑:原来古老大是在提点我。可惜我刚才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回又欠了古氏三兄弟一个人情。将来若是有缘再碰到他们三兄弟,一定要好好的请他们喝一回酒。

    想罢,他敛了追上去的心思,转身再次看向对面的走廊——与这边的走廊不同,对面有伙计时不时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出,想来离后厨不远。

    当即,心中冒出一个主意。

    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什么破绽,他这才抬腿迈步,往外走。

    哪知,脚上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咦,怎么回事?沈云诧异极了,连忙退回过道里,开始练习心法——这也是他出来游学之后才新近发现的一个心法的最新作用。即,如果发现身上哪里不得劲,只要走一遍心法,就能立刻检查出原因来。

    最初,他是因为带着伤练习心法,意外的发现,尽管只是外伤,但是那一处的经脉都有明显的异常。

    接着,他又走了几次心法,皆是如此。于是,他反过来想:是不是可以用这样的法子,检查出暗伤来呢?

    当即敛心凝神,放慢速度又练了一遍心法。结果,还真让他发觉了两处暗伤。

    怪不得近来打拳的时候,这两处隐隐作疼呢!沈云欢喜不已。从此,只要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会立刻练心法,细细检查一番。

    心念刚一动,沈云立刻发觉与往常大不相同:他明显的感觉周身经络之中蕴含着一丝凝而不散的热气。

    这丝热气比蜘蛛丝还要细,但它却是那么强烈的存在着,以至于,沈云刚一走动心法,立马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两个字——力量!

    而他之所以觉得脚上轻松,就是因为这丝热气令他的两条腿此时象是有使不完的力。

第一七五章 去他的资质说

    真气!

    这就是真气!

    太师祖在手札里,对真气有详尽的描述;师父生前亦是反复说过。

    啊啊,我也凝结出真气了!

    去他的没有武学资质!

    谁说没有武学资质,不堪习武!

    老子今天凝结出真气了!

    沈云回过神来,不由掩面而泣。

    天知道,为了今天的这一刻,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他又有多努力!

    好吧,山里人不怕吃苦,也舍得下大气力。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痛苦的莫过于一直以来,他心中的惶恐——从馆主大人,到师父,再到李棠、玉宁道长、永安副教使……几乎所有的人,不是说他没有学武的资质,就是说他资质极差。所以,一直以来,他虽嘴上不服,心里却很害怕。怕真的是朽木不可雕,因为资质太差,自己这一世也无法凝结真气,永远也只能学到一些武学的皮毛,无法触及武学的核心。

    师父生前应该是怕他灰心,所以,没有言明,只是再三叮嘱他要努力习武,一定要争取凝结真气。

    在鸿云武馆学了一年半以后,武院那边陆续有一批优秀弟子凝结了真气,听了众位师尊的解释,他才明白真气于武者的重要性——师尊们说,武学有两重。第一重,练皮;第二重,练骨。其中,第一重是基础武学;第二重才是武学的核心所在。但是,第二重是以真气为引的。所以,没有凝结真气,就无法做到练骨。没有凝结真气的武者,即便是学到了再上乘的功夫,也只能练到低阶。

    比如说,紫云剑法。整个武馆学习紫云剑法的弟子何其多也。然而,除了那几个凝结出了真气的武院弟子,其他大多数人过了玉宁师尊的剑术考试之后,无论他们再怎么苦练,一两年下来,都不见再有什么长进。

    这也是大家为什么那么看中武学资质的缘由所在。因为现实很残酷。资质不好的话,极有可能苦练一世,到头来也凝结不了真气,终身的武学修为止步于高级武师。

    这也是武师易成,而武宗难就的最主要原因所在。

    那一刻,沈云真的好惶恐,生平头一次感觉前途黯淡,心头跟压着一座大山似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在困于瓶颈半年之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当钱师尊建议游学时,他立刻同意了,并尽快的付诸了实际。那时的他,真的是拿游学当救命的稻草了呀。

    没想到,真的大突破了!

    不知不觉的,他竟然就凝结出了真气!

    怪不得师父生前说,凝结真气是自然而然的事,苦练是凝结真气的重要条件,却不是必然结果。

    沈云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按捺住狂喜的心,使之尽快平静下来。

    师父告诉过他,真气初初凝结之时,尚不稳定。这时必须马上巩固之,直至真气悬浮于经脉之内,随脉息的波动而自然起伏。

    至于巩固的方法,因人而异,各不相同。

    针对他的情况,师父给出的法门是:练心法。一遍不成,再练一遍……直至真气巩固为止。

    沈云看了一眼对面的走廊,心道:罢了。当前最要紧的是巩固真气。

    于是,他快步走出过道,沿着走廊,走进了最近的那个拐角处。

    在那里,他果然看到了一个楼梯口。

    没有犹豫,他“咚咚咚”的下了楼梯。

    到了黄楼,他回头看去,刚刚走的楼梯不见了,只看到一堵空荡荡的白墙。

    所在的方位,仍然是拐角处,又有一截向下的楼梯。

    这是通往底三层。

    沈云没有停留,继续往下走。

    底三层的各拐角处都是没有楼梯的。是以,到了金楼,他径直钻进了这一层的饭馆里,从高台后面的木楼梯下去,先到了二楼,再是一楼。最后,他回到了戏园子的丙字九号包间。

    那里,丁二宝仍然穿着他的衣服,靠在太师椅上,呼呼大睡。

    对面的戏台上,锣鼓喧天,有十来号人正在上演一场热闹的武戏。

    沈云轻吁一口气,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汗,盘腿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快速调息过后,开始静心凝神练心法。

    事实证明师父确实是经验丰富,给他想的法门很有效。练心法之前,真气时沉时浮,在任督二脉里有如行走于崎岖的山间小路之上,呈颠簸之状。然而,一遍心法下来,颠簸之感大为缓解。

    再接再厉,沈云紧接着又练了一遍心法。这时,真气的颠簸之感不减,反增。但是,起伏变得明显有节奏起来,与脉息大致相同。

    还是不很稳定。

    沈云继续练心法。

    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然走了七遍。

    终于,真气的状态完全稳定下来了。但是,与师父描述的又不尽相同。

    师父说,最初,真气仅悬浮于在任督二脉之中,与脉息同沉同浮。待日后功力渐长,真气也日渐雄厚,渐渐扩散。当真气扩散到周身的奇经八脉里时,便是武宗的境界了。

    而沈云发现自己此时奇经八脉里已经有了真气。只是任督二脉里的真气感觉要粗一些。而奇经八脉里的真气起码要细三分之二。所有的真气连起来,象是一张蛛网盖住了他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武宗的境界?

    沈云表示完全不信。因为他试着握拳攒了一把劲,感觉手上的力确实是比凝结真气以前要大了三倍还不止,然而却远远还未曾达到师父所说的程度。“伸一根指头去戳一寸厚的铁板,会跟戳碎豆腐块那般轻松、容易”,呵呵,他现在去戳石头的话,怕是石头未穿,手指头已断。更何况是一寸厚的铁板!

    但是,有一点还是和师父描述得完全相符,即,不论是任督二脉里,还是奇经八脉里,这些真气之起伏,皆与脉息相合。感觉真气就象是滔滔江面之上的一片树叶,在随波逐流。

    怎么会这样呢?

    沈云摸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决定不再纠结于什么相同,什么不相同了。

    想不清就暂且放到一边,不要再在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反正,将来总会有能想清的时候。这也是他学武以来得到的经验之一。好多武学知识,他最初都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然而,随着功力见长,慢慢的,当初的疑惑也迎刃而解,难题不复存在。

    总之,如今,真气已凝,压在他心头的大山便轰然瓦解。现在,他只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就连身边的世界仿佛也变得从未有过的光鲜亮丽。

    去他的资质说!老子将来一定要成就大武宗!

第一七六章 圣姑

    七遍心法一共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伙计丁二宝还在沉睡当中。外面戏台上的武戏早就演完了,现在换了一个漂亮的青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沈云随意的扫了一眼。不料却被自己给吓到了——呀,他居然看到了青衣那张涂得老厚的白脸在扑扑的掉粉!

    要知道,从他的包间到对面的戏台,隔了十几丈远!

    他知道自己的五感远远强过常人,但是,什么时候他的目力变得强悍如斯了!

    沈云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对面的戏台上。

    啊,不是幻觉!是真的目力大涨了!

    戏台的横梁上方挂着一个残破的蜘蛛网。他竟然能数出蛛网上有几条粗丝,又有多少圈细丝!

    再看看戏台下面的大堂子。他发现,原来刚刚感觉周边变得光鲜亮丽,并非是心情好到爆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目力远远强过以前,无论看什么都要比以前起码要清楚数十倍。

    目力涨了,那么其他的呢?

    沈云闭上双眼,侧耳细听。

    顿时,大堂里的各种说话声象是潮水一样的从木格窗户里涌了进来:

    “筱老板唱这出《香囊记》,真是越听越有滋味,怎么听都听不厌!”

    “不对呀,我怎么听着筱老板今儿唱得有点儿不对!”

    “哪儿不对了?”

    “有点飘……”

    “胡说八道!”

    “就是!筱老板的戏,你又听过几回?”

    “瞧他那穷哈哈的样子,还能听几回?就今儿这一回,指不定也是砸锅卖铁才能来的!”

    “哎呀,你们……”

    “算了算了,都少说一两句。”

    “喂喂喂,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听戏了!”

    原来戏台上的这位青衣就是戏园子里今晚请来的那个大角筱桂兰啊。貌似也不怎么样……沈云一走神,耳边叽哩呱啦的声音便消失了。

    他想了想,原地转了转,换个方面,敛神再听。

    啊哈,又听到了!

    不过,这回是从外面的走廊上传来的:

    “怎么样?”

    “都到位了。只要九姑他们那边一有动静,我们这边马上就能响应。”

    “好!你跟我去天楼。”

    总共才两个人。他们俩应该是恰巧快步走过。因为就这么几句话,两人传过来的声音在急速变小。但是,两人走得这么快,气息却一直很平稳。由此可见,两人都是有功夫伴身的。

    至少轻功不在我之下!沈云立马睁开了眼睛,抢身跑出包间,追上了去——尽管是没头没脑的只听了三句,但是,这里头露出来的信息真的好大!

    数月来,沈云在外头游走,除了打探到了田保生的下落,还无意之中知道了一些近来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

    比如说,圣姑。

    据他所知,圣姑是叛军里的一个大头目。这一年多来,她带着一队叛军在贝大帅的大后方接连做了好几起大案子,从而名声大振。只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只是从“圣姑”这个称谓,以及她所做的案子,还有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上,猜测她极有可能是一个上了点年纪、阅历丰富,对仙庭恨之入骨的老女人。

    从那两人的对话中,沈云不难听出:圣姑和她的那群手下也都到了石平县!并且,今晚,至少有一部分人已经混进了金燕楼。

    莫非他们今晚在金燕楼有所行动?

    好吧,沈云并不关心这个。因为通过那几桩大案子,他看得出来,圣姑,还有她的手下做事都很有原则。他们从来都只与仙庭为敌,杀的也是仙庭的大老爷或者衙差们,还有仙符兵。对于寻常百姓,他们可以说是秋毫不犯。

    沈云对那两人的话真正感兴趣的是,他们正要去天楼。

    呵呵,大家正好同路来着!

    所以,没有犹豫,他马上施展“穿云步”,追上出去——“穿云步”是他在武馆里学到的轻功。

    最初,他似乎不是很适合练轻功。这门武学任务,他苦练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也没练出个名堂来。

    没有办法,他只得去请教“穿云步”的方师尊赐教。后者叫他提起一只裤腿,露出整个小腿来。

    他一头雾水的照做了。

    方师尊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腿巴子和跟后跟,幽幽的撂下话来:“沈云,练轻功是要天赋的。你的腿巴子又粗又硬,跟块石头似的,怎么练轻功?你有看到过大石头在水上漂的吗?”说罢,摇摇头,拂袖而去。

    又是天赋!某块“大石头”被他气了个倒仰。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也捏了捏自己的腿巴子。呃,应该是常年扎马步的缘故,他的两个腿巴子确实是鼓鼓囊囊的,很硬实。

    难道我真的学不会轻功?

    沈云表示不服——当年,馆主大人还说他学不会金刚拳呢。如今,他不也是将金刚拳打得虎虎生风,好象比当年的傅大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就是小腿上的肉结实了些吗?

    沈云曾在武院读过一本叫做《开筋术》的练体书,里头有写道如何锻炼肌体,使身体变得柔韧有力。

    先前,他总是自己是堂堂男儿,身体跟“柔软”不搭边。所以,并没有在意。

    现在听了李师尊的话,他明白了,肌体柔软或许并非是女子专用的。要想学会轻功,他必须让身体先变得柔软起来。至少就如李师尊所言,他的一双小腿不能又硬又粗,跟两块大石头似的。

    于是,他开始按照那本书上所写,每天都练习“开筋术”。

    刚开始时,他每一次练习时,无不痛得咬得后牙槽“咯吱”作响。练完之后,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丝干纱。不过,效果也是杠杠的。每次练完之后,他再去捏两个小腿巴子,发现它们都变软了许多。但是,“穿云步”还是不见有什么长进。

    沈云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武亦是如此。所以,他没有放弃,天天练,日日练,咬牙坚持着。

    如此练习了三个多月,“开筋术”日见成效:渐渐的,不但他的一双腿变得纤细而有力,而且整个身体的柔韧度也大幅度提升。身体真的变得轻盈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达到了“穿云步”的考试要求,向上接连踏出三步,跃过离地一丈高的横竹竿。

    那天,他很顺利的通过了考试。当时,李师尊是主考之一,坐在高台之上,张嘴鼓眼的看着他,脸色就跟走马灯似的,很有意思。

    沈云深知轻功的重要性,并没有就此满足。完成任务之后,他一直都坚持练习“开筋术”与“穿云步”。如此又过了一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在药谷里,再也没有比他跑得更快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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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就象做梦一样

    托了耳力大涨的福,沈云能清晰的从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声音里分辨出那两人的脚步声。追着脚步声,他悄悄的跟了出去。

    很快,他看到走廊之中,离他十几步远的前方窜过两条黑影。嗖嗖——,他们钻进了旁边一道不显眼的黑油小门里。

    这样的小门,在底三层里,每一层都有好几扇。它们总是虚掩着的。沈云之前也有留意过它们,曾试着悄悄的打开过好几扇。结果,发现门里头无一不是堆满了扫帚、桶子、桌椅等杂物的小屋子。原来它们是杂物间的门。于是,他没有再在它们上面费心思。

    那两人去杂物间做什么?

    沈云心里狐疑不已,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两人在里头没有动静。

    见四下都没有人,他站在门外,敛神细听。

    “咚咚咚……”

    天帝老爷!有没搞错!居然听到两人上楼梯的声音!

    沈云惊呆了。

    但是,那两人的脚步声确实是飞快的上了楼梯。

    几息之后,“咚咚咚”的脚步声消失了。

    要不要跟进去?

    沈云心一横,果断的将门推开半尺来宽,闪身入内。

    怪哉!

    什么扫帚、桌椅,一样也不见。五尺见方的小屋子,天花板上有一半是空的。挨着右面的墙,赫然搭有一道一尺多宽的简易木梯子通向空着的半边天花板。

    那两人就是沿着这道木楼梯上去了!

    沈云难以置信的仰头去看楼梯顶。

    空荡荡的,看不出什么来。

    我也上去看看!

    全身的警戒提到了最高程度,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走。

    一共是十二个木阶。走到第六个时,他的头已经差不多平到天花板上的缺口了。这时,缺口上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又是一间一模一样的小屋子。不同的是,简易的木梯子靠着左面的墙。

    沈云愕然:这样就能到天楼?

    怪哉,之前,我怎么没有发觉出来呢?莫非我看到的扫帚、桌椅等杂物全是障眼法?

    想到这里,已经不是头次碰到这种经历的某人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幻阵,又是幻阵!我等肉眼凡胎完全奈何不得,只有被愚弄的份。

    此时,那两人已走远,就连脚步声也完全听不见了。

    沈云施展轻功,纵身飞跃出缺口,直接落到上面屋子的那架木梯子旁。确定上面也没有人后,他又一个箭步冲到木梯的中段。

    不出所料,上面还是一间搭着一样的木梯的空屋子……

    就这样,沈云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的到了第七层。

    第七层,也就是天楼,这里的小屋子仍然是空荡荡的。但,它的天花板是完整的,也不复有木梯的存在。

    沈云看着墙上的黑油小门,简直就象是在做梦一般:啊,我从铜楼又上到天楼了!仅仅是爬了七架木梯!

    原本他以为是要下一番大气力的。

    他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外侧。

    “滋——”,真疼!

    不是做梦。

    那还犹豫什么?沈云足尖一点,轻轻的落在门的一侧,先是将一边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

    远远的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听着有四人。他们的脚步绵软轻浮,有点碎,一是刻意在放轻脚步,二是因为没有功夫伴身。

    现在还未过子时,在底三层正是生意最兴隆的时候,天楼却怎么如此安静,只有这么几个人的脚步声?沈云不由皱了皱眉头。

    黑油小门是虚掩着的。

    沈云屏住呼吸,慢慢的将门打开,露出一道半指宽的细缝儿。

    顿时,古琴声,还有脚步声更加清晰了。

    他透过细缝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边的走廊上站着一排衙差。他们全副武装,两步一岗,面对百花厅而站,封住了那一面的整条走廊。

    他听到的四个脚步声则是四名年轻伙计的。他们时不时的从拐角处走出来,端着酒菜,送到大门口。而门里会伸出一双纤纤素手,连酒菜带朱漆大托盘一并接进去。

    太好了,那边就百花厅!并且,宴会还没有散!

    沈云飞快的琢磨着:我要怎么才能混进百花厅里呢?

    先前,就因为他不清楚小屋子里的情形,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下,结果,跟丢了那两个人。现在,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小屋子在一个拐角处的近旁,所以,通过打开的细缝儿,除了百花厅外面的走廊,他还能看到外面的一小段走廊,以及前侧面那座楼的大半走廊。

    这两条走廊都没有被封。他看了百来息的时间,这两条走廊上皆有一两个伙计匆匆走过。

    沈云特意细细察看了他们的穿戴。发现他们和自己身上的这身伙计装并无二样。

    不管了。此地非久留之地。先出去再说!

    见无人面向这边,他果断的打开门,闪身出了小屋子,接着,足尖轻点,人已在走廊里,离黑油小门足有五步之遥。

    安全!没被人看到!对面的那排衙差们,依然是一动也不动的用后脑勺对着这边,杵在走廊上。完全没有察觉。

    沈云轻吁一口气,镇定的沿着走廊往前走。除了用两眼的余光察看周边的情形,他的耳朵也没有闲着,使劲的听动静。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他走的这边是一家戏园子。然而,他却连里头的锣鼓声音都听不到。更不用说更远的百花厅里的声音,还有其他两面的楼里的动静。

    又瞥了一眼百花厅的雕花大门,他忍不住暗道:真是奇怪!

    “喂,那谁,在外面磨蹭什么?”就在这时,前面的黑檀雕花圆拱门里走出一个满头大汗的胖管事。

    沈云不由头皮发麻。晕死,那圆拱门上的横匾写的是烫金的“梨园春”三字!也就是戏园子啊!

    我是要混进百花厅里看热闹,可不是被喊进戏园子里帮忙跑堂!

    更重要的是,走近些的话,会不会被识破啊……

    “今儿人手少,没见大伙儿在里头忙得都两脚不沾地吗?”胖管事嚷嚷着,“你好意思在外头躲懒吗?”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对面走廊上的那些衙差们。他们正无聊得很哩。听到这边有动静,一个个的都转过身来,冲这边挤眉弄眼。

    也罢,先糊弄过去再说。“就来……”沈云低下头,硬着头皮朝胖管事走去。

第一七八章 圣姑是谁?

    “砰”的一声,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是黑油小门的方向!

    沈云吓了一大跳,第一时间转身去看。

    啊呀,门板破了。从里头飞出一具穿着青铜锁子甲的无头男尸!

    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走廊上。

    鲜血汩汩的从颈部喷涌出来,瞬间浇湿了地上的织金大红毯子。

    “啊——”,身后,胖管事的声音刺破穹顶,“杀人啦——”

    “有刺客!”

    “抓刺客!”

    对面走廊上的那一排衙差哗啦啦的抽出长刀,挤到拐弯处,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就是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倒是四个拐角处呼啦啦的涌出一群皮甲武士,瞬间将无头男尸围了起来。

    但他们很快也乱了套:

    “啊,是宁头!”

    “对对对,是他!锁子甲上挂着他的号牌!”

    “他的头呢……”

    “快去请五爷!”

    好吧,不知道是谁的这声尖叫提醒了沈云。他立刻息了看热闹的心思,乘乱往百花厅那边靠近。

    不想,刚到“梨园”的圆拱门前,他被一双湿热的胖手猛然扣住脉门。

    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扯进了门。

    沈云正要定睛细看,却被捂住了嘴。

    “别叫!我没有坏意,是奉圣姑之命,暗中保护你。”耳边传来一阵低语。

    竟然是那个刚才还被吓得尖叫连连的胖管事!

    ‘奉圣姑之命’,暗中保护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认识‘圣姑’了?莫非这位“圣姑”是师父的生前好友?沈云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可惜,右手脉门被制,嘴巴又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他完全出不了声。

    而胖管事也根本没有打算在这里回答他的任何问题的打算。转个身,将他拉进了旁边的一条过道里:“快走!”

    脉门还被他紧紧扣着呢!沈云没得选择,只好跟着走。

    三拐两绕的,胖管事将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拐弯处。

    有两个黑衣人守在那里。

    “见过右使大人!”两人齐齐上前抱拳行礼。

    沈云听出了他们俩的声音。正是先前引他上来天楼的那两条黑影——事到如今,他心里很是怀疑:这两人极有可能是故意引他上来的!

    胖管事挥挥手,终于松开了他的脉门,转过身来抱拳笑道:“沈公子,刚才严某也是迫于形势,多有犯冒。还望沈公子海涵。”

    沈云摆手,道出心中疑惑:“不知右使大人令手下将在下引到天楼来,有何指教?”

    胖管事呵呵:“沈公子不是想到天楼来吗?”

    所以,你们是好心帮我一把。沈云语结,心念一动,问出第二个问题:“圣姑是谁?我好象并未见过圣姑。她为什么要命你们暗中保护我?”

    “不知道。”胖管事答得很干脆,“圣姑之命,我等只能奉从,岂敢多问!”

    说的也是。什么也问不出,沈云只好看了看四周,无奈的问道:“接下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结果,胖管事答道:“在下斗胆相问,沈公子是不是想混到百花厅里去?”

    竟然连这个也知道!你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跟踪我的?沈云不快的问道:“你们跟踪了我多久?”

    “沈公子今晚一进入金燕楼,我便命他们俩暗中跟着了。”胖管事的圆脸上露出童叟无欺的神色,“沈公子千万莫误会。我等真没有坏意。”

    沈云自嘲的扯起一边嘴角轻笑:“我知道。不然的话,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跟三位说话?”可笑他,还以为两个黑衣人的轻功不如自己。原来,他们俩是有意在他面前现身。

    想到这一层,他心里好不沮丧。还是太弱了!顿时,凝结真气的喜悦心情象是“叭”的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果然,胖管事他们三个都是呵呵。

    好吧,他们三个也是奉命行事。沈云收敛心中的黯然,问道:“右使大人,能否为在下引见圣姑?”

    胖管事摇了摇头:“抱歉,沈公子。圣姑没有下令要见您,恕我等无能为力。”

    这个捞什子的圣姑,真是莫明其妙,匪夷所思!沈云不由火起,怒极而笑:“那你们为什么要现身见我?”明明你们的圣姑只是命你等暗中保护我!哪个叫你们多管闲事,干涉我行事?

    胖管事认真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的人出了点状况。而且,接下来,金燕楼里会生出变故。在下担心到时沈公子会生出误会。要是误伤了沈公子,我等将无法向圣姑复命。所以,才将沈公子引到这里,解说一番。”

    “什么变故?”沈云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惊讶极了,“难道龙气的传言是你们放出去的?今晚是你们布的一个局?”

    “沈公子聪慧过人。”胖管事笑着抱了抱拳,“难怪能得圣姑的爱护。”

    事实上,他也搞不懂,没头没脑的,圣姑为什么要临时换了他的差事,叫他专门带两个人暗中保护这位武功平平的凡人小子。在此之前,他连‘沈云’这个名字都不曾听过。待见了圣姑给他的画像后,见到画中人英姿俊朗,容颜不俗,他还曾一度以为圣姑是看中了这位的皮相呢。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看着年纪不大,但行事沉稳,处变不惊。尤为难得的是,又生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且年纪轻轻就已经凝出真气,资质不俗,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原来圣姑是有意招揽俊才……想到这里,他心中惭愧不已。对沈云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

    沈云闻言,心头大震。他忍不住问道:“那么,你们知道七年前,丰成县牛头坳村被屠,一朝夷为平地的案子吗?”

    “不曾听说过。”胖管事的神情不象是在说假话,“不过,龙气的传言,确实与丰成县有关。”

    应该是我想多了。巧合而已。九姐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去当叛军?再说,九姐就算入了叛军,也是孤身一人,无根无基的,怎么可能左右圣姑的想法,为了报私仇,做出一个这么大的局来?沈云想了想,又道:“最后一个问题,外面的那个叫‘宁头’的,是你们的人杀的?”人是从那道黑油小门里扔出来的。他难免不怀疑,倒霉的‘宁头’是因为发现了圣姑等人的行踪而被灭杀。

    胖管事答道:“不是。他是这一层的护卫长,先天武者。今晚,楼里汇集了好几方势力……如果不是他被杀,在下也不会贸然现身,请沈公子移步,来这里解说清楚。”

    什么“移步”,明明是挟持,好不好!完全问不出什么来。沈云懒得跟他们再费口舌,说道:“我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我想去百花厅里,不知右使大人有什么好的提议没有?”明白了龙气的传言是圣姑布的局后,他心里再也没有碰机遇的想法。现在,他只想混进百花厅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刘海他们四个。

    果不其然,胖管事满口应下:“请沈公子先更衣。”

第一七九章 仙丹与仙术

    一名黑衣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只黑色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从里到外、从头到底的一全套:一身月白色的锦袍、一身同色的细绸内衣内裤和一双同色的软底云头夏鞋。另外还有一只小小的四方青色锦盒。

    “沈公子,请。”他上前一步,双手奉上。

    又是身怀收纳仙宝的。意味着这位起码也是体内凝结出了真气……沈云满头黑线,道了谢,接过来。

    胖管事与两个黑衣人皆齐齐背过了身去。

    也就是说,是在这里更衣喽。沈云打开青色锦盒,里头静静的躺着一枚羊脂玉的云纹束发玉扣。不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上乘,看着就价格不菲。

    换上之后,沈云心中狐疑不已:这些衣服就象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简直不能太合身。并且,他看得出来,都是用了心做出来的。

    最终,他只是摸了摸玉扣上的云纹,没有再做声。

    换好衣服之后,胖管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盒,打开来,里头盛着一粒小指头大小的褐色丸药,递到他的面前:“沈公子,这是易容丹。服用之后,十息之内,容颜会随心念改变。”说着,看了一眼另一个黑衣人。

    那人意会,从怀里掏出一卷画,刷的在沈云面前展开。

    上面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半身像。画工不错,活灵活现,很传神。

    “沈公子服下易容丹,心里默记画上之人的相貌即可。”胖管事指着画像说道。

    这么容易?真要是可行的话,余头的易容术与之相比,完全就是渣啊!沈云将信将疑的捏起那枚易容丹,看着胖管事问道:“里头肯定有仙官大人,不会露馅吗?”余头的易容术就不能骗过仙官大人们的法眼。

    “不会。”胖管事十分肯定加确定的答道,“这是圣姑亲手炼制出来的仙丹。百花厅里一共有两位仙官。修为最高的那位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他也看不出来。沈公子只管放心服用就是。”

    筑基初期修为?又是一个以前没有听说过的新词。到底有多厉害?沈云忍不住问道:“炼气士是什么修为?炼气士、筑基初期修为,还有化神修为,三者哪个最厉害,哪个最弱?”

    胖管事闻言笑了:“我等正道之人,大多是炼气士。至于修为,各有不同。筑基、化神都是指修为层次。筑基算是初涉仙道,化神则是修为大成的高阶。你说哪个更厉害?”

    原来胖管事也是仙官大人!我真正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难得他能耐住性子,跟我啰嗦这么多。沈云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仙官大人当前。请恕小子多嘴多舌,失礼之至。”

    胖管事摇头:“我不过是先天武者,连仙道的门坎都没摸到呢。”他显然不想再多说,当即将话题引了回去,“沈公子,你易容之人是一位高级武师,姓罗名子清,是里边那位狗官今天带来的幕僚之一。我们的人发现他与沈公子身形相近,便在一刻钟之前假装不慎,用酒水浇湿了他头发和半只衣袖。在他离席更衣的时候,擒住了他。沈公子易容之后,只管大胆的跟着在下进去入席。”顿了顿,又道,“至于沈公子现在身上的穿戴都是我们事先准备好的,是全新的衣物,并非是从罗子清身上穿的那些。”

    他们考虑的如此周到,沈云还能说什么?再者,人家自己都说了,是先天武者。那是比大武宗更厉害的存在……

    沈云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实在是太弱了。

    指间的易容丹浑圆,泛发出淡淡的药香。但是,他却完全分辨不出丹里用了哪些药。

    面色和气的胖管事,他更是完全不信任。

    可是,强者当前,他没得选择。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黑衣人手里的画像,干脆利落的将易容丹送入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旋即,滑入喉咙。

    紧接着,他感觉到整个脸部都麻嗖嗖的。

    大约三息之后,麻木的感觉消失了。

    他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唔,下颌宽了;眉毛稀疏了许多;两个眼睛也变了,眼线摸着变长了许多,眼角还往上翘;鼻子是和画像上一样的鹰钩鼻……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这张脸已不是他自己的那张了。

    这便是仙丹仙术吗?啊,太神奇了!

    操作简单,几乎没有什么技术要领可言;效果却是堪比换脸!

    沈云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对面的胖管事满意的轻轻颌首,又叮嘱道:“沈公子,易容已成。只是,你的声音与那罗子清相差很多。所以,入席之后,你最好不要多说话。不过,我们的人也有留意。罗子清性子冷清,本身话就不多,喝酒时,很慢。在席间,一盅酒,他总是不多不少分成三口喝下。喜肉食,案上的菜蔬瓜果,还有甜点,他一样也没有动。还有,他有眯眼的习惯。不论是看人,还是喝酒,都会眯缝着双眼。”

    这些人,好厉害!沈云点头:“多谢右使大人提点。小子记住了。”说着,他又摸着陌生的脸庞,再次请教,“只是,这易容要怎样才能去掉?”

    “哦,两个时辰之后,药力耗尽,易容自然解除。”胖管事答道,“或者将这枚朱丹化在清水里,洗脸,瞬间便能恢复真容。”说着,他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龙眼大的赤红圆丹。

    沈云双手接过,又道了声谢。与易容丹不同,这枚朱丹一入手,他就看出了它的主要成分——朱砂。另外,他还闻到了淡淡的甘草味道。

    将甘草磨成粉,与朱砂一道,搓成丸药。这样也行?会不会染成大红脸啊?他心里甭掉有多失望了——还以为能搞到一枚仙丹,带回去细细研究一番呢。没想到这枚朱丹分明就是寻常的丸药。

    胖管事视而不见,接着说道:“还有,进入百花厅后,在下也会留下来。席间无论发生什么变故,请沈公子务必第一时间随在下出来。”

    “是。”

    接着,胖管事也当着他的面服下一枚易容丹。他那张胖嘟嘟的圆脸变了,五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形,三息之后,换成了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圆滚滚的胖子瞬间变成了身材槐梧的壮汉。还是管事装扮。只是将腰间的号牌摘下来,另外又挂了一块上去。

    “好了,沈公子,我们入席吧。”他向沈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