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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公主的信

    洛阳作为东汉的都城,其布局在一定程度上沿袭了西汉的传统,宫殿区分为两部分,即南、北二宫,不过已开始将宫城由城市的边缘移到城市的中轴线。

    汉末的战乱中,董卓纵容部下烧毁洛阳城周围百里内的屋舍,“又自将兵烧南北宫、府库、民家,城内扫地殄尽”。

    魏、晋时期重建洛阳时,城垣的位置基本未变,但在城市布局上则有所变化,废除了东汉的南宫,将宫城安置在城市北部的正中位置,为加强防务,加厚了西、北部的城垣,并在西北隅兴建了坚固的金墉城,以控制城市的制高点。

    在城内除官府衙署外,还有着许多王公大臣的宅第,他们的居住较为集中。

    此外,由于这一时期统治者加强对劳动力的控制,在城中及城周还有大量的平民百姓,分里居住,由里吏加以管理。

    在洛阳有三个从事商业活动的市,“大市名金市,在大城中,马市在城东,阳市在城南”。

    其中只有金市在城中,位于宫城以西,亦称西市,其余两市都在城外,亦称东南市。

    王生今日派刘勇去的地方,便是洛阳大市,也是金市、西市。

    刘勇三四十岁的憨厚农民的模样,此时低着头双手将一封粉色锦囊包裹着的信件托举在王生眼前。

    接过信件,王生让刘勇退下。

    在王生身侧,青叶与红袖也识趣的离开书房。

    见四下无人之后,王生将手中的的锦囊打开,露出里面的事物。

    除了一张写得满满的白娟之外,王生倒是发现了那玉质手镯。

    这是广平公主之前要送给王生,却被王生拒绝的那个玉手镯。

    几经周折,如今居然又到了王生手上了。

    这公主...

    王生轻轻摇头。

    这玉手镯既然是晋武帝司马炎身前赐予的物件,想来是有记载的,他握在手上,实在是不合适。

    说不得拿出去之后,不是被当成江洋大盗,便是会认为是贾南风的面首。

    贾南风已经是到了坐地能吸土的年纪了,司马衷又是一傻子,如何能够满足她的需求。

    除了宫中蓄养了几个面首之外,贾南风偶尔让人从宫外找一些精壮汉子进来服侍她。

    让她满意的人,便会赐下一些宫中物件。

    有一人的能力或许太好了,太讨得贾南风的欢心,以至于出行的时候都是珍宝满身,被洛阳令带回去审问一番,立即知道了这个人是贾南风面首的事实。

    被认为是贾南风的面首...

    想一想就觉得够了。

    将思绪拉回来,王生将锦囊中的白娟拿了出来。

    此时绣着梅花的白娟之上,写着一竖竖的娟细小字。

    光看这字,便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了。

    将白娟摊平,王生开始读这信里面的内容了。

    “小郎君,许久未见,今日终于是到了第五日了。”

    王生轻轻摸了摸鼻子,广平公主略有些跳脱的模样仿佛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这几天,本公主按照你的话,果然是讨得皇后的欢心,淑仪宫的吃喝用度都充足起来了...”

    接下来的长篇大论,都是关于淑仪宫的一些变化的事情。

    什么多了几件衣裳,吃到了平时最想要吃的果脯珍品,多了几个宫女侍从...

    全部都是生活的琐屑之事。

    这广平公主,果然还是天真烂漫,这样的事情与我说干嘛?

    王生匆匆浏览,眼睛微微一亮。

    他终于是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了。

    “这几日太子侄儿也常常来长秋宫问候,皇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对太子侄儿的观感也改变了许多。”

    司马遹终于是肯听我的话了。

    王生心中带笑。

    司马遹肯每日向贾南风请安,这贾南风恐怕不会太想对司马遹动手。

    毕竟...

    司马遹背后的政治势力着实是雄厚了一些。

    心中宽慰,王生继续看了下去。

    “这些日子来,你与我讲的那些笑话我快讲完了,你得再给我几个笑话才行。”

    笑话吗?

    王生嘿嘿一笑,心里想道:“要笑话还不容易?我前世可是经常看喜剧电影,搞笑小说的,便再给广平公主几个笑话。”

    王生继续看下去。

    之后,又是长篇大论的话语,还问他喜欢什么东西?

    王生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王生最想要知道的,还是贾南风与谁见过面,或者说贾谧与贾南风又说了什么话。

    这些什么我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的问题,王生是一句都不想看。

    这个广平公主...

    好吧。

    王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能广平公主毕竟还年纪小吧。

    看来,自己得在书信中提点一二了。

    看到最后,王生还见到了一首小诗:

    自别后望山隐隐,深宫中鸟鸣脆脆。

    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醺醺。

    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望君挥笔赠诗赋,森森宫林眼欲穿。

    “这...”

    王生嘴角抽了抽。

    这广平公主,前几句倒还是七言诗,到了尾联,感觉一下子就变了。

    不就是要诗吗?

    我给还不行?

    不过……

    给她什么诗赋呢?

    明日便是中秋节了,将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搬出来?

    王生轻轻摇头。

    这水调歌头是写给兄弟的,给广平公主写算什么?

    再说了,西晋,可是没有中秋节的。

    王生眼珠转了转,马上便想到了一首好诗赋了。

    那便是欧阳修老爷子的《望江南》。

    当然,这首《望江南》是要做一些修改的。

    虽然不知道这时代的审美能不能一下子到北宋,但王生给广平公主写的诗赋,可不是想要出名的。

    大致,便是哄女孩子的招数。

    把广平公主哄得开开心心了,还怕她不为自己做事?

    王生心中雀跃,马上展开一张‘左伯纸’,开始在上面书写内容起来了。

    “洛邑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这词,便称《望洛宫》算了。

    望江南是词牌名不错,但在这个时代毕竟还没有词牌名的概念。

    一首小词逗弄公主。

    在后面,王生便开始书写他想说的内容了...

第一百零八章 刘聪来访

    将写得满满的两张左伯纸塞进锦囊香袋,王生心情也悠扬起来了。

    以后每三日与广平公主通一封信,王生给她笑话,并且为她出谋划策,后者呢,只需要给王生说一说宫中的事情。

    至于那个玉手镯,王生最后还是没有放回去。

    别人屡次三番要把东西送给你,你再拒绝,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再说,这玉手镯还是挺好看的。

    出了书房,王生将锦囊香袋递给刘勇,要他再跑一趟洛阳大市,将这封信送给出来采办的宫中宦官。

    刘勇离去之后,王生想要回一趟书房,但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摇头了。

    他迈步走向内庄中的荷池畔。

    果然。

    王生马上见到了囡囡的踪迹。

    囡囡身穿着小襦裙,此时坐在荷池小亭的护栏上,摇曳着两条小短腿,手上抱着一个和她头差不多大小的桃子在啃着。

    这小家伙,来了桃柳园之后,嘴是一刻都没有停过。

    就连王生都开始为她担忧起来。

    万一吃胖了,好像不太好吧?

    而且...

    这小丫头片子,已经长胖了不少好吧?

    原本婴儿肥的小脸,现在已经是肥嘟嘟的了。

    寻常百姓小吏家,一年能够吃上一两次肉就不错了,王生这里是餐餐有肉,还有各种零食。

    王生轻轻摇头。

    心里想着,难道要准备给小萝莉减肥了?

    小萝莉吃成胖萝莉,这...

    见到王生来了,囡囡也跳了起来,抱着大桃子便跑着走到王生身边。

    “兄长总算是要找囡囡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囡囡了。”

    王生轻轻把小萝莉抱起来,发现后者确实重了不少。

    “我怎么会把你忘了呢?每天好不是送了你不少的吃食,那些零嘴,你可是一日都没有少过的。”

    小萝莉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那些零嘴虽然好吃,但是这几日我要找你,老是找不到。”

    看着小萝莉一脸沮丧的模样,王生心中也有些愧疚。

    原本囡囡在达货里是有不少小伙伴的,但是王生把她带到桃柳园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去找她的那些小朋友玩了。

    吃穿是不愁,但以囡囡这个年纪,最喜欢的还是玩。

    “今天我就好好陪你好不好?”

    小萝莉脸上露出雀跃之色,但是想了一下之后,还是轻轻摇头。

    “哥哥你去陪阿娘。”

    二娘?

    王生愣了一下。

    “这如何说?”

    “兄长没发现阿娘最近笑得都少了吗?”

    好吧...

    又是王生的问题。

    虽然家中有红袖,但恐怕张氏的交际圈还是在达货里的。

    要重新回到达货里?

    王生轻轻摇头。

    不是他不想会达货里,而是达货里的那个院子太小了,王生要想施展什么东西,也放不开手脚。

    再者说,没有庄卫护卫期间,王生也没有任何安全感。

    须知...

    王生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没有多久,但却是惹了不少的人。

    像是欧阳建这种人,万一他狗急跳墙了,王生在达货里的小院子里面岂不是凉凉?

    “有空我会多多去陪二娘的。”

    去陪张氏?

    王生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话。

    王生与男人交流,可以滔滔不绝,但是与女人说话,可能也找不到说话的东西。

    也就是没有共同点。

    两人的谈话,隔着几千年的历史代沟。

    再者说,张氏二十多岁,在王生后世,也就是自己姐姐的年纪,现在却当了自己的后妈...

    感觉怪怪的。

    见到王生敷衍了事,囡囡却不肯了。

    “阿娘一人在庄里面,也没几个说话的人,红袖姐姐虽然时常陪伴阿娘,但她也是有事情做的。”

    这小丫头片子,倒是会爱护她的母亲。

    “可我是男人,也不可能整日去陪二娘的。”

    囡囡脸上露出希冀之色。

    “这几日我与阿娘睡觉,她都会做噩梦,都是半夜突然醒过来的,之前阿爹还在的时候,阿娘可不会这样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可能张氏心中是有什么担忧。

    “那我现在就去见见二娘?”

    囡囡小脑壳摇得飞快,两条小辫子倒是把王生的脸打得生疼。

    这小丫头...

    不知道自己有辫子啊?

    “兄长你晚上去陪阿娘,这样她就不会做噩梦了。”

    什么晚上去陪...

    听起来乖乖的。

    这小萝莉,当真是童言无忌。

    他与张氏年纪相差不了多少,晚上去张氏房中?

    这算什么事情?

    王生刚想去陪陪张氏,不想红袖却是踩着小碎步快步上前。

    “主君,门口来了贵客。”

    贵客?

    王生愣了一下。

    “可是王处仲,或者是江应元?”

    红袖轻轻摇头。

    “不是他们。”

    不是?

    不是王处仲还有江应元这些人,还有谁会来此处找他?

    难道是卫阶?

    不会吧?

    他前几日被自己坑了一下,应该没怎么快忘了疼吧?

    王生心中思绪万千,却是踩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外庄的方向去了。

    到了桃柳园门口,王生先是见到一人,再看到他身后的云母车。

    王生对云母车还是知悉的,紧紧一瞬间,王生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不一般。

    “阁下是?”

    刘聪轻轻一笑,他今日脚上穿戴着长靴,头上戴着武冠,身上一套干练服饰,与这时代的宽袖大袍迥异。

    “在下刘聪,字玄明,五部帅次子。”

    刘聪?

    王生愣了一下。

    这是成汉的第三代君主啊!

    但是...

    王生心里有些奇怪。

    他又不认识刘聪,为何刘聪会找上门来?

    “我与玄明兄素不相识,玄明兄为何会来找我?”

    刘聪哈哈一笑,挥了挥满是厚茧的长臂,说道:“小郎君不曾见过我,但我可是早就见过小郎君了。”

    “此话怎讲?”

    王生心中有些诧异。

    “两日前,小郎君岂不是在东市醉霄楼与韩寿论玄?当时我可就在二楼。”

    原来是醉霄楼啊!

    王生轻轻一笑,对着刘聪行了一礼。

    “不想当时窘态被玄明兄一览无遗。”

    刘聪却是摇头,脸上一脸的不认同。

    “这如何是窘态?贾谧权势滔天,韩寿亦是无人敢动,当时在醉霄楼,多少大儒缄口不言,单单小郎君站了出来,如何不算是人杰?”

    我那是被逼的...

    王生苦笑着摇头,对着摆手道:“庄外不是说话的地方,玄明兄请进。”

    醉霄楼一行,王生虽然在刀尖上跳舞,但最后的收获,看来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多的。

第一百零九章 务实的刘聪

    “小郎君这庄园倒还是不错啊!”

    王生轻轻笑了笑,说道:“这是王处仲与我的庄园,琅琊王氏的庄园,自然不差。”

    琅琊王氏啊!

    刘聪眼睛闪了闪。

    也难怪这小郎君能够在太子宫中舌战群儒,想来是有琅琊王氏给他站台的。

    王生虽然是寒门,但也不算是没有靠山。

    刘聪身后跟着两个壮硕如山的侍卫,他们身穿紧身胡服,与这时代世家高门的侍卫服有很大差别。

    看他们的模样,显然不是纯正汉人,以刘聪的背景来看,这些人应该是匈奴人。

    虎背熊腰,手上满是老茧,看起来这两个侍卫的箭术亦是不差。

    带着刘聪入了内庄大堂,青叶则早早便将茶水端上来了。

    这几个月,王生得空做了一些可以泡的茶,因此就不需要煮了。

    见到这种泡出来的茶,刘聪脸上还是有些惊奇的。

    “郎君,这茶不要煮一下吗?”

    煮?

    王生轻轻摇头。

    “这茶叶本身就经过翻炒的,所以不需要熬煮,味道比之熬煮的茶,还要清香不少。”

    “哦?”

    刘聪将信将疑。

    匈奴人其实没有喝茶的习惯的,在这个时代,茶水也只在高门之间渐渐流行,像是刘聪,他在邺城招待客人,都是用羊奶、蒸羊肉这些的。

    比之清淡的茶水,刘聪还是觉得羊奶好喝。

    端起淡青色的茶水,刘聪轻轻舔舐一口。

    咦?

    刘聪心中微微诧异。

    这茶水的味道,与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来洛阳游历,在一路上,可是结交了不少人,自然也喝了不少的茶水,但那些茶水可没有这泡茶来得好喝。

    茶叶,能通过冲泡这种方式,充分释放所有特点。

    品茶的人,也能通过冲泡这种直接还原的方式,全面了解这泡茶的所有特点。

    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能利用盖碗冲泡法,用唇舌与一泡茶进行深入的、直达灵魂的沟通与交流。

    至于煮茶,虽然仪式感更强一些。

    像琅琊榜里,谁家都架着一只大碗,底下烧着炭,谁来了都用长柄勺子舀茶喝。

    连台词都类似“:寒夜客来茶当酒。”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古风古韵,从前慢。

    然而,刘聪毕竟没有这个闲情雅致,相比较煮茶,他更喜欢泡茶的味道。

    将茶杯轻轻放下,刘聪目光直视王生。

    他来见王生,可不只是来喝茶的。

    至于很明确的目标其实也没有。

    他来见王生,是因为心中有一些迷惑,或者说,是想要结交王生,挖掘王生身上不凡的地方。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王生是寒门,在这个时代,高门与寒门的差别是巨大的。

    即便王家小郎君有大才,然而,要想在洛阳出头,毕竟还是困难的。

    他祖上是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爷爷左贤王刘豹。

    父亲刘渊,如今掌管五部匈奴,在汉人朝廷虽然说不上话,但在邺城也是有一亩三分地,也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若这小郎君真的有才,不妨挖过去。

    汉人狡诈多智,匈奴人要想与之匹敌,除了要向他们学习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要多挖人才过来才是。

    你们汉人朝廷不要的人才,那我便帮你收了。

    “茶是好茶。”

    刘聪轻轻抬头,目光很是清澈,黄黑的皮肤之下,是爆炸的肌肉,让人看上一眼,便知道里面所蕴含的力量。

    “小郎君对今后可有安排?”

    今后的安排?

    王生轻轻一愣,旋即明白了刘聪的意思。

    “走一步算一步。”

    “走一步算一步?”

    王生的回答,倒是让刘聪狠狠的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王生有长远的安排呢!

    对于王生而言,他确实是有长远的安排,但这个安排并不仔细。

    也无法安排仔细。

    诸葛亮的锦囊妙计,毕竟也只限于《三国演义》,世上料事如神的人有,但是太少太少了。

    王生自付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即便王生有细致的安排,自然也是不会说与刘聪听的。

    他与刘聪才见了一面,便推心置腹?

    这怎么可能嘛!

    “小郎君没有安排?”

    王生端起茶杯,脸上倒是很安静。

    “没有安排。”

    刘聪眼睛微闪,却是笑着说道:“我之前便听说了小郎君的事迹,能够在太子宫中舌战群儒,并且还赢了,且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看重,前途定然不凡,更别说两日前小郎君神奇的招式,让韩寿也为小郎君深深折服,如此之人,岂会是没有安排的?”

    “我不信!”

    王生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到了现在,刘聪才反应过来王生不是没有计划,而是不想将这个计划说与他听。

    “是我冒昧了。”

    他与王生萍水相逢,自然不会有过深的交流。

    按这样的王生,却是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我招待不周。”

    刘聪轻轻摇头。

    “想来小郎君还不知道我刘玄明的性情,我虽然不是汉人,但是在汉人的土地上成长的,所过的日子,与你们汉人无二致,四书五经,老庄玄学,亦是有所涉及。”

    刘聪是被汉化过的匈奴人,然而,即便是汉化过的匈奴人,毕竟也是匈奴人啊!

    刘聪的意思无非是想要拉拢王生。

    日后刘聪会是成汉国的君主,然而...

    王生岂会去跟他?

    刘聪是出了名的残暴,又非是汉人...

    轻轻喝了一口茶水,王生轻轻说道:“玄明兄一身才干,小弟自然知晓,与其谈论这些莫须有的事物,我们不如谈一些正事。”

    正事?

    刘聪脸上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他原本便对这个时代的谈玄很是反感。

    一群人吃饱了饭没事做,围在一起喷口水,有什么用处?

    不如做一些实事、正事!

    从开始到现在,刘聪都是一个务实的人。

    “我听说玄明兄从邺城游历而来,不知道一路风光如何?”

    风光?

    刘聪轻轻摇头。

    “高门肥肚,百姓饥饿,便是无灾无病,许多人都甘愿给世家高门为奴,这一点也是我不太理解的。”

    世上没有人愿意天生做奴隶。

    “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便是中国古代的劳动人民。

    只要能活下去,变成奴隶又能如何?

    当然,若是让他们活不下去,那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候了。

    王生如是想道。

第一百一十章 重文轻武

    活下去?

    王生的这个回答倒是让刘聪愣了好一会儿。

    “汉人还怕活不下去?”

    刘聪虽然在汉人的土地上生活,学习的也是汉人的知识,但对于底层人民的生活还是了解不深的。

    这其实也是这个时代高门子弟的常态。

    他们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一个个高谈阔论,生生的将中国哲学推到了另一个高峰。

    但是在这个奢靡的时代,他们根本不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

    上层的享受,最终还是来自底层百姓的辛勤劳作。

    没有生产者,如何会有消费者?

    无灾无病,这时代的百姓便十分困苦了,若有大灾大病,难免不会卖儿卖女。

    这便是这时代的常态。

    浮华其外,败絮其中。

    “汉人自然能活下去,只是看怎么活下去罢了,玄明兄日后若能登高位,也请多多体恤百姓的辛劳之苦。”

    看怎么活下去?

    刘聪倒是有些好奇。

    “此话怎讲?”

    “赋税沉重,日常花销,若无灾无病,百姓自然可以勉力支撑...”

    对于底层百姓的难处,王生倒也是细致给刘聪讲了一个遍。

    他王生多费点口水不要紧,若是刘聪日后成为成汉政权的君主,能够善待汉人百姓,王生便觉得今日他讲的这番话不算是白讲了。

    “原来如此啊!”

    刘聪心里有些感慨。

    他虽然知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当这本经书摊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本经有多难念。

    “百姓如此困苦,怎么不见朝廷出手?”

    朝廷出手?

    这怎么可能嘛!

    统治者本身就是要让百姓维持在一个‘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若是百姓富裕了,那岂不是要有更大的追求?

    不过...

    这一点,王生却不打算与刘聪说了。

    “这便是朝廷诸公的考量了。”

    刘聪心里震撼,觉得今日来见王生,算是不亏的了。

    “便是我匈奴五部,亦是有些庸俗习惯,抛之不去,这种事情,要改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王生轻轻点头。

    他看着刘聪精壮的身子,心中却是有另外的想法。

    “我看玄明兄精壮如虎熊一般,想来是擅长搏杀之道的。”

    刘聪轻轻一笑,心中没有任何自得之色。

    “只是能打一些而已,与郎君舌战群儒相比,恐怕还是相差甚多的。”

    在这个时代,还是文重武轻啊!

    这也是统一王朝的弊端之处,刘聪虽然是匈奴人,但是还是被汉文化影响了不少。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三国时期,仅在辽东之地的公孙世家便可以追着匈奴人鲜卑人打,而到了八王之乱后,汉人成为胡人眼中的两脚羊。

    “我却不这样认为。”

    “哦?”

    刘聪眼睛闪了闪。

    他对自己的武艺其实是很自豪的。

    但是,从邺城到洛阳,当他想要显摆自己的武力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别人的嘲讽。

    就连晋武帝都不说自家是军旅之家,闭口不提司马懿征辽东,抵御诸葛亮的事情,其他人更是厌烦战场,轻视武人。

    如今台省之中,根本没有一个是武人当道的。

    武力再高,比不上生得一双好嘴。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现实。

    高超的武艺,只能去当一个将军,然而在这个时代,即便你想当将军,也少有让你升迁的战争。

    而有一双好嘴,便可以与名士大儒清谈论玄,几下三番,便可以声名远播。

    一旦有了声名,便有了为官的资格。

    比你辛苦流汗来的不更简单,更直接?

    刘聪之所以来结交王生,其实也是钦佩王生的口才机智的。

    不过,这小郎君似乎另有他论,并不看轻习武之人。

    王生眼睛闪了闪,问道:

    “玄明兄对天下局势如何看待?”

    天下局势?

    刘聪轻轻摇头。

    “我若是能看得懂天下大势,便不会出来游历了。”

    这便是穿越者的好处了,先知先觉。

    “武人如今地位不高,是因为少有战事,然而,总会有用到武人的时候。”

    刘聪眉头一挑,问道:“小郎君以为我大晋日后将会有战事?”

    王生指了指北边的方向,说道:“齐万年那边的不是战事?”

    刘聪轻轻摇头。

    齐万年虽然称帝,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小患而已。

    真正的大患,是西晋的根子已经烂了。

    这一点有不少人知道,也有不少人不知道。

    “那只是小患罢了,大晋诸侯王守土,强兵无数,齐万年敢擅自称帝,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这家伙倒是有些自觉。

    或者说,刘渊这一家都是聪明人,若不是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帮着西晋去打其他胡人,自然也不会打着蜀汉的旗号建立成汉政权。

    “不谈这些了。”

    王生轻轻挥手,说道:“我一介白身,想这些问题做什么?相比较国家大事,我对我更对战场杀人技比较感兴趣。”

    战场杀人技?

    王生这个回答倒是让刘聪愣了许久。

    他其实是更像知道国家大事,更想让王生说出他心中的天下大势的。

    但很明显,他与王生的关系还不够好。

    刘聪也不心急。

    因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玄明兄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

    刘聪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之前在河内的时候,可不太平,鲜卑人也时常来犯,我手上自然是沾染过鲜卑人的鲜血的。”

    这个时候,匈奴人早已经没落了,现在最强的是鲜卑人。

    不过幸运的是西晋时期鲜卑已经分为六部,从东部的辽东到西部的河西走廊,分别是宇文鲜卑、慕容鲜卑、段氏鲜卑、拓跋鲜卑、慕容吐谷浑、乞伏鲜卑。

    按照历史,晋朝崩塌起兵的胡人并没有鲜卑人。

    鲜卑大规模进入中原至少是八王之乱之后五十年的事情,那时候中原早已经被占领,在此之前不论是宇文鲜卑、段氏鲜卑还是慕容鲜卑,开始都是作为晋朝的同盟军同占据中原的匈奴人开战。

    接受册封、出兵平乱。

    三国曹魏公孙世家给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们的血液中烙下了恐惧的印记。

    以至于在八王之乱后,西晋其实已经元气大伤了,然而这些鲜卑人还甘愿给西晋做狗,便是先入为主的印象使然的。

    也就是说东晋刚开始能站稳脚跟,没直接被刘渊石勒一波带走,除了自己争气之外,身后的鲜卑奉晋朝为正统,配合晋朝往刘渊石勒背后捅刀子功不可没。

    到了后来,成汉建立之后,鲜卑人看到了晋朝虚弱的本质,于是也开始给晋朝捅刀子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训练庄卫

    见着王生沉默了许久,刘聪还以为王生嫌弃他杀过人呢,此时心中还颇有些忐忑不安。

    他现在看到了王生的见识与才情,知道此人绝对不是池中物。

    即便不能收归己用,也要与他做朋友。

    若被这样的人惦记,刘聪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小郎君?”

    刘聪叫了一声,王生这才回过神来。

    “玄明兄...”

    王生的模样颇有些尴尬。

    “郎君莫不是嫌弃我杀过人?”

    嫌弃?

    看着刘聪小心翼翼的模样,王生心里感到好笑,却是轻轻摇头。

    “我如何是嫌弃玄明兄杀过人呢?在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候,你不杀人,难道要等那个人杀你吗?”

    不管是哪个朝代,本质上都是吃人的社会。

    区别在于吃相是不是好看而已。

    如果不想被别人吃,那便只好吃别人。

    “说得好!”

    刘聪拍了拍桌子。

    他最是烦那些吃着山珍海味,压榨着自家奴仆,还装着一脸圣人模样的人。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明明做的是坏人的事情,那何必要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大丈夫在世,自然要随性而为,若别人一心要杀你,莫非你要给他杀?”

    王生呵呵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中进行下去。

    他想要说其他的事情。

    “乱世杀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生眼神闪烁,他看了一眼刘聪,幽幽说道:“洛阳中,赵王、太子,中宫皇后,还有司空张公,琅琊王氏这些势力交杂其中,十分复杂。”

    轻轻的饮了一杯茶,王生继续说道:“现在朝堂能够维持平衡,无非是众力角逐,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缘故。”

    “哦?”

    一听到王生说天下局势,刘聪马上露出感兴趣的颜色出来。

    “小郎君以为朝廷会有大变?”

    王生轻轻点头,他没有回答刘聪的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玄明兄可知道楚王的下场?”

    楚王司马玮?

    刘聪点了点头。

    “前几年朝堂大祸,便是由此人而起。”

    是由此人而起,但他不过是贾南风的棋子罢了。

    杀卫瓘,杀杨骏,最后将这个棋子也处死的。

    “昔日的楚王,何尝不是今日的中宫。”

    “嗯?”

    刘聪眉头紧皱,但王生已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贾南风可以玩弄司马玮,然而司马伦也不是易于之辈。

    几番挑拨,也让贾南风做了他的手中刀,最后的下场,与楚王无二致。

    贾南风的下场,可谓是因果报复了。

    “我担心局势有变,然而我是洛阳人士,即便日后定品为官,但是短时间内,我还是要留在洛阳的,若洛阳大变,小弟恐有生命之危。”

    王生瞥了一眼刘聪身后两个健壮的侍卫,说道:“玄明兄杀过人,我也杀过人,但战场杀伐,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日后有变,恐怕难以自保,玄明兄武力超绝,不知可否传授一二?”

    王生杀过人,这个倒是让刘聪诧异了一下。

    不过在诧异之后,刘聪反而是有些认可王生起来了。

    刘聪钦佩读书人,钦佩口才好的人,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价值观,这时代的人便是以这些人为偶像的。

    所谓随波逐流,刘聪在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是,在刘聪心中,他还是与将军们更有共同语言的。

    将军说话直来直去,你不用与他耍心机。

    王生杀过人,就像是酒徒知道对方会喝酒一般,关系瞬间拉近了不少。

    不过片刻后,刘聪脸上又露出些许迟疑之色。

    “只是郎君,战场杀人技,即便对小郎君有用,也无太大用处,况且,这是要吃苦的。”

    听到这句,王生便知道他之前没把话说清楚。

    “非是我学,是我庄园守卫去学。”

    战场杀人技固然好,然而王生要做的可不是战场杀敌的士卒。

    若到了他要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他即便武力再高,恐怕也没用了。

    “庄卫...”

    刘聪点了点头。

    他也是不推荐王生学这些东西的。

    战场杀人技虽好,但要苦学,以王生的才智,学这些无异于大材小用。

    就像是你可以做到万人敌,偏偏去学了一人敌,这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

    “呼延战,你便留下来教授小郎君庄卫。”

    刘聪转头看向靠近他的那个侍卫。

    “我?”

    呼延战愣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但看着刘聪坚定的眼神,呼延战撇了撇嘴之后,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呼延?

    王生的眉头脸上却是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

    呼延可不是一般的姓氏啊!

    在匈奴,在鲜卑人中,都是贵族之后,现在便有一个贵族给刘聪当侍卫?

    “这呼延...”

    刘聪很显然看出王生的疑惑之处。

    实际上,这正是刘聪想要看到的。

    呼延战是鲜卑人,贵族之后,只是因为部族夺权,他那一支最后竞争失败了,失败者自然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呼延战甚至被部族强兵追击,恰巧刘聪遇到了他,顺手将他救下。

    后者为感激刘聪,便给他做贴身侍卫。

    呼延战身强力壮,即便是在草原,都是少有的勇士,又是贵族之后。

    刘聪心想,这小郎君也是见到了他的诚意了吧?

    这是刘聪的示好。

    “呼延战是鲜卑贵族,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做了我的侍卫,他武艺高强,擅长骑射,刀法亦是不差,若要教授战场杀人技,他就是合适了。”

    “如此,那我却是为之不恭了。”

    刘聪示好,王生自然伸手不打笑脸人。

    加之,他确实差一个教官。

    过几日,金谷园贩奴所二十个庄卫也要送到了

    加上原来的十人,就是三十个庄卫了。

    按照两个庄园三十个庄卫,人数确实多了一些。

    但王生却觉得少了。

    不过...

    这也是一个极限数字了。

    既然人数只有这些,王生便只能注重质量了。

    他们虽然是庄卫,但王生训练他们,可是要按着军队的方法来的。

    另外的一点,便是要训练他们的忠诚。

    这三十人,将会是王生未来最有力的依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事,忠诚,欢喜

    与刘聪交谈,王生知道了不少关于匈奴人的消息,甚至还打听了不少匈奴五部,刘渊的消息。

    甚至连刘渊新纳的一房小妾美姬,这刘聪也打趣般的与王生说了出来。

    看得出来,刘聪真的是很看重王生的。

    而王生,自然也与刘聪相谈甚欢。

    年轻的刘聪,此时如同旭日的朝阳,满身都是蓬勃向上的朝气。

    后来成为帝王之后的残暴,到目前为止王生还看不出来。

    若非刘聪有事,恐怕今夜要与王生抵足而眠的。

    天色渐晚,王生在庄门口送别了刘聪之后,转头看向呼延战。

    后者八尺有余的身板,身上虽然没有兵器,但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浑身肌肉盘虬卧龙,古铜色的皮肤充满着力量的颜色,这样的身体,加上擅长格斗,恐怕王生的八个庄卫一起上,都不会是呼延战的对手。

    “呼延兄弟,你今日先歇息,明日再来训练庄卫。”

    “叫我阿战就好了。”

    后者的汉语显然不太精通,说出来的话有些磕磕碰碰的样子,很是不自然。

    “青叶,带阿战去客房歇息,送上酒菜。”

    北方一般都是两三日洗一次澡的,尤其此时是秋天。

    要日日洗澡,是不可能的。

    王生也不用送洗澡水过去。

    “诺!”

    一身青色侍女服的青叶款款的对王生行了一礼,指引着呼延战去客房方向了。

    回到内庄,内堂上,一桌菜肴果然已经准备好了。

    有专门的厨子之后,这些菜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有胃口。

    红袖虽然做管事之事,但是王生的饮食起居,都还是她一手照料的。

    “主君。”

    黍米饭盛好,再用一个小碗给王生盛了一碗羊肉汤。

    一步到位,就差给王生喂饭了。

    接过红袖手上的筷子汤勺,王生没有马上开吃。

    “去叫二娘还有囡囡过来吧,一家人一起吃,这饭菜才会好吃。。”

    红袖点了点头,小碎步快走出去。

    片刻后,红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来了。

    “君母说她吃过了,不与主君一道吃了。”

    吃过了?

    王生眉头一皱。

    每次去请张氏过来一起吃饭,她都不来...

    一家人就一起吃饭嘛,为何要太过于顾及这些礼节?

    王生轻轻摇头。

    最近这张氏是越来越奇怪了,莫非真的像囡囡说的那般,日夜做噩梦?

    若真是这样的话,恐怕是张氏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了。

    端起饭碗,王生木讷的吃着饭,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王生要训练庄卫的能力,但首要的一点,就是要训练庄卫的忠诚。

    若这些庄卫不忠于王生,王生训练他们有什么用?

    不过,好在王生生在这个封建制度下的西晋。

    专制社会老百姓普遍不爱国,但却忠于世家,地主,奴隶主。

    原因很简单。

    国家不管你的生死,甚至如蝗虫一般依附在你身上,吸食你的鲜血。

    而地主世家,就像是分封制一般,你的生死大权,你的富贵荣华都依附在世家手上,那你能不给世家卖命?能不忠诚于他?

    不管是是明末清军入关,还是清末帝国主义侵华,百姓可有过爱国的举动?

    没有!

    一个都没有!

    教科书中总是说中国人民如何奋起反抗,三元里人民如何投入反抗侵略的战争。

    事实上,中国老百姓并没有组织反抗。

    英军登陆后,大多数时间内中国民众主动向其出售出售蔬菜、牲畜、粮食,英军舰队在珠江中和清军作战时,当地民众有如端午看赛龙舟时兴高采烈在远处观战。

    只是在三元里,人们听说英军强奸当地女人之后,三元里的百姓才投入战斗,但这与保卫大清国有什么关系呢?

    越专制的时代,百姓的爱国情怀便越淡泊。

    要想让庄卫忠诚于王生,就得把他们的利益与王生完全捆绑在一起。

    只有利益共同的时候,才是众志成城的时候。

    至于所谓的真情忠心,王生相信世上有这么一个东西,但是他却不想自己去试这个东西。

    真情从来都是怕火烧的。

    将思绪收拾一下,王生匆匆吃完了今日的晚餐,他本来是想要去见见张氏的,但见此时天色已晚,王生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改日再去见张氏了。

    围着荷池走了一圈,等肚子里面的东西稍稍消化,王生便入了书房。

    明日他要训练庄卫,今日他可是要将具体的事情规划一下。

    在一边,红袖则是在王生身后为王生轻轻的揉肩。

    红袖俏丽的脸庞,黛眉微皱,白皙的皮肤仿佛捏的出水来。

    不过她此时的目光可有些无神。

    背后柔手轻动,王生展开一张‘左伯纸’,笔毫稍微吸了一点墨汁,王生也开始书写起来了。

    要想庄卫忠诚,靠的还是待遇。

    三天一肉,两餐管饱,若表现的好,还给他娶一房婆娘...

    这样的待遇,便是寻常小吏都眼红,更不用说是这些奴隶了。

    之后,便要开始在他们下意识树立威严规矩。

    第一,主君的命令不可违抗。

    第二,主君的安全最为重要。

    第三....

    王生挥笔疾书,却是没有注意到略有些失意的红袖。

    作为姿色上乘的美姬,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她的身子,但是到了王生这边,却是一刻都不惦记着她。

    若不是偶尔王生还会挑逗她两下,红袖都以为王生喜欢男人了呢!

    ............................

    洛阳的夜色静谧。

    洛阳皇宫却没有彻底暗下来。

    长秋宫灯火通明,贾南风不知道又从哪里招来面首,此时正做着极乐之事。

    而在皇宫僻静的一角,淑仪宫的灯火熄了一大半,但在巨大的桐木之下,却有一个半开的窗格。

    沐浴后的广平公主发丝柔顺的披拂在身后,她身披白色‘抱腹’,目光却是定格在手上的锦囊上面。

    轻轻揉了揉锦囊,广平公主发现里面的玉手镯已经不见了,广平公主心中一喜,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哼!

    还敢不要本公主的礼物!

    本公主要送的礼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开心了好一会儿之后,广平公主才有些紧张的拆开锦囊。

    嘿嘿。

    不知道小郎君会写什么信与我。

    还有...

    小郎君的诗赋!

    ……………………………………

    感谢不知名人士、的起点币打赏,谢谢。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王生的信

    拆开信封,一竖竖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字便浮现在广平公主眼前了。

    这字真好看!

    广平公主眼睛闪亮,嘴巴却嘟起来了。

    字写得好看有什么用?

    还不是榆木脑袋一颗!

    哼!

    将娟白的左伯纸摊开,广平公主有些失望的倒了倒绣的精细的锦囊。

    我送出去玉手镯,那家伙也不还赠一个东西过来...

    小气!

    虽然心里有些不开心,广平公主坐在胡凳上,纤长白净的小长腿轻轻的晃悠着,她的眼睛却是直直的定格在桌塌上的左伯纸上。

    广平公主颤动着长长的睫毛,看着王生的第一句话,心情就有些不好了。

    “什么叫少说些淑仪宫的事情?这宫中的事情就这么几件,平时也只有碧玉一人听本公主说话,还不许我说给你听了。”

    广平公主心里顿时就委屈起来了。

    不说就不说!

    哼!

    你以为我稀罕你不成?

    视线下移,广平公主继续看了下去。

    终于又有新的笑话了!

    这几日过去见皇后,腹中没有些许笑话打底,还真是有些不安。

    别看贾南风一副和善模样,她在这天下的名声可是淫秽与残暴著称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淑仪宫这些天来日子越来越好过,靠的就是小郎君的笑话和主意了。

    “要我将皇后日常接见的人记下来?”

    广平公主黛眉微皱,胡凳下摇晃的小脚丫却是没有停下来。

    她用右手食指戳了戳略显婴儿肥的小脸,心中却是有许多的猜测。

    小郎君一介寒素,他知道这些做什么?

    不行!

    我下次得写信告诉他,宫闱之事,可不是他小胳膊小腿能够参活的。

    母妃其他话广平公主不太赞同,但是不要没事找事这一点广平公主觉得是很有道理的。

    这小郎君若是觉得无聊,我也可以和他一起玩猜谜游戏啊!

    若小郎君不喜欢猜谜,还可以纸上博弈,玩“象戏”与“四维”啊!

    可惜自己无法出宫...

    相比较象戏四维猜谜这种游戏,广平公主还是喜欢‘戏射’、‘弹棋’、‘樗蒲’。

    尤其最喜欢投壶!

    寻常宫中元日灶日投壶的时候,她都是夺得头名的。

    小郎君虽然是男人,但写的一手好字,人也不健壮,说不得比我还不如呢!

    可惜..

    广平公主有些失落。

    她才十三岁,听说这个年纪,世家贵女都可以玩这些游戏,偏偏只有她玩不得。

    先不想这些了....

    广平公主先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桌塌上的左伯纸上。

    接下来的长篇大论,都是要她在宫中注意的地方...

    稀稀拉拉的一大篇,简直比母妃还要烦人!

    人家谦谦公子,都是不苟言笑的,这家伙倒好,话说得没停一般。

    比起这些干巴巴的东西,广平公主倒是想要看一些宫外的一些好玩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才算有趣嘛!

    之后的信,我得与小郎君说一些。

    哼哼哼!

    蜻蜓点水的看完王生自以为重要的长篇大论,广平公主才看到后面的《望洛邑》。

    “这是什么诗赋?”

    “洛邑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微雨后,薄翅腻烟光。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说是五言诗不算五言诗,说它是赋它又不是赋诗。

    既不是诗,也不是赋!

    这小郎君在敷衍我!

    广平公主脚掌贴在一起,眉毛都飞起来了。

    不过...

    广平公主再读了一遍这个《望洛邑》,觉得这虽然不是诗,也不是赋,但读起来却很顺口,而且也很有意境。

    再加上,广平公主看到了四个很碍眼的字。

    韩寿偷香?

    什么‘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

    何平叔傅粉,女人模样,我才不喜欢。

    而且韩寿那厮偷情,你这家伙也要学!

    哼!

    广平公主的脸顿时红起来了。

    你想学韩寿偷香,我可不是贾午!

    这登徒子!

    广平公主觉得这时候她应该生气的,但不知怎的,她心里就是气不起来,反而还有些小开心。

    可能是这家伙脸皮实在太厚了。

    哼╯^╰

    以后可不能继续与他对诗了。

    但是想到这里,广平公主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始动笔起来了。

    还是写一首诗赋罢!

    笔锋微动,诗赋旋即上纸:

    残阳雾山心中斩,青松枯树枝摇摆。

    寒窗苦读数十载,静谭死水鱼浮沉。

    云楼俯射轻身燕,沧海踊跃化鲲鹏。

    墨夜破床灯一盏,青蛹化蝶飞上榜。

    哼哼哼!

    什么《望洛邑》,简直靡靡之音!

    看本公主的这个《言志》,这才是大男人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

    寒窗苦读,也希望小郎君能有些成就。

    广平公主双手托举这下颚,眼睛也稍稍迷离起来了……

    ............................

    广平公主寝宫外面,隔着门缝,碧玉宫女自然是看到了广平公主时而恼怒,时而傻笑的模样。

    尤其是在广平公主桌塌上,还有一个锦囊!

    碧玉脸色顿时沉下来了。

    她虽然感觉到这几日广平公主已经不对劲了,但是没想到是有这样的事情。

    一个待字闺中的公主,居然与外人私相授受?

    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公主殿下原本就不好的声名,岂不是狼藉了?

    这样,还能嫁到好人家去?

    碧玉宫女心中焦急,但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去找广平公主是没用的。

    找广平公主没用,碧玉公主转到淑仪宫主殿寝宫,去见这宫殿的主人去了。

    淑仪宫虽然不在冷宫之列,但没有帝王雨露滋润的宫殿,自然也算不上奢华。

    不少破旧掉漆的食塌木桌,都还放置其中,看起来有些年代感的模样。

    与长秋宫相比,淑仪宫朴素无华,更有生活味一些。

    在几步走到寝宫门外,碧玉公主果然看到淑仪宫主还未睡下。

    在之前淑仪宫困难的时候,淑仪宫主都是将宫中的首饰倒卖出去,换一些衣裳吃食。

    广平公主能生得这副可人模样,可都是淑仪宫主的功劳。

    在能倒卖的首饰倒卖完了之后,淑仪宫主便做些女红。

    好在她宫主以前是秀女出身,做的女红还能买些钱。

    不然,淑仪宫前几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作为患难主仆,碧玉宫女可是深知淑仪宫的难处的。

    轻轻敲门,门内传来一句似水如歌的声音。

    “碧玉?”

    “宫主,是奴婢。”

    “进来罢。”

    吱吖~

    碧玉推开门,马上见到在灯下做女红的淑仪宫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淑仪宫主的担忧

    在昏黄的灯火掩映下,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美人模样。

    淑仪宫主能够凭借绣女的身份得妃嫔之位,容貌自然不差。

    此时她虽然生育过,年纪也渐长,三十岁左右的年华,也绝对算不上老。

    虽然没有帝王的光顾临幸,淑仪宫主还是每日敷了一些红粉,让人看上去精神一些。

    三十岁的光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身居深宫,一颦一笑,一伸手,一抬足,皆有帝室气质风范。

    “这么晚了,不下去歇息,到了这来做什么?”

    碧玉与淑仪宫主是患难主仆,关系自然比寻常主仆的关系要近得多。

    “若非有急事,碧玉也不敢在此时叨扰宫主。”

    急事?

    淑仪宫主眉头倒竖,整个人不怒自威起来了。

    “你且说。”

    淑仪宫能够在晋武帝之后依然屹立宫中,凭借的,可都是淑仪宫主的手腕。

    她虽然貌美,但绝对不是花瓶。

    “是公主的事情...”

    碧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与淑仪宫主说了出来。

    信?

    公主有了心仪之人?

    淑仪宫主眉头紧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在这几日...”

    “对了!”

    碧玉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有些激动的说道:“就在公主去了太子宫之后,公主便时常不对劲起来了。”

    去了太子宫之后?

    少女总是怀春的。

    淑仪宫主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她年轻时是一回事,广平公主怀春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这些年含辛茹苦养育出来的姑娘,可不能被人轻易糟践了去!

    “你随我去骧儿房间。”

    “诺!”

    碧玉弯腰跟在淑仪宫主身后,后者将手上织好一半的绣品放下去,吹灭了油灯,这才起身朝着广平公主的寝宫去了。

    广平公主寝宫之中。

    广平公主握着毛笔,一边写着信,在不知道要写什么的时候,就咬一些下笔头,做思索之状,之后有思绪之后又开始写了起来。

    果然……

    在无聊的宫殿中,只有写信看信才是开心的。

    砰!

    广平公主房门本来就半开着,被淑仪宫主用力一推,自然一下子就推开了。

    “母..母妃?”

    广平公主赶忙将毛笔放下,将王生写给他的信和她自己写的信藏在袖口里面。

    “母妃,您怎么来了?”

    广平公主此时模样有些慌张,忍不住往后面挪了挪位。

    “把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淑仪宫主平素虽然温婉,但广平公主是她的女儿,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情?

    淑仪宫主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放到明天去做。

    广平公主低着头,小声嘀咕:

    我明明做的很隐秘了,怎么会?

    广平公主有些幽怨的看着碧玉。

    后者则是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广平公主。

    “怎么,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母妃的话也不管用了是吗?”

    淑仪宫主黑沉着脸,模样虽然美艳,然则生气起来还是很吓人的。

    咕噜~

    广平公主轻轻吞了一口口水。

    “母妃,什么信啊?”

    广平公主还想装糊涂。

    “我方才都已经看到了。”

    “母妃,就是骧儿自我消遣的东西...”

    “拿来!”

    淑仪宫主伸出手来,眼中的神色十分坚定。

    “母妃...”

    广平公主手紧紧的攥着衣角,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柔弱中,还有些坚定。

    见到这副模样的广平公主,淑仪宫主也有些心软。

    她才十三岁啊!

    罢了罢了。

    淑仪宫主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等下随到我房中来,将事情交代清楚,记住,我是你母亲,这世上你谁都不能相信,但母亲的话,你还是可以相信一些的。”

    说完这句话,淑仪宫主转头便出了广平公主的房间。

    “宫主?”

    淑仪宫主心软,碧玉却是着急起来了。

    她一路追到房间外面,淑仪宫主这才停下脚步。

    “宫主,你可不能这样就走了,公主年幼,可不知道外面的艰险,若有无耻小人蒙蔽了公主,这...”

    淑仪宫主转头看向王生,美目中的颜色十分清澈。

    已经没有之前的担忧之色了。

    “原先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你这般想法的,但是,我见了骧儿之后,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

    碧玉愣了一下。

    “宫主,这...”

    淑仪宫主轻轻笑了笑,将散落在侧的长发拢了过来,问道:“碧玉觉得骧儿是个笨人?”

    公主是笨人?

    当然不是了!

    碧玉连忙摇头。

    “公主若是笨人,那奴婢便是笨人中的笨人了。”

    “这不就是了吗?既然你觉得骧儿不笨,她又如何会做出蠢事出来?”

    “可是公主年纪毕竟还小...”

    淑仪宫主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骧儿年纪虽小,然而却可以在长秋宫与皇后膝下公主周旋,博得皇后欢心,这种事,就算是我也很难做成,然而骧儿她做成了。”

    说到这里,淑仪宫主目光也有些深长起来了。

    “再者说,骧儿毕竟是要嫁人的,若她能嫁给她喜欢的人,那自然最好,而且,能这样帮骧儿出谋划策的人,如此能够让骧儿在意的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寻常时,她说的话,广平公主都是一一尊从的,但今日要她把信拿出来,广平公主却不愿意拿出来。

    看得出来,骧儿是很在乎这件事,很在乎这个人的。

    “可公主尚未婚配,况且,宫主也不知道那写信的人是谁,若出了韩寿那档子事...”

    “皇宫重地,岂是贾府?”

    碧玉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见到淑仪宫主话语中已经带些怒火了,她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之后的事情,骧儿自然会与我说,在她把话说与我之后,再下定论。”

    “碧玉。”

    淑仪宫主轻轻的唤了碧玉一声。

    “奴婢在。”

    “你也跟了我十多年了,知道今日的事情,只许你我二人知晓...”

    “奴婢明白了。”

    宫主都不着急的事情,她一介宫女着急什么?

    碧玉跟随淑仪宫主多年,自然知晓淑仪宫主的性情。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事情,碧玉可不做。

    说实话,广平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可未见公主对谁如此心仪过。

    即便是美男子卫阶,她也只是嘴里说说,但并不觉得卫阶如何。

    而现在这个能够让公主心仪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她也有些好奇了。

    若真门当户对,碧玉自然欢喜,可……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寒门难配

    淑仪宫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拿起桌塌上织了一半的衣襟,点燃油灯,低头继续织起来了。

    淑仪宫主脸上丝毫没有着急的颜色。

    碧玉脸上虽然有些焦急之色,但之前淑仪宫主与她说了那些话,她也有了一些耐心了。

    淑仪宫主没有等多久,很快,手里篡着白娟纸张的广平公主低着头走进来了。

    “母妃...”

    广平公主咬了咬牙,眼眶微红。

    “你愿意与我说了?”

    将绣了一半的衣襟放下去,淑仪宫主抬头望向广平公主,眼中的神色十分平静,并没有责怪之色。

    “嗯。”

    广平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我与小郎君的信。”

    广平公主伸出手来,展开一张写满了字的左伯纸。

    碧玉刚要上前接过广平公主手上的纸张,淑仪宫主却是轻轻摇头。

    “这个信,你收着,我不看,这个人是谁,你与我说就好了。”

    淑仪宫主想要知道事情的大概,但也要顾及广平公主的想法。

    若她看了这信,说不得骧儿便会怪罪她了。

    而且...

    这件事,她想广平公主亲自说出来。

    “他就是我前些日子与宫主说的那个寒门。”

    寒门?

    淑仪宫主眉头一挑。

    碧玉宫女眉头揪在一块,转身对淑仪宫主说道:“宫主,此人名叫王生,受到太子接见,这才去了太子宫,之后在太子宫舌战群儒...”

    “够了。”

    淑仪宫主挥了挥手,脸色有些黑沉。

    见到淑仪宫主的表情,广平公主抿了抿嘴,头低得更低了。

    “骧儿,这几日的主意,都是这小子给你出的?”

    “嗯。”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她此时目光看着自己纤长小手,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他也够胆,天子家事他也敢参活,那些圣人之道他到底学到哪里去了?”

    “与未出阁的女子通信,他难道不知此事若是泄露,对你的影响有多大?”

    淑仪宫主满脸通红,握着针线的细长手指都颤抖起来了。

    “是...是骧儿要与他通信的,不是小郎君……”

    “你不必为他说情。”

    淑仪宫主凤目凛然。

    “即便不是他与你通信的,但他是读书人,岂能不懂道理,似他这般人,不是包藏祸心,就是别有意图,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的!”

    广平公主大喊起来。

    “不是母妃想得那般的。”

    广平公主模样看起来有些慌张,更有些口不择言。

    见到这副模样的广平公主,淑仪宫主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是我想的那般,是哪般?”

    “小郎君是君子...”

    “在天下人看来,韩寿也是君子。”

    “小郎君并非有别的企图。”

    “他与你写信,便是别有企图。”

    见到广平公主快要哭出来了,淑仪宫主再说道:“你一口一个小郎君,你便是心仪他,即便他如你所说的那般是谦谦君子,可是,他是一介寒素,你是我大晋公主,你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可母妃是绣女,父皇是皇帝...”

    “先帝是男人,但你是男人吗?”

    “我...”

    广平公主眼眶通红,在通红的眼眶里面,隐隐有水光盈盈。

    “从今以后,不许再与他通信。”

    淑仪宫主语气坚定。

    呼~

    广平公主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闭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不!”

    “你说什么?”

    淑仪宫主此时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怒气冲冲。

    淑仪宫主愤怒,碧玉赶忙在一边劝慰道:“公主,宫主说的话虽然凶狠了一些,但她说的是实话,是为公主你好的。”

    “不!”

    广平公主睁开眼睛,里面没有胆怯懦弱,全是坚定的神采。

    若我不与小郎君通信,那我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让母妃过上更好的日子?

    要我随随便便就嫁人?

    本公主才不要呢!

    “我不要!”

    “碧玉,将杂室里面的藤条拿出来来,我好几年没打过你了,你便以为娘就不打你了?”

    “宫主,公主殿下年纪也大了,再者说...”

    “去将藤条拿过来。”

    “宫主...”

    碧玉赶忙跪伏在淑仪宫主脚下。

    “公主虽然顽固,但藤条可是伤人筋骨的,这...”

    淑仪宫主被碧玉与广平公主气笑了。

    “好你们两个,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是吧?”

    “你不去拿,我去拿。”

    说着,淑仪宫主气冲冲的朝着门外走去了。

    碧玉不敢阻拦淑仪宫主,只好爬到广平公主身边,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公主,我知晓你有自己的主意,可宫主含辛茹苦将你养育这般大,可不是要你去顶撞她的...”

    “碧玉姐姐,骧儿明白,但这一次,骧儿可不能后退了。”

    若今日后退,她如何在冰冷的深宫中改变自己的命运?

    出宫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甚至不知道他多少岁的人,广平公主不在乎。

    但是她在乎自己的母妃在宫中是不是过的安稳。

    再者说,她现在也不想随便嫁人了...

    “公主,哎,你...”

    碧玉宫女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而来。

    她是心累了。

    片刻之后,气势冲冲的淑仪宫主便带着一条拇指粗细的藤条回来了。

    “跪下。”

    淑仪宫主重重喝到。

    广平公主低着头跪了下去。

    淑仪宫主眉头紧皱,她扬起了手上的藤条,稍微迟疑了一会儿。

    “宫主,公主殿下她虽然顽固,但...”

    碧玉宫女话还没说完,淑仪宫主咬了咬牙,目光坚定下来,手中的藤条狠狠的打下去了。

    啪~

    藤条重重的抽在广平公主的背上,洁白的“抱腹”内衣,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哼。”

    广平公主痛哼一声,跪姿却更挺直了。

    “宫主。”

    淑仪宫主眉头紧蹙。

    最后狠狠的将藤条一扔。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你出去吧。”

    广平公主起身,对着淑仪宫主郑重的行了一礼。

    “母妃,骧儿已经长大了,知道分寸的。”

    淑仪宫主闭眼不说话。

    见自己的母亲不想说话,广平公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绷直着身子走了出去。

    她却是没看到,淑仪宫主含着眼泪的脸庞却是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邙山山庄

    一场蒙蒙细雨后,大地变了一个模样。

    清晨,清新的空气一阵阵扑面而来。

    秋天的鸟儿都准备向南方进发了,周遭也很难见到鸟儿的身影。

    从树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那是落叶,它们在空中飞舞、飘扬,跳着优美舞姿落在地上。

    走出内庄,外庄门口右边的柿子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柿子,这些黄得透亮的柿子,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

    在繁密而又苍翠的冬青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可爱。

    秋风吹过,一个个“小灯笼”轻轻地摇曳起来,闪烁着光芒。

    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啊!

    桃柳园的桃子到了成熟采摘的时候,这些新摘的桃子有许多是卖出去的,卖不出去的则酿造桃儿酒,也算是一个特产。

    心里想法颇多,在外庄,呼延战与八个庄卫早已经整装待发了。

    在王生身后,刘勇张合腰腰别着长剑,身上穿着黝黑的胡服紧身衣,如双塔一般将王生紧紧的护卫住

    昨日,王生便与这十个庄卫随同呼延战训练了。

    可惜,因为桃柳园占地虽然大,但施展的空间不大。

    再加上桃柳园在洛水畔,金谷园也在不远处,周围的贵人庄园亦是数不胜数,要是动静闹大了,那就好玩了。

    是故在昨天进行了简单的训练之后,王生马上决定将训练的场地放在司马遹赐予他的庄园上。

    邙山山庄,在洛阳北郊的邙山山脚。

    离洛阳城可是足足有三十里的路程。

    王生带了一日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便随着八个庄卫,两个贴身侍卫以及呼延战出门了。

    至于侍女,王生去邙山山庄是训练去的,自然没有带侍女过去。

    况且,桃柳园,也需要红袖管事。

    王生的家当只有两头牛,没有马匹。

    所以他只好坐着牛车前去,至于庄卫,自然只能选择徒步了。

    西晋马匹还是不缺的,河内地区产马,鲜卑人匈奴人现在还当西晋是老大哥,马匹虽然贵,但要还是有的。

    王生觉得自己应该要买几匹马了。

    不然的话,如何训练马术?

    说起来,王生可还没骑过马呢!

    太阳还没冒头,踏着秋晨的余韵,王生便朝着邙山山庄前进了。

    成年人步行的速度大概是一个小时4.5公里,王生骑着牛车,这些庄卫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走到邙山山庄的时候,用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半时辰。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高悬天穹了,中秋的太阳温和,既不毒辣,也不让人生寒。

    走了这些路程,庄卫们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王生虽然不用走,但是这一路走来,崎岖的路还是让王生的屁股都快裂成两半的了。

    不过,好在目的地已经到了。

    邙山山庄就在王生眼前了。

    远远看过去,邙山山庄比之桃柳园只大不小。

    但占地大是大,比起桃柳园来说,这邙山山庄却还是有些简陋的。

    这本来就是给贵人们田猎的山庄,不是像桃柳园那般有产业的庄园。

    像这样的庄园,若是要时常运转的话,不仅无法给你产生好处,恐怕还要你贴钱进去。

    好在,在要了韩寿的一千金之后,王生自付自己养几十上百个人短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物价绝对算不得高。

    守庄的只有一户人家。

    一户三口。

    他们耕着几亩山田,养着几棵果树过活,虽然是太子的产业,可太子好几年没到邙山田猎了,他们的日子自然过得不好。

    知道换了主人之后,这一户人家心中是欣喜若狂的。

    “老奴牛财,见过主家。”

    “小人牛旺,见过主家。”

    这便是一家三口的两个男人。

    牛财浑身枯槁,年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不过王生心里估计一下,可能他的年纪只有四五十岁。

    之所以看起来老,恐怕是吃得不好造成的。

    牛旺身形瘦削,二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还是有些力气的。

    “带我逛一逛这邙山山庄罢了。”

    与看桃柳园山庄相比,王生现在的底气就要足很多了。

    身边带着十一个兄弟,王生可不是只身一人了。

    牛财牛旺两人带着王生逛了一遍邙山山庄,王生也大致了解了邙山山庄的构造了。

    相比较桃柳园,邙山山庄的占地更大,但构造也更简单粗暴。

    与桃柳园的楼院亭台,小桥流水不一样,邙山山庄就显得简单粗暴得多。

    内庄的主屋除了必须要有的东西之外,其他的都会能简单就简单。

    简单,加上多年没有住人,虽然邙山山庄的这户人家时常打理维护,但有些坏了的东西还是坏了。

    主屋室内,陈设的器物连香炉、镜台以及盛放衣物、书籍的箧、厨(橱)、箱、匮(柜)等都没有。

    除了有外壳之外,内在的东西基本没有。

    这个太子殿下...当真是一个小气鬼。

    你作为帝国的太子,我帮你做了一些事情,即便这个事情不大,即便你不喜欢我,但总该有一些作为太子殿下的风度的吧?

    送一个不会生产的庄园也就罢了,还只是一个外壳?

    王生轻轻摇头,心里有些郁闷。

    好在他看上的本来就是这个山庄的位置,否则,王生就真的郁闷了。

    收拾了一下,将屋舍弄得可以住人之后,王生在邙山山庄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对王生说是简单的一餐,但对于牛财来说,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些山果,配些野菜黍米,一丝一毫的肉味都没有。

    就当是一顿素餐了。

    吃饱喝足之后,王生到庄外巡视了一番,发现这邙山山庄虽然鸟不拉屎,但练兵来说绝对是好地方。

    远离洛阳,周围没有人迹,邙山这一大片山林又是太子司马遹的田猎之地,寻常猎户都不能上山打猎。

    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人迹罕至的邙山山庄是真的没人了。

    马术,刀术这些,王生当然是全权交给呼延战的。

    这时代兵种作战方式,想来呼延战比王生更加清楚。

    但是...

    洗脑教育与纪律训练,则是王生要把关的。

    要将这三十个人练出来,没有纪律是不行的。

    王生已经准备要做长期工作的准备了。

    而今天,就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