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冠全文阅读 第30分节

第六章 御下

    为上之法,御下之道。

    这是不管在哪个世界,管理者都需要学习的心术。

    王生不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官吏,也算是部分掌权者,也就是管理层。

    既然成为了管理层,那就需要好好利用一下‘为上之法,御下之道’来建立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威信。

    建立威信的方式有很多。

    有的人会使用亲切的态度、不怒而威的姿态、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但是这些不适合王生。

    他十八岁的年龄和单薄的身体注定不能够让人信服,一味的亲切只会让金谷园的这些人不服从命令、甚至给他惹下麻烦,而不怒而威和雷厉风行倒是可以。

    不过,建立威望,还是杀鸡儆猴最是有效。

    王生的理想仅仅只是搭上太子司马遹的战车,过安稳平凡的日常,积蓄力量,如果这些金谷园的人知趣配合的话,他当然没有必要杀鸡儆猴,不过现在看来金谷园的这些人并不知趣。

    而且,他们的猫腻,王生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们所珍惜的财物,在王生眼中一文不值。

    他只想要解决这件事。

    为了钱,有些人当真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当真是厉害啊!

    对于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王生心中也是没有多少同情的。

    实际上,屁股决定脑袋,坐在王生这个位置上,很难为这些人设身处地了。

    也没有这个必要。

    王生又不是圣母。

    他冷冷的瞪着傅青主两人,就像是巨龙俯视蝼蚁一般。

    刘航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王生的眼神。

    到现在,他后悔刚才突兀的出来说话了。

    主君,说不定是厌烦了他。

    “如何不能说?”王生冷冷的话语也是说出来了。

    黑衣管事刘航只感觉口干舌燥,如果现在给他喝水的话,他觉得自己能够把一条河的水都喝干了。

    “主君,这...”

    “来人,将刘管事拖下去罢,既然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必要待在金谷园了。”

    当即,在王生身后便走出了两个侍卫,他们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黑衣管事刘航走过去。

    刘航知晓,他现在若是不说的话,恐怕他的下场,绝对不好看。

    这位主子,看起来不像是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辈。

    既然傅青主要活命,那他自然也要活命了。

    “其实园中大半的财物,皆是被太子身边的人拿走了,他许我等好处,要我等不要说与主君,不然的话,他便不会放过我等。”

    说着,刘航老脸上露出凄苦之色。

    “主君也知晓我等这种下人,如何能够与太子身边的人抗衡,是故这才不说罢了。”

    事情居然涉及到了太子身边的人。

    王生眉头微微一皱。

    在一边,广平公主的脸色也不好看。

    “你且说是何人?”

    太子身边的人,王生不适合出面,她身为公主,是最适合出面不过的了。

    “这。”

    “但说无妨。”

    王生的眼神也阴冷下去了。

    太子身边的人,说实在话,王生并不想巴结。

    关系的话,只需要稍稍处理即可。

    毕竟汉朝苦受宦官之痛,魏晋两朝,宦官都是没有多少势力的。

    不足为惧。

    当然,身为太子身边人,他自然是有在太子身边影响太子的能力的。

    耳濡目染,长时间之下,司马遹可能对王生的态度便发生转变了。

    但...

    王生真的不想做孤臣。

    更不想一直做司马遹的臣子。

    他倒是想要司马遹猜忌他。

    而且...

    人无完人,王生给了司马遹把柄,只要他对司马遹有用,那就到不了鸟尽弓藏的时候。

    最起码,这几年都是一样的。

    齐王,还有外封就藩的诸王,可一直都是司马遹的心头大患。

    见到王生如此直接,刘航迟疑一阵,最后还是说话了。

    不说是死,说了,说不定不用死。

    刘航也豁出去了。

    “具体名号,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许。”

    许?

    王生还以为是孙虑的。

    但想了一下,孙虑是贾南风派到司马遹身边的眼线,现在恐怕已经是被处理了。

    “你可知道太子身边姓许的內官?”

    广平公主轻轻摇头。

    “太子身边我倒是不知道,但是五大监中,倒是有一位姓许的。”

    “哦?”

    王生轻轻点头,眼睛微亮。

    也对。

    太子身边的人,除了孙虑之外,也没有成气候的內官。

    孙虑既然不在了,那就是皇宫里面的人了。

    很好。

    原本若是太子身边的人的话,王生还会忌惮一二。

    但也不怕。

    那内监虽然能够给司马遹施加影响,王生也是可以给司马遹施加影响的。

    而且。

    王生与那内监的作用,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看来那人,也是活腻额。”

    王生狠话是不怕放的。

    “王郎,你是要?”

    王生轻轻点头。

    “殿下只说带走几十件珍玩,但那內官却带走了数百件,若是全给太子,我自然不会说话,但若是他中饱私囊,我便是不得不管了。便是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又如何?”

    听到王生这句话,傅青主与刘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

    若是换做石崇,对此事当然是不管不顾的。

    便是他要管,也没有这个能量。

    而面前这位主,显然不一样。

    他比原来的主人更有前途。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便是做下人的,也希望跟更厉害的主人。

    王生这么霸气的一句话,也是让广平公主异彩连连。

    “此事交由我来做。”

    王生轻轻摇头。

    “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没过门,胳膊就拐过来了,那太子见了,心里恐怕也腻歪。

    “不过...”

    王生眼神扫向傅青主刘航。

    “便是那內官拿走了财物,你们没有?”

    “我等...”

    两人对视一眼,心都有些虚。

    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几乎每个人都有拿一些东西的。

    人性就是如此的。

    “拿了?”

    “拿了。”

    王生轻轻点头,倒是让下面跪伏着的两个人微微愣了一下。

    “主君,这...”

    “莫非你要我做些什么?”

    傅青主与刘航果断摇头。

    “去和那些人说,今日日落之前,若是将东西缴纳上来,我既往不咎,若是没交,又被我发现了,嘿嘿,那我只得叫你们生不如死了。”

    傅青主与刘航对视一眼。

    两人表情严肃,但眼底终于是放松下来了。

    最起码,命是保住了。

    这金谷园的新主人,看来还是得好生侍奉的,千万不能招惹。

    想到今日的凶险,两人心中皆是一阵后怕。

第七章 大萝莉与小萝莉

    待傅青主与刘航离去之后,王生低头,轻轻喝了一杯清茶。

    清茶爽口,让人心情也不觉变好了不少。

    “王郎,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罢,如此利益之下,他们冒些风险,也不是难以理解的。”

    王生却不以为然。

    “些许财物,他们在意,我可不在意,他们交不交是一回事,若是等到我搜寻出东西来了,他们便知道后果的。”

    “但这桃柳园的人毕竟太多了,万一他们。”

    金谷园的人好几千,王生从桃柳园中带出来的人,才好一两百。

    万一王生招惹到了这金谷园的所有人。

    所谓兔子急了都会要人,这也是广平公主不想让王生对金谷园这些奴仆太过于苛刻的原因。

    再怎么说。

    他们其中一大批人,还是会成为王生的仆人,继续为王生服务的。

    “也正是因为他们人多,我才采取了这种折中之法,不然,我恐怕就是将犯事的人直接扔进贩奴所了。”

    广平公主嘴角抽了抽。

    她倒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王生的手段。

    果然...

    王郎的手段是要比他的激进许多的。

    或许,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广平公主暗暗想道。

    “王郎,既然现在无事,不如去见囡囡,可好?”

    “你倒是稀罕她。”

    王生表面上说像是不在乎,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开怀的。

    囡囡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广平公主喜欢她,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别急,再让我解决一件事。”

    说着,王生把目光定格在张氏身上。

    “二娘,有一件事,孩儿想拜托你。”

    张氏一愣,心里想着王生能够拜托她什么事情,但头却是轻轻的点了点。

    “若是我能够帮上大郎的,大郎直言便可。”

    她现在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王生给的。

    自然也不能摆什么架子。

    况且,她也没有什么架子可以摆。

    “这金谷园的事物,红袖她不想管了,不如二娘操手,如何?”

    不想管了?

    广平公主眼睛一亮。

    而在亭中,张氏心中虽然一喜,但是接着却是十分慌乱。

    “大郎,我一介妇人,虽然认识几个字,但也不多,这管事的事情,我恐怕也很难做好。”

    王生看着张氏不似作伪的模样,眉头也是轻轻皱了起来了。

    似张氏这般,连说话都细声细语,如此温柔,要她做管事的事情,好像也是有些为难。

    但若是张氏不管,又有何人管顾?

    “王郎,既然尊长不愿管,那这件事就交由骧儿了。”

    “你?”

    “怎么,不信我?”

    广平公主脸上露出故意生气的模样。

    “我自然信你,只是...”

    “王郎莫要担忧,不就是那红袖嘛,骧儿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王生笑了笑。

    “我不是指这个。”

    “你就是。”

    他还真不是指这个。

    不过,既然广平公主要管的话,给她也行。

    只不过...

    她毕竟没这么早过门。

    国丧之后,太子要登基,这便是一项大工程了。

    太子登基完了之后,要向太子求亲,接着选定日子。

    以他在太子身边的地位,这样的婚事自然是大办特办的,恐怕届时,整个太子身边的人都要来。

    但这也要时间。

    王生估摸着。

    恐怕是到了明年,广平公主才可能过门。

    但这过门之前,这金谷园,莫非是要他来管?

    见到王生脸色不好,广平公主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王郎放心,骧儿没来之前,会派一个管事过来,嗯...”

    广平公主想了一下,说道:“便让碧玉姐姐为管事,或者做那红袖的副手,都是可以的。”

    “你倒是不介意。”

    王生看了碧玉宫女一眼,心里想着,或许这样也行。

    毕竟碧玉宫女有广平公主撑腰,皇家身份摆在那里,金谷园的这些下人,恐怕才不会有捣乱的心。

    “先不说这些了,去见那丫头罢。”

    “嗯嗯嗯。”

    广平公主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二娘要随孩儿一道?”

    张氏笑着摇头。

    “我还要到处走走,囡囡那家伙现在脾气大着呢,大郎可不要惯着她,免得养出了刁蛮的性子出来。”

    张氏是不想做电灯泡了。

    原来她还有些觉得这女扮男装的人可能是琅琊王氏的,但是现在看来,琅琊王氏的贵女也不会认识宫里的人了。

    既然这么说,那这位,便是公主了。

    想到一个活生生的公主就在她眼前,还一口一个尊长。

    便是张氏并非虚荣之人,也觉得有荣与焉。

    王生轻轻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

    囡囡嘛。

    开心最重要了。

    “走罢。”

    王生便朝着内院的方向去了。

    金谷园,分为内外院。

    其中内院只是外院的十分之一,里面住的,大多是美姬家眷。

    外院则是假山池水,各种美景,以及闲适之所。

    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湖泊在其中。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内院离这小亭子,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走了好一会儿,王生才走到内院。

    囡囡年纪小,自然是与张氏住在一起的。

    “主君。”

    一路上,那些侍女奴仆见到王生,皆是跪地行礼。

    这石崇,当真会享受啊!

    来这金谷园,恐怕觉得自己就是小皇帝了罢。

    很快,王僧便到了张氏的院落之外。

    “主君,姑娘醒了。”

    “哦?”

    王生轻轻点头。

    醒了自然是更好的。

    “带我进去罢。”

    “诺。”

    言罢,王生便跟在侍女身后,走入小院。

    此时囡囡坐在秋千上,小脚丫摆呀摆,小短手紧紧的抓住秋千架,更有的没的在荡着秋千。

    看起来,这小家伙的起床气还是不小的。

    “这便是囡囡了。”

    王生轻轻点头,对着秋千架上的小萝莉招手说道:“囡囡,过来。”

    “兄长。”

    听到王生的声音,囡囡屁颠屁颠的从秋千架上跳下来,两根精细编制的小马尾跳呀跳,倒是更加可爱了。

    王生还好,广平公主脸上满是姨母笑。

    “囡囡,过来。”

    广平公主为囡囡伸开双手。

    见到广平公主的模样,囡囡却是抓着王生的裤脚,躲在王生身后,暗中观察司马骧。

    “快叫嫂子。”

    王生满脑子黑线。

    “叫嫂嫂,便给你好东西吃。”

    说着,碧玉宫女打开食盒。

    里面果然有精心准备的皇家点心。

    五味脯也有。

    当然,宫里的五味脯,自然是比王生之前买来的五味脯看起来美味多了。

    囡囡见到这些东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是小脚丫还是没动。

    “娘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去吃罢,她可不是陌生人。”

    王生可知道囡囡现在可是馋的很的。

    果然。

    王生这句话刚落下,囡囡便一个箭步飞过去了。

    到囡囡与广平公主站一起的时候。

    王生才发现。

    其实嘛。

    与囡囡相比,广平公主也只是比囡囡大了六七岁。

    一个大萝莉,一个小萝莉。

    看来日后要过上萝莉控的腐化生活了。

    王生悠闲的想道。

第八章 寒冬渐至

    囡囡原本就是个贪吃的性子,现在见到好吃的东西,如何吧激动万分?

    直接就是蹦跶着到广平公主身前。

    “小哥哥,快些把食盒给我。”

    小哥哥?

    广平公主一愣,说道:“叫我嫂嫂。”。

    小萝莉嘴巴一扁,说道:“可你是男人,怎么能叫你嫂嫂。”

    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广平公主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说我是男人了?”

    “可你明明就穿着男人的衣服。”

    “谁说女人不能穿男人的衣服?”

    “能吗?”

    小萝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探寻的模样。

    “当然不能了!”

    这囡囡,可不能给广平公主带到沟里去了。

    “什么嫂嫂,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呢。”

    王生这句话一说出来,广平公主的眼神顿时危险起来了。

    “王郎,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额~

    “我的意思是...”

    王生眼珠微转,有些尴尬的笑道:“我的意思是,八字就差一撇了,呵呵。”

    这女人,能不惹,还是不惹的为好。

    广平公主轻轻瞪了王生一眼,转头看向囡囡的时候,那是一脸的温柔。

    想当年,在淑仪宫的时候,司马骧对他也是挺好的。

    现在倒是一时好一时坏。

    女人心啊女人心,你永远也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经过广平公主与囡囡的一番拉扯之后,囡囡彻底改口,广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更加好看了。

    而小萝莉,现在抱着那个如意食盒,此时的精力早就被食盒里面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见了这丫头,该与我说你今日来的目的了罢?”

    堂堂公主,国丧之际出宫,可不是什么小事。

    这可不是广平公主谨慎的性子。

    王生可不信这广平公主仅仅是因为贾南风失势了,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皇宫之中,之所以吞噬人,并非是因为一个人。

    而是因为这个皇宫,本来就不是什么善地。

    “我...”

    广平公主刚想不说,但见到王生的微微有些认真的神情,只得说道:“母妃要见你。”

    王生之前也有在淑仪宫过夜,当然,在那个时候,王生若是见了淑仪宫主,下场绝对不好。

    “淑仪宫主要见我。”

    丈母娘要见,他自然是要去的。

    “这样罢,我今晚入宫,你便跟着我一道回宫去。”

    广平公主脸上有些落魄之色。

    “我还想在这里过..过一夜的。”

    说着话,广平公主脸刹然通红,整个人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

    “皇宫如何比不上金谷园,况且,你身为大晋公主...”

    “呆子!”

    广平公主重重的跺了跺脚,现在也不知道是羞还是气。

    “碧玉姐姐,我们回宫。”

    言罢,直接快走出了张氏的院落。

    “这...”

    王生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边,碧玉宫女叹了一口气,说道:“郎君,公主这是想要和你呆一块呢,你不答应也就算了,怎么还故作不知,公主都被你气得要死了。”

    言罢,碧玉宫女眼神提示要王生追出去。

    这家伙...

    王生摇了摇头。

    十四岁,还未成年啊!

    果然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早熟。

    王生方才根本没有想到那方面去。

    小跑出了张氏院门,院门侧,王生便见到一脸不悦的广平公主。

    她估计也是在等王生追过来。

    “骧儿,我...”

    “呆子!”

    “你是公主...”

    “呆子!”

    “现在国丧期间...”

    “呆子!”

    广平公主越说越气,她方才以为王生追出去,是悟到了什么,结果还是一副呆子模样。

    广平公主一步走到王生身前,两只手搭在王生肩膀上,跳了上去,一口印在王生嘴上。

    “呆子呆子呆子!”

    说着广平公主还锤着王生的胸口。

    “便是要过门,也不要那么急,况且现在还在国丧期间,男女之事...”

    “我以为你不懂呢!”

    不懂?

    王生差点都要笑起来了。

    我阅片无数,那种事情岂会不知?

    王生用手指轻轻刮了广平公主的鼻梁,打趣道:“我都没这般着急,倒是你,居然急成这副模样。”

    “谁急了?”

    广平公主连脖子都红了,脸颊上两抹醉红,很是迷人。

    “不急,亲我作甚?”

    “本公主这是气不过。”

    王生一把抱住广平公主,低头啃了下去。

    良久,唇分。

    “这样呢?”

    “你,你...哼!”

    广平公主转过身去。

    “男女授受不亲。”

    “我会负责的。”

    “好生轻浮。”

    王生一脸打趣。

    “莫非骧儿不喜欢。”

    “我...”

    广平公主顿住了。

    女人啊!

    真是一个神奇的生物。

    所以说,要摸清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实在是不可取的。

    政治上的时候,还有迹可循,女人们的想法,完全就是毫无章法的。

    “我才不喜欢呢。”

    广平公主转过头去。

    傲娇。

    要不是碧玉宫女来了,王生现在定要叫广平公主好看,且让她看看,谁才是一家之主!

    “碧玉姐姐,我们回宫去。”

    “不与我一道入宫?”

    广平公主轻轻瞥了王生一眼,说道:“母妃说是你国丧期后去见她,非是今日。”

    额~

    现在他入宫,若非是太子召见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妥。

    “那你要走了?”

    “嗯。”

    广平公主突然有些不舍。

    明明方才见了,明明三日前也见了,但一要分开,心里总是有些不愿意。

    虽然这家伙是个呆子,还是块榆木疙瘩,但..

    还是想和他一起。

    “要不然,骧儿留下?”

    “我会吃了你的。”王生一本正经。

    “你敢!”

    广平公主脸又红起来了。

    “不理他了,碧玉姐姐,我们回宫去。”

    广平公主虽然是一脸的嫌弃,但是脸上却是露出笑容出来了。

    “公主,不留下来了?”

    “不留了。”

    方才还一脸生气,只是与这洛阳王生说了几句话,怎么又是这副模样了?

    碧玉宫女都有些看不懂这从小看到大的广平公主了。

    王生只能说,热恋中的女人...

    不要指望她有正常人的智力。

    “刘勇。”

    “属下在。”

    在王生身后,刘勇一步站了出来。

    “带些人,跟着她们两个,确保她们两个安全到达皇宫。”

    “诺!”

    刘勇点了点头,领命离去了。

    接下来,便是正事了。

    太阳落山之前,内院外的开阔地上,有一座宝山。

    名副其实的宝山。

    玉器,金器,宝石,甚至宝剑,还有一些奇珍,小牛犊。

    这便是这下人贪墨的东西了。

    看着价值,不止千金啊!

    果然,从有钱人身上撸下一根毛来,都比那些穷人一辈子赚的都要多。

    “这便是所有了?”

    金谷园原管事刘航脸上露出一脸谀笑。

    “几乎是全部了。”

    “账房先生?”

    “宫里那位拿走的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这些物件,不过是小头罢了。”

    王生轻轻点头。

    “把这些物件整理分类,送到库房去罢。”

    傅青主赶忙点头。

    “诺。”

    王生拔腿刚要走,又停下来了。

    “还有。”

    王生看着刘航。

    “你们两个传下去,若是同屋的人,发现有人私藏财物,举报之后,我赏金万钱,若是同屋之中无人举报,却被发现有藏匿财物,一经发现,同屋连坐,统统打入贩奴所。”

    “诺。”

    刘航额头上的细汗又开始留下来了。

    与王生相处得越久,刘航便越不敢抬头看着王生。

    这是一种让人不自觉便低头的能力。

    “好好把这件事做好,或许我还有用你的地方。”

    一个萝卜一个大棒,才是御下的正道。

    “多谢主君。”

    刘航连忙跪伏下去。

    王生方才的那句话,便是给了他希望。

    而希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会化为行动的动力!

    刘航再起来时,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颓废了。

    他脸上露出希冀之色,眼中更是有精光闪过。

    从即日起,谁敢挡在他前面,他都要那人有去无回!

    不!

    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航也是发起恨来了。

    这件事,他必须得办好来了!

    刘航的心思,王生也知晓一些,不过,现在刘航这样的人物,王生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阳西坠,夜幕降临。

    金谷园的夜,很是明亮。

    在金谷园最高楼上眺望过去,甚至还可以看到洛阳皇宫的灯火。

    “主君,有那人的消息了。”

    王生点了点头。

    “鲁国郡公家丞,确实不是贾谧亲族。”

    王生轻轻点头,他看着刘勇的表情,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说话便说,别扭扭捏捏的。”

    “但那家丞之女,是贾谧的一房小妾。”

    王生再点头,脸色古井无波。

    “还有呢?”

    “原来,那鲁国郡公的家丞只是并州来的难民,似乎是那家丞的女人有几分姿色,所以他们一家才在鲁国郡公府上谋得一个家丞的差事。”

    看来这关系,还真是不赖啊!

    王生嘴角已经开始冷笑起来了。

    原本他倒是想帮那青年人一把的,毕竟若是帮孝子的话,也能传扬王生的名声。

    不过...

    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三更天,带些人埋伏在院门口,那小子来了,把他绑过来。”

    “绑?”

    刘勇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王生轻轻点头。

    “就是绑。”

    原本以为是孝子,但现在看他,他可能是个傻子。

    背后是谁在指使呢?

    王生眼睛也眯起来了。

    “诺。”

    在这个时候,刘勇也知道他不能再多问了。

    刘勇下楼,王生在上面吹了一阵冷风,也缓步走下去了。

    夜晚,黄灯,清酒,砚台,笔墨,纸张。

    眼前,香炉,侍女,坐垫。

    身后,屏风,座护。

    如此安静的地方,尤其是夜晚,也是王生思绪最多的时候。

    他开始谋划自己后面要走的路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生有赌的成分。

    所谓富贵险中求,王生承担的风险越大,现在的富贵也越大。

    成为太子身边最重要的人向世人展露自己的才华,手腕,能力。

    但...

    这还不够。

    这不是王生的终点,或许只是一个起点。

    太子在国丧之后,必定登基,登基之后,便是逐步铲除贾南风在朝里朝外的势力。

    便是州郡之中,都有不少是贾南风认命的人。

    这些人手上握着军权,司马遹心中绝对不安。

    贾南风的残余势力,毕竟是小角色。

    之后,便是要到重头戏了。

    削藩!

    这个时候,才是最精彩,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与后世的赵王不一样,此时的司马遹有正统的身份。

    但...

    齐王也有他的优势。

    还有河间王这种搅屎棍。

    有点意思了。

    就在王生谋划这后面的事情的时候。

    红袖端着一碗粥点过来。

    “主君,这是奴婢特意为主君熬煮的咸粥。”

    王生点了点头。

    他晚上确实吃了一些,不过在楼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也是时候喝一碗热粥暖暖身子了。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每天清晨,天都是灰蒙蒙的,有点像后世的雾霾一般。

    但这不是雾霾。

    这是雾。

    伴随着雾的,还有霜降,这个时候,已经是冬天来临的前奏了。

    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这个冬天了。

    王生颇有些感慨的想着。

    以现在还尚未入冬,便感觉到的酷寒来说,那些衣衫单薄的老百姓,很难度过这般严酷的冬日。

    “红袖。”

    “奴婢在。”

    “明日你便出去施粥罢。”

    “施粥?”

    红袖愣了一下。

    “天气酷寒,若是连饭都吃不饱,那些人恐怕是连这个冬日都过不去了。”

    想了一下,王生接着说道:“也顺带买一些厚实的衣物过去。”

    “主君是心善,可惜,施粥送衣,恐怕也没什么用,前几日,洛阳便开始死人了。”

    “这么快?”

    这还没入冬了,就开始死人,入冬了之后还得了?

    更何况...

    这还是洛阳啊!

    京畿重地,换做是其他地方,那岂不是死一片的人。

    “洛阳令居然不管?”

    “主君忘了,那洛阳令前日已经被太子罢免了,这新的洛阳令,可还没上任,再者说,便是新的洛阳令上任了,他难道能够开仓济贫?便是开仓济贫,恐怕也还是要死人的。”

    开仓济贫,那些粮食大多也是到了世家手上了。

    “哎~”

    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啊!”

    “主君,那奴婢还去不去?”

    “去。”

    “今后每日都要去,施粥,便是无用,最起码也可以救下一些人的性命。”

    也顺便为自己刷一波名声。

    现在看来,好像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了。

    即便是救人。

    果然,在其位,谋其职。

    天下,大体都是这样的罢?

第九章 殿下有请

    今夜王生抱着书苦读。

    多是一些兵书一类的。

    想到之后可能要带兵打仗,多读些兵书总是没错的。

    毕竟纸上谈兵,也好过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人。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也迷蒙起来了。

    一轮高月独挂夜空,几颗繁星无力的守侯在其身边

    在深不可测的高空里,夜,当着他那被魅惑的眼睛,呈现出伟大的奇观。

    黑暗展开了墨色的天鹅绒,掩盖着地平线,无数星星正发散着亮光,闪着磷色的光辉,织成美艳的图案.下面,在大地与苍穹衔接的模糊不清的地方,在黑暗中散布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少有蟋蟀昆虫的凄切的叫声。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他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而即便是灯火通明的金谷园,也渐渐熄了火,剩下的光芒,便是路上的石人灯,还依稀的闪着一些昏黄的火光。

    王生看书也是看的入迷。

    看完了《孙子兵法》,王生伸了伸懒腰,手上却是拿起来另外一本。

    《孙子略解》。

    说起来,这可是曹老板的注解兵书。

    《孙子略解》,开创整理注释《孙子》十三篇的先河,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古代军事理论。其“兵以义动”的战争观,因事设奇、任势制胜的“诡诈论”,注重后勤保障和加强水军建设的远见,颇受后世推重。

    后世,太祖对曹操的兵法思想也是十分推崇的。

    把这些想法抛出去,王生也是从注解开始细细品读了。

    操闻上古弧矢之利。

    《论语》:「足兵。」《尚书》:「八政曰师。」《易》曰:「师贞,丈人吉。」.....《司马法》曰:「人故杀人,杀之可也。」

    恃武者灭,恃文者亡。夫差、偃王是也。圣人之用兵,戢而时动,不得已而用之。吾观兵书战策多矣,孙武所着深已。审计重举,明画深图,不可相诬,而但世人未之深亮训说,况文烦富行於世者,失其旨要,故撰为略解焉....

    这古人说话还好,但写的文章,却是能怎么少字怎么写,王生倒不是看不懂,只是比较耗费脑细胞而已。

    首先是要想理解这文中的意思,再领悟,最后推敲,再化为自己的东西。

    这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些费头发。

    好在长夜漫漫,王生有的是时间。

    ....

    三更天。

    洛阳的更夫开始打更了,当然金谷园中是听不到那些更夫的打更声的。

    王生打着哈欠,还在看书。

    说起来,曹老板的思维还是比较新奇的。

    他是从另外一方面,去解释了如何取得一场战斗的胜利。

    这战争观,也是值得王生学习的。

    不过,现在王生要是有太祖的书,恐怕会更受益匪浅。

    可惜...

    当年毛概课堂上打瞌睡啊!

    就在王生要继续读下去的时候,院门外去有声音传来。

    “主君,刘勇求见。”

    “进。”

    放下手上的兵书,王生提起精神,看向刘勇。

    此时的刘勇,皮甲上还有一些血迹,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是那么刺眼。

    “怎么回事?”

    刘勇脸色不变,对着王生行了主仆之礼之后,这才缓缓的挺直腰杆。

    “主君所料不错,那家丞之子,果然是意图刺杀主君,好在属下提前一刻钟去埋伏,不然的话,还让那小子给跑的。”

    “你把他杀了?”

    刘勇赶忙摇头。

    “他带了十来个人,各个手上拿着刀剑,而且看他们的身手,倒像是受过训练的。”

    刘勇在杀了人之后,现在也是变得彪悍起来了。

    “那人,可带来了?”

    刘勇轻轻点头。

    “带上来罢。”

    “只是...”

    刘勇脸上有些勉强之色。

    “只是那人现在模样有些不堪,怕扰了主君清净。”

    “无妨。”

    王生什么世面没见过?

    “带上来。”

    “诺。”

    刘勇见改变不了王生心意,也没有勉强下去了。

    没过多久,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被提了上来,扔在地上。

    也难怪刘勇不想让他见到这家伙。

    现在他的模样,着实是不好看。

    带血也就算了,身上还有一股屎尿味。

    王生眉头紧皱。

    “蔡戡,这是你的名字罢?”

    蔡戡被丢到堂中之后,反而是恢复平静了。

    看他身上的这一股屎尿味,之前恐怕是连胆子都被吓破了。

    “正是在下名讳。”

    对于蔡戡的变化,王生也是啧啧称奇。

    “你不怕?”

    “都要死了,还怕什么?”

    倒是一本正经,有些演员的姿态。

    今日,他都是被这家伙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还好王生素来谨慎,不然,可能小命不保啊!

    “说罢,谁派你来的?”

    “何须别人派我前来,你坑害皇后,还是鲁郡公,罪大恶极,杀你,何须假他人之手?”

    “贾谧在洛阳为非作歹多年,他才是罪大恶极。”

    王生轻轻摇头,也不想和这个蔡戡辩论下去了。

    就一如后世你说不过一个喷子键盘侠一般。

    有些傻子,脑子是真的傻,你讲再多的道理,也是这个道理,更何况,王生只需要问出他后面的人即可。

    “你说是不说,我便要对你用刑了,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用刑便用,无人派我过来,我能说何人出来?”

    “硬气。”

    王生鼓了鼓掌。

    “希望之后,我还能看到如此硬气的你?”

    蔡戡吞了一口口水,但话语还是硬气无比。

    “便是要死,也请给一个体面死法。”

    意思是要换一身体面的衣物。

    “用刑之人,别想着体面,除非你将指使你的人说出来,否则的话,便是生不如死。”

    “不想远近闻名的洛阳王生,却是如此刻薄之人。”

    王生却是轻轻一笑,突然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

    “对死人,不需要优待,尤其这个死人还不听话。”

    既然都是敌人了,还想着敌人的优待。

    这个人是怎么出来混社会的?

    难怪会被人利用。

    或者说,是利用别人。

    人都是有两面。

    贾谧在王生这些人面前,或许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是利益的阻拦者。

    王生与太子宫里面的人,自然是恨不得贾谧死的。

    天下人,基本上对他是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的,更别说是感激了。

    但是,对于敌人,与对自己人,同一个人,有不同的面孔。

    对自己人,贾谧或许是一个好人。

    不然,这个家丞之子也不会苦心孤诣的来要王生的性命。

    只不过...

    贾谧现在难逃一死,与他王生是有点关系,但你要报复,头号的报复对象难道不是司马遹。

    指着我来做什么?

    这也是王生发现这蔡戡要害王生的时候,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对的原因。

    王生是利益既得者。

    自然是得罪无数人的。

    其中有皇后一党,但皇后一党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他们再恨王生,也没有那个能量。

    现在皇后一党,抓的抓,逃的逃,除了那些不要命的,谁还会留在洛阳?

    更没有心思来对付他了。

    反而,对王生威胁最大的,是那些掌权的,或者是即将失去权力的,还有是那些王生挡了他们路的人

    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

    为了利益,那些人恐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尤其是司马遹一心给他树立的敌人啊!

    “把他给赵猛,赵猛那家伙在常山的时候,恐怕知道不少折磨人的伎俩。”

    王生吩咐刘勇一声。

    说起来...

    赵猛还算是挺猛的。

    若是调教好的,也不失为一名出色的将领。

    更何况,他手下是有兵卒的。

    他在洛阳只有几十人。

    但是在常山,可是有上千人的。

    上千人,若是一道来了洛阳,训练得当,王生也算是有可战之兵了,到时候,用老兵练新兵,速度应该会快上许多。

    削藩之前,还有齐万年这块肥肉。

    前世,齐万年是给了孟观一锅端了。

    这个时候,可不一定了。

    孟观不是皇后一党的人,是赵王的人。

    以太子对赵王的忌惮,这个人选,恐怕是不能给孟观了。

    而这...

    就给了王生操作的空间。

    夜深深。

    既然这个蔡戡已经等到了,王生便也就不继续熬夜了。

    将书放在书塌上,王生伸了个懒腰,当即走向睡房。

    前方,自然是有清秀侍女为王生挑灯带路的。

    到了睡房前,那侍女对着王生微微行礼,细声软语说道:“主君可要招些美人入房服侍?”

    那侍女见到王生眉头微微一皱,连忙把灯盏放在一边,立即跪伏下来了。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问这些问题。”

    王生打了个哈哈,说道:“这美姬之中,可有绝色者?”

    “绝色者如绿珠姑娘,已经是被召入宫中了,其他美人虽然不如绿珠,但一个个都是绝色。”

    王生微微一笑。

    “那你推荐一个?”

    “奴婢,奴婢何德何能?”

    侍女跪伏下去。

    “你对金谷园,比我了解罢。”

    “便是青玉姐姐,之前最是受主君喜爱了。”

    王生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王生默不作声的走进睡屋,关上门,然后将自己甩在床上。

    方才他之所以问这么多,原因也很简单。

    那侍女不会无端端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自然是有人要她这般说的。

    现在王生知道,她叫青玉。

    若是现在有非洲的话,王生一定把她打发到非洲去。

    可惜现在非洲也去不了啊!

    郁闷。

    王生闭眼,沉沉睡去。

    清晨,天蒙蒙亮,王生便自发起身了。

    招来侍女替他起身洗漱,换上,太子庶子的官袍,王生上了标着洛阳王生的徽章的马车,朝着洛阳皇宫的方向进发了。

    晋惠帝驾崩至今,也是有三日了。

    三日一到,那就是哭灵的时间了。

    居丧,或称丁忧,或称守丧、值丧,是人们为了表达对死者的哀悼之情而产生的一种习俗,涉及饮食、居处、哭泣、容体、言语、衣服、丧期等。

    中国原始社会以来的守丧习俗经过儒家的这一番加工改造,形成了一套标准化、系统化和等级化的丧葬仪礼制度,即居丧制度。

    中国古代的丧葬制度包括埋葬制度和居丧制度,居丧制度还可分为丧礼制度和丧服制度。

    但无论是埋葬制度还是丧礼制度、丧服制度,都具有等级分明、形式繁缛这两个显著的特点。

    这种丧葬制度与宗法制度密切相关,其中许多内容由国家法典规定,还有许多内容在民间相沿成俗。

    平常人家尊长逝去,礼节也很是繁琐,王生给王恒办的丧礼,因为当时的原因,算是办得很简朴了。

    司马衷作为帝国皇帝,哪怕是一个傻子,他的丧礼,也绝对是天下最顶级的那一种。

    首先,洛阳全城缟素,寻常百姓家不许婚娶,不许有过多的娱乐活动。

    官员在特定的月份,还有忌食,顾忌是比一般老百姓多得多的。

    而宗亲们,要求就更多了。

    礼节繁琐,要求严苛,气氛首先是有了。

    王生从洛阳西门一道入了洛阳,便是感到一种沉重的气氛压在洛阳上空。

    进了皇宫,便更是如此了。

    好像是每个人的脚步,都是十分轻浮。

    生怕脚步走重了,发出了声音。

    太极殿中,是晋惠帝司马衷的停灵之所。

    一般皇帝驾崩,会先在正殿停灵几日。

    这个时间是不固定的。

    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几日。

    之后,再是移到城外殡宫,停放的时间,就更久了。

    以清朝皇帝为例,皇帝死亡之后,首先要在乾清宫停灵。停灵时间长短不一:世祖25天、圣祖20天、世宗18天、高宗20天、仁宗18天、宣宗18天、文宗11天、穆宗17天、德宗11天。

    停灵之后,把棺材移动到殡宫。各个皇帝选的殡宫也不一样,大部分都是景山的寿皇殿或者观德殿。在殡宫停放时间更长:世祖2年2个月,圣祖近4个月,世宗1个月,高宗6个多月,仁宗6个月,宣宗10个半月,文宗1年,穆宗10个半月,德宗4个半月。

    在殡宫停放之后,把棺材移动到陵墓。在陵墓还要停放一段时间:多者数年,少者仅几天,如高宗10天,仁宗7天,而穆宗梓宫则多达近5年的时间。

    清代丧礼制度,其实大多来自礼记,与晋代虽有区别,但大致还是相似的。

    到了太极殿外,已经是有许多大臣跪拜其中了,其中哽咽声不断,仿佛群臣皆是十分伤心一般。

    王生刚要跪坐下去表演,不想一个内监却是走到王生身侧。

    “庶子,殿下有请。”

第十章 太子欲削藩

    殿下有请?

    王生微微愣了一下。

    “內官带路罢。”

    王生对着他挥了挥手,当即起身,顺便拍了拍自己衣裤上的灰尘。

    在这个时候召见他...

    有点意思。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王生穿过人群,到了太极殿偏殿。

    此时,太极殿偏殿之中,司马遹一身素服,跪坐在首位,在他下面,分别跪坐着王衍,司马略,张华,司马雅,王敦,王导等人。

    基本上,太子宫的重要人物,是全部都到场了。

    司马遹身后,则是站着几个王生也不怎么相熟的内监。

    看他们的年纪,恐怕有些年头了。

    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五大监了。

    呼~

    王生轻轻吐了一口气,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太子庶子王生,拜见殿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礼毕,端坐在主位上的司马遹挥了挥手。

    现在是大丧期间,司马遹自然是不苟言笑的,表情很是严肃。

    “入座罢。”

    马上有内监给将王生引领到左侧位上。

    这个位置在张华司马略之后,但却是在王敦司马雅之前。

    王生面无表情的跪坐下去,司马雅则是暗自握紧了拳头。

    当然,表面上,在场众人都是面无表情的。

    王生跪坐下去之后,主位上的司马遹咳嗽一声,话也是说出来了。

    “诸位,皆是孤之肱骨,今日相邀诸位来此,是有大事相商的。”

    当然是大事了。

    三日时间,正是哭灵的时候,司马遹却将心腹召集在偏殿上商议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说有些有的没的的事情的。

    “殿下有何事,不妨与我等说来,即为臣子,便是为殿下分忧的。”

    其中资历最老的张华,却是率先开口了。

    “殿下若有事,大可直接道来。”

    司马雅也表态了。

    “极是,殿下的事情,便是我等的事情,若是能够给殿下分忧,我等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华恒适时说话。

    一瞬间,场下顿时热闹起来了。

    表忠心的话,臣子是不怕多说的,奉承的话,人人都爱说,因为上位者也爱听。

    “诸位,诸位...”

    司马遹挥了挥手,总算是把场下的声音也止住了。

    “诸位的心意,孤明白了,但今日之事,孤要说的,是有关于江山社稷的大事。”

    大事?

    王敦王导对视一眼,眼睛闪了闪。

    张华却是呵呵一笑,说道:“再大的事情,若是殿下要做,我等臣子,自然是紧随其后。”

    “极是,极是。”

    下首,温羡连忙应和。

    “孤要说的,不是寻常大事。”

    司马遹扳着一张严肃的脸庞,继续说道:“父皇驾崩,乃是天下不幸之事,哭灵之时,宗亲虽多,然则父皇心心念念之囧皇叔,乂皇叔,颙皇叔,范阳王叔,皆在四野,外封刺史如幽州刺史李阳,王俊,各地刺史,将军,父皇在天之灵,若不见,孤心痛之,遂意召各地诸王,将军刺史回都,诸位以为如何?”

    司马遹的这句话,不亚于是一个深水炸弹。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太极殿偏殿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了。

    便是圆滑如张华,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也是果断把嘴闭上。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给一个臣子随意说道的。

    便是太子愿意让人随意说道,那这些王侯将军刺史,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晁错的下场,可就在史书上。

    “方才,不是很热闹的吗?如今怎地便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司马遹冷笑一声,目光定格在张华身上。

    “司空,你以为呢?”

    我以为?

    我能有什么以为?

    张华心中暗自发苦,脸上的表情都是没有什么变化。

    “老臣以为,此事还是莫要操之过急,殿下孝心感天动地,便是昊天大神,恐怕也为之动然,然而殿下出发点或许是好的,然则这天下万里之地,需要诸王将军们驻守镇压,若是殿下将将军们都撤回来了,那诸如齐万年这等异族人,该如何对付?若殿下将各地刺史撤回,那谁人赈灾,谁人治理当地?”

    “也就是说,司空只许孤将诸王召回?”

    “老臣,老臣何有此言?”

    皇帝驾崩,诸侯王回都祭拜皇帝,那是应有之理。

    然则这样的应有之礼,在此时的朝局变幻之中,却很难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尤其是贾南风的那个诏书念出来之后。

    太子召见,齐王安敢回都?

    他要是说了赞同,岂不是被齐王怨恨,岂不是被支持齐王的那些人怨恨?

    这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司空,当真是老了,怕事了。”

    司马遹感慨一声。

    “老臣,老臣...”

    司马遹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是对张华失望了。

    但在这个时候,张华却不敢说些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现在能够成为太子‘心腹’,说实在,非是太子信任他,而是他现在是朝野领袖,朝臣以他马首是瞻,安稳朝局上面,他也有些功劳,是故成了太子‘心腹’。

    然则这样的‘心腹’,被更替,也只是时间问题。

    换做是从前,他还有些机会,但是他现在是没有半点机会了。

    太子已经不相信他了。

    在这个时候,张华倒是有些羡慕王生了。

    总得一句话就是,年轻真好。

    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或许还有些动力,但到了这样的年纪,什么冲劲都没了。

    或许,也是时候到隐退的时间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朝堂上的潮水比河中激流还要湍急不少,河中行舟,不进则退,朝中做事,不退则死。

    “老臣或许真的是老了。”

    司马遹瞥了张华一眼。

    方才他的那句话,便是对张华的一种提醒。

    后者老油条,自然也清楚了司马遹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还算是识趣。

    “可还有谁人有高见?”

    下首左侧守卫,沉吟许久的王衍,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此时王衍的官职是北军中侯。

    北军中侯俸禄是六百石,看起来是小官,但却是掌监北军五营的实权职位。

    他掌握的五营校尉,每个都是俸禄两千石的。

    用品秩低的官监察高官,汉及汉后各代,常有其例。

    当然,王衍这样的北军中侯,其实也只是挂个虚名而已。

    他是一个文化人,天下文人领袖,领了一个武职,说实话,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

    “殿下,臣有话要说。”

    “北军中侯有话,当可直说。”

    比起张华来说,王衍无异于是更值得信任的。

    当然,司马遹若是穿越者,知道王衍在后世因为他失势之后,便取消了女儿王惠风与他的夫妻关系,恐怕这信任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浓郁了。

    “司空所言,确实有理,殿下虽然孝心可嘉,但也不可以如此意气用事。”

    张华说出这样的话来,司马遹可以一个眼神,一句饱含深意的话怼回去,但王衍说出这句话之后,司马遹却是不敢如此。

    岳丈身份只是其一。

    信任也只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他身后站着的是琅琊王氏,而琅琊王氏是现在司马遹身后最大的支持。

    说来也搞笑,现在司马遹宁愿相信琅琊王氏,也不愿意相信宗亲。

    此时太极殿中的心腹中,只有司马略司马雅两人算是宗亲。

    但算起来,司马雅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宗亲,真正算宗亲的,也只有司马略一人。

    当然。

    等成都王司马颖回来的时候,便是两个宗亲了。

    司马遹不相信宗亲,当然是在被贾南风压制的那几年宗亲对他的嘴脸了。

    你不曾雪中送炭,也莫要妄想司马遹在得势之后会给你殊荣。

    这个世道虽然有些糟糕,但大致上,还是比较公平的。

    “只是,父皇他为天下操劳半身,如今驾崩,总是要热闹一些才好的。”

    “洛阳宗亲王侯,也不在少数。”

    司马遹眉头微皱,王衍是他的岳丈,也是琅琊王氏的代表人物,司马遹明面上当然是不好说什么的。

    但是,心中的厌烦,还是没人能够阻止他升起来的。

    场下,是一片的沉默。

    王敦王导,自然是不行的。

    司马遹先是把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但是想了一下,司马遹轻轻摇头。

    先不急让这家伙出来说话。

    目光扫射一圈,司马遹将目光定格在裴权身上。

    “詹事以为如何?”

    裴权已经是把自己的头低得够低的了,没想到司马遹还是叫到了他。

    裴权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是带着笑容。

    “启禀殿下,臣下与司空所想的,一致。”

    “一致?”

    司马遹的眉头皱了一下。

    裴权硬着头皮说道:“确实是与司空所想的一致。”

    “你非是司空,自然是有其他的想法的,不如说来?”

    “臣...臣...”

    裴权额头上的细汗都流出来了。

    他憋了老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罢。”

    司马遹轻轻摇头。

    “华恒,你以为如何?”

    好事轮不到我,这坏事,怎么次次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华恒是叫苦不迭。

    “殿下,臣下,臣下...”

    “莫非你的想法,也是如司空一般?”

    华恒咽了一口口水。

    他要是说他的想法和司空张华一般,那定然是被司马遹嫌弃的。

    但是...

    不这般说的话,那要如何说?

    诸王,又是哪一个他得罪得起的。

    他虽然是外戚。

    但关系已经很远了。

    若不是家中有个公主,他华恒什么都不是。

    咕噜~

    华恒轻轻咽下一口口水。

    “臣下...”

    “殿下。”

    就在华恒满头大汗的时候,下首的司马雅却是轻笑着起身了。

    “校尉莫不是有自己的见解?”

    司马雅站出来,让司马遹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轻轻点头。

    这家伙此时站出来,说不定是想为他分忧的。

    “臣下并没有什么高见,但殿中多人,才学高超者,不可胜数,但若说是殿中最是聪颖之人,自然是非洛阳王生莫属的了。”

    “嗯?”

    王生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校尉此言何意?”

    原来是祸水东移啊!

    司马遹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但心里却是有着淡淡的喜色。

    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不想这么快就体现出来了。

    “不碍事,郎君,孤本就想问你。”

    王生轻轻点头,对着司马遹拱了拱手,说道:“与殿下来说,这样做,不可。”

    “哦?”

    司马遹脸上不悦之色更甚了。

    而且这是真的不悦之色。

    “小郎君也如司空所想?”

    “殿下如今根基未稳,要想做其他事情,首要一点,便是先登基,至于其他的事情,殿下何必着急呢?”

    先把皇帝给当上再说。

    这个皇帝都还没当呢,就想秋后算账,是不是急了一点。

    “可若是不乘着这个机会,恐怕孤日后也是没有什么借口着急诸王进京了。”

    “借口何其多。”

    王生嘴角微勾,说道:“况且,先帝又何必太快下葬呢?”

    在太极殿停灵几日,搬到城外殡宫停放几个月。

    又有何不可?

    等到自己根基已固的时候,再下手,恐怕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到现在,司马遹连北营都还没握在手上,就想对诸王下手了。

    王生只想说,司马遹这般,可是会步子大了扯到蛋的。

    雄才大略的帝王,中国历史上从来都不缺。

    步子迈得太大的。

    往前有穿越者王莽,往后有隋炀帝杨广。

    这两个的下场,可都是没有多好的。

    “你说的,有些道理。”

    司马遹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此事便就如此了。”

    司马遹眼神闪烁,他拍了拍衣袖,缓缓起身。

    “各位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罢。”

    “诺。”

    有王生挡在前面,众人都是轻轻舒了一口气。

    当然,也有失望之人。

    司马雅拳头稍稍握紧,但在最后,又松开了。

    对付这寒素...

    也不必急于一时。

    当然,司马雅眼中的不甘之色是如何都化不开的。

    太极殿偏殿之中,众人很快散去。

    王生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只是他尚未坐下,便又有一个小内监走过来。

    “庶子,殿下有请。”

    对于司马遹再请他过去,王生心中丝毫没有疑惑之色。

    方才殿中人多口杂,真正的大事,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论是裴权华恒还是张华。

    方才司马遹都是在试探。

    可惜...

    他们的胆子比较小。

    “带路罢。”

    这次去太极殿偏殿,恐怕才是真正的大事。

    .....

    下一章会晚一些。

第十一章 削藩策

    再次回到太极殿偏殿,偏殿之中,人基本上是走完了。

    还剩下两个内监,还有...王导。

    “臣王生,拜见殿下。”

    “虚礼而已,请起罢。”

    司马遹对着王生轻轻一抬手。

    “入座罢。”

    王生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的坐在下首。

    “茂弘兄。”

    王生对着王导行了一礼。

    “小郎君。”

    王导轻轻点头,对着王生笑了笑,轻轻回了一礼,倒是儒雅随和。

    “方才,郎君好似是有话没说。”

    王生轻轻点头。

    “方才人多眼杂,臣下又能说什么话呢?”

    “确实。”

    司马遹轻轻点头。

    “那些人中,孤能相信的人,又有几个呢?”

    “其实殿下也不该如此说的。”

    王生在一边轻轻说道:“诸位外封王,皆是手握兵权,况且他们在洛阳,也非是没有府宅的。”

    不仅有府宅,王妃与长子大多是在洛阳的。

    也就是说,他们在洛阳,也是有势力的。

    当然...

    除了齐王。

    齐王的身份,还是太特殊了。

    或者说,晋武帝司马炎还希望齐王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好直接除掉。

    “只是试一下他们罢了。”

    说着,司马遹还是轻轻叹出一口气。

    “我太子宫的人,尚且如此畏惧诸王,那其余朝臣,岂会支持孤?”

    说到这里,司马遹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了。

    “若是孤真的要削藩了,他们可不知道会不会下黑手。”

    在司马遹根基未稳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是绝对不小的。

    “所以说,殿下才更要忍住,削藩,并非是一时之事。”

    “但名正言顺的理由,齐王拒绝不了的理由,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

    司马遹说的这件事,自然指的是晋惠帝司马衷的葬礼。

    “殿下可以让先帝慢一些下葬。”

    放在城外殡宫,可以说是因为仁孝的原因,不忍司马衷入土,还想要多陪陪司马衷,是故将他放在城外殡宫。

    “等多久?”

    王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一年,两年,甚至可以更久。”

    “恐怕届时,父皇的尸体都不完整了。”

    “可以处理的。”

    司马遹沉吟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三个月内,还是必须要将父皇下葬的。”

    他对司马衷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糟践他尸体的事情,司马遹还是做不出来,或者说是不想做的。

    “那三个月内,殿下还是放了对付齐王他们的想法。”

    三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恐怕连朝堂都还未整顿完全。

    根基未稳,就去搞大事,这真的是在舍本逐末。

    傻子行为。

    “孤...不甘心。”

    或者说,司马遹很是担忧。

    “若是给齐王他们更长的时间,孤怕他们在封地之中大肆蓄养士卒,再要对他们下手,那就不容易了。”

    王生暗自翻了给白眼。

    人家本来就是要反的。

    封地之中早有十多万人了。

    恐怕过几个月,就会有二三十万人。

    这很正常。

    齐王的势力,太大了。

    外封的诸王,十之一二,都是与齐王有关系的。

    也就是司马师那一系的。

    司马遹与齐王司马冏之间的战争,其实只是司马昭与司马师争斗的延续而已。

    司马师是皇帝,司马昭也是皇帝。

    不管是齐王,还是司马遹,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正统。

    这也是权力的分裂。

    这个锅,也只能怪司马师自己太过于短命了。

    “恐怕如今齐王封地便是有不少士卒了,况且,外封诸王,也有不少与齐王关系紧密的。”

    “庶子的意思是,息事宁人?”

    王生轻轻摇头。

    “不。殿下应该大肆封赏。”

    “封谁?”

    “封齐王,还有封太子宫的人,大臣,世家,每个都封,重赏。”

    “有功之人,才配得上封赏,一如庶子。”

    司马遹的眉头很显然是皱起来了。

    “封赏,才能收心,殿下对齐王封赏,给他一个高于诸王的名头,一是能够降低齐王对殿下的警惕性,二是能够挑起其他封王对齐王的不满。”

    两个原本是相同地位的封王,平素想见,拱手即可,但是之后,却需要行大礼,这如何使得?

    那些外封王如何受不了?

    即使不埋怨齐王,也不想与齐王见太多的面。

    “有些道理。”

    司马遹轻轻点头。

    “大封臣子,有功者重赏,无功者轻赏,陛下大赏之后,声望在朝野之中,便是一时无两的,待殿下登基之后,能做的事情,便太多了。届时,殿下想要处理皇后一党的余孽,或者说是那些其他刺头儿,也容易不少。”

    后世,司马冏,司马越,司马颖这些人掌握了大权之后,不仅没有什么封赏,反而是处置了很多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导致人心涣散。

    他们的失败,很大程度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这是前车之鉴。

    在王生心中,司马遹的这艘大船,还是不要沉没得好。

    最起码不要沉得太快。

    “有理。”

    司马遹再点头。

    “看来庶子也是要孤忍耐啊!”

    “当然,不过,也并非是全忍。”

    王生在后面冷不跌的说了一句。

    “此话怎讲?”

    司马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对于参与皇后一党的人来说,那些地位低下,不足为虑的宗亲,臣子,殿下便可以用血腥手段镇压之,至于那些举足轻重的王侯大臣,殿下便留置不动。如此一来,殿下大加封赏,又杀鸡儆猴,既能使宗亲大臣感激涕零,又能在臣子宗亲心中树立殿下威严,使之不敢逾矩,可谓是一石二鸟计策。”

    司马遹重重点头。

    “好主意。”

    到这里,王生的话可还没有说完。

    “另外,便是削藩之策了。”

    “削藩策?”

    司马遹愣了一下。

    “方才庶子不是说孤短时间不能对诸王下手,如今怎地又有削藩之策了?”

    “削藩之策,并不用直接对诸王下手。”

    “那是?”

    王生眼睛一闪,说道:“殿下召集诸王进京,不仅不能对诸王动手,反而是要大加封赏,与诸王最高的礼仪,但是,既然诸王到京,殿下可以给齐王他们挪挪地方。”

    换言之,就是改封地。

    “恐怕,齐王他们是不愿意的。”

    “殿下可以给的封地大一些,大过于原来的封地,那些王侯贪便宜,或许心中不仅不会有怨恨,反而是感激有加。”

    这下子,司马遹又不愿意。

    “这如何是在削藩?这不是在助藩?”

    要不是知道王生的为人,司马遹都要以为王生是诸王派来忽悠他的人了。

    “殿下实在是误会臣下了。”

    王生接着说道:“齐王,河间王,长沙王,皆是在封地中经营多年,他们在封地之中,说的话恐怕是比殿下的话还要有用的,但是换了一个封地,那就不一样了,换的封地虽然大了,人也可以给多一些,但是,要想经营成诸王封地之前那副模样,需要时间。”

    王生顿了一下,再说道:“算他们搬迁封地赶路三个月,之后,到了新封地之后,最少要经营个三五年,才有之前的成效,而殿下只需要在三五年之内,再给他们换一处封地即可。”

    这换来换去的封地,可以把体弱的诸侯王耗死在路上,可谓是杀人不见血。

    体强的诸侯王,也变得体弱了。

    一边,司马遹的眼睛已经是开始发亮了。

    而坐在王生侧畔的王导,后背却是一凉。

    王生的计策,就是用小利来诱惑诸侯王,一旦诸侯王被这更多的封地,更多的人口诱惑住之后,他们便被司马遹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首先,如王生在上面所言一般,诸侯王换封地,需要时间,经营封地,需要时间。

    而司马遹在朝堂之中,只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便可以稳住局势,到时候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诸王。

    之后,给尚未站稳脚跟的诸王,再换一次封地。

    而且这个封地还可以换成小封地。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王侯即便是心中不悦,恐怕对司马遹也构不成威胁了。

    首先他封地根基不稳,便是要起兵,也召集不了太多的兵卒。

    基本盘还没有大好,就去打仗,没人会跟。

    而当这些诸王再次改换封地,司马遹便可以故技重施。

    一年之内换一次封地,一年之内换两次封地,一年之内换三次封地...

    让这些诸侯王,整日都在奔波之中,达到耗死所有诸侯王的目的。

    当然...

    到司马遹掌握大局之后,便可以挑去刺头,剩下几个中庸的,让他们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也算是为皇族留下血脉,不至于像曹魏一般,被外人篡权,皇族居然无人发声。

    王生的这个计策,比之西汉的推恩令来的更激烈一些,优点便是很快便见效。

    当然,比之汉景帝时的削藩,王生的削藩策又要怀柔不少。

    是处于两者之间的削藩之策。

    听到王生讲到最后,司马遹重重的拍了一下身前的桌塌,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郎君之才,比之蜀汉诸葛孔明,亦是不逞多让,如此杀人不见血的计策,这天下人,恐怕也只有郎君一人想得到了。”

    王生轻轻摇头。

    “此计非是臣下所想,乃是殿下英明所致,臣下不过是添砖加瓦小功劳而已。”

    这种功劳,王生是不要也罢。

    司马遹却是轻轻摇头。

    “孤对于有功之臣,想来是不吝啬封赏的,待国丧一过,孤便许你婚事,让你也做一做皇亲国戚。”

    这算是承诺了。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说道:“臣谢过殿下,不过...”

    王生眼睛闪了闪。

    所谓仇不隔夜,那个五大监之一的内监,贪墨了他在金谷园的财宝,要他把这口气咽下去,是不可能的。

    王生年纪轻,底子薄,但如司马遹需要立威一般。

    他王生同样也需要立威。

    不然,哪个阿猫阿狗都觉得他王生是可以随意揉捏的。

    而王生就是要告诉这些人。

    他王生,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欺负的。

    要想欺负。

    可以。

    付出代价。

    那种你承受不起的代价。

    而且...

    表现得太过于完美,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什么?”

    司马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王生了。

    这般聪颖人物,将他最大的烦恼给解决了,司马遹现在的兴奋之情,是溢于言表的。

    心情愉快,自然要办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的。

    甚至,司马遹现在都想给王生封赏了。

    “臣下,近日遇到一事,还请殿下为臣下做主。”

    “哦?”

    司马遹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居然有人敢对郎君下手?快快说来,孤定然为庶子做主。”

    “呼~”

    王生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一般,说道:“此事,是这样的,殿下赐予臣下金谷园,臣下不胜受恩感激,然则...”

    王生粗略的将事情的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居然有此事?”

    司马遹的脸色很不好看。

    “殿下之前说只拿了金谷园几十件珍品而已,实际上金谷园大半珍品,皆是不见,臣下询问下人,原来是被许大监暂为保管了。”

    说是暂为保管,其实是为了让司马遹的脸面上好看而已。

    “许晋!”

    司马遹的脸色都黑沉下去了。

    “庶子放心,许晋虽然是掌剑内监,但此时既然与庶子有关,那孤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庶子且先回去,此事,孤自会给庶子一个交代。”

    “臣,多谢殿下。”

    王生似乎是被司马遹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直接要给司马遹行一个大礼。

    司马遹赶紧扶住王生。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庶子为孤尽心尽责,孤岂是会苛待庶子?”

    “殿下,臣...”

    王生一脸感动,两行热泪直接从脸颊上划过。

    “莫要哭哭啼啼了,先回去哭灵罢,此事,孤定会为庶子做主的。”

    王生点了点头,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也不在故作姿态了。

    “那臣便告退了。”

    王生缓缓退出太极殿偏殿。

    待王生走了之后,司马遹目光看向王导,问道:“你以为王生所言削藩策可行?”

    “可行。”

    “不过...”

    “不过如何?”

    “不过殿下得让诸王信任殿下,这才能够换封地。”

    司马遹轻轻点头。

    不过,相比较与这些麻烦来说,司马遹更害怕不知该如何做。

    现在有了大方向,心里便踏实了。

    “洛阳王生,茂弘以为如何?”司马遹突然问道。

    “小郎君还是太聪明了。”

    “聪明人好。”

    王导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臣下是担心殿下掌控不了他。”

    用得好的聪明人,才算得上是聪明人。

    用不好的聪明人,恐怕...

    “茂弘放心。”

    对于王导的担忧,司马遹却是一点都不把它当做一回事。

    在他看来,计较着区区金银珠宝财物的得失,将赵王之子杀害,给自己留下后患。

    这样优缺点如此明显的人,他司马遹自以为还是掌握的住的。

    他有王生的把柄。

    更何况...

    王生会是一个孤臣。

    而孤臣...

    翻不起什么浪来的。

    .....

    感谢再次守护的起点币打赏。

    感谢。

第十二章 送美人

    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王生终于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了。

    来皇宫一次,每次王生都是不得闲的。

    前几次,都是差点丧命皇宫。

    这皇宫,日后还是不能来太多次。

    王生心中暗想。

    跪坐下来之后,王生也是有闲情逸致的观察起周围的景色起来

    人的一生,一般会有两件大事,一件是喜事,一件是丧事。

    当然,你的丧事,你自己的参与不了的。

    所谓人有喜事,请全村人吃饭,同样的,人有丧事,也是请全村人吃饭。

    这是后世的规矩。

    在这个时代,喜事与丧事的礼乐,是不一样的。

    君王驾崩与诸侯王薨,士大夫卒,士不禄,享受的礼仪,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就在王生跪坐未久,哀乐奏响,招魂仪式也正式开始了。

    中国古代有一整套的仪式。

    招魂仪式,也正在其中。

    《礼记》丧大记中有记载:

    复,有林麓,则虞人设阶;无林麓,则狄人设阶。小臣复,复者朝服。君以卷,夫人以屈狄;大夫以玄赪,世妇以襢衣;皆升自东荣,中屋履危,北面三号,衣投于前,司命受之,降自西北荣。其为宾,则公馆复,私馆不复;其在野,则升其乘车之左毂而复。复衣不以衣尸,不以敛。妇人复,不以袡。凡复,男子称名,妇人称字。唯哭先复,复而后行死事。

    翻译过来便是:在为国君招魂时,如其境内有山林则由虞人设梯,如其境内,没有山林则由狄人设梯。由国君的近臣招魂。招魂者要身穿朝服。为国君招魂所用的衣服,上公用哀服,侯、伯用瞥服,子男用森服。

    招魂者都是从东荣处登梯升屋,一直上到屋脊的正中间,面朝北,挥动着招魂所用的衣服,拉长声调地呼喊三声:“某,回来吧!”。

    然后把招魂的衣服卷起来从前檐投下,下面一个人用竹筐接住,招魂者从西北荣下来。

    所以王生眼前便见到了颇为壮观,或者说是滑稽的一幕。

    大臣宗亲纷纷鬼哭狼嚎,痛声狂呼:

    “圣皇帝陛下,恭请圣尊归位。”

    “陛下,回来罢!”

    有的说得还要凄惨一些,不少人甚至哭到了‘呕血’。

    这样至孝至忠的臣子,王生对他们,也是十分敬佩的。

    演技当真是过关,嘴上含着污血,也是不嫌脏的。

    招魂仪式持续大概一个时辰,在这个一个时辰之内,不断有大臣晕眩过去,接着被内监抬到早已经准备好的客房歇息。

    原本人满为患的太极殿,顿时少了不少人。

    门外的声音刚停,太极殿内的宗亲王侯以及宫妃王妃侯伯爵夫人的哭声旋即而起。

    而且哭位还是有一定的讲究的、

    孝子跪在尸体的东边,卿、大夫、死者的父辈和兄弟、男姓子孙立在孝子的身后。

    办理丧事的官员和众士哭于堂下,面向北。

    夫人跪于尸体的西边。

    内命妇、国君的姑、姊妹及女姓子孙立在夫人的身后。

    外命妇和外宗哭于堂上室门之外,面北而立。

    其中,表演最是优秀的,当然是孝子司马遹同学了。

    听到太极殿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太极殿的刚刚熄灭的哭声,旋即响起。

    陪着哀乐,倒是有些肃穆之感。

    若是不知事的人见到这一幕,定会以为这驾崩的皇帝,是一个仁君,而且是一位深得人心的千古明君。

    然而事实上...

    这是一个傻子皇帝。

    哭灵,也哭了接近一个时辰,不少臣子,嗓子都已经哭哑了。

    太极殿外的群臣,人数又少了起来。

    招魂哭灵之后,便是宾客吊唁。

    大臣,诸侯王,公爵,伯爵,侯爵,男爵依次吊唁。

    王生无爵位,自然也没有进殿吊唁的资格。

    这个吊唁,差不过进行了有两个时辰。

    从大清早来到皇宫,到现在,过了接近五个时辰,也就是十个小时。

    清晨,直接到黄昏。

    王生要不是偷偷换了几个姿势,这个腿,是要废掉了。

    而且,王生的五脏六腑开始造反了。

    哭了这么久,还没给饭吃啊!

    王生轻轻摇头,心中是发苦的。

    当然...

    作为外臣,王生遭遇虽然够惨,但是还是比不过宗亲王侯,尤其是主事官吏,太子司马遹的。

    他们比王生,恐怕还要忙上不少。

    吊唁之后,今日的小敛便基本结束了。

    下一个环节,就是朝臣换批次的到太极殿中去哭灵了。

    其余臣子,也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王生颤颤巍巍的起身,先是到殿外拿了宫里准备好的清水粥,喝了一碗,稍微填了一下肚子之后,王生这才准备出宫。

    说起来,王生对于这礼节,也是有些烦躁的。

    我大中华是礼仪之邦。

    不过这礼仪,却是会累死人的。

    《礼记》规定,皇帝刚死,太子、大夫、庶子众士都三天不吃饭。

    三天以后,世子、大夫、庶子只喝稀粥,每天的粮食定量是,早上一溢米,晚上一溢米,随饿随吃,不限顿数。

    众士可以吃粗米做的饭和喝水,随饿随吃,不限顿数。

    国君的夫人、世妇、诸妻也都可以吃粗米做的饭和喝水,随饿随吃,不限顿数。

    三天不吃饭...

    反正王生自己是做不到的。

    《礼记》规定,下葬以后,主人可以吃粗米做的饭和喝水,但不吃蔬菜瓜果;

    练祭以后才可以吃蔬菜瓜果,大祥以后才可以吃肉。

    用杯碗喝稀粥用不着洗手,从竹筐里抓饭吃就得洗手。

    吃菜可以用醋酱调拌。

    开始吃肉时,要先吃干肉。

    开始饮酒时,要先饮甜酒。

    貌似规定还不错,其实不然。

    练祭是亲丧一周年,大祥是亲丧两周年。

    也就是说,你这两年内,吃喝和亲人死后三天的伙食一般。

    清汤寡水,不能吃肉。

    其实说起来,王生父亲死了才几个月,王生应该是要为其服斩衰的。

    也就是三年丧期。

    当然,所谓斩衰,也不是平头百姓能够服的。

    平常百姓,莫说是三年服丧了,三个月服丧就能饿死他们。

    是故,礼记规定虽然细致,但历朝历代,也不需要全部遵从。

    有时候,只需要尽心意即可。

    这不管是喜事还是丧事,在古代,都是累人的。

    相比较这些东西,王生更喜欢去金谷园过一过他闲适的生活。

    只不过王生还没出这太极殿的范围,便又是被人叫住了。

    “阁下可是太子庶子,洛阳王生?”

    宫中有女声传来,还是在此时此地,不是宫女便是贵妇。

    王生转头,果然看见一个宫女。

    而且她的宫女服饰,比之寻常宫女略有不同。

    她模样清秀,比之寻常宫女要美上几分,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太过于扁平。

    但这也更突显了她的清纯。

    估摸着,应该比寻常宫女要高级别的。

    “在下便是王生,不知宫人有何吩咐?”

    “我乃太子妃贴身凤仪女官幽兰,太子妃有请。”

    太子妃?

    王生愣了一下。

    若是换做其他人,王生自然是可以拒绝的。

    但是这个太子妃,王生便是要掂量一二了。

    太子妃王惠风,据说颇受太子喜爱。

    当然,即便是不受太子喜爱,以她琅琊王氏的身份,王生也不想得罪她。

    好像,他现在也不能拒绝。

    王生轻轻一笑,对着幽兰宫女行了一礼。

    “那还请女官带路。”

    幽兰宫女点了点头。

    “庶子这边走。”

    幽兰宫女虽然是太子妃身侧凤仪女官,如今在太子即将登基的时候,她的地位,自然是随着太子的地位水涨船高的。

    不过,她却是丝毫不敢看轻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稚嫩的年轻人。

    洛阳王生...

    如今可是洛阳最有名的年轻俊秀,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听说...

    他与河东卫氏卫阶卫叔宝惺惺相惜,与琅琊王氏王敦王处仲情同兄弟,与太子冼马江统江应元更是交情颇深...

    而且,还有一手的好字,写得出好诗赋来。

    加之..

    长相又十分俊俏。

    不少适龄的世家贵女,都将洛阳王生当做是适宜的婚配对象。

    就是在宫中,都是有一众女粉。

    即便他只是一介寒素。

    便是幽兰宫女心中,也是极为钦佩王生的。

    这虽然不算是爱慕,但绝对算得上是仰慕。

    王生倒是不清楚幽兰宫女心中的小心思。

    幽兰宫女将王生带到了太极殿后。

    太子妃如今自然是在皇宫之中的。

    不在长秋宫,而是搬到了原来皇后居住的宫殿之中。

    显阳殿。

    也就是在太极殿后,西晋皇后正统居所。

    当然,贾南风是在这显阳殿都没待过多久时间。

    在太极殿后,显阳殿也是皇后级别的宫苑,配置自然是不差的。

    此时正处于国丧期间,殿中素镐,倒是看不出这显阳殿原来的风貌。

    被幽兰宫女一路带进去,很快,王生便到了显阳殿偏殿处。

    “庶子,太子妃殿下便在其中了。”

    王生轻轻点头。

    他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一般,便在幽兰宫女踏入宫门之后,他也随之踏进去了。

    显阳殿偏殿,比之太极殿偏殿要小上不少,因为多年未用的原因,即便是清洗过了,但殿内还是有一种古朴之感。

    殿中主位上,跪坐着一人,自然就是太子妃王惠风了。

    在王惠风身后,依稀还站着三个身影。

    因为有一个帷幕遮挡,王生也只能估计后面的人,便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了。

    “臣王生,拜见太子妃。”

    “庶子快快请起。”

    帷帐之内,太子妃王惠风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许灵动,几许威仪,一身素服,腰不盈一握,却增添了别样的美感。

    当然,帷帐之外,王生也只觉得帷帐之内的王惠风身材不错就是了。

    毕竟王惠风的美名,也算是远扬的。

    “谢太子妃。”

    王生缓缓站了起来,幽兰宫女则是为王生准备了一个鹿皮坐垫。

    “庶子请坐罢。”

    王生轻轻点头,缓缓的跪坐下去。

    太子妃在这个时候召见他,应该是有要事的。

    当然,对王惠风这样的女人,王生还是少说些话为好。

    多说了话,就多些破绽。

    王生沉默,王惠风美眸微转,自然也不会一直沉默下去。

    “本宫听说,庶子在皇宫外救过太子的性命,可是?”

    王生跪伏下来,说道:“太子洪福齐天,便是不用臣下,也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

    帷帐之内,王惠风轻轻应了一声,再问道:“本宫听说,谢才人能够从宫中毫发无损出宫,也有庶子的一番功劳,可是?”

    “谢才人洪福齐天,便是不用臣下,也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

    在这一刻,王生化身复读机。

    帷帐之内,王惠风眉头微微一皱。

    当然,她还没有生气。

    “本宫还听说了,庶子诗赋无双,还写了一手好字,可是?”

    这下子,王生就不能继续复读了。

    “臣下不过稍稍会写几个字罢了。”

    “若写出《望岳》之人,只说自己会写几个字,恐怕这全天下人,都不敢说自己识字了。”

    “呵呵。”

    王生尴尬一笑,只得再道:“不过是些许无病之呻吟罢了。”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非是无病呻吟,看起来,堂堂洛阳王生,似乎有些畏惧我这个太子妃?一介弱女子?”

    王惠风心中倒是有些怨气了。

    王生的事迹她是听过的,在大场面他都不至于失态,也表现得不卑不亢,到她这里,就如此谦卑了。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臣...身体不舒服...”

    帷帐之中,王惠风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再这般拖延下去,说不定面前这个男人就真的走了。

    “看起来,庶子是知道本宫召你来是做何事的了。”

    “臣下不知。”

    不知个鬼!

    王惠风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了。

    果然如父亲所言,这个洛阳王生,不是普通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得把话说明白了。

    因为聪明人最是会装糊涂了。

    “庶子为太子,为我大晋鞠躬尽瘁,本宫为太子妃,自然也是要与你赏赐的。”

    来了!

    王生心中暗道,脸上笑的,是比哭的还难看。

    “本宫听说郎君身侧尚且没有服侍在侧的美人,不如本宫便赐你几个?”

    果然是送美人。

    或者说,是送眼线的。

    还是逃不掉啊!

    王生心中感慨。

    他身边的女人是够多了,真的不想再要多了。

    毕竟,肾会痛....

第十三章 绿珠

    “启禀太子妃殿下,臣下身侧美女如云,殿下将金谷园赐予臣下,那金谷园中的美人,太子妃岂是不知?”

    王生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红袖添香,与你们男人来说,美人难道不是越多越好的吗?”

    王惠风眉头微皱。

    王生是聪明人,但这聪明人也太不给他这个太子妃面子了。

    她堂堂太子妃,与你臣子赏赐,便是这个赏赐不是什么好赏赐,你应该知趣行礼,更不用说她给的赏赐是美人。

    男人,有谁是不爱美人的?

    王生对着王惠风行了一礼,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太子妃与臣下厚赏,臣下自然该受下,然而臣下便是受了太子妃殿下的美人,恐怕也是无心消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在王惠风身后,却是有清冷的女声缓缓念出原诗。

    她的声音不缓不急,倒是有些吴音的旖旎缠绵。

    只是这些旖旎缠绵是带着冷意的。

    那流水盈盈的眼睛,也露出了挣扎之意。

    王惠风转头看了那绝美女子,再是将头转了过来。

    “不想洛阳王生也是如卓文君一般,是一个专情之人,然则对于做大事者来说,庶子愿意一心一意,亦是无妨,美人在侧,红袖添香也是人间一大美事。”

    这王惠风,是铁了心的要在自己身边塞人啊!

    王生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既然殿下美意,那臣下若是再是推辞,便说不过去了。”

    果然,女人都是不好讲道理的。

    即便这个女人身处高位。

    还得事事顺着她们的心意,不然,要是这王惠风在背后给司马遹吹这个枕边风,王生算是凉了一半了。

    世上有多少臣子,是死在女人的枕边风下的?

    不计其数。

    “庶子也不必一副为国捐躯的模样,本宫与你的美人,自然是真的美人,而不会是什么歪瓜裂枣,这一点,庶子便放心就是了。”

    王生呵呵一笑,也不接话。

    “彤女,出来罢。”

    王惠风唤了一声,帷帐之中倒是走出了一个女子。

    正是与王生有过一夜之情的彤女。

    王生以为自己从太子宫跑了,这彤女也就是明日黄花了,不想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的。

    王惠风啊王惠风。

    这个布局,还真是看得长远啊!

    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奴婢见过郎君。”

    彤女怯生生的对着王生行了一礼。

    说起来,彤女的模样是实在不差的,更是媚眼天成,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柔弱无骨,便是站此处,便是对男人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这是引动男性荷尔蒙的美貌。

    说起来,彤女好像是与他有关系,但那是迷迷糊糊之中的感受。

    也就是没有感受。

    下半身的关系,是不够牢靠的。

    妄想用美色来诱惑王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彤女姑娘。”

    王生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了。

    “彤女之前是在太子宫中服侍庶子的,听说她与庶子是有关系的,且,郎君心中有她,不知可真?”

    王惠风在帷帐之后问道。

    “太子妃此言,是在何处听来的?”

    王惠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此是彤女她亲自与我说的,莫非她说了假话?”

    王生转头,马上便看到彤女楚楚可怜的模样。

    “郎君~”

    王生则是直接无视了彤女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彤女姑娘,自然是说了假话。”

    王生此言一出,彤女脸上顿时一片凄苦之色。

    “南山一树桂,上有双鸳鸯。

    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

    额...

    这是在说他提起裤子不认人吗?

    关键是,当初不是我要上你的啊!

    是你要上我的啊!

    说起来,王生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莫非只有你们女人的身体精贵,我男人不需要保护自己?

    什么道理嘛。

    不过...

    王生想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补了一句。

    “若是彤女有了我王生的骨血,自然是要带在身边的。”

    没有了一个彤女,便会有下一个彤女。

    前面珠女可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与其换一个人,不如就让一个彤女来便好了。

    “庶子看起来有些勉强。”

    “何来勉强,臣下还要谢过太子妃殿下呢。”

    “你也不必这般阴阳怪气。”

    王惠风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若是嫌彤女不过美艳,本宫便再赠你一人。”

    “不用了。”

    王生赶紧拒绝,有一个眼线就算了,你还想要两个眼线?

    “先别急着拒绝。”

    王惠风一笑,对着身后的那女子说道:“绿珠,你出去罢。”

    绿珠?

    王生愣了一下。

    果然,在帷帐打开之后,王生也见到了传闻中的绿珠。

    绿珠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仙气十足,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绿珠莲花移步来到王生身前,柔柔俯身,行礼道:“奴婢绿珠,见过郎君。”

    难怪石崇便是死,也舍不得这绿珠,果然是倾城美人。

    身姿容貌便先不提,光是身上的冷厉如仙,却近在眼前的气质,恐怕便是最受男人的喜爱。

    说起美貌,这绿珠算是王生见到的人里面最是绝色的了。

    而且,王惠风也是用力的给绿珠打扮了一身啊。

    “殿下,这是作何?”

    这绿珠,可是被太子带走了,现在太子妃要把她送给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庶子不喜欢?”

    “女色非我愿,况且,绿珠可是被殿下带走的...”

    王惠风嗤笑一声,道:“不过是宫内太监,想要用美色来巩固自己的位置,是故才将绿珠带入宫来的。”

    说到此处,王惠风脸上也有不悦之色。

    明目张胆给太子塞女人,还是这般美艳女子...

    这些人,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是故绿珠甚至还没有见到太子一眼,便被王惠风截下来了。

    截下来了之后,就是送人了。

    刚好,绿珠有一个把柄在她手上,以绿珠的美貌,没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而现在朝中最有潜力的,自然是王生了。

    王惠风想把王生拉到她那一边。

    “原来如此。”

    王生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不过臣下过贯了苦日子,绿珠姑娘人间绝色,怕是臣下也消受不起。”

    “怎么?你还不喜欢?”

    王惠风也发起火来了。

    “莫非你要本宫将自己赠你你才开心?”

    王生赶紧跪伏下去。

    “殿下何出此言?太子妃此言,让臣下日后如何做人?”

    帷帐之内,王惠风脸上也是一红。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说出来的话,是收不回来了。

    “绿珠与彤女,你不要也得要,要也得要,而且带回府去,还得好生安置,若是本宫听到她们二人有任何怨言,本宫拿你是问。”

    恼羞成怒之下,王惠风几乎是吼出来的。

    太子妃在气头上,王生当然是不说话了。

    绿珠彤女...

    一个端茶,一个倒水...

    就这么安排了。

    王生心中暗道。

第十四章 东海王

    太子妃王惠风,显然是被王生气得都有些失态了。

    在这个时候,王生也知道要适可而止了。

    “臣下,知晓了。”

    见到王生终于乖巧了,王惠风心里也是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既然如此,绿珠与彤女今日便与你一道回金谷园罢。”

    “诺。”

    王生应声点头。

    “既然如此,那臣下便告退了。”

    告退?

    你洛阳王生是有多怕我这个太子妃?

    要不是王生的名声以及能力,潜力,换另外一个人,王惠风早就发飙了。

    但即便如此,王惠风的脸色也依旧不好看。

    “既然你要告退,那便退下罢。”

    在太子得势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结她。

    结果面前这家伙,不巴结她也就算了,反而是把她当做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而不见。

    今日你不高攀我。

    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的!

    并且求我都没用。

    哼!

    呼~

    知道自己终于能走了,王生舒了一口气,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绿珠与彤女对视一眼,纷纷戴起准备好的白色纱帽,紧紧的跟在王生身后。

    出了显阳殿,王生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主君貌似不想与太子妃有过多的交际?”

    跟在王生身后,彤女却是安静不下来。

    王生停下脚步,彤女随之而停,倒是一边的绿珠像是有重重心事一般,径直走上来,若不是王生抵住她,恐怕她都要撞在王生身上了。

    “主君,奴婢...”

    王生轻轻挥了挥手。

    这绿珠,现在空有一副绝美的皮囊,但看起来精神气却是不在了。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两个,皆是太子妃放在我身边的眼线,但即便是汇报情况,也需要酌情而至,毕竟二位日后都是在金谷园生活的,莫要看太子妃在显阳殿中如何护着你们,但到了金谷园,便是太子妃也是鞭长莫及,别的不说,便是我要了二位的性命,太子妃殿下除了雷霆大怒,也并不能将我如何?你们,明白了吗?”

    王生这句话,算是威胁了。

    既然是带了两个眼线回家,王生也不想把她们两个当做财神爷供着。

    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金谷园中,话事的人,还是我洛阳王生。

    彤女与绿珠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款款对着王生行了一礼。

    “奴婢知晓了。”

    王生轻轻点头,再说道:“二位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告知与我,或许我可以援手诸位,也不一定。”

    王生点到即止,继续赶路。

    彤女则是愣了一下,眼睛发着亮光,但片刻后,这亮光却又是隐下去了。

    绿珠纤手篡紧了衣袖,唇齿相咬,最后一言不发的紧紧跟在王生身后。

    从外面进入皇宫,王生孤身一人,出来的时候,却是带着两个女子。

    来往大臣,不少都对王生投来异样的眼光。

    不过在这个时候,没人说话便是了。

    便是有些人想要刻意结交讨好王生的人,也被王生娴熟的忽悠过去。

    没过多久,王生一行人便出了皇宫。

    三人都不是皇宫里面的人,从皇宫巨兽口中出来,三个人的心情也略有放松。

    “主君,属下在这里。”

    王生一出来,刘勇便眼尖的看到王生了。

    循着声音过去,王生自然也是见到刘勇了。

    “快些赶路回去罢。”

    现在天色不早了,现在回去,还能和张氏囡囡她们一起吃个晚饭。

    这一整天,王生也就喝了一碗清粥,现在是很想吃东西的。

    “诺。”

    刘勇眼睛看了王生身后的绿珠与彤女一眼,却是没有多问。

    王生绿珠彤女分别上了车辇。

    辗转两三刻钟,原本黄昏天,现在是彻底的暗下去了。

    立冬已至,天气酷寒了不少,想来不过几日,这天地间便会白雪皑皑的一片了。

    雪...

    上辈子作为南方人,虽然在北方居住过几年,但也有两三年未见了。

    雪,是南方人渴望见到的事物,但是当你见到之后,你会发现,它也就是如此。

    与南方的沙滩海浪一般。

    仅此而已。

    入了金谷园,下了马车,金谷园门口,得到消息的张氏红袖还有囡囡特意到门口来迎接王生。

    “兄长。”

    王生一下马车,双马尾的囡囡便是跑着飞到了王生身上,如八爪鱼一般贴着王生,直接把王生给禁锢住了。

    “囡囡,不得胡闹。”

    日后王生也算是洛阳勋贵,之前还好,只算是寻常人家,但如今,囡囡确实是要教一些礼数了。

    不然日后有客人来,丢的,便是大郎的脸。

    而且...

    张氏还游戏怕囡囡没人要。

    被张氏一训,囡囡嘟着嘴,老实巴交的从王生身上下来。

    “也不需对这丫头这般严厉,囡囡毕竟还小。”

    王生摸着小萝莉的后脑勺,后者像是小猫一般,反拱着王生的手。

    “大郎,便是太宠这丫头了,这丫头才会越发顽皮。”

    在张氏身后,红袖的注意力却是不在王生身上,而是在王生身后。

    “主君,这二位是?”

    “哦!”

    王生轻笑着转身介绍。

    “这位原来是太子宫的侍女,名唤彤女;这位则是原来金谷园的绿珠姑娘,皆是太子妃所赐,我便是要拒绝,也是拒绝不了。”

    彤女见到红袖并不差绿珠多少的俊秀模样,纤长身段,心中不禁有些危机感。

    “主君,这位是?”

    “这几天算是金谷园管事,日后你们会相熟的,红袖,给她们安排住所罢。”

    红袖点了点头,但衣袖里面的手,还是篡紧了一些。

    太子宫侍女她倒是不怕,但这个绿珠,听说可是一个倾城美人。

    这主君,一进宫便带出了两个美人。

    这日后要是再多入几次宫,那还了得。

    当然,这些想法,红袖也就只在心里想一下罢了。

    “奴婢这便去安置她们。”

    不管是红袖还是绿珠,亦或者是彤女的心思,王生都不在意。

    也不想在意。

    他进了金谷园,在内院吃了一顿好的,正当他要去书房温书的时候,刘勇却是有些慌忙的走了进来。

    “启禀主君,东海王求见。”

    也怪不得刘勇这般紧张,这等王爵,帝王血脉,之前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如今却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要他如何不紧张?

    “东海王?”

    王生愣了一下。

    东海王司马越,在这个时候找他作甚?

    王生眼珠微转,还是说道:“随我去将东海王迎进来罢。”

    既然是求见,必定是带着善意来的。

    东海王司马越,莫非是想要他的支持?

    有点意思。

    王生嘴角渐渐勾起来了。

第十五章 香饽饽

    金谷园门口,即便是在傍晚,依然是车水马龙。

    不少人依然堵在金谷园外,有的人赠送千金,只为求见王生一次。

    有的则是有所求,当然,这些人王生都是不见的。

    若是要见他们的话,那王生恐怕每天都要接见无数人了。

    便是有分身术,恐怕王生也是力有未逮。

    不过,此时金谷园门口,人虽然多,但是却是让出了一个大位置。

    在空地之中,有一辆巨大的车辇,上面刻着东海王的标识,在车辇之后,还跟着五十人的戴甲随从。

    这阵势,便是让周遭的人瑟瑟发抖起来了,下意识便让出了位置出来。

    “大王,这洛阳王生如今还没有爵位,大王应该召他入府才是,何故在金谷园外苦等?须知,这洛阳王生不过是一介寒素,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大王的名声,可是不保了。”

    司马越嘴角轻勾,心中却是丝毫不在乎。

    “不过是些许声名罢了,况且,名声太好,反而是坏事。”

    何伦不知道司马越为何如此说。

    他五大三粗的,要他杀人,他是一把好手,但是要他猜司马越的心思,便是再给他两个脑袋,他也猜不透。

    “末将也要看看,传闻中的洛阳王生,真有传闻中的那般神异,恐怕是以讹传讹的罢。”

    东海王不置可否,眼神却是闪烁起来了。

    “坊间流传的神迹,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若真是文曲星君,那大王亲自拜见,也不无不可。”

    什么文曲星君?

    若他是文曲星君,我便是昊天上帝了。

    东海王丝毫没有把何伦的话放在心中。

    “洛阳王生,人杰也,见一见,还是可以的。”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王生一身华服,也是出现在东海王身前了。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王生之前穿着粗布衣的时候,却是不怎么好看,但是换上一身华服之后,俨然若神人也。

    在司马越眼中,只见一个俊秀非凡,风迎于袖的男子立于身前,其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扇,嘴角轻钩,未语先含三分笑。

    却是一副美男子的模样。

    “草民王生,拜见东海王。”

    见到东海王,王生便要行大礼,司马越既然是来求见王生的,自然也不会让王生把这个礼节用出来。

    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扶住王生,轻笑着说道:“虚礼而已,郎君何必认真?”

    王生轻轻一笑,也是顺着阶梯下去了。

    司马越靛青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流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带着顶嵌玉小银冠。

    棕黑的眼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却透着神秘,令人无法琢磨,脸庞清丽秀雅,却有一种王侯将相的威仪之感,帝王血脉之下,似乎天生来就有一种威慑力。

    王生见到司马越的第一印象,便觉得司马越非是常人。

    “大王,里面请。”

    这下,司马越倒是没有谦让了。

    他走在前面,王生则是缓缓的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东海王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倒是他身后的何伦,眉头紧紧的皱了皱,但碍于东海王之前与他说的话,最后又把这紧皱的眉头给舒缓下去了。

    “金谷园,本王之前也有来过,是个好地方,如今却是给贤弟占了去。”

    东海王接近三十岁,叫王生一声贤弟,倒还真是不无不可。

    “不过是太子殿下隆恩罢了,否则,以在下这出身,是万万得不到这般好去处的。”

    东海王摇头笑道:“贤弟却是过谦了,世人皆以郎君乃文曲星下凡,太子之所以能够有今日的成就,恐怕其中少不了郎君的功劳。”

    王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接下这个话茬。

    “大王,我已经在主堂中布下酒席了,还是快些入戏,免得饭菜都凉了。”

    王生明显是不想和东海王瞎扯淡了。

    王生快步上前,东海王也随之提速。

    不过半刻钟,主堂已然在望。

    偌大的主堂,怕是可以容下千人同饮的,如今上首上却是只有对立而坐的一个食塌,两个坐垫。

    在下首,乐师乐声悄然而起,美姬舞女翩翩起舞。

    一时间,整个主堂都热闹起来了。

    司马越缓缓坐了下来,瞥了一眼下首的舞女美姬,继而将目光重新定格在王生身上了。

    “贤弟倒是会享受。”

    “便也就是大王来了,在下才有空听一听这歌舞。”

    “哦?”

    东海王轻轻一笑。

    虽然说是酒席,但却没有酒,只是茶水,便是连肉食,都是素菜做成荤菜模样的。

    “国丧期间,贤弟还是把歌舞撤下去罢。”

    王生轻轻点头。

    “大王对陛下感情,实在沉重,在下叹服。”

    王生轻轻一挥手,歌舞声骤然停滞。

    “贤弟不如唤我表字,一声一个大王,实在是生分。”

    “这如何使得?”

    王生一脸严肃。

    “这如何使不得?”

    东海王也是一脸严肃。

    “毕竟尊卑有序。”

    “尊卑不过是身份,自古便有忘年之交,年龄与地位差距巨大,也可你我相称,更何况郎君非是池中之物,与我表字相称,又会如何?”

    这东海王,当真是会说话啊!

    在这方面上,王生也不想浪费时间。

    毕竟现在天色已经是彻底暗下来了。

    “那在下便放肆一回了,元超兄,今日造访,不知是何事?”

    东海王端起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笑道:“来见一见传闻中的文曲星罢了。”

    王生呵呵一笑,也不说破。

    “恐怕元超兄失望了罢?”

    “倒是没有。”

    司马越眼睛一转,问道:“我听说郎君尚未及冠?”

    “确实还差个一年。”

    其实是两年多。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贤弟日后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元超兄谬赞了,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

    “若连贤弟都说自己是混吃等死,那我恐怕连混吃等死都不如了。”

    这东海王叽里呱啦一大堆,却是不入正题。

    净搞一些弯弯绕绕的。

    与司马越再说了有一刻钟,王生也进入贤者模式了。

    既然你不说来此地的目的,那我便陪你唠嗑算了。

    反正,王生虽然有事情要做,但总比不上东海王的。

    再者说,这金谷园是他家,东海王的府邸可是在洛阳城里面的。

    两人便如此有的没的聊了接近一个时辰。

    是茶水都喝完了。

    王生面带微笑,司马越俊朗的脸上,笑容却开始有些勉强起来了。

    这个洛阳王生,当真是不着急啊!

    到最后,东海王也只得先开口了。

    “我听说,郎君尚未婚娶?可是?”

    额?

    王生愣了一下,问道:“莫非元超兄还想做媒人?”

    东海王轻轻点头。

    “我有小妹,正是豆蔻年华,容貌自然也是俊俏无比的。”

    这个王导的婆姨,好像也是东海王氏的妹妹。

    这司马越,妹妹倒是挺多的嘛。

    “小弟十分心动,然则太子殿下已经为在下说了媒了。”

    说了媒?

    司马越愣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了。

    “何人?”

    “广平公主。”

    广平公主...

    司马越愣了一下,也是不说话了。

    广平公主乃是武帝血脉,尊贵程度,自然是比藩王之女要尊贵许多的。

    加之是太子说媒。

    无论是哪一点,东海王都是被太子吊打啊!

    “太子果真是高瞻远瞩,为贤弟着想啊!”

    王生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若是司马越是为了说媒而来的,那他今日这一趟,可是要败兴而归了。

    “无妨,原本想与贤弟结为姻亲,现在看来,虽然不能有更亲密的关系,但广平公主也是帝血之后,也是我司马家的人,你我今后,也可以说是一家子的人了。”

    嗯。

    你要是这么说,我和司马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亲戚了。

    当然,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等陛下的法身送到殡宫,太子登基之后,为兄却是想要邀贤弟诗会之行,不知可否?”

    诗会?

    王生愣了一下。

    “自然可以。”

    东海王今日前来,看起来真的只是为了结交他。

    但...

    专程来访,目的如此‘单纯’,倒是让王生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刘勇。”

    “属下在。”

    既然东海王无事,那王生便给他找一些事情。

    “那蔡戡可招了?”

    蔡戡?

    刘勇愣了一下,马上便知道王生提的是谁了。

    在东海王面前提起那个蔡戡...

    刘勇只是沉吟片刻,马上便回答道:“那小子昨夜就招了,只是主君无暇,这才没有通报与主君。”

    对于这个结果,王生也不意外。

    那蔡戡嘴上说得是义正言辞,但刑罚一上,估计什么都交代了。

    “这个蔡戡,何许人也?”

    王生在这个时候提到了一个叫蔡戡的人,倒是让东海王愣了一下,旋即心中也起了一些好奇心。

    “那蔡戡是鲁国郡公府上管事之子,原先我以为他是孝子,想要我为其援手,不想却是来暗杀我的,是故我让人将其严刑拷打,势必要问出指使他的人,到底是谁。”

    “哦?”

    司马越一脸若有所思。

    “看来有不少人是眼红贤弟的,居然还欲除贤弟而后快,不知贤弟可知晓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略有猜测,但具体是谁,倒是说不准,元超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与在下一道去见见那人,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也不一定。”

    东海王起身,笑着说道:“有这等事情,我倒是可以去看看。”

    “大王,这个...”

    何伦看起来是有话要说的。

    “若是不合适,那元超兄也可以先行回府。”王生在后面补了一句话。

    “哈哈哈!”

    东海王大笑两声,说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司马越都如此说了,何伦自然是把头低下去了。

    王生引路,司马越跟在王生身后,走了大概有两刻钟,便出现一个有些幽辟的小院。

    小院门口有两个卫士守护。

    走进小院内,你便会发现,里面其实是别有洞天的。

    在小院内部,有一个被人挖开的一个洞口。

    洞口幽幽,侧畔却是有油灯闪烁不定,勉强提供一些昏黄的灯火。

    尤其现在也是在夜间,这种幽暗之感便更加明显了。

    “不想金谷园中,居然还有私牢。”

    “石崇修建的,在下不过顺便拿来用罢了。”

    私牢当然是不允许的,不过,谁人又没有私牢呢?

    他司马越也有私牢。

    这样看似不允许的事情,实际上在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身上,大多数都是默认允许的。

    王生走在前面,司马越则是缓缓的跟在王生身后。

    这个私牢,就是挖空地下造成的。

    其实也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里面有十间牢房,地下沉闷,不过修建地牢的人也是好手,顺带也解决了通风的问题,不然在这个地下没待多久,这人估计就要被闷死了。

    但即便不被闷死,在地下的感觉也很是沉重。

    仿佛心口压上一块石头一般。

    而且不大的牢狱里面,有一股浓重的异味。

    王生一下来,眉头就紧皱起来了。

    司马越虽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样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的。

    牢狱最里面一间,蔡戡被绑在木架上面,此时浑身浴血。

    赵猛则是在一边无聊的喝着小酒,吃着肉。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味道,这赵猛酒肉还能吃下去,真是神人啊!

    “主君。”

    见到王生来了,赵猛连忙对着王生行了一礼。

    “他可招了?”

    赵猛点头。

    “早就招了。”

    说着,赵猛一个眼神过去,原本昏睡装死的蔡戡顿时抬起头来了。

    他虽然浑身浴血,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说罢,谁派你来杀我的?”

    “我...”

    蔡戡迟疑一阵,赵猛马上一个眼神瞪过去。

    “你若是现在不说,大爷我可还有许多刑罚可还没用了。”

    这家伙,他一个刑罚还没用完就招了,赵猛也很是无趣啊。

    与这蔡戡还玩了不少把戏,他身上的血,也是之后搞出来的。

    “是欧阳建!”

    欧阳建?

    王生愣了一下。

    “他不是回老家了吗?”

    “他派人手书与我的。”

    “呵呵。”

    王生冷笑一声,道:“恐怕你还是要受一些刑罚才能够乖乖说话。”

    蔡戡额头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是赵王!”

    蔡戡再说。

    “赵王?”

    有可能。

    但王生嘴上却缀着冷笑之色。

    便是赵猛,脸色也变了起来。

    之前这个家伙居然用什么劳资的欧阳建糊弄他?

    “赵猛,给他上十个刑罚,但要留他一口气,不要弄死了。”

    “诺!”

    赵猛重重的应道,言语中都有杀气了。

    让他在主君面前丢人。

    好家伙!

    看我整不整死捏!

    王生说完,便缓缓离了这牢房,快步出了牢狱。

    司马越跟在王生身后,脸上却有疑惑之色。

    “贤弟,为何不问了?”

    “在下依稀知道是谁了,等一下,便只需要确认即可。”

    “是何人?”

    司马越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恐怕是元超兄的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