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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西征事了

    这一支臃肿的军队在大道上缓缓的前行着,带着疾风骤雨。

    脚下的雪地,早已经被踩成了冰面,泥泞不堪。

    此时天才微微亮。

    冰天雪地,空气都象凝固了似的,寒风凛冽,冷风嗖嗖的刮在脸上,象刀子划似的,又冷又疼。

    天上泛着白光,鱼肚白下渐渐挥洒着些许光芒,给大地稍稍带来一些温暖。

    但这些温暖明显是远远不够的。

    一日之间,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最是酷寒。

    积蓄的一夜的寒意,可不会因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便化去了。

    这一路上,实在是带了太多东西,太多人,这行军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好在汉人那便并没有什么反应,若是那边有所反应,给他齐万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猖狂。

    饮了热羊奶,齐万年的精神好了不少。

    可惜了他当初的决策。

    以为汉人如之前那般好欺负,还想着在长安一代建立起匈奴人的国度,新的王庭。

    汉人,还是太强大了。

    莫说是那些所谓的汉人西征军了,便是长安的河间王,就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不过...

    齐万年并不后悔。

    相反,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英明。

    这次进犯弘农郡,齐万年带领的人确实是损失惨重,但他手上的力量,反而是增强了。

    这种增强,体现在的地方并不在人数上面,而是他对军队的掌控力。

    原来,他虽然称作皇帝,但手下听话的人太少了。

    典型的两个刺头便是马兰羌还有卢水胡的首领,之前这两个让你对他的态度可没有多好的。

    但是经过了这次事情之后,马兰羌与卢水胡的人损失惨重,他们在军中的话语权降低了,面对他的事情,也乖巧了不说。

    别的不说,光是收服了马兰羌与卢水胡这两支,对他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收获了。

    更逞论,他的收获还不止于此。

    这弘农郡城,湖县,华阴还有其他地方的财富人口,对他来说,可都是巨大的收获。

    回到梁山,只需要舔舐伤口,再出来的时候,他的实力会更强。

    到时候,说不定他就真的能够无视河间王与这些汉人西征军了。

    齐万年如是想道。

    面前一整只烤全羊在炭火烘烤下,已经是金黄酥脆。

    这头烤羊成品色泽黄红、油亮,皮脆肉嫩。

    齐万年用小刀轻轻敲打在眼皮上,还能发出一阵如同在硬物金属上发出来的声音一般。

    有些清脆。

    香味,再加上这好的卖相,齐万年食欲大增。

    他连忙用手上的刀具割下一块羊后腿的肉,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将这块金黄酥脆的肉放入嘴中,粗狂的外表下,却是细腻的口感。

    啊~

    便是齐王年吃了很多东西,现在也是忍不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有了第一口之后,便有了第二口,第三口。

    接着,这不小的烤全羊,居然全部入了齐万年的肚子里面,原本一整只完整的烤羊,现在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当真是风卷残云。

    饭饱喝足之后,王生便要去爱做的事情了。

    此时大帐角落,可是缩着几个可人的汉人女子。

    正当齐万年准备动手的时候,门外却是走来了一个瘦黑的匈奴老汉来。

    这老汉在齐万年发迹前给过齐万年恩惠,是故在齐万年有了成就之后,便将其留在身边了。

    除了他的妻妾子嗣之外,面前的这个老汉恐怕是最得他信任的。

    不。

    或者说面前的这个人,比他的妻妾子嗣更得他的信任。

    因此,齐万年也是让他担任亲卫长。

    “黑叔,有何事?”

    刚来的兴致被打乱了,这要是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心中都是有些不舒服的。

    齐万年当然也在此列。

    但此时的黑叔可没有在意齐万年脸上的愠色,而是说道:“小王子一路上染上风寒,那汉人医者说小王子快不行了,即日要归入长生天的怀抱,要大王去见小王子最后一面。”

    “什么!”

    原本吃了烤全羊的好心情,在此刻算是荡然无存了。

    原本他的这个小儿子最得他的欢心,不然他不会带他出了梁山。

    不想却是一路上染上了风寒。

    那汉人医者不是说他儿子的风寒已经治好了,怎么现在又快不行了?

    齐万年怒极了。

    “将那个汉人医者赶过来,若是他治不好本王的小马驹,本王要让他不得好死!”

    说着,齐万年便快步走向他小儿子的营帐之中。

    那黑叔连忙跟在齐万年身后。

    到了营帐外,齐万年直接将冲了进去。

    但只是一瞬间,齐万年便感觉不妙了。

    因为这原本只有他小儿子的营帐中,突然多了许多人。

    而一把弯刀,现在已经是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了。

    咕噜~

    齐万年暗自吞咽一口口水,眼珠急转,后背突然凉飕飕的一片。

    中计了!

    有人要杀他。

    但齐万年的慌乱也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便调整过来了。

    “你们是谁?”

    那刀抵在他的脖颈上,齐万年也不敢转头,至于他身后的黑叔,早就被几个人制服了。

    “大王,可记得在下?”

    这声音...

    齐万年眉头紧皱,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郝将军,是你?”

    语气中,全是不敢置信。

    “你为何要如此对本王,本王平时可待你不薄。”

    “郝将军,他可是你的王,你现在将刀架在你的王的脖子上,你这是要做何?”

    黑叔虽然被人制服住了,但仍旧竭力挣脱,同时,他的嘴可是没有被堵住的。

    “大王何至于在此地装无辜呢?昨夜你做的事情,这么快便忘了。”

    昨夜?

    齐万年猛然摇头。

    “昨夜本王什么都没做。”

    郝度元也不与齐万年废话。

    “实不相瞒,我已经和河间王有联系了,他说只要我把你的人交出去,这个王,便是我的了。”

    在这个时候,齐万年突然大笑起来了。

    “郝度元,你要做这个王,何至于要编撰什么理由,我们草原男人,便是用拳头说话的,你我堂堂正正的对决,赢了我,我便称你为王,输了,你从此带着你的人远走,可好?”

    郝度元却是嗤笑一声。

    “我看你还是不要弄这些小聪明了,当年你的这个位置,早就是我的了。”

    原本郝度元是第一个奋起的。

    而齐万年是在他后面的。

    只是当初他害怕汉人报复,因此才把这个位置让出去。

    不然不管是从实力还是从威望来说,他都是胜过齐万年不知多少的。

    原本以为有他在,这齐万年也是翻不出风浪的。

    结果他找来了数万匈奴人,组建了自己的本部人马,加之前面的几次战役,齐万年的威望便起来了。

    那个时候,郝度元是实力不如齐万年,威望也不如齐万年。

    因此也是绝了那种想法的。

    但是绝了这种想法,并不代表就没有想法了。

    只是不敢表达出来而已。

    但昨夜的事情,是深深的刺痛了郝度元的神经。

    他若是再不反抗,恐怕就彻底的败了。

    一无所有,连命都没有。

    “你杀的汉人太多了,不将你这个人给汉人,便是我们到了梁山,汉人也不会罢休的,不管是为我还是为了大家,还请你好好的去做汉人的奴隶。”

    “呵呵呵~”

    在这个时候,齐万年反而是冷笑起来了。

    “你宁愿相信汉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郝度元轻轻摇头。

    “实在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而是你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相信你。”

    这些日子来,齐万年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打压卢水胡与马兰羌,顺带的,自然也打击到郝度元了。

    说实话,郝度元也是积愤许久了。

    不然也不会一朝爆发。

    “罢了,与你说再多,恐怕也不会改变你的心意,我看了这个帐篷,也不见我儿子,你将他放在哪里了?这是你我的恩怨,跟他无关。”

    “跟他自然是有关了。”

    郝度元轻轻笑了笑,而齐万年的脸色却是骤然黑沉起来了。

    “这营帐周围,皆是本王的亲卫,不会想着杀了我还能出这个营帐吧?”

    郝度元嗤笑一声,道:“届时我说你是被汉人刺客刺杀的,他们又能奈我何?况且,不管是卢水胡的首领还是马兰羌的首领,对大王你这些日子来的做法,可大有不认同的地方,先前你我在长生天前许下的誓言可是要带我们喝酒吃肉的,但是现在,卢水胡与马兰羌带过来的人,却是死了一大半。”

    “我看,这件事他们两个也参与其中了罢?”

    郝度元好好大笑,点头说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自然是做不来的。”

    营帐外,马上走入两人。

    正是马兰羌与卢水胡的首领。

    “大王,实在不是我等不遵从之前的誓言,是大王你先不遵守誓言的。”

    咯咯咯~

    齐万年牙咬得咯咯响。

    如果可以的话,齐万年现在恨不得将这些人的肉都吃进去。

    “郝将军,你我之间也是老相识了,我带着我的人,去草原,你看可好?”

    “大王现在要谈条件?”

    齐万年重重点头。

    “甚至本王可以亲自将这个王位传给你。”

    郝度元却是不吃齐万年这一套。

    “现在若是不将你制住,待你脱困了,那现在你的处境,便将是我的处境了。”

    郝度元轻轻摇头,说了这么多话,他可能也觉得太过无趣了,

    “大王,我们说得太多了。”

    想了一下,郝度元将刀一横一推一抽。

    一个人头便旋即而落。

    恐怕这个齐万年想过自己很多的死法,却是唯独没有想到这样死的样子罢。

    .....

    天愈发亮了。

    今日的阳光显得格外的刺眼,相应的,温度也更高一些。

    王生早早的便起身了。

    此时的郡城太守府中,张泓也早就开始战略部署了。

    昨夜的一场火实在是太大了,到了现在,便是张泓,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君侯。”

    见到王生来了,张泓连忙对王生行了一礼。

    “将军。”

    王生自然也是回礼了。

    “昨夜我听说深夜有人回城了。”

    王生轻轻点头,这事情也不是隐秘之事,况且王生也从来没有想着隐藏消息。

    “确实是我那个使者到了,昨夜见天色太晚,便没有搅扰将军,还请将军莫要计较。”

    张泓挥了挥手,显得很大度。

    “这倒没什么事情,君侯可以说那答案了罢?”

    王生轻轻点头,脸上有着笑容。

    “河间王答应了。”

    “答应了?”

    张泓脸上也露出喜色。

    “看来这次西征,倒是可以轻松一些了。”

    河间王答应了,那潼关这些异族人就出不去。

    瓮中捉鳖,以他手下的十万人,其中精锐五千,对这些异族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不过...恐怕将军得虚报一些人头了。”

    王生的这句话,让张泓愣了一下。

    “河间王有条件?”

    王生轻轻点头。

    “河间王不希望这死的人太多。”

    张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河间王看来真的是有异心。”

    张泓眼睛一转,问道:“那这件事情,我等可要告知陛下?”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这一切都得看将军的心思了。”

    张泓是西征军主帅,皇帝也召见了他几次。

    虽然张泓是因为他王生才捞到这个位置的,但难免皇帝与他说了特别的话。

    王生要是表达出对皇帝的不敬,再经过张泓的嘴,那可就有些不妙了。

    是故...

    王生选择打太极。

    现在的他,可说收服不了张泓这样的人。

    “昨夜的事情,将军也知道了,本侯看着事情是拖延不了的,今日本侯便带人马前去绞杀齐万年,将军可有推荐的人选?”

    王生要想张泓要人,并非是王生没人,而是王生要想张泓散发一个信号。

    这个功劳,我并不想独占。

    吃独食,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习惯。

    而王生也不是喜欢吃独食的人。

    分享,有时候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倒是有几个人选。”

    张泓马上便明白了王生的意思。

    他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将他麾下亲信推举出五人出来。

    王生没有选择拒绝。

    当日。

    王生领着三万人,便朝着湖县的方向去了。

    西征之事,也该了了。

第九十七章 唯一的失败者

    从郡城奔驰而出,已经是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了。

    王生暗自估计一番,以他们的速度,应该是走了快十里地了。

    所到之处,甚至可以聚拢到一些湖县的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在夜里逃过一劫的人。

    现在遇到王师之后,连忙聚拢过来,借着这些人的嘴,王生也算是真真正正的了解了昨夜发生了事情了。

    确实是与他想的一般。

    齐万年焚城,却不是屠城。

    将湖县的人口裹挟出去。

    从这一点来看,这齐万年倒还是有一些野心的。

    若是单纯的屠城,只能说这家伙是一个枭雄,狠辣。

    但想着带着人口回他的梁山,证明这家伙是一个不满足现状的人。

    这就有些厉害了。

    可惜。

    即便是齐万年再厉害,现在也只能是成为他王生的功劳。

    在河间王与王生眼中,这齐万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关键是...

    这条人命是轻松拿到,还是要费一些波折。

    再行十里地,便是到了湖县了。

    入目,是一片狼藉。

    残破的残垣断壁,上面也沾染着些许黑灰。

    偌大的城郭,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原本住着上万人的城池,一朝变成一片废墟。

    处地于此,便是王生也忍不住感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在一边,陆机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一路上冲东吴一路到洛阳,其中见过的凄惨场面也不少,也见过了不少的人间冷暖,但是,像是面前这种惨状的,倒是少见。

    残垣断壁陆机也见的多了,但是像面前这般彻底的残垣断壁,这般新的残垣断壁,给他的震惊,是来的更多了。

    四下,也开始出现了低沉的啜泣声。

    那些跟着王生到湖县的生还者,此时见到自己的家园变成了废墟,一时间心死莫大于哀。

    更有的人想着自己妻儿都被那些胡人抓去了,这心中的怒火,便更盛了几分。

    甚至不少人想要加入王生的队伍。

    面对这些群情激奋的人,王生也只能出言阻止。

    所谓天下大乱,对于那些勋贵人来说,对于那些下棋的人来说,天下再乱,与他们也没有多少关系。

    他们依然每天山珍海味,依然每日妻妾成群。

    唯一遭受苦难的,还是这些底层百姓。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是这样的。

    “本侯明白诸位的心意,但打仗,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人的任务,杀胡人,也是我们的职责,你们便好好在湖县罢。”

    说着,王生还分出一支千人队伍,暂时驻守在这废墟一般的湖县之中。

    “这些人可以保护你们,也可以帮你们恢复家园。”

    收心。

    是王生要做的事情。

    弘农郡现在被齐万年祸害了一遍,人是死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大半,现在也是百味交集,王生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些人中建立威望。

    这安民司毕竟是他的产业,如果他在弘农郡的声名不好,这安民司也很难继续开展下去。

    留下一千人之后,王生穿过湖县废墟。继续朝着前方进发。

    而前面,就是潼关了。

    在王生离潼关还是十多里地的时候,远处却是出现了一支游骑。

    这一支游骑不过百人,这人数虽然可观,但是在王生三万人面前,相当于是池塘里面的一滴水,根本算不了什么。

    缓缓靠近,这一支百人游骑也不抵抗,任由王生的军队如同一只巨兽一般将他们吞入腹中。

    少顷之后,才有士卒前来通报。

    “启禀将军,前面的是胡人的使者。”

    使者。

    这两个字倒是让王生愣了一下。

    齐万年这是要和他搞什么?

    王生心中稍稍有疑问,但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将那些人请过来。”

    “诺。”

    士卒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便有一个身穿锦服的异族人缓缓走上前来。

    他对着王生行了一礼,这礼节非是中原礼节,倒像是羌氐匈奴那边的礼节。

    在这个时候,王生也没有过分的要求这些礼仪了。

    王生直入主题。

    “你是使者?”

    那锦服大汉轻轻点头。

    “启禀将军,我是使者。”

    “谁的使者?”

    “郝度元将军的使者。”

    郝度元?

    王生再次愣住了。

    “难道不是齐万年的使者?”

    那使者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家大王,已经被汉人刺杀了,现在主事的,是郝度元将军。”

    这个使者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很是平静。

    而王生从他话中得到的信息就太多了。

    这说明齐万年的死,并非是正常死亡。

    很可能是因为兵变。

    也就是说,郝度元兵变,将齐万年杀了。

    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王生心中也感到十分荒谬。

    这齐万年如此枭雄,居然会被手下人造反了,这死法,还当真是窝囊。

    同时,王生对河间王也是深深忌惮起来了。

    从开始到结束,齐万年的命在一日之内就结束了。

    这河间王的势力在这支异族人军队里面的实力比他想得更加强大。

    甚至王生都可以做这样一个猜测。

    这个齐万年,说不定原本就是河间王扶持了。

    只是齐万年的翅膀硬了,所以...

    换一个代理人?

    王生心中思绪翻腾,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少变化。

    “看起来你家将军倒是厉害,他让你来,有何事要说?”

    那使者显得落落大方,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将军可认识广元侯的人?”

    广元侯?

    听到这使者的话,王生已经确定了。

    这郝度元的背后,必然是河间王!

    “本侯便是广元侯!”

    这使者已经有猜测了。

    传闻中的广元侯十分年轻,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确认身份之后,这个使者也是开口说话了。

    “既然阁下便是广元侯,那我便将我家将军的说与你听了:我家将军说了,他如今跟了河间王,便是将军,也不能随便对他动手,希望君侯对我家将军网开一面。”

    这话,说的还真是直白。

    还好王生在召见这人的时候将张泓带来的那五人支开了。

    不然这话要是给他们听去了,指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浪出来。

    “要我放了你家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需要齐万年的首级,还要有一些人头。”

    人头就是功劳。

    既然面前这个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王生要是藏着掖着得说,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

    王生害怕自己说话太隐晦了,面前这家伙还听不懂。

    “齐万年的尸体,自然是会给君侯的,至于人头,我家将军在明日下午将会派遣五千人前来攻打君侯,这五千人,便是我家将军的诚意。”

    所谓这五千人,恐怕就是齐万年的亲信罢。

    这些是郝度元收服不了的人。

    既然收服不了,那自然就是要铲除的了。

    而借助王生的手去铲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这个郝度元,心思也不纯啊!

    不过...

    王生还真的不得不钻入这个郝度元的算计里面。

    他确实是需要这五千个人头。

    其次...

    郝度元有要清理的人,王生也有。

    而且,借助这五千人,王生也可以起到一些练兵的效果。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了。

    这个使者传完消息之后,王生也很是大度的放他回去。

    使者离去之后,张泓麾下五人才得以回到王生身边。

    “将军,方才那人是?”

    “是河间王的使者,他邀我等一同合击齐万年军。”

    实话,王生自然是不会说的。

    “合击?”

    这五人听到王生的话,原本的怀疑,立马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吸引过去了。

    “可有说时间。”

    王生轻轻点头。

    “三日后。”

    王生自然是没有和河间王通气。但是三日时间,足够这郝度元撤出弘农郡了。

    要是这三天没撤出去,也只能说这个郝度元倒霉了。

    王生虽然不会对他狠下杀手,但是从他身上刮下来一块肉,那是再多难免的。

    对于功勋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

    王生亦是如此。

    得到了郝度元具体的口信,王生也没有朝着潼关方向去了。

    而是原地扎营。

    他现在要等着五千人头进账。

    若是这个郝度元敢放他鸽子的话,王生说不定会直接打上梁山的。

    连日赶路,士卒也没有得到几日休息,现在正是他们修整的好时机。

    同时此地远离弘农郡城,躲过了很多人的眼睛,王生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有家室的人与没家室的人区分开来。

    当然,在此地扎营,王生也是放出了十队斥候,前去探查消息。

    要是被偷营了,那才是笑话。

    这郝度元要送五千个人头给他,但要是他这五千个人头没本事拿到,反而是被重创,那就真的是一个笑话了。

    等待是很漫长的事情,但漫长的等待总是有尽头的。

    清晨十分,王生便得到远处斥候的消息了。

    有一支五千人的胡人骑兵在西面朝着营帐的方向来了。

    王生听到这个消息,将早已经演练好的战术实行下去了。

    到这个时候,陆机陆云,还有张泓麾下的五个校尉才明白为什么王生要做如此多拒马的原因。

    这是防备着这些异族人狗急跳墙。

    广元侯,果然是广元侯!

    当然,要是王生知道这些人是这样想的话,估计会被笑死。

    三万大军,顷刻间便从临时驻扎的营帐中撤出来。

    王生也到了营寨外了一座小土丘上。

    在雪地上站着有一段时间,王生终于是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

    西面,有一支骑兵缓缓靠近。

    若不是现在是冬日,那场面,定然是会激起一阵黄烟的。

    唏律律~

    马蹄声不断。

    营寨外一支驻守的诱饵军队。

    那胡人军队见到这一支军队,当即像是蝗虫一般蜂拥而至。

    他们昨日接到郝度元的消息,说有三千汉人从王生弘农郡城开拨,这是先锋部队。

    三千汉人,对上他五千精锐骑兵,是没有任何胜算可言的。

    尤其是湖县到潼关一带,基本上都是平原。

    至于这五千人之所以会听郝度元的话,自然也是因为郝度元有手腕了。

    郝度元虽然杀了齐万年,但并没有将齐万年的小儿子杀了。

    他便假名辅佐齐万年的小儿子,让齐万年的小儿子给他们下令。

    若是郝度元的命令,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听的。

    但若这个人是齐万年的继承人,以他们对齐万年的忠诚,便不能不做。

    更何况...

    三千人。

    也并非是应付不了。

    他们恐怕是没有想到,面对他们的,不是三千人,而是三万人。

    忠诚是一个好的品质,但这种品质也很容易比外人利用。

    若是这些人有先见之明,恐怕是不会出来的。

    一旦他们这五千精锐折损,齐万年的小儿子,也基本失去利用价值了。

    他的下场,不言而喻。

    可惜...

    齐万年身边的聪明人,还是太少了。

    五千骑兵轰然而动,而守在营寨中的三千人则是原地列阵。

    这样的画面,倒是让对面的骑兵稍稍愣了一下。

    但是...

    三千人,再如何列阵,也是很难挡住他们的。

    冲垮他!

    近了。

    更近了。

    五百米。

    三百米。

    突然,惨叫声响起。

    这不是对面的惨叫声,而是自己这边的惨叫声。

    向前奔驰的骏马万万没有想到面前居然是坑坑洼洼的一片,这坑坑洼洼里面,还有竹刺。

    这人与马一旦落入其中,算是死得透透的了。

    面前三千人朝着后面退了二十米,便将他们身后的拒马露了出来。

    陷阱!

    这是汉人的陷阱。

    但是,即便这些人都知道前面是陷阱,但也不得不一头栽下去。

    速度对于骑兵来说,是杀伐的利器,但也是阻碍他们停下来的最大因素。

    在空间不够的情况下,勒住缰绳,只会让自己被后面奔腾的马匹踩成碎肉。

    齐万年的骑兵硬着头皮的栽下去,再被拒马阻碍,用前面骑兵的生命,开出一条道路。

    近了。

    再近一点,便能将前面的汉人全杀了。

    但让他们绝望的是,四面八方,突然射出如同蝗虫一般的箭矢。

    嗖嗖嗖~

    这三千人?

    有这么多箭矢?

    到死,他们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在土丘上,看着这五千人的尸体,王生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

第九十八章 军功分配

    五千异族骑兵两人带马,全部化成战场上的尸体。

    即便是还有些出气的,也被守在营寨的三千士卒给补刀了。

    至于俘虏...

    不好意思,要收的俘虏也是有些价值的,这些人的唯一的价值,就是他们的首级。

    不过这些骑兵不是个人独杀的战绩,因此不能作为个人的战绩。

    但这对众人来说,也算是战功,只不过不是按照人头来算的,而是另外一种算法。

    军功,原本就是激励士兵冒生命危险参加战斗的奖励。

    主要有实际利益,也就是提升社会等级、获得物质利益等方面;以及精神刺激,也就是得到社会的高度评价、荣誉感等方面。

    法家著作《商君书》将此发挥得淋漓尽致。

    《商君书》鼓吹“壹教”,要求国家将所有的利益授予与舆论评价都集中到战争上:“富贵之门,必出于兵”、“死者不悔,生者务劝”、起居、饮食等日常生活的歌谣都要和战争有关,实现“民闻战而相贺”,甚至要做到“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

    春秋战国时代原来束缚社会成员的身份等级限制被打破,奴隶、平民都可以通过战场上的战功来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这对于参战的平民士兵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激励机制。

    比如公元前493年,晋国权臣赵鞅率领自己的私家军队在朝歌和齐军作战,在战前动员中,赵鞅宣布如果打了胜仗,上大夫可以获得一个县的赋税收入,下大夫可以获得一个郡(当时郡指边境地区的据点,小于县)的赋税收入,士可以获得土地,平民以及工商业者可以做官,奴隶可以获得自由。

    结果大获全胜。

    将这一政策发挥到极致的是秦国的商鞅变法。

    这次变法把秦国的20等爵位改造为彻底的军功爵位制,无论什么身份的人,只要有战功,在战场上斩得一个对方甲士的首级,就可以提升一级爵位。

    而国家规定的社会地位以及经济利益全都按照爵位来授予。

    爵位由低到高分为20等:

    与过去“士”相当的爵位分为4等,分别为“公士”、“上造”、“簪袅”、“不更”。

    与过去“大夫”相当的爵位分为5等,分别是“大夫”、“官大夫”、“公大夫”、“公乘”、“五大夫”。

    与过去“卿”相当的爵位分为9等,分别是“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

    与过去诸侯相当的爵位分为2等,分别是“关内侯”、“彻侯”。

    每晋升一级爵位,就由国家赐予耕地100亩、宅地9亩,并由国家分配给一名“庶子”,平时为主人耕种土地,战时随主人出征提供勤务。

    五大夫以上可以获得一定数量的“税邑”(划定某些地方入户上缴的赋税归其享用),彻侯和关内侯还可以得到封地,获得封地的赋税收入,但一般不得直接在封地进行统治。

    每一爵位都可以享受相应的社会特权,比如“不更”可以免除一般百姓必须承担的劳役,“公乘”具有出行时乘坐政府车辆的特权等等。

    平时衣、食、住、行,生、婚、丧、祭等各方面享用标准都按照爵位严格划分。

    有爵位者还可以出任一定级别的官职,比如第五级“大夫”以上就可以担任各级军官。

    有爵位者在犯罪的情况下,往往可以用“贬爵”来代替刑罚。

    而爵位也可以用来为自己的亲属免除官府奴隶的身份,用一级爵位可以赎取一个沦为奴隶的亲属的自由。

    秦国的《军爵律》对于战功的计算与赏赐做了详尽的规定。

    比如规定士兵在战场上斩得敌军普通士兵的首级,就可以免除全家的徭役和赋税。100人以下的作战编制单位如果能够斩敌33个首级,就计为“满功”,带队军官可以晋爵一级。

    大兵团在攻城战役中斩首8000级以上、在野战中斩首2000级以上,也计为“满功”,各级军官都晋爵一级,其中战功卓著者可以晋爵三级。

    从战国后期秦军几乎所向无敌的情况来看,这套激励机制还是相当有效的。

    到了秦末战争期间,各方基本都采用这套制度。

    刘邦的汉军在战争期间大量授予军功爵位,但是对这些有爵位者的社会评价和实际待遇已大大打了折扣,以至于刘邦在战争结束后特意要发布文告,要求各地政府尊重有爵位的退伍官兵。

    而他的儿子汉文帝刘恒接受文臣贾谊建议,允许百姓出粮买爵位来增加政府收入。

    后来的很多皇帝更进一步,经常为了某项政治目的而宣布“赐天下民爵一级”,甚至赐民爵二级、三级,人人有爵位也就等于是人人无爵位,爵位不再是什么激励的因素。

    以后各代不再有类似的普遍性的爵位制度。

    汉武帝为了推进对匈奴的战争,另行设计一套17级“武功爵”,名义上是奖赏作战勇敢的将士,但实际上却和原来的爵位一样可以卖钱。

    从低到高有“造士”、“闲舆士”、“良士”、“元戎士”、“官首”、“秉铎”、“千夫”、“乐卿”、“执戎”、“左庶长”、“军卫”等名目。

    秦汉以后由于社会所看重的是职官,再赏赐爵位没有激励意义。

    到了西晋,军功也分为两个作用。

    对于世家高门来说,军功是他向上一步的敲门砖。

    对于那些普通士卒来说,军功能够让他得到数量可观的钱粮,并且军功足够的话,甚至还可以免除税赋。

    此次战役斩杀五千骑兵,王生完全可以将人数提升到八千人。

    算是大功一件了。

    此次出来的士卒,基本上都能升一个等级。

    五千人死在面前,场面还是十分血腥的。

    取了这些人的左耳作为军功凭证,接着便是就地掩埋掉这些人的尸体了。

    大胜了一仗,士气也渐渐高涨起来了。

    原来孟观被齐万年的军队击溃,汉人士气还是有些低沉的。

    但是此一战之后,这士气又回来了。

    士气高涨确实是好事,但是王生在营帐之中,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张泓的五个校尉,更是时时的前来王生身边进言,希望乘胜追击。

    但王生做的就是等待。

    三日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王生等得起,但好像郝度元倒是急着走人。

    在剿灭这支五千人的骑兵不到两个时辰,那支百骑使者又来了。

    王生将他们领到营帐之中,这次,王生没有让张泓的五个校尉,还有陆机等人回避。

    众人皆在中军大帐中。

    “君侯。”

    那使者对着王生行了一礼,说道:“我家大王见齐万年军队惶惶不可终日,决定在今日与君侯进行合击,还请君侯出兵。”

    使者是原来的使者。

    但是他的身份,已经从郝度元的使者,‘变成’河间王的使者了。

    其中的变化,并非是无端而成的。

    这是王生有目的的设计。

    在昨日使者离去不远,王生便派刘勇奔马追赶。

    将今日他要说的话转呈过去了。

    当然。

    王生实际上并不知道这家伙今日要来的。

    王生还以为是三日之后,看起来,郝度元是真的想离开弘农郡了。

    前后被西征军与河间王的军队夹在中间,这种性命不掌握在手上的感觉,恐怕是不如何愉快的。

    “好!”

    这使者既然说出这种话了,王生也不拖延,当即拍手。

    “要我等何时进攻?”

    王生这句话问出来,便是张泓的五个校尉,还有陆机等人的呼吸也是急促起来了。

    面前的五千人,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开胃菜。

    他们想要更多的军功。

    军功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越多越好的。

    没人会嫌自己的军功太少了。

    “天黑之时。”

    王生知道天黑之时郝度元的人才能有序撤完。

    “好!”

    王生当即点头,旋即将使者送出中军大帐。

    片刻后折返回来。

    “方才的话,诸君也听过了,入夜时分,我军便开拨,王弥。”

    一边,身高八尺有余的王弥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末将在!”

    “着你领本部两千人,为先锋,攻打潼关。”

    两千人攻打潼关?

    王弥愣了一下。

    这不是送命吗?

    “怎么?不愿意?”

    王弥心中自然有许多迷惑,但有事做总比无事做来的好。

    他现在要是说怕了,这军中,谁还看得起他?

    再者说,主君总不至于害他。

    王弥当即摇头。

    “末将愿意。”

    “好!”

    王生轻轻点头,这个王弥,还是没有让他失望的。

    “陆机。”

    “末将在。”

    陆机也向前领命。

    “你领本部万人,在王弥之后出发。”

    “诺!”

    陆机脸上带着淡淡的喜色。

    在他看来,潼关那种险关,便是齐万年再不会守城,两千人要打下数万人的城池,还是难的。

    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王弥做炮灰消耗了城墙上的守城武器之后,便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与他来说,王生的这个布置,对他绝对是有利的。

    因此,陆机心中对王生还带着一些感激。

    “至于其他人,便跟本侯身侧,随时待命。”

    戴渊陆机车斜等人脸上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纷纷领命。

    为将者,首先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再者说,齐万年几万人,区区一万多人,是无法解决的。

    布置好今夜的战术之后,王生便让众人散去了。

    “刘勇。”

    “主君。”

    现在刘勇是成为王生的侍卫长了。

    地位,类似与曹操身边的典韦一般。

    虽然刘勇官职不显,但不管是陆机,还是王弥戴渊,都不敢将刘勇等闲视之。

    刘勇所到之处,带着的,便是王生的意志,也不由他们敢不重视了。

    “去将王弥叫过来。”

    “诺。”

    刘勇转头而去。

    “等一下。”

    “主君还有吩咐。”

    “将王弥交过来的时候,尽量隐秘一些。”

    刘勇愣了一下,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属下明白了。”

    刘勇离去之后,王生也静静等候起来了。

    说实话,将先锋之职给了王弥,也代表着王生要将首功给与王弥。

    现在的齐万年早已经死了。

    而潼关,在郝度元离去了之后,也势必是一座空城。

    便会有人,也很少很少。

    而齐万年的人头,便在潼关之中。

    王弥为先锋,便是将斩杀齐万年的功劳给了王弥。

    这个决定,也是王生想了许久之后做出来了。

    在王生麾下,现在有三派势力。

    一部分是原本从桃柳园出来的。

    但其中能出来称场面的,估计只有刘勇一人。

    另外一个便是以张宾,车斜,王弥,林朝为代表的了。

    他们没有背景,但能力出众。

    在王生得势之后追随过来的。

    最后一部分,也是王生现有实力最强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当然是陆机陆云了,当然还有被他们举荐过来的戴渊张韬朱源。

    陆机陆云皆已经成名。

    但更是如此,对王生来说便更加难以控制。

    陆机陆云都太强势了,以王生现在的资历,即便是手腕再好,要完全让他们两个人俯首听命,也不容易。

    甚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等王生再上一层的时候。

    或许,才是王生能够动用他们的时候。

    现在,王生不如将张宾王弥车斜培养起来。

    手下里面,一家独大从来都不是好事。

    王生的思索没有多久,王弥已经到了。

    对王生的召见,他也有些迷糊。

    不过想到自己为前锋的事情,王弥知道王生是有别的话要吩咐他的。

    “主君。”

    王弥对着王生行了一礼。

    王生轻轻点头,也是直入主题。

    “可知我为何让你为先锋?”

    王弥想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摇头。

    “不知。”

    “便是要将这个功劳送给你。”

    功劳?

    王弥脸上有难色。

    “可潼关有数万人驻守,我手下两千人,这如何是功劳。”

    王弥就差没说王生这是要让他送命了。

    “齐万年已经死了。”

    “谁死都一样...等一下?齐万年死了?”

    王弥顿时震惊起来了。

    “齐万年死了,而我,要你去将这个功劳拿回来。”

    “什么功劳?”

    “斩杀齐万年的功劳。”

    “方才主君不是说他已经死了?”王弥一脸迷惑。

    “他现在死了,但在众人眼中,他还活着,届时潼关是座空城,至于如何做,不用本侯再挑明了罢?”

    说完这些话,王生也沉默下来了。

    王弥轻轻点头。

    他可不是傻子。

    他明白王生的意思。

    “多谢主君。”

    王弥对着王生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缓缓退去。

    而王生,自然是泰然自若的的承受了这一礼。

    这礼,他受得起。

第九十九章 坦诚相待

    入夜。

    寒月东升而起。

    寒冬之夜,格外安静,但在王生驻扎的营地之中,却是另外的一副景象。

    三万人,如今已经在营地门前整装待发了。

    不过天公不作美。

    黑漆漆的夜里,此时飘着鹅毛一般的大雪,人只是站在雪中,只要一刻钟不动弹,恐怕就会变成雪人一个。

    呜呜呜~

    风似鬼哭狼嚎一般,呜呜的吹着。

    这种由脚底升到头顶的透心凉,是每个士卒都能感受到的。

    即便身上多穿了几层衣物,但还是抵挡不住冬日的酷寒。

    在这个时代,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就像是一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孩一般。

    无比的脆弱。

    王生看着前面瑟瑟发抖的士卒,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但战前动员,总是免不了了。

    “诸位将士在异乡,寒冬酷冷之日,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是忠诚,也是为了自己。”

    呜呜的风声,将王生的声音掩盖下去了不少,所以王生说话的时候也是尽量的大声一些。

    “不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时,不以马革裹尸为荣誉的将军,也不会是好将军,诸位为军功而来,所为的就是封妻荫子,如今功勋便在眼前,将胡人的人头提来,本侯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功!”

    ....

    虽然王生尽量简短,但是话到最终,免不得还是将这战前动员时间延长了。

    匆匆结束战前动员之后,王生抽出令牌,将他递给王弥。

    王弥对着王生行了一礼,马上带着手下两千人,奔赴战场了。

    潼关便在十里外。

    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时辰足以。

    考虑到现在下着大雪,但两个时辰,绝对是够的。

    王弥出发之后,王生台上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这才拔出另外一支令牌。

    “陆机听令。”

    “末将在。”

    陆机半跪下去,双手呈上。

    王生将令牌放在陆机手上,道:“启程罢。”

    “诺。”

    陆机麾下一万人,这架势,比王弥的两千人的气势可是要大上不少的。

    两刻钟之后,这一万人才消失在王生的视线范围之内。

    “其余士卒,回去休息,但要做好时刻听令的准备。”

    实际上,王生这句话是不用说出来的。

    这件事是绝对用不着他们的。

    不过...

    做戏,就是要做全套。

    王生很快也折返到中军大营里面。

    今夜他准备是早睡的,不过想了一下,还是没有。

    作为读书人,王生随军是带了一箱子的书过来的。

    此时挑灯看书,破有些意蕴,不禁让王生想到关二爷。

    当关二爷每每被人问起在读什么书的时候,都会说:“我读的是春秋!”

    这个格调,就有些高了。

    中军大帐外刮着寒风,大帐内则是相对平静,厚实的牛皮帐篷,似乎也将外面的风雪阻挡住了。

    加上大帐中闪着红光的炭火,将大帐中的温度也提高了几度。

    裹着一层被褥,挑灯夜读倒也不失为一大乐事。

    当然,如果现在有红袖在侧,为他添香,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婉如玉,十日又十日,这让尝禁果未久的王生也难忍心中悸动。

    深夜时分,刘勇却是将头探进来了。

    “主君,张先生求见。”

    这个所谓的张先生,指的当然就是张宾了。

    在这个时候张宾要见他。

    王生愣了一下,旋即轻轻点头。

    “让他进来罢。”

    刘勇刚要转身后退,王生再说了一句话。

    “另外,准备一壶烧酒。”

    夜中饮酒。

    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王生知道,张宾到此,这谈话估计不会短的。

    很快,张宾的人也到了。

    “坐。”

    王生比了一个手势,张宾坐下之后,刘勇也提了一壶酒过来,放在两人中间的火盆中。

    冷冽的酒液,原本便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在火盆的加热下,香味是直接扩散起来了。

    只是呼吸一口空气,里面都是带着酒的清香。

    “先生现在到此处来寻本侯,可是有事?”

    张宾将冻得有些通红的手放在火盆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君侯今日让王弥去做先锋,恐怕...”

    王生挥了挥手,止住了张宾后面要说的话。

    “先生的意思是,这个功劳不该给王弥?”

    张宾轻轻点头。

    “王弥不过游侠出身,君侯太看重他了。”

    王生没有直接驳斥张宾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那先生以为,这个功劳该给谁?”

    军营中,张宾与林朝都是知道事情大概的。

    王生要做的事情,也瞒不住张宾。

    当然,从一开始,王生也没想着要瞒住张宾。

    林朝是杀手,杀手从来都是话少的,碎嘴的杀手虽然有,但死的也快。

    而张宾更是有自己的想法,王生不让他说出去的消息,他也不会擅自将消息说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王生之前要将使者的任务交给张宾与林朝的原因。

    “依在下愚见,首功应该给陆机。”

    王生眼睛闪了闪,问道:“为何?”

    “朝堂之中,君侯可依仗着何人?”

    “陛下。”王生不假思索。

    “除了陛下呢?”

    张宾的这句话倒是让王生愣了一下。

    “无人。”

    确实没人。

    便是东海王,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真到了王生生死存亡之际,这些人是依仗不了的。

    “陆机吴国人,在朝中素来被排挤,君侯若是将此功与他,陛下说不定会让他入尚书台。”

    “这有与本侯何干?”

    张宾重重摇头,道:“与君侯当然有很大的干系,陆机在朝中根基浅薄,君侯有恩与他,他自然会援手君侯的,届时,君侯也不至于在朝中孤立无援了。”

    张宾的想法却是有些道理。

    以陆机的能力,若是真的有机会发挥他的能力的话,说不定成就不会低。

    张宾看人很准。

    他觉得陆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会成为王生的盟友。

    但王生是将陆机当做属下看待的。

    况且。

    陆机在朝堂中确实是关系浅薄,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关系。

    之前,陆机便是金谷二十四友之一,与平原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与下野的张华,也是存在一些关系的。

    陆机虽然为吴国人,但这些年来,在洛阳也不是白混的。

    最关键的是,司马遹要王生做的就是孤臣,如何会给王生在朝堂中找依仗?

    张宾的想法很好。

    但就是太好了。

    “陆机若是再厉害一些,恐怕便会成为下一个赵王了。”

    听到王生这句话,张宾倒是沉默下来了。

    “只是,王弥,不一定可以造就。”

    在张宾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王弥横竖不过是武夫罢了,能有什么成就?

    但是王生只是摇头。

    张宾作为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是有历史局限性的。

    王生以未来人的目光看着这一切,自然知道,王弥并非是纯粹的武夫。

    他的才能,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

    当然,这些话,王生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王弥可不可以造就,暂且不谈,与其有一个未来的敌人,我还是希望陆机先安稳住。”

    张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很是安静。

    在这个时候,火盆上的酒壶却是鼓鼓吱吱的发着酒水沸腾的声音。

    一时间,中军大帐中的酒香味就更甚了。

    “来,喝酒。”

    取来两个酒樽,王生分别给两个黑色酒樽倒满酒液,并将其中一个酒樽递到张宾面前。

    拿起桌塌上的酒樽,王生轻轻抿了一口水,小声的呻吟一声。

    眨巴一下嘴巴,王生突然说道:“先生可知我?”

    王生这个问题,让张宾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君侯此言何意?”

    “便是此意。”王生目光炯炯的盯着张宾。

    或许是王生的目光太过于炽热了,导致张宾不敢与王生这一双冒着火的眼睛对视,而是低下头去。

    良久。

    张宾才将头抬起来。

    “不知。”

    这个答案,即出乎了王生的意料,却又在王生的意料之中。

    话虽然矛盾,但却不冲突。

    因为这是从两方面来看的。

    将自己将来托付在王生身上,要说张宾不懂王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性命托付在自己完全不懂的人的身上。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

    王生的想法跳脱,时常让张宾接受不了,譬如现在,这也是张宾说他不懂王生的原因。

    “那先生知我几分?”

    张宾看着酒樽中冒着腾腾酒气的酒液。

    似乎是仔细斟酌了之后,王生才答道:“或许不足三分。”

    “那便说三分的事情。”

    张宾看着王生一眼,道:“君侯胸有大志。”

    王生轻轻点头。

    这一点不难看出来。

    “还有呢?”

    张宾没有思索,再说道:“君侯体恤百姓。”

    这一点,或许也有。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青年,秉持的当然是人人平等的观念。

    当然王生自己也知道,步子大了会扯到蛋。

    往前看,穿越者王莽的下场,历历在目,再往前者,纣王失国也是教训。

    而往后看,隋炀帝杨广可是后世耳熟能详的例子了。

    在什么时代背景下,便要用什么制度,什么思想,什么方法。

    除非社会结构变化或者生产力关系发生变化了。

    否则...

    一切免谈。

    “或许有之,还有呢?”

    张宾想了一下,再说道:“君侯理智,或许说,有些冷血。”

    确实。

    这一点,便是王生也感受到了。

    “还有呢?”

    张宾摇头。

    “其他的,在下便不知道了。”

    王生哈哈一下,将仍旧滚烫的酒液倒入嘴中。

    “啊!”

    王生大呼一声:“爽快!”

    这酒可是烧酒,一碗下去,两朵红云已经是飘在王生脸颊上了。

    “本侯告诉你,本侯同时还是极度自私之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不想张宾却是摇头。

    “君侯不是魏武帝。”

    “那我便是宣帝了。”

    王生此话一出,中军大帐中落针可闻。

    鼓鼓沸腾的酒水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君侯醉了。”

    “本侯千杯不醉,区区一杯烧酒,如何会醉?”

    王生再给自己的酒樽倒满酒液。

    “如何,现在知晓本侯何许人也了罢?”

    “君侯是强人。”

    “更是居心叵测之人,更是不忠不义之人。”

    王生说了这句话,倒是让张宾不好接话了。

    “君侯今日说这么多胡话,为何?”

    张宾感觉到自己的屁股有些滚烫了。

    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说实在的,他想走了。

    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张宾知道,他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正如广元侯所言。

    他是一个冷血的人。

    冷血之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非是胡话,而是真心话,本侯将一颗真心,放在先生面前,供先生把玩。”

    “张宾何德何能。”

    王生自然知道张宾这样的人,是很难改变想法的。

    但他也不着急。

    “先生以为如今局势如何?”

    “局势虽然糜烂,但若是陛下处理得当,未必不是汉之汉景帝,汉武帝。”

    王生摇头。

    “陛下永远成不了汉景帝,汉武帝。”

    王生直接挑明了。

    “如今天下动荡,西面河间王养寇自重,如今常备军十数万人,军费无数,朝堂负荷沉重,南面常山王心怀鬼胎,颍川齐王不服之心,更是昭然若揭,至于朝堂之中,琅琊王氏有自己的心思,赵王成都王更是有野心之人,而平原王,是想避世的王侯,另外的诸如琅琊王东海王,又有哪一个是静得下心来的呢?”

    说到最后,王生也是叹出一口气来了。

    “天下局势混乱,便是陛下有大才,胜了齐王,收了河间王,常山王,让赵王成都王俯首听命,还有异族人觊觎在侧,江东吴人亦是不安分,一旦如魏文帝魏明帝一般早崩,王朝基业便毁于一旦,更逞论,不管是齐王,河间王,常山王,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但陛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张宾同样眼神灼灼。

    “陛下的希望是最大的,隐患同样也是最大的,陛下做了几年的太子,但根基,已经散了,不管是裴頠还是张华,他皆不用,反而是用世家,用宗亲,以两者势力互相钳制,掌握朝堂,但世家狡猾,王侯龌龊,陛下对付不了那些乱臣贼子的。”

    “如此的话,若是有君侯援手,陛下定能渡过难关。”

    “有道是奸臣易做,忠臣难当,以我一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小了。”

    张宾沉默下来了。

    “是故,君侯今日这番话,是摊牌?探明张宾心中所想为何?”

    “在本侯麾下,王弥可以不表明态度,陆机可以不表明态度,但你必须要表明态度,你是本侯的智囊,是脑子,若是两个脑子想的事情不是一样的,那这个脑子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张宾沉思良久,他的双手揪在一起。

    他抬头望了王生三次,然而三次低下头去。

    王生知道他在进行天人交战。

    王生很有耐心。

    一刻钟。

    兴许也是一个时辰。

    张宾突然起身,此时他脸上有坚毅之色。

    “张宾愿助主公,只是希望主公若是成势,定要善待天下百姓。”

    王生满脸喜色,起身将张宾扶了起来。

    “这是自然的事情。”

    王生拉着张宾的手,将整壶酒都喝完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千里马因伯乐而成名,而为臣者,想的如何不是青史留名?

    王生给了张宾这个机会,或者说念想。

    两人本来就是有利益趋同之处的。

    夜深。

    两人促膝而谈,到了夜极深之后,抵足而眠。

    张宾,是王生基本盘中最重要的一环,而现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王生做事,也不需要在张宾这样的聪明人面前遮遮掩掩了。

    ....

    于此同时,深夜,王弥率领两千士卒,大破潼关,杀敌三千人,斩齐万年及其家眷数百人,为西征首功之臣。

第一百章 洛阳事

    除夕,洛阳。

    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此时的洛阳便沉浸在一片欢庆之中。

    岁除,是岁末除旧布新的日子。

    除夕,即岁除之夜,它与岁首首尾相连。旧岁至此夕而除,第二天就换新岁了,故俗以为除夕。

    除夕作为年尾的节日,源自上古时代岁末除旧布新、祭祀祖先风俗。

    最早提及“除夕”这一名称的,是西晋周处撰著的地方风物志《风土记》。

    后又称除夕的前一天为小除,即小年夜;除夕为大除,即大年夜。

    另据《吕氏春秋·季冬记》中说,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每年将尽的时候要举行“大傩”的仪式,击鼓驱逐疫疠之鬼据说这也是当时“除夕”节令的习俗之一。

    除夕通常会被称为大年三十,但是其实由于阴历历法的原因,除夕的日期可能是十二月三十,也可能是十二月廿九,但不论如何,它都是阴历年的末尾。

    关于除夕,还有两个有趣的故事,一个是夕的传说,另外一个则是七郎射夕。

    在童话传说中古代有一只四角四足的恶兽——夕,因冬季大雪覆盖而短缺了食物常到附近的村庄里去找吃的,因其身体庞大、脾气暴躁、凶猛异常,给村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每到腊月底,人们都整理衣物扶老携幼,到附近的竹林里躲避夕。

    夕的传说是夕害怕红布,和爆炸的声音。所以有了挂红布,放爆竹的习俗。

    七郎射夕说的是有个叫七郎的猎人,力大无穷,箭射得特别好,喂的狗也非常厉害,任何猛兽都敢去斗。

    七郎见百姓被“夕”害苦了,就想除掉他。他带着狗到处找“夕”,找来找去始终没有找到。

    原来“夕”白天不出来,太阳落山后它才出来害人,半夜后又不见了,也没人晓得它住在哪儿。

    七郎找“夕”找了一年,这天已是腊月三十,他来到一个镇上,见人们都在欢欢喜喜准备过年,心想,这个镇大,人多,姑娘也多,说不定“夕”要来。

    他就找镇上的人们准备商量,说“夕”最怕响声,叫大家天黑了不要睡觉。多找些敲得响的东西放在家里,一有动静就使劲敲,好把“夕”吓出来除掉。

    这天晚上“夕”果然来了,他刚闯进一户人家就被发现了。这家人马上敲起了盆盆罐罐,这家一敲,整个镇子也跟着敲起来了。

    “夕”吓得四处乱跑,结果被七郎看见了。

    七郎放出猎狗去咬他,“夕”就跟七郎和狗打了起来。

    人们一听外头杀起来了,都拿起东西敲得震天响。

    这时“夕”有点斗不过,想逃跑了事,哪晓得后腿被猎狗咬着不放。七郎趁机开弓猛射,一箭就把“夕”射死了。

    从那以后,人们就把腊月三十叫“除夕”。

    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守岁、放火炮,表示驱除不祥、迎接幸福祥瑞。

    故事或许不可考了,但放爆竹与贴红布的习惯,却是延续下来了。

    不过守岁,却是在南北朝才开始兴起的,现在人们还没有守夜的习俗。

    家家都在吃着团圆饭,而各地的郡守主官,王侯封吏,大多也到了洛阳向皇帝庆贺。

    而皇帝则是祭天、祭祖活动,还有官方的农业庆祝活动,希望一整年都能够五谷丰收,正式新春礼仪为团拜礼仪等等等。

    到入夜之时,便是皇宫,也彻底热闹起来了。

    “大傩“仪式,正式开始。

    所谓“大傩“,便是秦汉魏晋于腊日前一日,民间击鼓驱除疫鬼,称为“逐除“。

    宫禁之中,则集童子百余人为伥子,以中黄门装扮方相及十二兽,张大声势以驱除之,称为“大傩“。

    又称“逐疫“。

    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疫。

    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百二十人为伥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

    方相氏黄金四目,披着熊皮,穿着玄衣朱裳,手上执戈以恶鬼于禁中,

    方相氏与十二兽跳舞。

    方相氏与怅子欢呼,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端门。

    门外驺骑传炬出宫,司马阙门门外五营骑士传火弃洛水中。

    颛顼氏有三子,生而亡去为疫鬼。

    一居江水,是为虐鬼;一居若水,是为罔两域鬼;一居人宫室区隅,善惊人小儿。

    方相帅百隶及童子,以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谷播酒之。

    方相,驱疫辟邪之神。

    大傩之后,除夕之日的习俗,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太极殿中,帝国皇帝司马遹跪坐在书塌前,在他面前,文书堆砌如山,这个高度,甚至可以将他的头都淹没了。

    而在书塌边,依然堆砌着如山一般的奏章准备他的批阅。

    在做皇帝之前,司马遹的想法是,做皇帝是十分逍遥的。

    但是他现在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做皇帝太难了。

    而做昏君容易。

    尤其是因为司马遹喜欢掌控全局的关系,重要的事情,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导致他一天到晚,都在批改奏折。

    原本他身体就有些虚弱,现在这连日连夜的批改奏章,人都是以肉眼速度可见的消瘦下去了。

    “陛下,茂王求见。”

    就在皇帝司马遹在头晕脑胀的时候,守殿的內官却是开口说话了。

    “让他进来罢。”

    “诺。”

    守殿內官缓缓而退,取而代之的,是茂王司马略。

    司马略身穿王袍,脸上却是有忧色。

    “陛下,颍川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颍川?

    一听到是齐王的消息,司马遹脑子里面的困顿顿时一扫而空,重新变得精神起来了。

    “是何消息?”

    司马略深深看了皇帝司马遹一眼,缓缓说道:“齐王要进京。”

    齐王进京?

    司马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不敢置信。

    “齐王欲入洛阳?”

    司马略轻轻点头。

    “陛下,臣下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司马遹思索一番,倒是没有发表声明看法,只是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了。

    “齐王入京,不管他有什么想法,但对朕来说,绝对是好事。”

    洛阳,可是他的地盘!

    这一次,他定然叫齐王有来无回!

    知道了这个消息,司马遹倒是一扫阴霾,心情反而是通畅起来了。

    但司马略的神情,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十分紧张的。

    这个齐王。

    恐怕不是独自入洛的。

    他会带人过来。

    很多人。

    他入洛,总不可能是来找死的。

第一百零一章 眺望洛阳

    司马略几度张开嘴,但要吐出来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皇帝司马遹可是看得出茂王司马略脸上的挣扎之色。

    “放心,这洛阳,毕竟是朕的地方,齐皇叔来了,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

    “但朝中大臣,乃至与有些藩王,都是与齐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的,齐王若是敢回洛,那定然是有他的依仗的,这一点,陛下不得不防。”

    司马遹再次点头。

    “齐皇叔的事情,朕知道得不比你少,他若是来洛阳,若是安稳的话,朕定然给他富贵,但若是不知好歹的话,朕也绝对不姑息。”

    “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你下去罢。”

    司马略迟疑片刻,还是轻轻点头,道:“诺。”

    既然陛下如此镇定,他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司马略下去之后,皇帝的双眼顿时变得深邃起来了。

    齐王。

    作为他心中的头号敌人,要说司马遹不重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王入洛。

    在司马遹心中,这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皇叔,齐王看起来很冲动,但实际上粗中有细,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在心中司马遹甚至是怀疑他的这个皇叔是想要迷惑他,是故才在洛阳搞出了要回洛的传言。

    实际上,不过是要给他自己争取时间罢了。

    围魏救赵,以为朕看不出来?

    哎~

    司马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可惜。

    可惜他现在可以相信的人太少了。

    就连这些政事,他都不愿意托付下去。

    不过...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

    司马遹觉得还是把这些事情交给尚书台处置。

    只是这样一来,他手上的权力,都要分散下去了,这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待西征结束后,看广元侯有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

    不知不觉之间,王生已经是成为司马遹心中的百科全书了。

    不懂...就问。

    感慨之后,皇帝再次伏案,今天的奏章,还是得批改的。

    .......

    雄伟的太极殿后,是气势同样恢弘的显阳殿。

    而显阳殿是皇后的住所。

    除夕之夜,帝后久违的一起吃了团圆饭,但是今夜,却依然是皇帝在太极殿,她在显阳殿。

    这做了皇后,倒像是在守寡一般。

    有时候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偶尔会在王惠风的脑子里面闪现出来。

    此时夜渐深了,但是显阳殿偏殿之中,灯火依然通明。

    灯座与火盆上的灯光,加上殿中的夜明珠一类的照明物质的掩映下,这偏殿倒还是亮敞。

    此时偏殿之中,有四人。

    两人对立而坐,两人分别站在那坐着的两个人的身后。

    对立而坐的两个女子,皆是风华绝貌之美女子。

    主位的女子背依着装饰淡雅的炕头,身穿后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量苗条,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只是在这笑容里面,多是带着打趣,多是苦笑,在劳累了一日之后,王惠风脸上渐渐也露出了倦色。

    客座上的女子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发簪,身穿蜜合色的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坎肩儿,葱黄绫子棉裙:一色儿半新不旧的,看去不见奢华,惟觉雅淡。

    两人对立而坐,倒是各有各的特点。

    至于身后的幽兰宫女与碧玉,都是姿色上等的美人。

    人是群体动物,都是要找些事情做的。

    但是事情从结果来分可以分成两种:好事情与坏事情。

    从自己的意愿来分,同样也可以分成两种:快乐的事情与烦躁的事情。

    今日的主持的各种除夕礼仪,招待洛阳贵妇,很多事情,都不是王惠风喜欢的。

    而与广平公主司马骧待在一起,却是能使她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原因倒是很简单。

    王惠风原本就是清淡的性格,对这些权谋之事也不上心,对尔虞我诈更是畏之如虎。

    洛阳贵妇,一般年纪都比她大,辈分也比她高。

    她为皇后,母仪天下,便是辈分再低,也是最为尊贵的。

    但对于那些辈分高的,有些事情她却是不好说的。

    加之有些是性格不合,要想打成一片,这难度又要再高上一层了。

    身在后位,便是身不由己的。

    家族养育她到这个年纪,她身在后位,自然是要为家族计算的。

    而自己的夫君是皇帝,她也难免要想着为司马遹分忧。

    恐怕...

    这才是王惠风痛苦的根源。

    有些人的痛苦,并非是来源于自己的痛苦,而是来源于为别人想的太多的痛苦。

    “皇后还是快些歇息罢了,这一日你不觉得累了,骧儿倒是觉得累了。”

    王惠风轻轻摇头。

    “也就是今日的事情多了一些,不过也不碍事,倒是想听听你说一些故事,那些故事,可有趣得很。”

    王生可是给广平公主说了不少的故事的。

    那些故事。

    大多是感性故事,最是让女人落泪了。

    “可是天色已晚了。”

    “你讲便是了。”

    广平公主脸上还是有些勉强之色,她目光飘向王惠风的肚子上面。

    这前几天前,王惠风才被检查出来有喜了。

    这要是熬夜了。

    恐怕对着腹中的胎儿也不甚好。

    不过皇后如此坚持,广平公主也只好讲下去了。

    前面他已经讲了不少故事了,现在便拿起她的杀手锏。

    白蛇传!

    当初王生给她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可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初恨不得将法海这个秃驴处之而后快。

    没想到当初的听故事的人,现在变成了讲故事的人了。

    想到心中的那个人儿,广平公主心中也是荡起来了。

    深夜。

    显阳殿偏殿,广平公主声情并茂的讲着白蛇传的故事。

    传说在江南等地。

    白素贞是千年修炼的蛇妖,为了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与小青化为人形欲报恩,白素贞施展法力,巧施妙计与许仙相识,并嫁与他。

    婚后金山寺和尚法海对许仙讲白素贞乃蛇妖,许仙将信将疑.....

    白蛇传的故事很长,一夜不见得讲得完。

    月牙儿高升,王惠风打了一个哈欠,白皙小手揉了揉有些酸痒的眼睛。

    “这些故事,都是谁告诉你的?”

    司马骧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牙齿。

    “骧儿看书看出来的。”

    王惠风可不这样想。

    “我看书看得可是比你多的,我如何没看到这种故事?再者说,便是你说的那个女郎织女,嫦娥奔月的故事,我虽然有在典籍上看过一些,但却没有具体的故事。”

    言外之意,这些都是编的。

    广平公主笑了笑,脸上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恐怕是广元侯罢?”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

    “那家伙,就是会一些偏门的东西,不见得是本事。”

    “但你才喜欢罢。”

    看着广平公主活泼的模样,有时候,她也是羡慕的紧。

    高位,不代表快乐,也不代表有自由。

    “罢了,剩下的故事,明日再与我讲来罢。”

    其实王惠风想要留广平公主一起留宿的,但是想了一下,她还是把这个念头给抛去了。

    “待广元侯回来,本宫会快些让你与广元侯成婚的。”

    其他话还好,但一涉及到王生,广平公主的脸就像是烧得火热的铁块一般,红润滚烫还冒着烟尘。

    更是一句话都不敢与王惠风说,随后逃一般的告罪离开了显阳殿偏殿。

    看着司马骧的背影,王惠风轻轻摇头。

    幽兰宫女则是连忙将皇后搀扶起来了。

    夜静谧,但许多人心中,却是静不下来。

    ....

    赵王府中,便是在深夜,依旧有琴瑟之声传来,可容下百人的大堂之中,有美姬翩翩起舞。

    赵王世子司马荂坐在下首主位,在他后面,则依次坐着孙秀张林。

    而在右侧,只是坐着一个人。

    此人的年纪与司马荂差不多,但比之风韵,似乎要更甚一筹,模样也要好看得多,正是齐王世子淮陵侯司马超。

    齐王世子与赵王在这深夜聚会,这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在寻常时间聚会,当然是因为寻常时间不便了。

    也就是说,齐王世子司马超,是隐秘前来的。

    不过...

    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来,这个赵王是真的头铁。

    你说你与齐王世子相会也就算了。

    最起码隐秘一些才是。

    以为深夜举行宴会就没有眼睛盯着你看了?

    “方才你说,齐王要回洛?”

    淮陵侯司马超轻轻点头。

    “父王确实要回洛。”

    司马超与司马伦的辈分可是差了足足三辈的。

    如果是直系的话,那就是祖孙辈的人了。

    因此在称谓上,司马超尽量使用尊称。

    “可有把握?”

    这些日子来,赵王与齐王的人可是时常往来的。

    当然,都是私密的往来。

    他自认为在赵王府中,他做的事情,是绝对隐秘的。

    便是这个消息给皇帝知道了,以他的辈分,他还不信皇帝敢拿他如何!

    赵王从来都是胆子大的人。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可能赵王离成功,只是差了一些能力而已。

    “这个...父王本来就是回洛来赞拜陛下的,何来把握之说。”

    莫说皇帝司马遹不信了,便是赵王司马伦,同样也是不信的。

    “便是本王,齐王也不愿将真相与我道来,莫非还将本王当做是外人?”

    司马伦老脸一般,便是淮陵侯司马超,整个人也是坐直起来了。

    “赵王息怒,我父王自然是将大王当做是自己人的,只是,这个消息,莫说是大王,便是晚辈,也是只知道这个的。”

    司马伦看着司马超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也不好深追下去了。

    “那齐王与你来见本王,所谓何事?”

    “父王自知与陛下不和,希望大王代为缓和,大家都是司马家的人,一家人,没有说不开的事情。”

    言和?

    赵王愣了一下。

    “还有呢?”

    “父王还找来了许多美人,还有珠宝财富,供大王打点一二。”

    所谓打点,自然是没有的,这就是给赵王的好处。

    奴仆接过淮陵侯司马超手上的文书,上面可观的数字,还是让司马伦眼睛发亮。

    “好说,好说,都是一家人,不出一家门,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开的。”

    好处够了。

    什么事情都能做。

    但做不做得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齐王世子推辞了赵王留客,隐秘出了赵王府了。

    司马超离去未久,赵王脸上的笑容却也是渐渐消失了。

    “诸位,如何看?”

    宴会之中,孙秀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孙秀倒是第一个起来说话了。

    “大王,此事难看,齐王或许真的想要与陛下讲和,也或许是暗度陈仓。”

    赵王轻轻摇头。

    “不管齐王是如何想的,今天这个消息,要给陛下传过去。”

    原来赵王之所以敢大张旗鼓的深夜宴请齐王世子,并非是他胆子大或者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尊贵,高枕无忧。

    而是一开始到现在。

    他都是皇帝司马遹的眼睛。

    齐王与司马遹之间。

    明眼人都会做出选择。

    尤其是现在赵王急需要皇帝的信任。

    尚书台掌权的感觉,让赵王痴迷,让他癫狂,这种不可自拔的痴迷感,让他沉醉。

    “齐王啊齐王,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样出来。”

    另外一边,齐王世子司马超出了赵王府,上了牛车之后,脸上的笑容早也收敛下去了。

    他深深看了雄伟奢华的赵王府,对着前面驱车的车夫说道:“回去罢。”

    父王说的果然没错。

    洛阳里面的人,是一个能信的都没有的。

    这个赵王,看似是想要和他合作,但是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在他嘴里套出消息。

    赵王是陛下的人。

    司马超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

    既然无法从赵王这边下手,那要从哪边下手呢?

    成都王?

    不可能。

    成都王只会比赵王更加坚决,恐怕连这样宴会的事情都没有了。

    平原王?

    或许有之。

    但...

    司马超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把心一横。

    平原王,或许可为助力!

    ....

    洛阳的事情,有洛阳的人心烦。

    远在弘农郡的王生,终于是达到了潼关。

    时隔一个多月,弘农郡重新被汉人掌握,但与之前相比,弘农郡却像是把人打劫了一般。

    当然事实上,这弘农郡确实是被人打劫了。

    原本几十万人,现在恐怕只剩下十几万人了。

    战争。

    是最损耗人口的运动。

    这弘农郡要恢复之前的生机,没有几十年,恐怕是不行的了。

    潼关城头,王生目光却不在弘农郡。

    他在眺望洛阳!

    他看的,是整个天下!

第一百零三章 王生回洛(上)

    之后的五天里面,西征军都在清理弘农郡内还尚未撤走齐万年残军。

    五天的清理下来,确实多了一千多个人头。

    这就是个人的功勋了。

    至于郝度元还有马兰羌卢水胡的人,早早的便走了。

    这一点,是约定好的事情。

    而河间王在结束围观之后,也纷纷撤回长安了。

    倒是让陆机等人颇为叹息。

    尤其是陆机,他原本以为攻伐潼关的首功是他的,结果不想齐万年军队里面出现了内讧,居然弃城逃跑了,这个功劳,给了一个游侠!

    这让他这几天的饭量都不如何好,整个人看起来都要消瘦不少。

    这五天里面,王生都是动用士卒去修缮湖县城池,并且将多余的粮草发放下去,给那些百姓做过冬的粮草。

    张泓负责清理异族人,王生则更注重民生。

    相对的,王生的声望在百姓中自然是更高的。

    原因很简单。

    不论是谁,卖相好的,人都喜欢。

    王生的卖相可比张泓好太多了,尤其他是读书人,与皇帝还有关系,张泓的形象则是一个将军形象。

    将军多是不怒自威。

    尤其是在多年战乱后,当兵的声望可不是多好的。

    也不是说没有爱民如子的将军,实在是这种将军很少,到了维持自己军队正常运转的时刻,不得已向百姓开刀的将军也大有人在。

    在弘农郡建立了好名声,恐怕就是王生的意外之喜了。

    名声这个东西是很奇妙的。

    平时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用处,但王生却是知道,名声或许是现在他能够轻易获得的最重要的资源。

    像是兵权那些东西,王生是不容易获得的。

    但是名声这些东西,王生只要是努力做,还是有的。

    而且这个时代都是爱惜羽毛的,没有人会指责王生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有了名声之后,很多事情都可以很容易做好了。

    譬如王生在弘农郡的安民司,原本有的一些阻碍,现在也几乎消失了。

    这是最显而易见的好处,而更大的好处,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

    往前看,刘备正是因为有好名声,才能从织席贩履之辈一转成为汉昭烈帝。

    当然其中也有他中山靖王之后的原因,但是彼时,汉之宗亲,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名声很重要,而如何去用,那就更重要了。

    五天的时间内,也足够张泓将几处异族残兵清除干净了。

    剩下的人躲在华山里面,华山乃是五岳之一,藏个几百人,要是想把里面的人找出来的话,那就太难了。

    不仅要耗费巨大的人力,还会耗费巨大的物力与时间。

    是故张泓也就适可而止了。

    不过...

    就算张泓能够把华山里面的异族残兵全部清除,王生也是不会这样做的。

    河间王有他养寇自重的方法,王生同样要找一个理由安排一些人留在弘农郡。

    华山里面的异族残兵就是一个很好的驻兵理由。

    西征事情匆匆,王生留下车斜,但害怕车斜一人无法将局势掌控住,他便又将张宾暂时留在湖县。

    王生可是知道了,那些在华山避难的弘农杨氏的人,前日可是从华山中走出来了。

    虽然现在弘农杨氏是伤上加伤,但这弘农郡毕竟是他的地盘,积威还是有的。

    加之姜都是老的辣,以车斜的性子,恐怕对付不了这些人。

    但若是加上张宾,那就没问题了。

    张宾虽然在王生面前表现得不如何出色,但那是因为王生的思维逻辑与他不是一个时代的。

    同时,两人脑子里面的知识量也不是在一个层次了。

    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比之西晋的文人,可能一天接受的知识,是他们一个月接受的知识那么多。

    话虽然有些夸张,但道理便是这个。

    当然,这也不是说这个时代的人不行。

    在计谋方面,在为人处世方面,王生都是不如张宾的。

    王生胜过张宾的,恐怕只有大局观。

    我知道谁强,我知道谁弱,我知道谁的性格如何。

    也就是如刘邦一般,韩信强,我用韩信,张良聪明,我用张良。

    道理是一样的。

    王生是用人强,只这一点,便够了。

    第六日,大军启程。

    这是西征军回洛的队伍。

    原本带来的十二万人,现在回去的,可能只有九万。

    其中最失意的,可能就是孟观了。

    他虽然有一些功劳,但手下的兵都打没了。

    这其中还有赵王的三千私军。

    这事情该如何交代,便是孟观心里也有些烦躁。

    他现在只能期待一下皇帝给的赏赐够多,最好能够弥补他这一次的损失。

    不过想一想,孟观都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现实的。

    皇帝并非是大善人,他不是开善堂的。

    回去的路上,大军的速度都自动的快上了三分。

    这些活下来的人,大多是有功勋在身的。

    有的或许是小功,有的却是能够加官进爵的。

    但不论是小功还是加官进爵,能够活着回去,没有死在异乡,便是赚大发了。

    王生看着张宾车斜。

    他们手下掌握的一万人,才是王生现在真正掌握的军队。

    至于在陆机陆云手上的两万人,这些大多是有家室的了。

    便是王生强迫他们留下,恐怕也是没有用处的。

    迟早他们都是要回世家之地的。

    此次西征,赚了一万人,对王生来说,已经是赚大发了。

    况且,他得到的东西还远不止此。

    名声,安民司,还有即将到来的封赏。

    两个月之内连封,爵位是肯定提不上去了。

    王生心中估计一下,司马遹估计会给他封地,还有官位。

    至于是尚书台还是其他的,那就不清楚了。

    有了西征之功,王生算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参与朝政的理由了。

    对他来说,朝堂上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任何有关于权力的游戏,都是表面上风花雪月,彬彬有礼,其后都是血淋淋的。

    要想屹立朝堂,没有想得那么容易。

    “先生,这弘农郡的事情,便交给你了,待弘农郡的事情了了,你我再在洛阳相见,记住,这弘农杨氏的人,可不是如何好相与的。”

    张宾重重点头。

    “主公,还请放心。”

    王生再与车斜吩咐了几声,便上了马车。

    与来时不同,回去的时候,王生给自己准备了一辆马车。

    这要是颠簸到洛阳,恐怕命都没了。

    身先士卒是要做的,但是在身先士卒之前,也需要知道尊卑有序。

    王生估计着速度,恐怕三四日后,他便是能够到洛阳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王生回洛(中)

    清晨。

    太阳跃出灰蒙蒙的雾面,小半轮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了,在一道道鲜艳的朝霞背后,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的绸缎。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

    舒倘,漫长。

    紫檀的香味,弥漫在冬日,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阳光下,是一道纤绝的尘陌,呢喃着孤寂,充盈着那抹曾经深不可测的孤清而飘逸的影。

    天亮未亮,皇帝司马遹便已经站在太极殿外的回廊上了。

    回廊将整个太极殿主殿围绕起来,可以说是洛阳有数的高处了。

    从这回廊所在眺望下去,可以将洛阳的一小半收归到视线范围之内。

    司马遹很享受这样平静的清晨,但有时又厌倦这般酷冷的清晨。

    但总的来说,他今天的心情是绝好的。

    昨天夜里,西征军的捷报,便已经从使者的手中传递到他手上了。

    西征军会赢。

    这一点司马遹从来都不意外。

    齐万年军队不过是野蛮人而已,且成军未久,不成战力。

    加之西征军中有征虏将军,积弩将军,还有广元侯在,便是齐万年再有多一倍的军力,恐怕都是无用的。

    单独一个汉人的实力,都是胜过这些异族人的。

    不过对于这个捷报,司马遹还是有意外的。

    这个意外便是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便将齐万年的项上人头摘下来了。

    而且从军报上来看,这次斩杀战役还是广元侯主持的。

    谋略是上乘,军略亦是顶尖。

    广元侯,果然是天下有数的英才。

    司马遹在心里微微感慨。

    有如此英才襄助,便是齐王,又能奈他何?

    “陛下,这殿外酷寒,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身后,宫中大内官在皇帝耳边轻轻说道。

    司马遹转身,轻轻点头。

    “早朝,也差不多是到时候了。”

    对于宦官,他是有抵触心理的。

    至于这个抵触心理来自何处,司马遹自己说不清,但在他的脑子里面便有这样的想法。

    宦官不可重用。

    这是汉朝的教训,也是他从小到大被大儒教育时灌输的念头。

    长年累月之下,已经是形成了他固有的思维定势。

    因此原本的五大监,现在变成了唯一的大内官。

    原本就实力微小的宦官势力,现在便更难翻得起风浪来了。

    司马遹折返至太极殿偏殿。

    这里可是有不少政务要处理的。

    现在时间还未到,若是他一个皇帝先去了太极殿,而臣子未至,不仅是他这个皇帝没有面子,那个臣子恐怕也无地自容。

    在偏殿中批改奏章,司马遹也在想着,该给什么封赏为好。

    至于今日的早朝,除了西征的事情之外,便是外封诸王的礼仪问题。

    首要针对的,便是齐王!

    ......

    远在洛阳西郊的金谷园,此时掩映在一片皑皑白雪当中。

    雪中有行人匆匆,小湖与洛水此时也都披上了一层冰甲,寻常人,甚至可以在冰面上行走。

    雪越烈,则梅花逾香。

    金谷园的梅林,此时是最灿烂的时刻。

    若是换在主人是石崇的时候,此时的金谷园,已经开始举办诗会了。

    邀请天下有名的大儒俊才,算是洛阳一处著名的风景了。

    当然。

    此时的金谷园,相比较前主人,显得有些安静。

    内院偏堂之中,众女便在此处嬉戏。

    此时她们脸上都带着笑容,眉眼间女人的活力都绽放出来了。

    “红袖姐姐,你说主君明日便会回来了?”

    红袖轻轻点头。

    虽然她已经不是金谷园的管事了,但是毕竟也做过管事过,与园内的不少人都是关系不差的,她的消息,比之绿珠她们,自然是更加灵通的。

    张氏眼睛也微微闪了闪。

    “大郎若是能明日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金谷园都是王生一人撑起来的,没有王生在旁边,这个金谷园明面上最尊贵的人便是张氏了。

    但张氏横竖不过是妇人罢了,即便是广平公主从中帮衬,红袖也代为打理,这与贵妇们的交际,总不是张氏擅长的东西。

    现在家里的主心骨回来了,张氏总算是能够轻松一些了。

    在张氏膝下,囡囡满脸上都是雀跃之色。

    “兄长去了弘农郡,听说弘农郡有好多洛阳没有的吃食,还有,囡囡可是准备了好一些礼物给兄长的。”

    说着囡囡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傲娇的扬起小脑袋,将手上的香包双手捧了出来。

    张氏则是捂嘴偷笑。

    在王生离去之后,找不到人玩的囡囡终于是肯静下心来学学女子该做的事情了。

    原本张氏是要让囡囡去学《女戒》的,顺带读书认字。

    结果这丫头还要学女红。

    反正都是女子日后要做的事情,张氏也就手把手的教了。

    不说别的,这丫头倒还是有天分,八九岁便能将几样简单的织法掌握在手,当然,绝对不算熟练。

    但最终还是成了这个香包。

    不过囡囡做成的这个香包,莫说是在内行人眼中,便是在张氏这样的妇人眼中,都知道这是一个残次品。

    不过...

    怕打击这丫头的积极性,众人都是哄着她的。

    就不知道大郎拿到这个香包的时候,大郎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好好好,到时候看大郎如何奖励你。”

    张氏轻轻将囡囡抱在腿上。

    “大郎明日回来,你们也准备准备,把自己打扮得好看的,大郎毕竟征战在外,也有一个多月了.....你们也得快些给王家诞下子嗣。”

    王生现在还是太过于势单力薄了。

    唯一的亲人王恒,还是与王生有隙的。

    开枝散叶,是本能,也是职责,尤其是现在王生地位如此尊崇,可是需要后人来守住这一份基业的。

    “知道了。”

    不管是红袖还是绿珠,亦或者是彤女,三人脸上都微微发红。

    其中,要数红袖最是感怀了。

    她跟王生的时间是最早的,也是最长的,房事当然也是最多的。

    结果到了现在,也不见肚子有什么动静。

    看来,自己还是得加把劲了。

    红袖暗自握拳给自己打气。

    ...

    皇城,淑仪宫中。

    广平公主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

    今早晨她便在皇后口中知道王生明日回洛的消息了。

    明日王郎就回来了!

    可惜...

    她好像不能马上相见。

    想到这里,广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显得有些恼怒。

    不过。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郎离别之时,这句话依然萦绕在耳,

    不过想是这般想,但腻歪的感觉,却是丝毫不减的。

    听说金谷园王郎可是养了不少美人的。

    这下子,可都便宜她们了。

    哼哼哼!

    广平公主在床上打滚,一时恼怒,一时欢笑,活像一个痴傻之人。

    倒是把下面的碧玉宫女看得一愣一愣的。

第一百零四章 王生回洛(下)

    从弘农郡靠近洛阳,这沿途的景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树还是高树,水,还是洛水。

    弘农郡原本就与洛阳毗邻,若说是长安的话,或许附近的景象还有些不同,弘农郡的风光,便与洛阳相差不多了。

    一路走来,周遭皆是荒凉一片。

    这种荒凉景象一直持续到出了弘农郡,

    甚至是入了河南郡之后,这人烟,依然不多,但总算在阡陌中能见到人家了。

    浩浩神州,现在还是地广人稀的。

    莫说是南边的百越之地,便是辽东,便是中原地区都是开发得不够彻底的。

    汉末大战了百余年,这西晋的和平几十年是不可能一下子恢复起来了。

    更呈论西晋这些年来,也并非完全和平。

    兵祸是没有了,但是天灾是不断的。

    马车上,只有王生一人。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王生带书的好处了。

    若是没带书过来,现在这些时间,恐怕他便也只能发呆了。

    读书读得多了,确实会上瘾。

    不过相对于之乎者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算是比较智慧的。

    “主君,已经到新安县了。”

    新安县?

    那也就是说,离洛阳,也只有一日不到的行程了。

    “给我备马罢。”

    王生看着外面的风雪也差不多停了。

    冬日少有晴天,而现在就是晴天。

    “诺。”

    在马车里面呆了一天多,便是王生,都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致郁了。

    人还是向往广阔的自然环境的。

    出了马车,眼前便是绵延不见尽头的士卒队列。

    密密麻麻的,宛如蚂蚁搬家一般。

    下了马车,王生骑上刘勇给他准备好的大黑马。

    “驾!”

    马上奔腾,倒是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在里面。

    向前奔腾了半刻钟不到,王生却也是见到张泓了。

    张泓此时身穿甲胄,精神倒是不错。

    此等程度的行军,对于张泓这样的将军来说,是不值一提的。

    若是急行军,恐怕张泓脸上才会露出疲倦之色。

    “征虏将军。”

    “君侯。”

    见到是王生来了,张泓连忙对着王生抱拳行礼。

    “君侯怎有兴致出来了?”

    之前张泓邀请了王生几次饮酒,都被王生用身体不适搪塞过去了。

    但明眼人都知道,广元侯只是不想出来而已。

    “懒人便是如此,见今日景色不错,是故前来看看。”

    景色确实是不错。

    张泓轻轻点头。

    “君侯,前面便是新安县城了,君侯可要歇息?”

    王生轻轻摇头。

    “都入了河南郡了,不如今日回到洛阳,也算是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张泓哈哈大笑一声,说道:“君侯的想法可与本将军一致。”

    张泓家中可是有可人美姬,还有两个熊一般的孩儿需要教导。

    要说他不想回去,那是假的。

    这一支十万人队伍,没有一个不是想要快些回去的。

    “将军到了洛阳,不知有何打算?”

    两人齐驾并驱,王生像是随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有何打算?

    张泓愣了一下。

    “在下不过丘八,当然是在北营待着了。”

    王生笑着看着张泓,说道:“以将军的才德,留在北营,却是可惜了。”

    张泓却不这样想。

    “张泓能到征虏将军这个官爵,也算是封妻荫子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奢求了。”

    王生轻轻点头。

    “知足常乐,将军是个豁达之人。”

    “哪来的什么豁达不豁达的,有多少能力,便端多大的一碗饭,我手上的碗已经够大了,再大,恐怕我这双手就接不住了。”

    张泓的回答,无疑是对王生的一种拒绝。

    这是很明确的拒绝了王生的邀请,王生的橄榄枝。

    话已经说到这里而来,王生脸上有些可惜之色。

    “可是有时候,人想独善其身,也并非易事。”

    “君侯...”

    张泓刚想说话,但却是被王生打断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你不想卷入朝堂争斗,我自然理解,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人世间的事情,并非事事都是随心随意的,我倒是希望将军一生无病无灾也无事,但到了有难之时,还请记得我?”

    王生深深的看了张泓一眼。

    “君侯对我有恩,这一点,在下是知道的,张泓虽然书读的不够多,但是道理却还是懂得许多的。”

    王生笑了笑,道:“便不搅扰将军了,难得出来,我倒是看看附近有没有猎物。”

    行军田猎,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王生做得出来了。

    待王生一行人远去之后,张泓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复杂无比的神色。

    他确实是不想卷入朝堂争斗当中。

    如今的朝堂,已经是逐渐明朗了。

    赵王,成都王,茂王,琅琊王氏。

    再加上广元侯。

    哪一方,都不是好相与的。

    与这些人相比,广元侯反而是最势弱的。

    多方争斗,似他这样的人,蛰伏才是王道。

    .....

    匆匆绕了新安县一圈,王生也没有见到什么小动物,至于老虎这种大型猛兽,就更少了。

    无奈只能败兴而归。

    而连日行军,军队出了新安县,过了函谷关,离洛阳,不过是二十里地了。

    而再往前十里,王生居然见到迎接的人了。

    十里外相接,这礼节,算是十分重视了。

    王生从马上下来,这前来迎接他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茂王司马略,在茂王司马略身后,王生还看到了王敦王导兄弟。

    还真的都是熟人。

    “茂王殿下,处仲兄,茂弘兄。”

    王生对着三人分别行礼。

    “陛下已经在城门苦等了,诸位还是不要让陛下久等了才是,宫中享宴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这如何敢?”

    张泓与王生连忙告罪,而大军的速度,骤然加快。

    军队获胜而归,谓之“凯旋”,其时高奏凯乐,高唱凯歌。

    天子亲征凯旋,大臣皆出城迎接,有时远至数十里之外。

    如果是命将出征凯旋,有时皇帝也会亲率百官出城至郊外迎接,以示慰劳;有时则派遣大臣出城迎接。这都称为“郊劳”。

    战争胜利结束,天子要宴享功臣,论功行赏。

    上古把这种“享有功于祖庙,舍爵策勋”的礼仪称为“饮至”。

    “归而饮至”之礼,周王又赏赐盂以弓矢、干戈、甲胄等。

    这个时代,“饮至”享宴不再行于宗庙,改在正殿或宫苑举行。

    而王生等人向前十里地,洛阳已然在望。

第一百零五章 短暂的平静

    洛阳城头。

    如今是旌旗蔽空。

    皇帝司马遹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凯旋的西征军。

    皇帝既然都来了,那文武百官,自然也是在的。

    成都王身穿王袍,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西征军凯旋,与他虽然有些关系,但关系不大。

    这功劳的大头,都是在广元侯身上的,他能拿到的东西,就是喝汤。

    而关键是这汤,也是不多的。

    以他现在的地位来说,他已经是看不起这样的功劳了。

    在成都王侧畔,赵王则是笑眯眯的,与周遭大臣有说有笑。

    论起交际来说,年纪大的赵王,很显然是比成都王要熟练的。

    每一个王侯都是有傲气的,但是赵王已经将自己的傲气藏在里面,而成都王的傲气则是溢于言表。

    踏踏踏~

    马匹声脆。

    王生张泓与茂王等人快马到洛阳城外。

    至于外面的士卒,他们也是入不了洛阳的。

    大体上是被安置在南营中。

    “陛下,茂王征虏将军广元侯他们来了。”

    在一边,大内官连忙轻声对皇帝说道。

    “嗯。”

    司马遹轻轻点头。

    他又不是瞎子,这几十骑的目标可还是不小的。

    在皇帝身后,司徒王戎与王衍对视一眼,心中皆是轻轻叹出一口气。

    这个广元侯,原本便是王敦资助的。

    按理说,是他琅琊王氏的人。

    之前王衍倒也能这般想。

    但是现在他要是再如此想的话,那就是痴傻了。

    广元侯不是琅琊王氏的人。

    即使他与琅琊王氏有些瓜葛。

    看来,当初茂弘还是有些眼力的。

    只可惜,这小子也是王姓,再者说...

    我琅琊王氏之女,岂可嫁与一介寒素?

    这个头要是开了,那他琅琊王氏的女子岂不是就不值钱了。

    在两人满脸复杂之中,王生张泓等人在二十多米处便下了马,该步行而来。

    隆冬腊月,此时虽然未下雪,但这空气的冷冽程度,是比下雪之时还要冷厉上几分。

    便是原本蓬松的雪层,现在也坚硬起来了,踏上去反倒是像踏冰一般。

    “臣等拜见陛下。”

    到了司马遹身前,张泓王生与茂王司马略王敦王导等人皆是跪伏下去。

    待礼节行完了之后,司马遹才满脸带笑的走上前来。

    他先是拉起张泓,说道:“征虏将军请起,齐万年在弘农郡作乱,幸得朕身侧有将军这般的人物,此次西征,将军功不可没。”

    “末将不敢居功。”

    张泓连忙再行一礼。

    “起来罢。”

    司马遹轻轻一拉,张泓也顺势起来了。

    拉起张泓之后,皇帝走到王生面前。

    “广元侯,此次西征,朕看你是首功。”

    走到王生面前,司马遹也不急着将王生拉起来。

    “臣不敢居功,征虏将军乃是西征军主帅,论功,他将为首功。”

    司马遹轻轻拉起王生的手,用力一拉,说道:“朕论功行赏,你不必多说,此次西征,你居功甚伟,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至于如何封赏,先吃了享宴再说。”

    王生看着司马遹,轻轻点头。

    “臣听陛下的。”

    “哈哈哈,好。”

    司马遹重重点头,左手拉着王生,右手拉着张泓,三人并排而入。

    当然,不管是王生还是张泓,都是下意识的放慢半步走。

    这些礼制,该遵从的,还是要遵从的。

    此次西征享宴是在太极殿进行的。

    主殿中,能参与的人都是西征军的高层。

    例如王生,例如张泓,还有便是军中司马,参军等寥寥几人。

    在太极殿外,则是一些校尉曲尉等人享宴之处。

    至于那些士卒,则是会发放肉食粮饷,在军中享受。

    享宴过程不足称道。

    王生文武百官没有多少交际,自然就没有多少话说了。

    至于认识的几个,赵王,成都王,又哪里有说得上话的。

    倒是与铁公鸡王戎说的话是最多的。

    享宴当中,皇帝也宣布对西征军的封赏。

    征虏将军张泓加爵三等,食邑千户。

    广元侯因为前面已有升迁,爵位不变,食邑增加千户,并如太极殿,侍奉圣人身侧。

    至于西征军的其他人,则是各有封赏。

    享宴之后,司马遹将王生召见到太极殿偏殿之中。

    这偌大的偏殿之中,只有王生与皇帝两个人。

    “陛下。”

    王生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广元侯此去弘农郡,觉得如何?”

    王生显得有些拘谨。

    “弘农郡原本十分繁华,但经过此一役之后,恐怕要数十年才能恢复过来,可悲可叹。”

    司马遹轻轻摇头。

    “你知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王生嘴抽了抽,他是知道自己是无法搪塞过去的了。

    “陛下要问的是河间王的事情?”

    司马遹轻轻点头。

    “有之,但不完全。”

    “若陛下说河间王的话,河间王在长安一手遮天,恐怕陛下有心去管,有很难奏效。”

    王生这句话倒是让司马遹愣了一下。

    “朕听说...”

    “陛下是说齐万年的事情?”

    司马遹默不作声的点头。

    “河间王据守长安久矣,陛下应该将河间王的事情先放在一边。”

    司马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今天下藩王,只有齐王与河间王未入洛。

    齐王是抗命,而河间王却是有理由。

    对司马遹来说,齐王的威胁对他来说,显然是比河间王要大的,但是如今河间王越发不尊敬的态度,自然让他心生芥蒂。

    齐王之后,必定是河间王。

    皇帝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还有一事,朕要与你询问一二。”

    他要问的便是批改奏章文书这些的事情。

    “陛下有话,尽可道来。”

    “这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而这偌大国家却是幅员辽阔的,朕一人若是想要管的话,恐怕很难管顾过来....”

    司马遹将话说完,王生也明白了司马遹的意思。

    也就是说,皇帝想要集权,但是找不到集权的办法。

    王生当然有办法。

    但是...

    不能太早说。

    有的甚至是不能说。

    所以王生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陛下,这个问题,恐怕还得臣下回去思索思索。”

    司马遹倒是显得豁达。

    “无碍,你西征归来,正是需要歇息的时候,十日内,你皆可归家歇息,十日之后,再到朕这来报道罢。”

    十日小长假。

    王生眼睛微微发亮。

    西征一个多月来,他可是没睡过一天好觉的。

    “那便多谢陛下了。”

    王生连忙对司马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