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全文阅读 第27分节

第二四九章 十面埋伏

    苍梧之野,绵延百里,峰峦无数。

    其中有九峰矗立,各导一溪,异岭同势,难辨异同。

    九峰各名舜源、娥皇、女英、桂林、杞林、石城、石楼、朱明、潇韶,唯有舜源峰有通天之途,求生之道,余下八峰皆暗藏大凶极险,可谓九死一生。

    大凶极险分别为暗流、绝崖、断石、枯草、凋花、朽木、瘴雾、罡风、幻象九险。

    谷中溪流至深之处,仅没过常人膝盖,可若随意涉水,或陷入涌动暗流中,难以挣脱,若非力大无穷,可一举脱身,否则将越陷越深,直至被溪流彻底吞没,此为溪流之险。

    九峰各有峭壁绝崖万千,若失足跌落,唯有粉身碎骨,此为绝崖之险。

    谷中石壁历经千载风蚀水侵,极易松动,声大或势重,将引落石之灾,此为断石之险。

    草枯、花凋、木朽本应腐化归于自然,可谷中花草虽败,树木虽死,却历经成百上千年不化,若被三者之一伤及皮肉,则血枯精损,命难久矣,此为枯草、凋花、朽木之险。

    晚间,谷中瘴雾四起,生于子时,散于辰时,瘴雾中呼吸艰难,过多摄入瘴气者,轻则卧床不起数日,重则呼吸不能,就此殒命,此为瘴雾之险。

    山谷绵延百里,因而四处冷热有异,致使谷中不时有阵阵罡风在其间穿梭,罡风之劲,或可引起断石、枯草、凋花、朽木、瘴雾五险,此为罡风之险。

    谷中特定地理位置中存有自然磁域,磁域诱生自然幻象,误入其中者,若非心志坚定、方法得当,必当被幻象所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死其中,此为幻象之险。

    苍梧山有此九险相伴,故而亦被称作“九险山”,又因九险各个要命,苍梧山更被视作不详之地。

    不详之地,则人迹罕至,以致于数百年来,在此山中安然度日的,除却那舜源峰上的云端之城,云天观外,也仅有神秘的魃山夜雨族与之相伴。

    若非有常年生存于此的汐微语在前带路,四两千斤堂的伙计就算不是第一次上云天观,也绝不会深入谷中,随意涉险。

    因而,在这满眼怪石林立之处,除却汐微语一行六人,再不见任何人烟。

    这样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本不会有人烟。

    可这样的地方,偏偏极为适合布埋伏,搞偷袭。

    比起他们一路策马奔腾而来的广袤之地,提前藏身于此,实在是不易被发现。

    呼!

    眼见那乌黑的三丈长鞭如游蛇现世,盘起五环逐渐下落,数个念头在姜逸尘脑海中生起。

    什么人会对云天观出手?

    仅有一人还是另有同伙?

    这些人会是为何而来?

    是药草?是汐微语?还是云天观?

    来人是提前知悉他们行踪后早早埋伏于此,还是获知即时讯息后,抄近路,匆忙赶至?

    诸多想法在脑中闪过的同时,姜逸尘也已做出了应对。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不管埋伏之人究竟意欲何为,他们四两千斤堂的五人,绝对是多余之人。

    多余之人,只有死了最为省事。

    姜逸尘心下一凛,先是飞速卸下身后药篓,直朝半丈远处,阿光背部的药篓砸去。

    将身在右侧的阿和奋力一推后,借力往左前方的阿武扑去。

    此三个动作仅在一瞬间完成,至于与之相去较远的阿助,姜逸尘实在分身乏术,鞭长莫及,只得口中疾呼“小心”提醒他危险临身。

    药篓去势迅疾,阿光似是突然被人往前一推,上半身前倾过甚,而脚步却慢了半拍,未能跟上,只得向前扑倒。

    阿和被推倒在地。

    阿武被姜逸尘扑倒在地。

    阿助闻言,仅是回身相顾,再无其他动作。

    如此,五人中,仅有阿助没有在顷刻间出现大的身位变动。

    正在此时,长鞭终于落下,其中一个圆圈套在阿助脖颈上,余下四个圈自然是落了空。

    长鞭登时一紧。

    只听“咯”的一声后便松开。

    阿助连声音都未发出,便仰天倒下,头颅软软地歪在一边,脖子竟是被长鞭生生拧断!

    阿武、阿和、阿光还未从姜逸尘的突然举动中回过神来,便瞧见阿助在他们眼前,断了声息,心下骇然,脸色发青,舌头发颤,好似失了魂魄般,不能言语,无法动弹。

    汐微语是领路人,脚步不觉便快上不少,同五人一直保持着一丈以上的距离,适才闻声后,仅来得及回身,已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助的惨剧发生。

    汐微语是对眼下情景大惊失色,不过她到底是个江湖人,定了定神,便取下背上包裹着的长物,准备应敌。

    “快到我身后来!”汐微语一面四下张望,寻觅着敌人隐蔽之处,一面朝姜逸尘四人靠来。

    “嘿嘿嘿,汐姑娘,你可不能过去,你是金枝绿叶,他们不过尘埃弃土,不可混为一谈。”暗中有人桀桀笑道。

    此时天色阴沉,却非天黑,此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沙哑空幽,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话语未落,乌黑的长鞭陡然被甩直,化鞭为棍,将汐微语与姜逸尘四人分隔两侧。

    汐微语不顾暗中之人言说,继续前进。

    而四人中,除了姜逸尘正在将阿武扶起外,其余二人皆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汐姑娘,我劝你还是听话的好,这些闲人迟早得死,你若不听话,他们只会死得更快。”暗中之人又是桀桀发笑。

    汐微语闻言却是不动了,可不过一瞬,她便如离弦之箭般朝长鞭末端的方向急射而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细长有如柳叶的剑。

    擒贼先擒王。

    初时,汐微语到底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当她逐渐定下心来,便想到只要解决了用鞭之人,便当解除当前危局。

    瞧见汐微语的举动,姜逸尘不禁皱了皱眉。

    软兵器越长越难使,能使七尺软鞭的人,已可算是高手,而眼前这长鞭足有三丈,能将如此长鞭使得如此刚柔自如、出神人化的,他虽未见过,却是听过。

    十四恶人之一,跗骨缠身——沈卞,除了此人之外,姜逸尘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同在此时惊起。

    姜逸尘脊背发寒,当即回过头,看向身后。

    却见八十余枚古铜色的铜钱镖疾朝他们四人飞射而来!

    铜钱镖体量小,因而同时可射出的数量多,可铜钱镖重量轻,因此飞行距离不远,如此姜逸尘自然也看见了射出铜钱镖的两道身影正在他们三丈之外。

    姜逸尘不识得来人是谁,却瞧出了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的衣着和大半月前死在他剑下的黎骏相同,他们是琥珀山庄的人。

    除此之外,姜逸尘眼角余光已瞥见一处乱石之后还藏有一人,看来是敌非友。

    且不论这还未现身之人和琥珀山庄的两人究竟是强是弱,单是这沈卞一人恐怕已能要了他们几人的性命。

    而姜逸尘心中更隐隐觉得,在这等着他们的,或说是等着汐微语的,绝不仅是这四人。

    阿武也听到了飞镖欺近之声,回头一看,旋即怔住。

    不只是他,阿光、阿和同是如此。

    三人浑然不觉姜逸尘看向他们的眼神已暗淡无光,带着悲悯,带着无奈。

    铜钱镖应声入肉!

    四道身影同时倒下!

第二五零章 多方云集

    汐微语在懵懂年纪时便被送出部族,至渝都从师学艺。

    豆蔻年华时,汐微语已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三载,而后被送上云天观。

    云天观远离江湖是非,却并非全然与江湖隔绝开来。

    有江湖阅历在身的汐微语,也时常作为云天观的代表,出入江湖。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汐微语这些年也见惯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她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却也偶尔不得不沾染血腥。

    饶是如此,当五个四两千斤堂的伙计,一一被江湖所杀后,她心怀愧意,疾首痛心。

    汐微语很清楚,这次运送的药草,虽有一二稀珍药材,可也非独一无二,无处可求,这些江湖人会埋伏在此,只有可能是冲着她或是冲着云天观来的。

    江湖是非,祸及无辜,无疑是她最无法接受的。

    悲极转怒,汐微语双眸霎时间一片通红,手中的柳叶细剑被其握得过紧,竟在发颤。

    细剑愈舞愈疾,剑影闪动间,隐约可见朵朵梅花争相绽放,而后瞬息凋零。

    不知为何,竟有急促的琴声伴着剑舞,在风中啜泣。

    乌黑长鞭像是长着眼睛一般,不论汐微语的细剑走到何处,那长鞭就能跟到何处,汐微语出剑愈疾,那长鞭便闪动更快,鞭随剑走,如影随形。

    仅是十数息间,汐微语已刺出百八十剑,似疾奏完一曲《梅花三弄》,断肠催泪。

    怎奈一切攻势落在重重鞭影中,如泥牛入海,杳无痕迹,徒留袅袅悲音,不舍耳畔。

    从始至终,汐微语都未能逼出使唤乌黑长鞭的敌人,虽然她已知长鞭的另一头,便是十四恶人之一的沈卞。

    “桀桀,汐姑娘,在下可有言在先,只要你一动弹,这些小年轻人只会死得更快,你既是一意孤行,现下可不该忿忿不平,吃一堑长一智,应当乖乖听话才是。”沈卞的话语声再次传出。

    “恶徒,休要胡说!”汐微语怒叱道,声音几近咆哮。

    不过片刻功夫,她已香汗淋漓,却依旧拿沈卞毫无办法,心下不禁泛起一阵无力感。

    就在汐微语失神刹那,长鞭忽而化作长蛇,鞭梢反卷,立即将那柳叶细剑缠住。

    长蛇长躯一震,柳叶细剑当即从汐微语手中脱出。

    当细剑“噹啷”落地后,汐微语如梦方醒,已是被缴了武器。

    啪!啪!啪!

    “好鞭法,不愧是神鞭沈卞,沈老似为这常人无法驾驭的三丈长鞭而生,古来未见强于您的前者,当今天下更无人能出您之左右,恐怕在您之后再无‘神鞭’之名。”乱石之后一人击掌踱步而出,响亮爽耳的马屁足将他人给吹捧上天。

    击掌的男子约莫不惑年岁,束发戴冠,细眉张扬,目中暗藏魅色,宽嘴薄唇,一袭黄澄澄的锦衣光鲜亮丽,略输潇洒气概,却不失风流之韵。

    在其之后,竟又走出了一对男女。

    之所以说是一对,只因不论是男子或是女子,均是手持一把碧玉长剑,长发飘落,素衣青袍,二人的相貌看来也有三五分相似。

    若说有何异同,便是男子眉眼弯弯,笑起来宛如白玉一般清纯无邪。

    而女子却是横眉冷目,脸上似是挂着冰霜,没有一丝笑意。

    “桀桀,幸亏小老儿已是一大把年纪,对这虚名看得淡了,否则,还当真被你夸得飘飘欲仙了。”话语声传出的同时,沈卞也现身了。

    这是一个佝偻老头,双鬓斑白,除此之外头顶光秃,再无毛发,身着破布衣裳,眯着眼,挂着笑。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想象,将三丈长鞭使唤得出神入化的,竟会是这么一个年愈古稀之年,垂垂老矣,乞丐模样的老头。

    随着沈卞的现身,加之锦衣男子领头的三人和琥珀山庄的两个男子,已呈三角之势将汐微语和五具尸体围在其中。

    只是,不知是志在必得,还是有所顾忌,几人的目光虽在汐微语身上打量,却再无任何动作,就此站住。

    发现竟有六人在埋伏自己,汐微语本已有些绝望,可见到这般情况,说明还有转机,心下稍安。

    且听听他们究竟是何打算。汐微语心道。

    沈卞笑眯眯地看向锦衣男子,道:“风流子,小老儿是应你之邀而来,你向小老儿允诺的,你自是心中有数,若是只有咱们几人,事情都好商量,可今天来的朋友似乎不少,这汐姑娘虽说是被我等当先控制住,可江湖上从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你看是不是将大家都请出来,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免得徒生误会啊。”

    名为风流子的锦衣男子闻言后也笑道:“沈老说的不错,是该把大伙儿请出来,打开天窗说亮话。”

    风流子清了清嗓子道:“在下四海会盟琳琅居副帮主风流子,左右二位是敝帮的碧玉双蛇,这位手执三丈长鞭的是附骨缠身——沈卞沈老爷子,另两位是琥珀山庄的青年才俊纪瑜、纪亮俩兄弟,都是在下请来的朋友。汐姑娘眼下就在这儿,诸位既已到了此处,不妨现个身,当面探讨个共赢的方案,免伤和气。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风流子并未运上半分内劲,便也说明,那些人正在附近。

    果然,风流子此话一出当即迎来回音。

    “风兄此言自是不差,不过你们虽有六人,却可算是由三方组成,再加上我们六人,这一个汐姑娘可够瓜分?”

    “不够分的话,那便没法一团和气了吧?”

    “风兄与尊夫人向来形影不离,怎么今日只见风兄,却不见尊夫人呢?”

    “风兄来此是为汐姑娘而来,不知风兄将汐姑娘带回去后,尊夫人会否生气呢?”

    虽是四句话,可音色却毫无差别,只是前两句话听来音调正常些,似在讨论,后两句便有些阴阳怪调的揶揄之意了。

    若这四句话同出一人之口,那此人实在有趣的很,自问自答,毫不觉得尴尬。

    可第一句话已明言他们有六人,那此四句话不免令人猜测会否是出自四个人之口。

    很快,不需大家再猜,那四个开口之人已经出现了。

    至于为何众人都坚定地相信那四句听来明明是一个人说的话,却是分别出自四人之口,只因为在他们面前出现的正是四个一模一样的人。

    四人的头都要比常人大上不少,四肢却要比常人短上不少,四人全是满面虬髯,肌肉结实,不但装束打扮一致,面容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非他们配着的武器分别是双锤、双刀、双剑、双叉,互不相同,能借此分辨四人身份外,常人绝难知晓这四人谁是谁。

    四人现身后,亦有两道人影从另一处石堆中走出。

    这是两个中年男子,较为高大的身着灰衣,较为矮小的身着褐衣,两人都留着两撇小胡子,步履有劲,腰挂佩刀。

    “呵呵,原来是擎天众的墨青、墨红、墨海、墨寿四位兄弟,可不知今日刮的是什么风,竟能把四大金刚都给吹到这来?”擎天众和琳琅居到底分属九州、四海两盟,适才一听四句话中多少都带些讽意,风流子已然猜知了来者何人。

    眼下不过随意打个招呼,风流子便将四人置之不理,直朝另两人看去,作揖拱手道:“可不知这两位是哪条道上的好汉?”

    四大金刚对于风流子的无视也毫不在意,同是好奇地看向那一高一矮两人,他们四人并不是与之同来的,这点他们自己清楚,而风流子显然也看得出来。

    “哦,我罗靖,他夏矢,不过无名之辈,不足挂齿。”自称罗靖的灰衣男子拱手回礼道。

    “桀桀,二位倒是谦虚了,小老儿虽老眼昏花,但也还是看得清楚你二人腰上配着的是绣春刀,真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究竟有何魔力能惹来两位吃皇家公粮的锦衣卫。”沈卞眼眯成缝,一脸和气地笑道。

第二五一章 各怀鬼胎

    十二人分立六个方位,似乎也正好代表了六方利益。

    被围在圈中的汐微语,如笼中之鸟,砧板之鱼肉,只能静待六方互生嫌隙,意见不合后,大打出手,或有逃脱之机。

    沈卞独自一人,无门无派,可十四恶人之称,足以证明其实力卓然超群。

    他是这群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位,自然也是众人最为忌惮的一位。

    琳琅居虽非四海会盟的大帮派,可任何一个帮派的副帮主,绝不会是软柿子的角色,更何况风流子还带来了善用毒剑的碧玉双牙,青樟、蝶凤夫妇,三人合力纵使是沈卞都未必能敌。

    擎天众的四大金刚,若是单独一人在此,恐怕风流子将肆意嘲笑其长相畸形。

    可偏偏四人同在此处,他们那心有灵犀,天衣无缝的配合,对于在场中人而言都是巨大的威胁,决不可小觑。

    近年来,朝廷插手江湖之事,多是以锦衣卫打的先锋头阵,更是将五大名门正派之一的崆峒派收归麾下,为朝廷鹰犬操练精兵,现今锦衣卫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不少江湖人心中还没个定数。

    因而,对于罗靖和夏矢二人,众人对其的警惕之心,只多无少。

    六方利益中,实力最次的当属琥珀山庄的纪瑜和纪亮两兄弟了,他们虽是琥珀山庄近来风头正劲的青年才俊,可在这些老奸巨猾的江湖人面前,临敌应变的经验将是他们的最大弱点,他们最好的选择自然是依附于余下五方之一,求取薄利了。

    “桀桀,大家毋须遮遮掩掩,如此猜测防范下去,谁都讨不得好。小老儿年纪大些,便先直言不讳了。”作为老江湖,沈卞心狠手辣,或是越老便越疲于去揣度人心,他现下总愿意多动动嘴皮子,多套套话,免得糊里糊涂地被当枪使。

    于是,他又转向一直是众人的中心,却一直被忽视的汐微语道:“汐姑娘,你们云天观中可有一味丹药名为度厄丹?”

    汐微语闻言,心下一颤,仅是回看向沈卞,却不做言语。

    沈卞见状笑了笑,继续道:“听闻这度厄丹,可在练功者丹田内开辟出另一方空间,修炼者若要修炼一门新内功,而此内功又恰巧与已修习的另一门内功相克,便可将属性相克的内功之力,暂且移入此空间中,只要能在一个月内,此空间消失之前,将新内功修炼至中层,那么在此空间消失后,这两门相克的内功,并不会在体内出现太大的互斥现象,仅需修炼上一年半载进行巩固,便再无后患,大功可成。是也不是?”

    当今天下的武林高手,多是修有三门内功,因为仅从阴阳五行内功中,挑出三门来修炼,可轻易避开属性相克的内功,修炼起来并无太大阻力。

    可若要修习第四门内功,必当与前三门中的一门出现属性相克。

    如此,修炼第四门内功,与逆天行事并无二致。

    若非大毅力,大能者,绝无可能练成,更可能因为体内内功的互斥,导致走火入魔,伤损经脉和五脏六腑。

    更甚者,或因丹田无法承受其间的剧烈冲突,从而功消神散。

    古往今来,修炼成五门内功者,屈指可数,而在当今江湖上,能修成四门内功者已是凤毛菱角,修炼成五门内功则如天方夜谭。

    而这度厄丹竟可在丹田中开辟出一方独立空间,力助属性相克的内功修炼,无疑是江湖高手们的福音,因而,此丹的价值已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可度厄丹的炼制之不易,云天观数年也难孕育出一枚,观中更是将之当作隐秘禁忌,不许外露,以免遭来祸端。

    而今,一听这沈卞所言竟只字不差,汐微语哪能不震惊骇然。

    她虽依旧闭嘴不言,可那刹那间的惊异神色,已是将她心中的波澜出卖得一干二净。

    沈卞见状,笑道:“呵呵,汐姑娘不答也是最好的回答,看来此丹确实存在,小老儿便是冲着此丹而来,几位若是与小老儿的目的并不冲突,那小老儿可在一旁静候,待几位见出分晓后,再通力合作。”

    言罢,众人面面相觑,更有不少人发出低声惊叹。

    一来惊叹于沈卞的修为之高,竟已在做修炼第四门内功的打算,若是功成,那他将是多么强大的一个老怪物啊。

    二来则是惊叹于度厄丹这般灵丹神药,简直是为修炼第四门内功者所制。

    不过,这神丹竟有如此功效,而江湖上又几乎未曾听闻,想来是云天观的秘药了。

    既是秘药,那数量自然不会多,量不多,他们可不敢妄打主意,实力不济的情况下,怀璧之罪,只能徒惹杀身之祸。

    十数人中唯有风流子的神色与他人较为相异,沈卞是他请来的,关于度厄丹的消息自然也是他透露给沈卞的,谁知这老狐狸不仅不相信其所言,直接提问汐微语,试探真假,而后竟是袖手一挥,要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了。

    “沈老爷子武功盖世,那等神丹于我等而言太过虚无缥缈,我二人对此也不抱半分侥幸,老爷子自可放心。

    实话实说,我二人也与您来此的缘由,倒也相差无几。

    亦是听闻云天观上有不少灵丹妙药,可提高修为,方才跑来一观究竟。

    我二人身无长物,更与云天观毫不相熟,便寻思着能否让汐姑娘帮上忙,仅讨要一二灵丹,当即离去,绝不多作为难。”

    见沈卞率先表态后,罗靖也紧接而上,他们的来意相比沈卞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对于灵丹妙药,缘分到了,能求便求,若是局势太复杂,他们也会当即扭头离开,毕竟自己的性命最为紧要。

    “嘿嘿,你二人的想法不过是绑着这女娃儿去换些灵丹,怎说滴如此冠冕堂皇?”

    “锦衣卫嘛,代表朝廷来做事,言行不都得依着规矩来,总不免有些冠冕堂皇咯。”

    “既是朝廷爪牙,那他们来此,绝不会只是抓人换药那么简单。”

    “不错,应当也是先行来探探虚实,有便宜就占一些,若是便宜大了,那下一步来的就不会只是两个人了。”

    四大金刚又是一人一语地说道起来,四人看来并不精明,可所言却句句在理,一针见血,看得比谁都透。

    倘若罗靖是个美貌女子,在他们四人面前也必然是个被褪尽衣裳的美貌女子,毫无遮掩,原形毕露。

    罗靖轻叱一声,不予理睬,其实自当他和夏矢瞧见这四大金刚后,心中已不由生出一种厌恶感。

    若非看到已有六人结伴同来,而这四人与他们二人合在一起正好有了制衡,才有现下这暂时的一团和气,否则他们俩人绝不会将这所谓的四大金刚放在眼里,此时,耐着性子不与之闹僵,也只能将之当作厉害的傻子对待了。

    其实,早在沈卞戳穿罗靖二人锦衣卫的身份后,身位江湖人士,心中多少也有些膈应,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招呼着,唯有四大金刚不长脑子,去开罪二人。

    若这四人与锦衣卫产生了间隙,早已达成协议的六人将占尽优势。

    风流子现下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四大金刚仍口无遮拦,最好将大伙儿得罪个遍后,惹众怒被合力除去。

    一番盘算后,风流子心下已有定计,开口道:“可莫说别人了,不知墨青、墨红、墨海、墨寿四位朋友,来此是何目的?”

第二五二章 四嘴八舌

    墨青道:“风流子,你怎么不先说说你自己来这的目的呢?”

    墨红道:“恐怕是难以启齿,所以不敢说把?”

    墨海道:“你不说,我们凭什么要说?”

    墨寿道:“对!你不说我们便不说。”

    四大金刚似乎每次开口都是一人一句,四人都得说,四人依着顺序说。

    见此情景,汐微语不觉有些好笑,但她却发自内心地感谢这四个惹笑之人,毕竟若是没有这四人在此极不和谐地与余下众人闹腾,恐怕他们早已统一了意见来为难自己了。

    汐微语一面观察着场上情势,一面思考着如何借四大金刚做文章,以推波助澜,将局面搅得更为混乱,让这六方产生不得不动手的冲突,以让自己有脱身之机。

    风流子道:“呵呵,在下来此的目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四大金刚谦让,那在下便不推辞,先说为敬了。”

    风流子仅是说了一句话,四大金刚便上窜下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开口。

    墨青道:“欸!你既是先问的我们,便当让我们先说,怎滴,我们客气了一下,你却不知道客气回来呢?”

    墨红道:“是极是极!当我们先说才是。”

    墨海道:“你定是觉得你那点儿破事没人知道,才故作神秘,可我们呀,偏偏知道,不仅知道,还知道的一清二楚,便是连前因后果都能说得一丝不落。”

    墨寿道:“不错不错,你风流子来这就是耍风流性子的,是要老牛吃嫩草来了,当真好不要脸。”

    众人初时以为这九州四海相见分外眼红,因而,没有大打出手时,话中总不免夹刺带刀,定要让伤到对方,令对方难受才是。

    可再经过这一轮唇枪舌剑,众人却不由觉得,这四大金刚完全是冲着风流子来的,纯心跟他过意不去。

    至于最后墨寿所言的“老牛吃嫩草”,众人不用细想,倒也明白这风流子想要的原来是汐微语这人。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风流子脸不红心不跳,目光直视着汐微语,缓缓道:“诚如四大金刚所言,在下此来,确实是为了汐姑娘而来,是来向汐姑娘提亲的。”

    墨青蹦起来道:“嘿,你这老黄牛,果真皮厚的狠,好生不要脸。”

    墨红也跟着蹦了起来,道:“就是就是,人要脸,树要皮,你莫非不是人,所以便不要脸了?”

    墨海见到两人都蹦了起来,他也蹦踏着,怒指风流子凶道:“不要脸便算了,你把自己的媳妇放在何地?”

    墨寿见前三人蹦的,一人比一人高,实在没把握蹦得高过墨海,便干脆不蹦了,嗔怒道:“不要自己的媳妇便算了,你凭什么糟蹋好端端的姑娘。”

    风流子好似早已习惯了四人的说话方式,不仅不恼,依旧笑对道:“我想发妻在平海殒命之事,四位定然知晓。”

    墨青闻言,嘴唇当即成了喇叭状,拖长音道了声:“噢~”

    墨红瞪大了眼道:“原来你们夫妇也去了百花屿,围追堵截那龙多多呀。”

    墨海张大嘴道:“可惜人没逮到,媳妇儿还死了,这是不是就是那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墨寿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道:“不对啊,这媳妇才死,便娶新欢,不怕亡妻尸骨未寒,见你如此喜新厌旧,怨魂生了妒意,整日缠着你,不让你安生么?”

    风流子应道:“发妻生前与在下恩爱有加,心意相通,而今虽已仙去,可在下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定能体谅在下而今的难处的。”

    墨青道:“唉唉唉!人走茶凉,旧人已去,再无言语的机会,现下能听到的唯有这一面之词了。”

    墨红道:“唉唉唉!是啊,两张嘴只剩下一张嘴,就算生前拌嘴无数,就算风流子早已厌倦了他的妻子,就算风流子早有纳妾之意,冠冕堂皇地颠倒黑白,总也是无法印证了。”

    墨海道:“欸!这好像便不对了,我听闻这风流子倒是极为喜爱他妻子的,其妻重伤后,他便疯狂地将内力灌注到他妻子的体内,想帮其续命,而后去药谷求医,怎奈他的妻子不争气,没撑多久,到底还是咽了气。”

    墨寿道:“欸!你这也不对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风流子即便生前和他妻子关系再差,可他们毕竟都是琳琅居的人啊。”

    四人又说完一轮,这回却不给风流子开口的机会,墨青紧接着问道:“琳琅居的人又怎么了?”

    墨红道:“琳琅居的人必当修习帮中的不二法门,合欢诀。”

    墨海道:“嘿嘿,这合欢诀几字听来便让人兴奋得欲火焚身,想来必当是双修的心法内功。”

    墨寿道:“正是!听闻修习这合欢诀者,不但能尽情享受鱼水欢愉的极致,更能与双修伴侣阴阳互补,大增功力。只要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第三次,再也停不下来,这样,即便再不相爱的两人,都会因此功法之故,心心相印,难分难舍。”

    墨青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真该让所有的夫妻或是恩爱男女都去修炼这合欢诀才是。”

    墨红道:“世间万物有其好的一面,也定然有不好的一面,这合欢诀听来不差,想必也有着不小的缺陷。”

    墨海道:“不错,修炼合欢诀者,定当生死同舟。”

    墨寿道:“生死同舟之意,便是你活着,我也活着,你死了,我绝不能苟活。”

    墨青道:“噢?竟有这奇事?可这风流子的妻子死了,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墨红道:“看起来好,不一定真的好。”

    墨海道:“已修炼合欢诀者,若是其双修伴侣不幸殒命,那余下之人的功法便失了原有的平衡,丹田气息紊乱不堪,能保住原有的修为已极为不易,更多人却是功力就此一泻千里,今不如昔。”

    墨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一同练了合欢诀后,只能朝夕相处,不离不弃,方才能愈来愈强。无怪乎风流子与他妻子纵使毫不和睦,可在她濒死之际,还是拼了命地念着救她。”

    墨青哀声叹气道:“唉,想不到吧,事实的真相总是残酷得令人无法接受。”

    墨红忽而惊道:“这么说来,风流子来此便是为了找汐姑娘和他共修合欢诀这邪术啊!?”

    墨海拍腿道:“世间女子千千万,他随便找个女子来当练功炉鼎不成,非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这找汐姑娘?”

    墨寿摸了摸下巴道:“或许是碰巧来到这儿,又碰巧听说汐姑娘下了山,更碰巧听说汐姑娘的娘家非但有云天观的绝世神丹,更有魃山夜羽族的神兵奇功,所以起了贪念。”

    自四大金刚和风流子对嘴起来后,余下近十人竟都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言语。

    许是越听越发觉着有趣,到最后众人更像是在听说书般,听着四大金刚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津津有味。

    “妙哉妙哉!四位朋友若是上闹市去说书江湖故事,定能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沈卞听四大金刚的故事告了一段落,不禁拍手赞叹道。

    而后转向风流子道:“小老儿早些年间便听闻四海琳琅居副阁主风流子,假仁假义假君子,真心真情真风流。

    于时我还不大相信向来自诩正义的九中四海两盟中,为何会有这般矛盾的人存在,现下看来传言果真非虚。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想必风老弟为救尊夫人耗去不少内力,而今修为又不得寸进,丹田中更是一片乱象,可实在不容乐观呐。”

第二五三章 个中隐秘

    众人闻言一愣,果真如沈卞所言,这风流子现下绝不比其强盛之时。

    无怪乎既已招呼来了同属琳琅居的碧玉双牙相帮,还要请外人来瓜分香饽饽。

    恐怕风流子现下自己都在后悔,仅是唤来像纪瑜纪亮这样的毛头小子倒也罢了,连沈卞这危险人物都招来,就不怕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么?

    四嘴八舌之下,风流子似已体无完肤。

    不少人心下已开始盘算起此时场上的实力均衡,风流子三人的实力,显然被大打折扣。

    可当众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挪向风流子时,却见其面目含笑,并无半分怯场之意。

    只听风流子开口道:“沈老爷子说得不错,在下现在体内缺如一片乱麻,不过一战之力,倒还是有的,当然,在沈老爷子手下决然走不过十个回合,在下把沈老爷子请来,自也是秉承着互惠互利的初衷,沈老爷子如若单枪匹马将汐姑娘给抓去换那度厄丹,想来不但云天观不会睬你,恐怕还将招惹上魃山夜羽族的骚扰,沈老爷子不怕事,却怕烦,这魃山夜羽族最能耐的手段便是不出现在您面前,却让您不得安生。”

    沈卞不置可否,笑道:“依你之意,你去提亲,便有大大不同。”

    风流子道:“不错,事先邀请老爷子来时,我便与你说过了,沈老爷子贵人多忘事,那在下不妨再唠叨上一遍,也向大伙儿讨个祝福。”

    四大金刚一听如此,倒也是极为配合,不再拌嘴,齐声道:“请开始你的故事。”

    风流子闻言一笑,不睬四大金刚,而是面朝着汐微语,问到:“在此之前,在下想与汐姑娘确定下,下月秋分之时,是否是姑娘二十四岁的生辰?”

    汐微语闻言怔住,为何风流子竟连这等隐秘都能知晓?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风流子道:“在下说过,是诚心诚意来求娶汐姑娘的,自然得将汐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在下也知道,汐姑娘过了下个月之后,更是不得不嫁。”

    一直以来都缄口不言的锦衣卫夏矢却也再此时开了口,道:“这点夏某也无法理解,男欢女爱,强求不得,汐姑娘若实在没有喜欢之人,更乐于求仙问道,自可终身不嫁,何来非嫁不可?”

    风流子道:“这位夏兄所言极是,在下接下来便为各位讲讲,为何我们常人的婚配可自由自在,而汐姑娘却是别无选择。”

    风流子顿了顿,理了理思路,道:“汐姑娘是魃山夜羽族的人,此族在江湖上向来神秘,鲜有人听闻。

    这魃山夜羽族世代以盗墓为生计,或是遭到天道反噬,族中人常常在不惑年岁左右便已早夭,为延续族落生机,族中人不得不早些成婚生子,不论男女,在十六岁时便当成家。

    汐姑娘虽自小便不在族中生活,也甚少受到族中习俗束缚,但此点却是逃不开。

    这点不仅关乎汐姑娘自己的未来,更是关乎汐姑娘父亲,现任族长的性命。

    少男少女在十六岁时成家,不是随意定的,而是数百年前,族中族长为族中兴旺请来大能巫士特地卜的卦。

    唯有此道,可为少男少女的生身父母增添阳寿,至少可令之活过四十岁。

    而事实果真如此,族中奉行此道,果然父母辈都能活到几近知天命的年纪。

    现任族长汐天衢是三十八岁,依族中之礼,男子逢九必遭大凶,汐姑娘身为族长膝下独女,若是无法在明年之内成婚,便也是二十五岁了,如此,两九其至,其父命当终矣。

    若是现今的族长毫无作为,或是病体缠身倒也罢了。

    偏偏这汐天衢而今生龙活虎,而且颇受族民拥戴,要让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族长在明年因女儿不嫁之故,一命呜呼。

    纵使汐天衢自己愿意,恐怕整个族人没人愿意。

    想来汐姑娘也绝不愿因自己的任性,早早见到宠爱疼惜你的父亲,早早去找阎王爷报道吧。”

    听闻风流子所言,众人沉默。

    不禁感叹,人世间竟有如此稀奇古怪的事存在。

    不由自主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魃山夜羽族族长产生了一缕钦佩之情,能为爱女做到如此,父爱深沉如斯。

    而后,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汐微语身上,却见其正低头垂泪,看来确有此事了。

    “即便如此,汐姑娘也谁都可以嫁,何必要吊死在你这颗老树上。”

    “就是,汐姑娘这千娇百媚的年岁,这天生丽质的模样,你可配得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额头边上都有多少皱纹了?”

    “嘿嘿,他不是人,便是照镜子也没用啦,万一照出来不是老黄牛,而是猪八戒怎么办?”

    “哈哈哈,那汐姑娘恐怕要被吓死了,不行不行,汐姑娘若被吓死了,这家伙岂不是又要去祸害别的姑娘。”

    既已听完了故事,那四大金刚也不失时机地再次挖苦起风流子来。

    想来于他们而言,现下不能动手,能多动动嘴便多占几分便宜。

    “是了,小老儿也想听听,老弟究竟有何把握将这门亲事给谈下来?”沈卞再次出言问道,毕竟在他看来风流子虽是副帮主,实力也算不差,可琳琅居在四海的地位可实在排不上名号,连紫夜轩都比之好过不少,这样一个已有过婚配,年岁不小的上门女婿,云天观可能不会干预,可这汐天衢能答应?

    “若在下仅是个琳琅居的副帮主或许不够格。”风流子仅是说了半句话,便止住。

    “不是小老儿看不起琳琅居,依事实而言倒还真有些不够格。”沈卞直言不讳,也说出了众人的心里话,“莫非风老弟还有何隐藏身份不成?”

    众人闻言心中一紧,难道这风流子还真有何隐秘不成?

    细算来这琳琅居兴起的时间也不算短,少说也有十余载的功夫,现下风流子要吐露出身份隐秘,接下来会否杀人灭口?

    “不知各位对诸神殿了解多少?”风流子缓缓道。

    “因有十二星象神、四象神、五行神等诸神齐聚,实力超然,而唤作诸神殿。”出声的却是纪瑜,同属四海会盟,像琥珀山庄这类中小规模的帮派,他们的目光始终是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大帮派,若有可能,谁不想登临绝颠?

    “诸神殿大小十九神,总有分个高低品级吧?”风流子看向琥珀山庄的两个年轻人道。

    “自然是以实力强劲的四象神马首是瞻了。”纪瑜道。

    在风流子和纪瑜的一问一答里,纪亮神思极快,随即也跟道:“可那四象神中的朱雀神,却在十余年前便不知所踪了,难道风前辈便是……”

第二五四章 天平失衡

    “真不愧为琥珀山庄的双子星呐,一点即透,你兄弟二人将来的成就自当要比现任庄主来得不凡。”

    风流子直夸起纪氏兄弟来,也算是默认了他便是诸神殿四象神中的朱雀神了。

    “噢,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风老弟昔年必有一番不同寻常的际遇呐。”沈卞满脸堆笑,双眸微睁,脸上的褶皱本便不少,如此一来,谁人都瞧不出这老家伙心中究竟在作何打算。

    而众人此时却也没太多心思去观察沈卞,反倒是将目光落在风流子身后的碧玉双牙身上。

    只见那青樟依旧是一副笑脸,而那蝶凤仍是一副冰块脸,两人仿佛就如木偶般,只是个傀儡,音容笑貌早已成了定格,不会因旁人的言语或是任何风吹草动,有任何改变。

    虽说琳琅居和诸神殿同属四海会盟的帮派,但两个帮派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谓云泥之别,所谓亲兄弟还明算账,这诸神殿的朱雀神竟藏于琳琅居中当起了副帮主,若说没有图谋,众人是决计不信的,可这碧玉双牙对此却无动于衷,莫非他们早已知晓,或说他们本就是朱雀神的人?

    众人的神态风流子尽收眼底,自然也知道此时大伙儿心下是何想法,遂道:“正如沈老爷子所言,这已是陈年旧事了,在下简要讲讲便是。

    十余年前在下重伤后坠下瀑布,这一摔非但摔得面目全非,更是摔出了阳气尽亡,阴亦尽泄的伤寒之症。

    幸而天不亡我,被彼时已是琳琅居一员的亡妻救起,亡妻心善,为救我性命,行阴阳双修的合欢诀,为在下滋阴补阳,既治了病,也疗了伤。

    在下因祸得福,既收获美妻,功力更为精进,为报恩还情,便在琳琅居中讨了副帮主的职位来做。

    而这碧玉双牙是在下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心腹,二人能力非凡,忠心耿耿,待在下回到诸神殿后,自会让他们二人取代现有的蛇神,在我看来他们二人更配得上那位置。”

    “他们二人是你的心腹,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们这些人可不是,毕竟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既然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把这等隐晦之事都说了出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当然是杀人灭口啦!”

    “那,那,那……我们还是快些逃吧?”

    说是要逃,可四大金刚却没有分毫挪动脚步之意,只是瞪大了眼,用手掩着张得老大的嘴,故作惊慌。

    四大金刚的行径虽惹人捧腹,可他们所言,无疑不是众人心下所忧,场中一时静默无声,似在静候风流子接下来的表态。

    风流子道:“呵呵,诸位朋友不必惊慌,在下而今功力大不如前,与众位说这些,也绝无为难之意。”

    沈卞道:“听风老弟所言,竟是信心十足,看来这诸神殿中早已有人知悉你的身份,也极为盼着你归去,最重要的是,此人在诸神殿中的地位,决然不低。”

    风流子道:“沈老爷子所说不差,诸神殿向来以阴阳双神为尊,在下的血缘至亲便是阴神鬼魅妖姬了,哪有姐姐不盼着弟弟回去的道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未曾想这风流子的身份竟如此复杂,更难以想象一门两姐弟尽都是足矣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沈卞拱了拱手道:“呵呵,风老弟若是搬出诸神殿这般大山来,倒还真有资格能上魃山夜羽族去提亲了,小老儿的度厄丹可就要拜托老弟好言向云天观讨要了。”

    风流子拱手回礼道:“那在下便当此言是老爷子的祝福了,老爷子的嘱托,在下定然不会忘怀。”

    摸清了风流子的底牌,沈卞的视线在场中迅速扫过,停在了那四个生得一般无二,长相畸形的四大金刚身上,笑道:“现下局面已差不多明了了,朝廷来的两位锦衣卫大爷,只是来瞧瞧这云天观一二的,若有缘能讨得一二灵丹更是妙事,这风老弟确是为提亲而来,这琥珀山庄的两位小兄弟是来帮衬风老弟的,风老弟也许之待事成之后,定向汐姑娘的半个娘家云天观讨要些丹药作为回报,而小老儿也是冲着风老弟允诺的回报来的,如此我们在来意上并无冲突,可不知四位老弟,究竟为何而来?”

    “啧啧,这风流子为何而来,我们便为何而来。”

    “不错,我们也是上门来提亲的。”

    “正是,这风流子老大不小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便一命呜呼了,这汐姑娘可还年轻得很,让她守寡已是惨无人道,若是陪风流子同练那合欢诀,这风流子一死,岂不是换她被功法反噬而遭殃了吗?!”

    “对头,可不能这样一朵娇艳美丽的鲜花,插在一滩臭气哄哄,都快被晒成干的牛粪上!”

    四大金刚一人一语,越说越是义愤填膺,若不知情者,恐怕还真以为风流子是来抢亲的,抢的偏偏还是他们刚要过门的媳妇。

    “容在下说一句,这汐姑娘仅有一人,风居主来求亲,正好凑成一对,而兄弟几位却有四人,总不能四人都要娶汐姑娘当媳妇吧?”罗靖一听沈卞把他们二人划归一边,而把四大金刚给孤立,当即便知晓其示好之意,此时出言为难四大金刚,也算是个回应。

    “这点你放心,我们虽有四人,可这汐姑娘自然是由我大哥来娶了。”

    “不错,我大哥年纪正比汐姑娘虚长几岁,从年龄来看,正好合适。”

    “我们兄弟四人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待人,我大哥也是,若是汐姑娘成了我们大嫂,我们定当将其捧作明珠,敬作观音娘娘。”

    “就不知汐姑娘是否答应了?”

    四大金刚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只是这回,他们却是调换了个顺序,从墨寿说到墨海,再到墨红,最后才是墨青。

    言毕,四人竟是向汐微语齐齐作揖鞠躬,好一番礼节。

    见四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众人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当然,本有几人是一直都带着笑的,可像蝶凤却仍毫无笑颜。

    汐微语噗哧一笑,当即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呵呵,汐姑娘可真是受欢迎啊,九州四海同为你而来,可不知你意下如何啊?”沈卞笑问。

    汐微语闻言一愣,而后竟不自觉地打量起风流子和四大金刚来,原来适才她把自己置身事外,全然忘记自己才是众人言语中的主角。

    风流子相貌堂堂,可此人假君子、真风流,可谓心思歹毒,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绝不会有好结果。

    四大金刚瞧来虽非常人模样,可行事倒也磊落大方,若要从二者中选出可托付终生的,自然是四大金刚比风流子更为可靠些。

    只是,汐微语心中早已住进一人,尽管那人而今不知所踪,可她打定主意要在而后一年内寻到他,亲口听到他的答案,若他答应长相厮守,自是再好不过,若他婉言拒绝,她便随意寻个平民百姓成婚,待父亲度过九九大劫之后,再刎颈自杀。

    对于送上门来的夫君,她怎会甘心委身相许,更何况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却都是口是心非,另有图谋的,她怎能让他们如愿。

    “若是汐姑娘都不中意,也不打紧,这是日后之事,现下小老儿就倚老卖老,做个主持,还劳烦汐姑娘从眼下这琳琅居副帮主风流子和擎天众四大金刚的老大墨青中做个初步抉择,二者只择其一,若是没被汐姑娘选中的,小老儿和各位朋友也好劝说其早些打道回府,无需痴心妄想再做纠缠。”见汐微语不做言语,沈卞走近两步笑道。

    现下这紧要关头,众人脑袋里都转得极快,一听沈卞之言,显然是要借这汐微语之口,清退一些人了,而这所要清退之人似乎再明显不过,只能是这四大金刚了。

第二五五章 杀意昭彰

    听罢沈卞之言后,风流子笑得无比灿烂。

    眼下天地失色,这灿烂的笑容便好比那明媚的阳光,尤为惹人瞩目。

    当然,在汐微语和四大金刚看来,这笑容实在太过刺眼。

    沈卞所言乍一听,好似很公平,让汐微语做选择。

    可实际上,汐微语不论作何选择,四大金刚始终是讨不得好的。

    风流子的背后是诸神殿,而这擎天众虽说能与诸神殿稍稍掰掰手腕,可这四大金刚在擎天众的地位,实在难与风流子在诸神殿中的地位作比。

    汐微语若选择了风流子,四大金刚会顺理成章地被众人联手镇压。

    可若是汐微语选择了墨青,余下这些人,难道真会出手逼风流子退走,而随四大金刚一同去魃山夜羽族或是云天观么?

    绝无可能。

    在汐微语看来,自风流子摊牌后,天平已然失衡了,对于四大金刚而言,这已然是个必死之局。

    她能做的或许便是让他们逃了。

    让他们逃,便要让他们知难而退,逼他们走。

    于是,她做了选择。

    “我选风流子。”

    此言一出,好似本已出现失衡的天平,给加上了一颗彻底奠定局面的砝码,彻底倾斜。

    风流子笑道:“汐姑娘的选择很明智。”

    墨青道:“汐姑娘糊涂啊!”

    墨红道:“要不再让汐姑娘选一次?”

    墨海道:“选什么选,汐姑娘这不是在赶我们走么?”

    墨寿道:“都被赶了还不走,留着等死么?汐姑娘后会有期了!”

    四大金刚一人一语而出,可他们的身形早已窜出百步之遥。

    余下八人同时朝四大金刚的逃窜方向急射而出,竟把汐微语弃之不顾。

    四大金刚人小脚步快,可众人也非泛泛之辈,均施展起轻功身法,似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两道碧绿的身影在此时尤为突出,自左右两侧迅速朝四大金刚靠拢过去,显然是要拖住四人的脚步。

    于这般情况而言,四人只要分散而逃,至少能逃走一二,可四大金刚,兄弟同心,不愿如此,因而只能同生共死,破釜沉舟了。

    见青樟、蝶凤朝他们四人的身位空缺中穿插而入,四人手中的双锤、双刀、双剑、双叉自也是毫不犹疑地招呼过去。

    怎知青樟、蝶凤的身躯竟似没有骨头一般,柔软异常,仿佛游蛇在四人的八把武器中来回穿梭,不论锤也好,刀也罢,都沾不到他们的衣襟分毫,至于剑和叉虽更为灵巧,却也每每仅能从他们的衣裳上轻轻划过,毫无威胁。

    四大金刚拿碧玉双牙无可奈何,可碧玉双牙却不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的人柔软似蛇,他们手中的剑也柔软似蛇。

    四大金刚不见青樟与蝶凤挥剑,可身上却不断地出现道道剑痕,风中更是飘散着不少被割断的毛发。

    他们心下骇然,若非及时闪避,让剑划伤了身子,割伤了皮肉,恐怕就得被留下了。

    因为他们清楚地瞧见,不论是衣服上的剑痕,还是被割断的发梢上,都依稀可见那碧绿之色。

    碧玉双牙,他们的剑可是带毒的呀!

    碧玉双牙的修为显然已超出了四大金刚原有的认知,可当他们有此觉悟后,显然为时已晚。

    青樟、蝶凤虽不弱,可也无法凭两人之力便可力敌四大金刚,然而他们的目的,本不在此,只是为了拖延住四人的脚步,被如此一番纠缠,另六人已追身而至。

    四大金刚心下一急,竟同时朝向罗靖和夏矢吼道:“你们两个傻蛋!我们四人一死,于你们俩可没半点好处。”

    罗靖不假思索道:“将死之人,休要废话!”

    风流子笑道:“两位官爷助我成事后,在下绝不会亏待他们,你们又能给他们什么?”

    四大金刚一时无言,并非他们不想说话回击,而是八人的攻势太疾,他们已无暇张嘴。

    老大墨青最先遭殃,他使的双锤,冲阵时自可势如破竹,可在逃窜时却显得尤为笨拙,也极易被针对。

    沈卞瞅准了时机用长鞭缠住了墨青的双臂,长鞭一绷,内劲一发,墨青不得不以内功相抵,以免手骨被搅碎。

    如此一来,当纪瑜、纪亮的铜钱镖射来时,墨青已无余力去做任何抵御。

    噗哧!

    数枚铜钱镖扎入墨青眼鼻,数枚刺入其脖颈,墨青当即血流满面,没有痛苦太久,他已咽了气。

    而他的兄弟仨却在碧玉双牙、风流子和两个锦衣卫面前险象环生,无暇顾及。

    当墨青手中双锤咚隆垂地的巨响传出后,四大金刚的余下三人方才发现他们的老大哥,已弃他们而去。

    三人脸色涨红,泪如雨下,却一声不吭,只字未吐,因为,向来在第一个出声的大哥,已是不在了。

    他们是四胞胎,他们年龄自是都一样的,他们区分长幼的顺序,本也是在他们都懵懂知事时,第一个开口说话之人,便被认作大哥。

    兄弟同心,大哥已死,他们更无心苟活,咬紧牙关,只想着多拉些敌人陪葬。

    咚隆之声,却让夏矢心下一惊。

    他先是动作一滞,随后渐渐缓了下来,边佯装对敌,边向罗靖凑近,而后低声道:“他们所言在理,他们若是逃走了,与我们而言并无任何弊处,可若是他们死了,那我们不也成了多余之人,此时这风流子或许还需要我们陪着他们去往魃山夜羽族或是云天观壮胆,可这之后呢?难保他们不会对我们下手。”

    罗靖与夏矢相识数年,相互间知根知底,他在功夫上要高过夏矢一些,可在智谋上,夏矢确要略胜一筹,二人配合许多年来,每每关键时刻总由夏矢来拿主意,也多次绝处逢生,此时一听夏矢之言,罗靖心下也有些不安,遂开口道:“依你之意呢?”

    夏矢道:“金丹银丹,也得有命享用才是好丹呐,这次得到消息的人竟这么多,还都是狠角,撤吧。”

    罗靖听言,虽心有不甘,却也相信夏矢的判断,正要答应,却闻破空声传来。

    咻!

    “小老儿就知道这些官爷心智不定,贪生怕死,那小老儿便先了结了你们俩吧!”

    鞭声、喝骂声齐至。

    夏矢、罗靖只觉杀气袭身,呼吸受滞,汗毛倒立!

    瞧见锦衣卫二人的动作迟缓许多,更在交头接耳地密谋商议,向来见不惯朝廷做派的沈卞弃了三大金刚,直接朝二人挥鞭而来。

    在江湖上混迹的时日不多,可罗靖、夏矢二人既然两人两刀便敢来到此地,也绝非善类,当即怒喝道:“你敢!”

    同时身形一变,绣春刀挥砍而出,卸去长鞭之力。

    得手后,极为机警地收刀变换身位,他们已见识过这长鞭缴械武器之法,绝不会给沈卞缴去绣春刀的机会。

    罗靖道:“老怪物,我俩可是锦衣卫千户,四大金刚与你们或是早有间隙,而朝廷和你们可是井水不犯河水,云天观的灵丹我们要不起,不若当作相互间从未见过,就此别过,如何?”

    “说来轻巧,两位官爷今天听了这么多,既然不与在下上云天观走上一遭,那自然也留不得你二人性命了。”沈卞还未答话,风流子已幽幽开口,话语间不含半分怒气,却是杀意凛然。

    夏矢道:“呵呵,冠冕堂皇之词,恐怕你们早已对我二人起了杀心了吧?”

    沈卞道:“嘿嘿,是又如何?和小老儿摆谱,你们可知小老儿曾经是干啥的?”

    风流子摇头笑道:“两位官爷恐怕是没听过沈老爷子的丰功伟绩,可在下却清楚得很。

    沈老爷子曾经可是一代杀手,而且不是一般的杀手,他有个规矩,只接斩杀满门的单子。

    跗骨缠身的意思,简而言之便是,纵使目标逃到天涯海角亦当斩尽杀绝。

    对了,沈老爷子昔年斩杀过的人中,可有不少正是朝廷命官!”

第二五六章 夺命梦魇

    层峦叠嶂。

    沈卞手中的长鞭便是个如此古怪稀奇的名字。

    此鞭三丈长短,一寸粗细,鞭身和握把浑然一体。

    远观重重山峦,或能体会到群山绵延之韵律,感受自然之巍峨壮丽。

    可若是座座高山,铺天盖地地向你压来呢?

    光是想想,便会让人觉着厚重压抑,令人透不过气,层峦叠嶂之名便是此意。

    罗靖和夏矢此时此刻便深有体会,眼前的长鞭盘旋而来,每一圈都比上一圈要大上些许,不出片刻便成了个乌黑的锅盖将二人罩住。

    天色本已晦暗无光,在鞭影的笼罩下,罗靖和夏矢好似被卷入黑洞般,与世隔绝,孤立无助。

    黑暗给予人的仅是静寂,而静寂却能将人的心拉向恐惧,恐惧的根由全然源自脑海中的联想。

    不知为何,夏矢竟不住回想起适才风流子所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他从未曾见过,而此时却无比清晰的情景——沈卞昔年杀手岁月的匆匆一瞥。

    那必定是个灰暗的岁月。

    那是个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略微有些驼背,可偏偏臂膀粗犷如腿的人。

    那是一把乌黑粗长的鞭子,即使被随意丢在路边,任何人都不会将之忽视,胆小些的无疑会被这一条大黑蛇给吓着。

    那三丈长的鞭子盘绕在那人手中,放在平常很难想像一只手如何将之把握,可对那人来说便是如此轻而易举,尽管那人的手掌确实宽大而厚实。

    那天雨夜,那人踏入那个知府的内宅。

    那内宅的门是被撞开的,因而惊动了所有的家丁、护卫。

    那些家丁、护卫挥刀舞剑,一拥而上,却见那长鞭一甩,刀剑一齐被缴去。

    他们一心为主,勇敢无畏,徒手应敌。

    可没过太久,他们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们发现那鞭子不但能在人身上抽出道道血痕,还能卸了人的胳膊、腿、脖颈,纵使皮肉还连着,可内中的骨头不是被折断,便是被粉碎。

    他们倒下了,幸而他们要保护的人都逃出了宅子。

    可惜,他们忘记了那鞭子足有三丈长,就好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只要被那鞭子盯上了,便永远逃不出其手掌心。

    他们没能看到的是,逃出去的知府一家老小,三三两两被长鞭捆绑住,长鞭越勒越紧,身子被渐渐挤压,先是有勒痕,而后彻底陷入皮肉,血脂横流。

    那些身子强健的,在鞭子卸去后,或许还是一个连在一起的尸身,尽管不完整。

    而那些身子骨一般的,或是脆弱的,大多或断作两截,或碎作数块……

    心悸!作呕!冷汗涔涔!

    夏矢再无法联想余下的情景了,恰在此刻,只听身侧一声咆哮,将他的思绪从脑海中给拽了出来。

    “老夏!快闪!”是罗靖的声音。

    不知何时,那黑洞已被破开,长鞭散乱,失了把控。

    可仅是一瞬,长鞭似又被赋予了生命,乌黑大蛇再次朝着发愣失神的夏矢袭来。

    直到罗靖的一手钳住夏矢的肩头,奋力将其拉扯离原位时,夏矢才猛然回神。

    “那老家伙早已开始修炼第四门内功了,经脉有损,打起精神来,我们逃得掉!”罗靖无法理解向来稳如磐石的老搭档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可他清楚,要想逃离此地,还得靠二人齐心合力才是,他试图将夏矢喊醒。

    回过神来的夏矢,第一时间却是偏转过头,因为他感觉道肩头黏糊糊,那并不是自己的冷汗浸透的,而是来自于外部。

    只见肩头罗靖的手背满是道道血痕,鲜血淋漓,可以想见其手掌应也是如此。

    他能大致猜测出罗靖方才是怎样攀着这长鞭,一寸又一寸,一尺再一尺地欺近沈卞,以搏命的方式去破开那长鞭盘成的漩涡。

    见到兄弟如此拼命,夏矢再不敢分心,握紧了刀,准备和沈卞决一死战。

    怎料那长鞭虽未缠裹住他的身子,却是缠在了他的右小腿上。

    小腿一紧,一种莫名地恐慌旋即涌上心头!

    夏矢似是又丢了魂般,发了疯似的挥刀狂砍着长鞭。

    然而,徒劳无功。

    他全然忘了他是习武之人,不比那些寻常百姓,他忘了他能以内功相抗,护住自己的小腿,而不是去劈砍长鞭,如此,至少能挣得时间,让罗靖为他拼出挣脱束缚的机会。

    当右小腿上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时,刚刚的脑海中消散的画面再次凝聚成型。

    连身体躯干都能粉碎的长鞭,腿对之而言,不更是小菜一碟么?

    啊!

    夏矢的右小腿不出意外地被乌黑大蛇咬断!

    樱红四溅!

    剧痛伴着哀嚎,彻底唤醒了夏矢尘封已久的记忆。

    脑海中的画面不仅仅是联想,而是得以追根溯源的切实经历。

    那年他还是个小衙役,知府的死讯轰动一时,他和一众衙役去查勘现场时,被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得当场作呕。

    那天之后,他接连做了三四天噩梦,无法安眠。

    最后,他选择离开了他的故乡,抛却了令他恐惧的回忆。

    原来,早在十数年前,他便见识过附骨缠身的血腥了,只是,这回的受害者变成了他。

    倘若,他当时还留在那小小的地域,或许便能平平凡凡地在故乡里度此余生吧。

    背井离乡后,他一步步地越走越远,一步步地越走越高,他成了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地位斐然,可造化弄人,命运竟让再次遭遇昔年的梦魇——沈卞,这回他更是直面这杀人狂魔,这缘分,可算是孽缘?

    人人都有不敢面对的过往,逃避久了,便误以为没有发生过,可当命运开了个玩笑,再次让过往来敲门时,你可会畏惧?

    夏矢不否认,他怕了,否则也不致如此。

    既然逃不过命运的玩弄,夏矢也不再退避,此生已走到了句点,他至少不该拖累帮过他的人。

    “兄弟,我不行了,你快走!”夏矢强忍着疼痛,推搡开搀扶着他的罗靖,他手中的绣春刀还握在手中,作为锦衣卫千户,纵使断了一条腿,要拖住沈卞一时半刻倒也不难。

    见夏矢单膝跪地,横刀身前,杀气腾腾,显然心意已决,罗靖狠下心,道了声“罗某愿来世再与你做兄弟”,便施展开轻功身法,头也不回地逃开。

    有了夏矢鱼死网破的舍身相拦,沈卞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靖远去,毫无他法。

    另一端,墨红、墨海、墨寿三人在一一授首之前,到底未能拼下任何一人的性命。

    只是,多少也给风流子等人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墨海濒死前扑到了青樟背上,本欲咬断其脖颈上的动脉,怎奈身形矮小了些,只能在断气前,就近撕咬下其肩颈处的一大块皮肉。

    青樟身若无骨,身法诡异灵动,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竟有人会扑到他身上来,用牙伤他。

    遭此横祸,青樟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和他的双修伴侣蝶凤一般,面色阴沉,宛如冰块。

    墨寿的钢叉险些扎入纪瑜的腹中,庆幸的是风流子及时将之一脚踢开,不幸的是风流子低估了墨寿的决心,他踢断了墨寿的手骨,可墨寿却依旧一往无前,钢叉失了准头,却仅是往下偏移了数寸,直扎入纪瑜裆部。

    对于年纪轻轻的纪瑜而言,墨寿这一叉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却可谓是断其子绝其孙了。

    *********

    黑压压的乌云似将从天上坠落。

    山谷间渐渐起了秋风,让空气稍稍不那么沉闷,令人呼吸畅快了不少。

    一片三丈方圆,七八尺高的乱石丛,在乱石遍布的山谷中并不起眼,更是个不错的避身之所,汐微语正躲藏其中。

    山谷间弯弯绕绕,此处虽与先前遭袭之地相去不过一里之遥,可并非一时半会便能寻到。

    汐微语深知风流子八人二话不说地去追四大金刚,不过是想快刀斩乱麻地将之除去,而后便可回过头来专心对付自己。

    她所期盼的便是四大金刚能跑得远些,再多给她争取些时间,好让她唤来援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去后不久,竟有一具“尸体”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那“尸体”的衣襟上沾染了不少血,但不需仔细辨识,便可瞧出其身上衣衫虽有不少破损的孔洞,可那孔洞中裸露着的肌肤下却无丝毫创伤,那些血不是源自“尸体”自身的血。

    只见那“尸体”拾起了汐微语遗落下的剑,择了个方向,飞奔而去……

第二五七章 九霄环佩

    汐微语盘膝而坐,双腿上竟放着一把髹紫长琴。

    原来她身后所背之物便是此琴。

    长琴以梧桐作面,以梓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

    琴额圆阔,琴面丰隆似苍穹,琴体弧线流畅自然,其上细蛇腹纹雕刻精细,给粗犷的琴体增添了几分灵动。

    此琴名曰“九霄环佩”,乃千年古琴,是魃山夜羽族掘墓所得,成为族中至宝已有数百年。

    汐微语自小便与此琴结缘,加之其父的宠爱,便让九霄环佩与其为伴,从不离身。

    汐微语最为精通的并非剑法,而是琴音,九霄环佩与之心意相通,弹奏时施加稍许内力,则可以琴音动人。

    何谓以琴音动人?

    若为弹唱,能动人心弦,沁人心脾,乐曲使人欢快,哀曲使人感伤。

    若为对敌,则可削敌气势,扰敌心境,乱敌气血。

    九霄环佩琴声空幽,若无密林相阻,可传音于数十里开外。

    只要在苍梧山的附近,有此琴在,汐微语便能唤来云天观的师门,能唤来魃山夜羽族的族人,这也是其琴不离身的根由之一。

    适才局面复杂,纵使有琴也绝无弹奏的机会,眼下无人阻挠,便可安心求援了。

    只见青葱玉指落在细如发丝的琴弦上,转轴拨弦间,似有虚影显现。

    琴声温劲松透。

    或是要传达事态紧急,刻不容缓的情绪,琴音听来急促而焦虑。

    怎知琴声往远处荡去后不出片刻,远端竟也传来了曲调截然相反的琴声。

    琴声两两重叠,无法辨出两道琴声中所蕴涵之意,听来也决然没有传远。

    汐微语微微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再次尝试着拨弹琴弦。

    相同的琴声再现。

    远端,同是一般的琴声出现得比方才快了些许。

    两两重叠,两两相消,和之前如出一辙。

    汐微语手指不由发颤,她已能断定,远端传来的琴音绝非偶然,而是刻意在针对她,或者说,对她弹琴求救这一手,早有防范。

    汐微语并不放弃,继续拨弄琴弦,将求援信息暗藏于《潇湘云水》中弹出,希望能行之有效。

    怎奈,远端的琴声以一曲《高山流水》回敬,更破了她藏于琴曲中的求救信号,她的伎俩已被看穿。

    高手!

    汐微语在心中做出了这个判断后,已面如死灰,手指僵硬,毫无数天前在四两千斤堂时那欢快活泼之色。

    “汐姑娘,不必白费力气了,在下知晓姑娘通晓音律,善于抚琴,更有一把九霄环佩伴身,怎能不有所防备呢?”琴音未能远播,可风流子等人不过在两里地内,自然能寻声而至了,听这声响,显然便在这乱石丛的外头候着了。

    此时,风流子等人依旧是先前六人的阵仗,可状态自是大不如前了,且不论青樟和纪瑜的皮肉重伤,便是战力最强的沈卞和风流子二人都气息不定。

    为了收拾四大金刚和两个锦衣卫,他们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不幸的是,一朝不小心让罗靖给逃了,如此,他们必须在罗靖将此地所发生之事公之于众前,加快进程,早些达成目的了。

    即使如此,这些人既已来到汐微语身旁,也决然不会让她逃脱了。

    “风老弟行事可还真是缜密啊,竟把小老儿都瞒了过去,不知你还有多少后手呢?可不要把小老儿连同琥珀山庄的两位小兄弟给拉进坑里呀!”沈卞已不再笑容可掬,语气中带着不快,听到远端的琴声时,他很是不自在,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适才和擎天众四大金刚不死不休的风流子,竟还能把九州的强人请来。

    他不禁瞥向风流子,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位来自诸神殿的朱雀神,屈居蛰伏四海的小帮派中十数年,说是报恩,可他绝不相信,他竟开始有些相信四大金刚的话,为成大事,风流子先是在小帮派中混迹,收买人心,而后为了摒弃那个拖了他后腿的发妻,在百花屿中借龙多多之手令其殒命,而后奔波千里来到苍梧山,想依凭着被世人忽视的,游离在江湖边缘的力量——云天观和魃山夜羽族起势。

    细思极恐,这桩桩件件若真是如此,他必须要小心此人。

    短短一句言语的瞬间,沈卞心下已有定计,他现在不得不暂时依附于风流子,只要度厄丹到手,他便躲起来,远离江湖。

    倘若能借着度厄丹之力,将四门内功练成,任这天下风云变幻,他也能横行无阻,彼时,便是风流子也不得不向他低头了。

    “沈老爷子莫要动气,碰上琴兄确实纯属巧合,您应当知晓,我们这些附庸风雅人士,向来以音律相交,故而,即便九州四海水火不容,而我们间仍能以音乐暂时卸下这帮盟间的壁阻,琴兄有琴痴之名,非但好弹琴,更喜爱收藏世间名琴,听闻汐姑娘手中有把千年古琴‘九霄环佩’后,更是心生向往,心急如焚地跑来想一睹为快。”风流子解释道。

    “啸月盟,指尖乱云,琴。”听闻风流子所言,汐微语也已知晓了那远端的抚琴高手是谁。

    “他为何不现身?”对于风流子的三寸不烂之舌,沈卞已算有所见识,他更在意的显然是风流子的上遮下掩,着实让人心有不安。

    “哦呵呵,这便又回到帮盟间矛盾冲突的问题上了,琴兄与在下仅是音友,为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不能与在下同行了。汐姑娘能以琴音求援,在下若是在场自能以‘弄玉’破之,可若如方才一般,被他人绊住了手,便可由藏于暗中的琴兄,来陪同汐姑娘抚琴了。”风流子笑道。

    “风老弟口口声声说这琴老弟是为‘九霄环佩’而来,你是否考虑过你未来的夫人是否愿意将爱琴相赠?”一听风流子之言确实有道理,而且,琴的来意到底和他的目的并不冲突,沈卞也不再纠缠,反是提出了另一疑虑。

    风流子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呵,老爷子这称呼转变得真快,在下险些跟不上节奏,在这先谢过老爷子的祝福了。这琴兄可不比在下,乃正人君子也,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汐姑娘与这九霄环佩形影不离,他能借去观赏个十天半月已是心满意足,绝不会据为己有,因而,到时候也不过是在下要磨磨嘴皮子说服下未来的夫人罢了,哈哈哈!”

    沈卞道:“如此说来,还是风老弟考虑周到,那现下便由风老弟把汐姑娘请出来吧,趁着天未下雨,快些赶路。”

    风流子道:“沈老爷子说得是,在下这便去请未来的夫人出来。”

    风流子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向乱石丛踱去。

    忽闻,一阵急促狂乱的琴声从乱石丛中窜出,风流子等人一时只觉耳鸣头晕,体内气息翻江倒海,眼前不断泛黑,竟要就此晕厥过去!

第二五八章 广陵止息

    风在山谷乱岩中穿梭,似啜泣的悲曲,阵阵哀鸣,阵阵呼号。

    只是,这悲曲很快便被一阵突兀的琴声吞没。

    敌明我暗,藏于乱石丛中的汐微语早已看清了外边的形势。

    风流子、沈卞等人近在咫尺,可在一番激战后,或多或少都有损伤,显然不比来时那般气定神闲。

    指尖乱云能扰乱汐微语的琴音不假,可他毕竟远在天边,只要汐微语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以琴音重伤眼前的风流子等人,便可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要做到如此,需要做到让人猝不及防的快,更需做到让人始料未及的狠,方能直袭对手肺腑,一击得逞。

    仅凭汐微语而今的修为本是难以办到的,幸而,她是云天观的弟子,她完全可借助丹药之力,强提修为,为不能为之事。

    破天丹,气破苍穹之意,可在半盏茶时间内让功力修为暴增。

    汐微语虽常备不少丹药于身,却从未服用过这破天丹。

    眼下形势刻不容缓,汐微语眉宇间闪过一瞬狠色,再不犹疑,将之含入嘴中,一口咬化。

    丹丸入体后,蕴涵其间的能量旋即化归丹田,任由汐微语调配。

    汐微语只觉神思清明,体内气海汹涌翻腾,内力源源不断汇聚于指尖,她定了定神,全神贯注地弹奏起来。

    但见弦影交错,激昂愤慨的铮铮之音从乱石丛中冲出,天地间霎时间充满了肃杀之意。

    “广陵止息!?”长于吹箫的风流子对琴曲从不陌生,因而,即便这琴音快如乱麻,节奏狂放无章,他仍能很快地依着旋律辨识出汐微语所弹奏的乐曲。

    《广陵止息》,千百年前,琴圣嵇康依照好友聂政刺韩王的事迹,所谱出的琴曲。

    曲中的故事梗概大致为,聂父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时日惨遭杀害,为报父仇,聂政入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天下,韩王将之招入宫中演奏,聂政琴中藏刃,成功弒王,得偿夙愿,自刎而亡。

    全曲贯注着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而由汐微语弹来却是一种玉石俱焚,杀意凛然的决心!

    风流子被突如其来的琴声震退两步,心下骇然。

    骇然于其气势,竟咄咄逼人。

    骇然于其音律,竟如万马奔腾,朝他扑面而来。

    而他身后五人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们对音律研究较少,并没有风流子的体会深刻。

    琴声直入众人心扉,撼动着众人的五脏六腑。

    丹田登时如地裂山崩,如翻江倒海,功力愈强者,受琴音影响愈大。

    在场中人,自然以身怀四门内功的沈卞,功力最为高深,无人可与之比拟。

    沈卞此时心中的惊骇全然不亚于风流子,他强修第四门内功,早已伤及经脉,只是以深厚的功力将伤损暂时镇住,最为忌讳再受内伤,适才同罗靖、夏矢打斗已有些气息不稳,此刻再遭这音律侵扰,竟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只见沈卞额头上已密布着豆大的汗珠,他不敢动用分毫内力相抗,只能强忍腹中绞痛,宛若颓丧的老夫子。

    沈卞如此,风流子亦是寸步难行。

    相较而言,修为弱些的纪瑜纪亮体内的波动没有那般剧烈,然而他们却同是面色煞白,竟是被音律扰乱了心境,好似身临千军万马、兵戈相向、血流成河的情境中,双目中满是惧意。

    不过片刻功夫,汐微语已全然把控住局势。

    破天丹虽仅有半盏茶的效力,依理而言,已足够汐微语靠琴声将风流子等人给轰趴。

    只是,对手并非只有眼前六人,还有个音律高手不在其中。

    果然,好景不长,一阵舒缓的琴声从天边飘来,来得虽要晚上一些,却如久旱之甘霖,拯救五人于水火之中。

    《阳春白雪》,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

    琴果然还是找到了破解之法,他的功力本要高过汐微语不少,可毕竟身在远处,因而弹奏出来的琴音传到此处之后,威力便要打些折扣,无法完全抵过汐微语的《广陵止息》。

    饶是如此,沈卞、风流子等人都能觉察到体内一缕缕气息逐渐归于平复,虽然进展缓慢,却比方才的痛彻心扉好过太多。

    纪瑜、纪亮亦被《阳春白雪》从血腥战场中给捞回了现实。

    修为高的四人,暂不敢动弹,慢慢地恢复起气力,此时,仅有他们兄弟二人能行动自如。

    状态恢复些许的沈卞,按捺住适才的慌乱不安,强颜欢笑道:“呵呵,风老弟的魅力到底还是有些不足啊,瞧汐姑娘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风老弟恐怕需霸王硬上弓了。两位纪小兄弟,先把汐姑娘手中的琴给夺过来吧。”

    纪瑜、纪亮相视一眼,面色有些难堪,并未行动。

    纪瑜裆部之伤,在二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所谓枪打出头鸟,此刻要让他们打头阵,已失了先前的果断和自信,反倒是犹疑再三。

    风流子不理睬沈卞的调侃,也深知纪氏兄弟心中所忧,直言道:“纪瑜、纪亮两位兄弟,按沈老爷子说的做,如若强夺不来,将琴弦击断亦可。汐姑娘手中并无刃器,伤不到你们,一旦无法弹琴,便也会乖乖跟着我们走了。”

    听闻此言之后,纪瑜、纪亮方才定了定思绪,再互视一眼,相互鼓励,边深吸着气,边快步朝乱石丛中行去。

    外边的言语自然落入汐微语耳中,她只能不断变换着节奏,打乱章法,以求将琴声能达到的干扰效果最大化。

    岂知不论她弹奏得或快或缓,琴始终依着其自己的节奏来,快慢有序,不随汐微语的变化而做出相应改动。

    初时,汐微语的琴声倒是牢牢占据上风,可未过多久,她便觉着有些难以为继。

    她这才醒悟过来自行打乱节奏,全是凭白耗费真气,导致事倍功半。

    音律本是如此,古曲之所以传承千百载,其灵魂生来如此,刻意去打破,反而毫不着调。

    悔之晚矣,半盏茶的时间将尽,纪瑜、纪亮二人也已寻到了躲藏在乱石丛中的汐微语,与之相去不过三丈之遥。

    不过,出于谨慎,两人却不敢再近前半步。

    他们不希望再有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二人的手中已多出了数十枚铜钱镖。

    天色阴沉,铜钱镖亦是暗淡无光,可当它们呼啸而出时,却伴着辉芒,让三人的目光因此聚焦。

    琥珀山庄以各门类暗器独步江湖,山庄中的子弟最根本武学修习便是投掷暗器,纪瑜纪亮身为其中佼佼者,本不需内力便可做到百步穿杨,平时如此,现下依旧如此。

    只是,他们当前目标不能是人,只能是琴,可他们毫不怀疑所掷出的铜钱镖能准确无误地击中九霄环佩上的琴弦。

    之所以掷出数十枚,也非担心汐微语能做出闪避。

    因为在这射程内,他们能做到让汐微语避无可避。

    退一步而言,若有万一,汐微语选择闪避,那琴声自然会断,琴声断,那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们所担心,不过是那琴弦会否容易击断。

    毕竟是千年古琴的琴弦,若是如此脆弱,也枉为古琴了吧。

    他们想着积少成多,一枚打不断,便两枚,两枚不行,便三枚,他们掷出了数十枚,可谓是重重保障!

    听闻铜钱镖破空声临近,汐微语的心已凉了半截。

    数十枚铜钱镖近乎瞬至,琴弦会否被击断尚且不论,能击中琴弦便能打乱琴声,彼时,琴声威力大减,风流子等人便可毫无顾忌地杀进来了。

    当真天要绝我么?

    汐微语心有不甘。

    只见铜钱镖还距琴弦不过一尺距离,即将打在琴弦上,一道白影闪过,数十枚铜钱镖好似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