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全文阅读 第28分节

第二五九章 死而复生

    当汐微语和纪氏兄弟看清来人身形时,心下无不骇然。

    此人身着白袍,胸口袖有“四两”二字的白袍。

    长发半遮着面容,手中是一柄细长如柳叶的剑。

    三人都看出来此人是四两千斤堂的药徒,汐微语还认出了这药徒名为“小姜”。

    可小姜不是在早些时候便死于纪氏兄弟的铜钱镖下了么?

    细看之下,小姜身上的白衣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却未见得一处伤口。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给他人带来的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汐微语先是一喜,喜的是小姜并未身亡,而后一惊,惊的是此人竟隐藏如此之深,他不只是小姜,他还有何身份?

    如此一喜一惊,汐微语一时竟忘了抚琴,也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她只觉胸中一闷,破天丹的药效已过。

    她有些彷徨不知所措,前有狼,后有虎,难道她真逃不过此劫么?

    另一边,未及纪瑜、纪亮思考太久,那小姜已将细剑一挥,数十枚他们方才掷出的铜钱镖竟朝他们飞了回来。

    不只如此,但见那把细剑剑锋上点点寒芒,逐渐在他们瞳孔中放大,那四两千斤堂的药徒竟已举剑向他们飞刺而来。

    当下,他们考虑的问题已不再是惊喜,或是惊吓,而是该躲镖,还是该躲剑。

    只不过一瞬,他们已无需再想。

    那些铜钱镖只是打在他们身上,谈不上疼痛。

    可是,剑和人都来得太快太疾。

    一剑洞穿两人的咽喉!

    血溅如注!

    他们未能看清那药徒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在他们闭眼倒下前,想通了一件事。

    此人既能用此细剑不动声色地接下数十枚铜钱镖,那今日早些时候,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佯装中镖,佯装身死罢了。

    败在这样狡猾的高手手下,他们死得不冤。

    死而复生的人,或许从未死过,何谈复生?

    “这是……流星式?!”原来琴声一停,沈卞、风流子等人担心迟则生变,不顾气力尚未完全平复,便一同窜进了乱石丛中,瞧见白衣药徒刺出的那一剑,沈卞不由脱口而出。

    “流星式?”风流子上下打量着姜逸尘,他已能大致猜出是早些时候的疏漏,没能发现有此漏网之鱼,对于沈卞所言却一时未能明白。

    沈卞道:“风老弟不用剑,但这么些年来见识过的剑法定然不少吧。”

    风流子道:“这江湖上用剑的人遍地都是,我就算不想见识都不行啊。”

    沈卞道:“刚才那一招,你有何看法?”

    风流子道:“流星追月,内劲包裹着剑飞速窜出,持剑要稳,催动内力要疾,如此才能做到快、准、狠。一剑两命,这小子剑法相当不错!”

    沈卞道:“错,这小子没有动用分毫内力。”

    风流子一怔,有些不解,可他不会怀疑一个活了七八十年老怪物的眼力,道:“何出此言?”

    沈卞道:“汐姑娘方才的琴曲针对的可是所有人,这小子自然也不能幸免,那种内息乱窜的情况下,风老弟可敢妄动真气?”

    风流子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敢。”

    沈卞道:“还将内劲外放包裹住剑?”

    风流子依旧摇着头道:“稍一个不慎,内息便将外泄不止,功力大损。”

    沈卞道:“风老弟都不敢做的事,这么个黄毛小子敢做?”

    风流子的目光又回到了那白衣药徒身上,笑道:“沈老爷子可听说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不服老可不行咯,这小子能我们一堆人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保不齐他便身怀些异于常人的绝技,或者说,他是个聋子?”

    沈卞道:“风老弟这么说倒也不差,可你觉着他像是个聋子么?”

    四个人的八只眼睛一齐落在白衣药徒身上,而白衣药徒的目光也在四人身上游走,对于沈卞和风流子的对话,似乎置若罔闻,看来莫非真是个聋子?

    风流子道:“直觉告诉在下,还真不是。”

    沈卞道:“若说这小子刚才仅是靠纯粹的剑法,便害了纪氏兄弟的信命,风老弟可信?”

    风流子毫不犹疑道:“我信。”

    他又接着道:“只是,那究竟是何剑法?对了,流星式?”

    沈卞道:“不错,看来风老弟的见识到底还是窄了些啊,你可知这是谁创下的剑法?”

    风流子不置可否,道:“洗耳恭听。”

    沈卞道:“剑仙李截尘,即便是个毫无内力之人,亦可使出如此奇快的剑法。”

    风流子倒吸口凉气,沈卞的答案确实超乎他所料,他能答得上来的,也只有一句话,“不愧是剑仙啊!”

    沈卞显然和李截尘曾经交斗过,不禁有些感慨,长吁短叹道:“二十余载未见,没曾想竟能在这荒郊野地碰上剑仙的徒弟。”

    沈卞虽感慨万千,可风流子绝不会认为此二人会是至交好友,想来沈卞多半曾败在剑仙手下,二十多年未能再见,便无法再一较高下,因而,心有不甘吧。

    风流子道:“见到故人子弟,沈老爷子作何感想?”

    沈卞道:“想与故人再决雌雄。”

    风流子笑道:“看来这不容易实现啊,一来,沈老爷子神功未成,二来,这剑仙在江湖上近乎绝迹,都生死未知了吧?”

    沈卞摇了摇头道:“那家伙心态超然,绝不会比我这老家伙短寿的,只是确实不知其人在何处啊。”

    风流子道:“沈老爷子何须费力去找,可以将之引出来,或是逼出来呀?”

    沈卞道:“噢?风老弟有何高招?”

    风流子道:“我想剑仙收徒绝不会多,有一二人足矣,而今闻名天下的龙多多已是身败名裂,今日咱们要是将这黄毛小子拿下,剑仙会不会就乖乖出来了呢?”

    沈卞笑道:“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白衣药徒自然是姜逸尘,沈卞所言分毫不差,汐微语的琴声确实也干扰到他丹田中的气海,可这对旁人而言或许极为致命,可对十数年来都是毫无内功的姜逸尘而言,实在是习以为常,要取纪氏兄弟性命,一招流星式足矣。

    见风流子和沈卞唠叨了大半天,终于寻着个对付他的话头,他不由发笑:“两位前辈说了这么多,用来稳定内中气息,不知可否让小辈也说上两句?”

    风流子笑了。

    沈卞也笑了。

    若非青樟肩颈处被咬伤,一笑起来恐扯动皮肉生疼,想必也会跟着笑。

    四人里边有三人在笑,虽然他们又折损了两人,可他们却不认为,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中,这白衣药徒能在四人眼皮底下将汐微语救走。

    这在他们看来是个笑话!

    风流子道:“自然,小兄弟不若先说说你是何人?”

    姜逸尘也报以笑意,嘴上却道:“这天气实在闷得慌,师姐,你可能与那琴兄合奏一曲让天地垂泪的动人之曲?”

第二六零章 心理博弈

    如若有人当街大老远将你唤住,而后却是高声对着其身侧乃至身后的人说话,你会否感觉遭到羞辱,或说遭到轻视?

    沈卞、风流子四人此时便是这种感受,姜逸尘站在他们和汐微语中间,离他们更近些,离汐微语更远些,分明是面朝着他们,却是高声与背后的汐微语说话。

    尽管,他们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举放在平常,也早已超脱了所谓的礼节范围。

    这是一种带有敌意的挑衅!

    沈卞和风流子等人本该为此恼羞成怒,直朝姜逸尘杀将而来。

    那姜逸尘恐将左支右绌,招架乏力。

    可身为老江湖的他们,第一个念头却是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谨慎,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无疑都被那本不是冲他们所说的话吸引,不由产生思考。

    有了思考,再生犹疑,也凭白错过了制敌良机。

    直来直去的人显然更符合沙场上的生存法则,当杀便杀,不杀便撤,杀伐果断。

    对于他们而言,只有往左走或者向右去,这么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选项,绝无停在中间的理由。

    沙场的生存法则,本也适合血雨腥风的江湖。

    只是,诡谲江湖中利益交错参杂过甚,也让人有了更多的迟疑,远不如沙场上那般干脆。

    在江湖中混迹越久的强者,近乎每个举动他们都会思索再三,考虑周全,方才动手,行事果断者不过是考虑得更快些罢了。

    风流子等人本不为杀伐而来,至少对汐微语是如此。

    对于本不在他们计划之内的姜逸尘,他们不需像对待势均力敌的四大金刚和两个锦衣卫那般慎之再慎,可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们也绝不会动手。

    适才他们内中气息尚未平复,因而,选择拖延时间。

    待到他们有动手把握时,便自信地,礼尚往来地给了姜逸尘开口的机会。

    怎知短短一句话,内中包含的信息实在不少,他们的思绪竟不由被带入话中,开始琢磨起来。

    这天气实在闷得慌?

    确实如此,他们也闷得很,这贼老天憋了大半天的雨要下不下,谁能不闷?

    师姐?

    这白衣青年莫非还是云天观的人?

    云天观的弟子会在四两千斤堂当药徒,而后同汐微语上山?

    若真是那剑仙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又随着其放荡不羁的性子,倒还真有可能。

    和琴兄合奏?

    琴兄自然是指指尖乱云了。

    让天地洒泪的动人之曲?

    既已感天动地,怎能不感动人?

    不,不该是这意思,天地洒泪是让天下雨,动人是指扰乱他们的内息!

    扰乱他们的内息好理解,故技重施罢了,那要如何让雨下起来?又为何要让雨下起来呢?

    风流子等人在绞尽脑汁的同时,汐微语先一步反应了过来。

    琴被唤作指尖乱云,并非指他弹琴便能使天地为之色变,但他那人琴合一的忘我境界,却能使琴声在天地间造成波动。

    大雨将倾,只要她能引导着琴,让二人所弹奏的琴音重叠,在天地间造成更大的波动,打开这封锁住大雨的闸门,使天地洒泪,也绝非毫无可能。

    至于为何要去惹天垂泪,想来便是要主动去改变当下的局面了。

    势单力孤而又实力差距明显的情况下,想要从众多高手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只能借助外力改变现有局面。

    这小姜要借的外力是雨,在现有环境下,想要逃出眼前四人的重重包围,可谓困难重重。

    可若能借雨将双方置于同样困难的环境下,再来逃出重围,不论如何也不会比现下的局面更糟了。

    好比一个人在陆地上和另一个人斗了九次,全部败北,若让两人去水里斗,那个输了九次的人情况再差,也只不过再输一次,可你无法确保另一人,会不会是旱鸭子,如此一来,便胜负难料了。

    小姜要搏的便是对方是“旱鸭子”的可能!

    只是,她迟疑了,眼前这小姜能信得过么?

    剑仙徒弟能否信任?

    龙多多的名头太过响亮,即便汐微语远在西南一隅,也听闻过他而今的处境,这小姜会否是龙多多那样的人面兽心,她无法妄下定论。

    汐微语无法信任姜逸尘,但眼下她只能选择同他合作,相较于对付四个人,自然是对付一个人要来得轻松些。

    打定主意后,汐微语便从囊中掏出了两颗丹丸。

    手指头大小的赤色丹丸,便是她先前服用的破天丹,云天观给弟子炼制的应急丹药,药性向来温和,以免迫不得已服用后,受药性反噬过剧,故而,汐微语倒是很干脆地再服了一颗。

    另一颗则是黄豆粒大小的丹药,汐微语并没有自己吞服的意思,而是直朝前头那白色背影扔去。

    “护脉丹。”汐微语言简意赅。

    闻声,接丹,服下。

    姜逸尘已看出汐微语虽自小便涉足江湖,可终究不比自己的遭遇跌宕起伏,她的江湖阅历不少,却不深,更缺少临敌经验,她是个拿的定主意的人,却不一定能对利弊一目了然,所以,他引导着她做出选择。

    做出选择后,信任,哪怕是暂时的信任,必不可少,姜逸尘料定汐微语不一定信任自己,但她别无选择,因而,他做得如此干脆,只为让她心安。

    从姜逸尘开口说话再到他服下护脉丹,不过片刻时间,风流子等人依然未能参透为何要让雨下起来,但他们知道对方想要的局面,必然是对他们不利的,他们定要全力阻止不利局面出现。

    “可不能再让汐姑娘弹琴了。”风流子至少想明白了要如何让老天下雨,用琴声波动扰动天地气象,这点汐微语自己一人或是难以办到,可若加上一个琴,指尖乱云的名号可非徒有虚名啊。

    风流子此刻多么希望十数里地外的琴能听见他的心声,千万不要由着汐微语的节奏弹琴,他本该运足内息隔空喊话的,只是,距离之远,体内气息的稳定可是弥足珍贵,到底还是不让汐微语弹琴,看来更为简单些。

    “当然。”沈卞不懂琴声中的蹊跷,但一想起汐微语弹奏时,自己竟会变得那般无力,他便心有余悸,他当然会尽全力去阻止汐微语弹琴。

    于是,人动、鞭动、剑动、弦动。

    依旧是两道绿影行动最快,他们身形鬼魅迅速欺近姜逸尘。

    沈卞的层峦叠嶂和风流子,一鞭一人却是直朝汐微语而去,或者说,朝汐微语的琴而去。

    姜逸尘很清楚此时该守护什么,因而,他将青樟和蝶凤弃之不顾,挥剑阻住长鞭和风流子的去路。

    九霄环佩上的琴弦波动得远不及先前那般剧烈,可不过三两声,已可清晰瞧见风流子等人的身形一滞,缓了不少。

第二六一章 惹天垂泪

    檐下翠藤,捆绑半截流年。

    风铃一摇,碎落在天边。

    阶上青苔,掩住一片思念。

    蜗牛爬过,露出几缕细纤。

    雨点一打,散挂在墙沿。

    雾气一散,溢成花的鲜甜。

    池水太浅,怎托得起岁月的积淀。

    风刀太钝,怎刮得掉岁月的旧茧。

    青山绵延,是娇艳的美人尖。

    春有檐下燕,夏季雨成帘。

    秋天雾高远,冬雪迎面……

    有了前车之鉴后,汐微语此番并未再想着如何以琴声扰敌,而是如何借琴抒情,将琴曲完美地去演绎。

    她挑了一曲《弦上春秋》,舒缓和短促的旋律清晰明快,极容易引起他人情感的共鸣,如此便也更容易地扰乱他人的心弦。

    她仅是抚琴,并未歌唱,可每个音符间,似乎都跃动着琴弦间寄托着的情感。

    琴声渺渺入心弦,若有似无樨木香。

    姜逸尘不能肯定人的心是否有心弦,但他敢肯定人体中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确是与心脉相连相通的。

    他也能肯定,在琴音入耳后,似也钻进了他的身躯,体内的经脉好似被附着于琴弦之上,随着琴弦的颤动,经脉也跟着出现细微的颤动。

    经脉的颤动,带动着心的颤动。

    琴音若快而短促,经脉就像颤动不止的琴弦,心中悸动不止。

    琴音若是舒缓而平淡,经脉便静若止水,心脏好似忽而止住,失了活力。

    一个人的心脏、经脉若不随着其个人原有的频率去颤动的话,脸色绝不会好看,好似他们的一呼一吸全由他人掌控,他们非但无法行动自如,甚至随时有性命之忧。

    姜逸尘服用了护脉丹后尚且如此,可以想见没有护脉丹的护持,风流子等人在如此琴音之下该是怎样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了。

    幸而,琴虽远在十数里地开外,可在汐微语有意的把控下,九霄环佩的琴音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蜗,他也及时还以颜色,作出应对。

    一曲《东风破》,以缓对疾,以疾克缓,竟硬生生地稳住了局面。

    在历经初时的无力后,风流子等人再次得以动用稍许内劲,来对付姜逸尘。

    是的,错过先机后,再想绕过姜逸尘去阻止汐微语弹琴已非易事。

    当务之急,便是合四人之力先行将姜逸尘格杀。

    若放在平常,眼前的四人中,沈卞和风流子能将姜逸尘轻易拿下,青樟和蝶凤若是联手,也能在百回合内,将姜逸尘打得落花流水,心服口服。

    可此时此刻,一个不需依凭过多内力便能使出骇人剑法的人太过危险,因为他已在以一敌四。

    而姜逸尘也不再是一味地防守,如同龟蛇大战中的乌龟一般,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寸步不让,却始终在寻觅着良机,但求一口锁定蛇的七寸,制蛇死地。

    能伤一人便是一人,能杀一人便是一人,不管伤人或是杀人,无疑都能给他们的逃脱增添成功的砝码。

    可不论是要伤人或是要杀人,都先得寻出敌方破绽所在,尤其是,以寡敌多的情况下,如若一击不得,一来他自己将身临险境,再无法从容不迫的应敌,二来,汐微语将彻底暴露在敌方的剑芒下,他们不会要汐微语的性命,可只要把她的琴给踢开,便能咬了他的性命。

    因为受到琴声波动的影响最小,所以姜逸尘能专心对敌,能专心对敌,便能发现敌方破绽。

    沈卞的长鞭最令姜逸尘束手束脚,可沈卞距离姜逸尘最远,纵使他的破绽最大,姜逸尘也决不能选择沈卞下手,如此无异于门洞大开,让汐微语陷入危局。

    风流子在四人中的状态其实是最差的,手中的玉箫本该用来与汐微语相抗,怎奈不敢妄动内力,让他的发挥捉襟见肘,以玉箫为棍,在姜逸尘眼里简直毫无威胁。

    乍一看来,风流子的破绽最大,可纵使如此,姜逸尘也绝不能挑他为目标。

    因为他身旁的两条蛇绝不答应,让他们的主人受到性命之忧,倘若姜逸尘直冲风流子扑来,那风流子将不再是破绽,而是诱饵,诱饵上钩的饵。

    双方在此局面下,何时不是互相试探呢?

    谁先动若无改变局面的把握,只能是被后发先制,反落下风了。

    如此,姜逸尘自然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青樟和蝶凤身上了,他们二人离自己最近,一举一动也观察得最为仔细。

    他已看出本为一体的碧玉双牙,在琴音的影响下,渐渐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为战而战。

    只要他们不再是完整的一体,那他向他们其中之一出手他们便无法及时补漏。

    因而,当机会出现时,他动了。

    只见姜逸尘一剑刺出,直击蝶凤命门。

    蝶凤不紧不慢,直到剑临时,方才腰肢一扭。

    这腰肢一扭,竟也带动着上半身躯干跟着扭,果然如蛇一般,可以随意扭动。

    如此姜逸尘刺出的一剑本是靠近蝶凤的心房,被蝶凤一个扭闪后竟来到了其右肩头。

    姜逸尘好似早知此剑会落空般,当即变刺为划。

    将已击出的招式“悬崖勒马”半途收招撤回再变招,本是有些生硬勉强,可姜逸尘这一刺一划间,却不见丝毫拖泥带水,更像是早已谋划好一般。

    可是蝶凤躲开了一刺后,目光仍紧盯着姜逸尘手中的剑未曾挪开过,哪能未发现,其后手的变招,因而,她的腰肢依然保持着适才的弧度,以避过姜逸尘的一划。

    意料之中,未能命中。

    嘶!

    这是剑划伤皮肉的声音!

    蝶凤心下一惊,自己明明躲开了,为何会有中剑之声。

    寻声望去,却见三尺之外,那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脖间多了一道刺目的划痕。

    未及她惊诧片刻,那柄剑锋已沾满樱红的剑又已向她招呼了过来!

    青樟殒命,蝶凤一时惊魂未定,深知再不能如此勉强应敌,否则,自己也当命不久矣。

    遂扭动着腰肢,在慌乱中匆匆避过姜逸尘的一剑后,她已飞退出一丈有余,与姜逸尘拉开身位。

    恰在此时,呼呼风止,未见电闪,不闻雷鸣,雨滴滴哒哒地拍击起石面来。

第二六二章 小姜快跑

    重云如盖黑夜临,山色空蒙白昼尽。

    山雨一旦下起来便势不可挡,尤其是闷了大半天的山雨,雨势铺天盖地,摧枯拉朽,好似阳光普照大地,光之所及,万物无处遁形。

    放眼四周,目所能及之处皆为雨帘,仰望苍穹却是一片黑幕。

    在雨落下的一刻,姜逸尘便一个闪身来到汐微语身侧,不由分说地将之扛在肩上,以一计流星式从乱石丛中窜出,招式未尽,便脚步轻点,施展开轻功身法,夺路疾驰。

    从雨滴落下到风流子三人被远远甩在身后,竟不过弹指数息。

    尽管汐微语知晓以琴音惹雨的目的便是为了借雨脱身,可她从未料想过姜逸尘行动之果决,身法之迅捷能做到如此令人咂舌的程度。

    若非九霄环佩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再被扛上肩前,她早已机警地将之揽入怀中,否则,她毫不意外姜逸尘绝不会给她多余的时间,去拿回她的宝贝。

    与陌生男子的身体接触,她本是极为抗拒的,她试图挣扎过,可姜逸尘的强硬,更没有给她半点儿拒绝的机会。

    至于姜逸尘的身份她也一时无暇去琢磨,至少,他们二人现在可谓是同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若被追上,风流子等人只会要了姜逸尘的命,可与她而言,落在那些人手里好比没了性命。

    于是,现在她就像个受人强迫,正要过门的新娘子,却被半路杀出来的小情汉给救下,亡命私奔般,躲避着未来夫婿的追击。

    落雨如柱,锤击在她背上,尤为生疼。

    可汐微语却不敢吭声,怕姜逸尘分心。

    在偌大的雨势下,在乱石错落的山谷间,要跑得飞快本不容易,更何况,身负一人一琴。

    自乱石丛中窜出后,姜逸尘便直往一个方向跑。

    除了初时如风驰电掣般,十息窜出了三十余丈的距离外,姜逸尘已开始在控制着步伐节奏。

    他的步伐频率不快,可每一步都跃出近乎一丈的距离。

    脚步未全然落地,仅是脚尖触碰到石面,哪怕一点,下一瞬,已是另一脚与一丈外的石面亲密接触了。

    轻功卓绝者,身法迅捷不差,一息数丈距离不差,可耐力并不一定好。

    若要比拼飞檐走壁,轻功高手可轻易胜过一个骁勇善战的兵士。

    可若要比日行万里,骁勇善战的兵士绝不遑多让。

    汐微语对于姜逸尘是个轻功高手毫不怀疑,可她却不知姜逸尘是否是个骁勇善战的兵士,没把握他能身负一人一琴的重量在如此大雨中坚持多久。

    她渐渐发现,姜逸尘每次触地的时间间隔完全一样。

    每个脚步间的的距离更是分毫不差。

    他跑得很专注,催动着身体里的内力到达极致,身体四肢的配合协调也到了高峰,于是,不知何时,后头穷追不舍的三人已在汐微语的视线中消失。

    至此,且不论姜逸尘的耐力是否过人,至少他的毅力,他的专注,已让汐微语钦佩无比。

    “他们可还在身后?”姜逸尘实在跑得太过专注,以致于他知道他已跑了约莫有十里地,可却分毫不知风流子等人可还在身后紧追。

    汐微语闻声,本欲直言没人追来,可眼帘中全然白茫茫一片,目难视物,她完全无法肯定风流子三人会否便藏在这雨幕之中,踌躇片刻后答道:“看不清。”

    “能看得清多远?”汐微语的眼睛朝后,姜逸尘的眼睛超前,二人的视线虽不一致,可却是同样被雨所扰,因而,姜逸尘也很快便明白过来汐微语所言之意。

    “三丈。”汐微语甩了甩头,眨巴了数下眼睛,在视线不被头发或是睫毛上的雨水遮挡后,这才答到。

    “三丈内没人?”姜逸尘问到。

    “三丈内没人。”汐微语肯定道。

    姜逸尘不再说话,三丈内没人便够了,沈卞的长鞭仅有三丈长,三丈之外与他们而言可谓是鞭长莫及了。

    姜逸尘刻意放缓了脚步,改作两息跃出一丈,仅是片刻后又道:“现下可能看得到他们?”

    汐微语在落雨中,努力瞪大了眼,确认再三后,方才道:“看不到了。”

    姜逸尘松了口气,在这般雨势下,倘若过了将近十息功夫,对方都没能追上来,那他们只要寻个地方隐蔽,便能将他们彻底甩开了。

    心下已有定计,姜逸尘便保持着两息一丈的速度一边行进,一边打量着周遭情况。

    半盏茶时间后,姜逸尘忽而止步,说道:“糟了。”

    汐微语不明所以,一看身后并无来人,她便扭头朝前望去,依旧四下无人,一片雪白。

    “怎么了?”

    姜逸尘将头往右前方一侧,道:“这儿我们来过。”

    汐微语顺着姜逸尘的视线瞧去,只见有三块同时三尺高的石块肩并肩立在一处,在一众乱石中尤为别致,其上赫然有一道划痕,是剑锋所留的。

    汐微语并未注意到姜逸尘何时在石块上留下了记号,可如此特别的石块,再加上其特意留下的剑痕,她已然知晓姜逸尘此言何意。

    苍梧山又被称为九险之山,九险中有一险,可让人眼见乱象,不辨东西,不得而出。

    眼下,他们应是误入了“幻境之险”了。

    汐微语道:“若这剑痕为你所留,我们又是一直是朝前跑的,那确实是陷入了幻境中。”

    姜逸尘道:“你对苍梧山各处的幻境可了解?”

    汐微语道:“自然,我在这生活了十余载。”

    姜逸尘又道:“那你可知如何脱困?”

    汐微语道:“若能登高俯瞰,自有脱困之法。”

    姜逸尘闻言扶额抬眼看天,皱了皱眉道:“登高不难,俯瞰现下恐怕也只能看到一纸白布。”

    姜逸尘言之有理,眼下这般情形,如论如何也辨不清身处何处了,汐微语心下不觉有些乏力,叹道:“嗯。”

    姜逸尘道:“我们路经此地约莫是在一炷香前,你可记得那时还能否瞧见身后三人?”

    汐微语听言,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便闭眼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情况。

    片刻后,答道:“有。”

    姜逸尘道:“这儿的幻境范围,大致多大?”

    汐微语道:“大小不尽相同,最大的幻境,是七里香谷,约有七里方圆,陷入其中的九死一生,小的幻境,少说也有一里地方圆。”

    姜逸尘道:“依你看,我们是否进了七里香谷中?”

    汐微语道:“七里香的香浓持久,雨打不散,能闻到七里香味便入了七里香谷。”

    姜逸尘努力嗅了嗅,肯定道:“这儿没有七里香的香味,那我们便不是在其中。”

    汐微语见状不由发笑,道:“自然不是。”

    姜逸尘道:“依你的判断,他们是否和我们入了同一幻境之中。”

    汐微语闻言止笑,不安道:“可能性很大。”

    姜逸尘叹了口气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谨慎些好,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寻个避身之所吧。”

    汐微语这才恍然,二人现下算是暂时脱险,她还与姜逸尘贴着身子,如此亲近,不禁有些不自在,颤声道:“只能如此了。”

    姜逸尘并未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样,择了个山石看起来多些的方向走去。

第二六三章 孤男寡女

    一处数丈高的巨岩在张开了底部的巨嘴呼吸吐纳。

    或因风蚀所成,巨岩下,有一狭长而扁平之地,三面洞开,自然不可防风,可用来遮身避雨倒是足矣。

    不过一丈见方不到的空间,二人同处于此倒也不显得局促。

    不知是今日实在太过疲惫,或是服用了两颗破天丹的负面作用,抑或是淋雨过久身体感到不适,停歇下来后,汐微语只觉眼皮厚重,她不过挣扎了片刻,便趴在九霄环佩上昏沉睡去。

    姜逸尘见状莞尔,作为被捧在手心里的族长之女,作为恃宠而骄的观中小魔女,今日这番遭遇恐怕汐微语这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应该是被吓累了吧。

    不过,有过这般折腾,今后若是上了云天观,他的日子想来应该好过不少,至少不会被小魔女轻易呼来唤去了。

    思忖间,姜逸尘不禁倦意上身,怎奈此处虽能避雨,却无法藏身,他不得不时刻留心是否有人靠近。

    加之雨势过大,他更无法仅凭声音辨识周遭情况。

    又过了半晌,姜逸尘实在拗不过睡意,只得盘膝打坐,默背坐忘无相心法,以养气提神。

    每过十息便睁一次眼,观察四周十息后,再闭眼小憩十息,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过了数个时辰,雨势方才渐渐转小,期间也未见得风流子等人的身影,唯有山谷间的洪水滔滔。

    幸而岩下地势不低,姜逸尘和汐微语方才没被滚滚洪流给冲走。

    夜已深,雨未止。

    汐微语终于饱睡一场,迷蒙睁眼。

    当先进入视线的便是摇曳的火光和上半身无衣蔽体的青年。

    火光离她很近,可感到一丝暖意,只是她的目光很快便跳开火光,直往那青年看去。

    青年背对着她盘膝而坐,想来并未察觉到她已醒转。

    青年的背笔直而纤瘦,火光下,可见其白皙的皮肤上,有数道伤疤,有大有小,有长有短。

    这些伤疤本不显眼,可在汐微语瞧来却是尤为醒目,因为,她并未忘记青年身份不明。

    若是一个安守本分之人怎会有如此多的伤疤?

    四两千斤堂的学徒是否安守本分?

    至少汐微语所见过的基本如此,纵使其中有些油嘴滑舌,会使些小聪明,但他们与江湖间的血雨腥风必然毫无关联。

    眼前这个青年绝对不是四两千斤堂的学徒!

    他是剑仙的徒弟,剑仙的徒弟为何要扮作四两千斤堂的学徒,他如此用意究竟是针对四两千斤堂还是云天观?

    一念及此,汐微语已悄然取过躺在地上的琴剑,眼神一狠,朝姜逸尘刺去。

    汐微语剑出的很突然,可她忘了自己本便是疲惫之躯,更是滴水片粮未进,这样的剑怎能伤人,更别提杀人。

    或许她心中本无意伤人吧,毕竟,眼前的青年到底也算是和她同生共死了一遭。

    剑被青年的双指夹住。

    汐微语眼前一黑,当即脱力,手离了剑柄后,竟直朝前扑倒。

    青年似也没料到这情况,想闪身躲开,却避之不及,任由汐微语扑到他的背上。

    青年并不是不能躲,只是念及自己一旦躲开后,汐微语免不得要和冷冰冰的地面来次亲密接触,便选择了当个垫背。

    啪的一声!

    这是汐微语面颊贴在青年背上的声响。

    面颊都贴住了,耳廓自也贴住了。

    汐微语能清晰听见青年的心跳,舒缓而有力,而他的背看来白皙,竟有一丝丝暖意。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肌肤相亲。

    仅是一瞬,百般念头在汐微语脑海间闪过,旋即双颊绯红。

    幸而,那青年压根没回过身来看,否则,她真要羞得找个缝钻到地下去。

    她本想推开青年坐正,可手不免落在青年背上,再次肌肤相亲。

    这回不仅是她浑身一颤,青年也打了个激灵,似乎连岩下的这方空气都为之一颤。

    汐微语心惊肉跳,一掌推在青年背上,借力坐直了身子,而后赶忙把手挪开。

    四野静寂,连窜动的焰火都不发出半点儿声响,使得气氛好生尴尬。

    噹啷!

    青年自然是姜逸尘,这也是他长大后第一次在其他女人面前袒胸露背,却未想见有“小魔女”之称的汐微语竟是如此一副娇羞姿态,令他反而是镇定了不少,他放下了手指间的剑,淡淡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一开口,总算让汐微语透了口气,她直盯着姜逸尘的背,道:“你到底是谁?”

    姜逸尘道:“我是救你的人。”

    汐微语一愣,道:“救我的人?”

    她全然没想到姜逸尘竟会以此作答,可仔细一想,姜逸尘早已诈死在纪氏兄弟的铜钱镖下,他本可自己一走了之,却又专程跑来寻她,将她从层层围困中救出,确实是救了自己。

    可不过片刻,汐微语便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被误导了,此人确实是救了自己,诈死可当作保护自己的行径,可若是往前推,此人是一代剑仙的徒弟,为何要扮作四两千斤堂的学徒,随同自己上山,才是问题所在,当即道:“你假扮四两千斤堂的学徒,到底有何图谋?”

    姜逸尘道:“四两千斤堂的学徒可有那么好假扮?”

    汐微语一听又愣住,是啊,四两千斤堂收人一向严谨,又有杜掌柜亲自把关,怎会有漏网之鱼混入?

    平日间,向来是她将别人问得哑口无言,此时仅是三言两语,她已全然败下阵来,不知该作何言语。

    见身后之人并不言语,姜逸尘开口道:“汐姑娘只要知道,在下绝不是云天观的敌人便足矣,此时你该想的应是另一件事。”

    许是今日所见过甚,汐微语一时已没了主意,一听姜逸尘所言,便顺着话题道:“何事?”

    姜逸尘提醒道:“四海会盟琳琅居的副帮主风流子,携两大得力干将碧玉双牙亲临,在来路上招来了琥珀山庄的纪瑜纪亮两兄弟和‘跗骨缠身’沈卞,更有隐于暗中,来自啸月盟的‘指尖乱云’琴相助,今日方才发生之事,汐姑娘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锦衣卫和擎天众的四大金刚也来凑了热闹,汐姑娘难道认为这么多人为了你来到此处,会是个巧合?”

第二六四章 深情款款

    雨势渐息,风势渐大,秋意渐浓。

    汐微语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云天观的锦绣云袍本是宽敞飘逸的,被雨打湿后,贴附在身上,略微沉重了些,倒也不甚难受。

    衣物贴身,倒也衬出了汐微语婀娜紧致的身材,只可惜眼下无人观赏,当然,汐微语也绝不希望姜逸尘回过身来欣赏。

    非礼勿视,这小姜倒也算得上是个君子。汐微语心道。

    她偷偷挪动着身子,往姜逸尘那凑近,这回她极为谨慎小心,再不会去触碰到他。

    细思姜逸尘所言,早在各方人马将她重重围住时,她便起了疑心,然,百思不得其解,便暂时先搁置一旁了,此时再经提起,不由再次陷入沉思。

    “天凉了,去火边烤烤暖和些。”

    姜逸尘忽然开口,把汐微语吓了一跳,思绪一下子断了,脑海中回响着刚刚的话,终于觉得不对劲。

    这一带山谷以乱石居多,花草树木极为罕见,纵使有,也多为朽木、雕花、枯草,且不提均为九险之一,要将之拿来取火是决计不可能的。

    今儿雨势之大,地面之物无一不被打湿,即便他有法子起火,他又拿什么东西烧呢?

    带着这样的思绪,汐微语回过身看向那团在秋风中,即将奄奄一息的焰火。

    “这火来之不易,趁着还有些热度,去蹭蹭暖,灭了的话,暂时可没东西烧了。”姜逸尘再次开口道。

    姜逸尘话音未落,汐微语已靠近了这火堆,张开臂膀做环抱状,将之护在其中,不再任风欺凌。

    火堆实在小得很。

    细小的灰烬已飘散无踪。

    三两根手臂粗细、被烤得发黑的朽木,闪烁着点点红光,至今仍未燃着。

    真正的火源是已蜷缩一团,即将化作灰烬的黑色布匹。

    虽已燃尽大半,却不难看出这布匹原为白色。

    内衬?

    汐微语已看出了这绽放着光明与温暖的是衣物,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着之物,一件未多,一件不少,再联想到赤膊的青年,她才恍然,这家伙竟是拿自己的衣服来烧么?

    汐微语道:“你用内衬燃火?”

    姜逸尘道:“余下之物都打湿了,也仅有内里的衣衫,在汐姑娘的保护下倒还没湿透。”

    在她的保护下?

    汐微语一回想,一路行来,她一直在姜逸尘身上,大部分雨确实都被她给截住了。

    姜逸尘猜知汐微语不解,进一步解释道:“夜临雨寒,在下身子淋湿的不多,也倒还精神,能运功御寒,无甚大碍。倒是汐姑娘今儿浑身湿透了,又睡得太深,不烤烤火难免着凉,眼下尚未完全脱险,汐姑娘若是着了凉,可不是什么好事。”

    汐微语并不笨,只是今日的遭遇实在应接不暇,太出乎所料,一时缓不过劲来,此时也听出了姜逸尘言语中的关心。

    男女授受不亲,此人言语温和,无半分轻薄之意,更无半点轻薄举动,看来倒不像是个坏人。

    念及姜逸尘为她出生入死,汐微语心中有些感动,再见其细枝末节都做得如此体贴入微,竟不由对他产生了好感。

    汐微语突然紧张道:“你……难不成也是为了要娶我而来?”

    此言一出,汐微语觉着双颊似靠着火烛般灼热。

    要想了解一个人,打开其心房,要么投其所好,要么直击其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汐微语心中的柔软处,正是个“情”字。

    姜逸尘本不知道汐微语的弱点,本也不想趁人之危为自己谋利,谁知汐微语竟“投怀送抱”,主动送上门,机会难得,也实在怪不得他了。

    姜逸尘道:“汐姑娘觉着呢?”

    姜逸尘的语气很轻,可这一反问,在汐微语听来好似其所言是“确是为汐姑娘而来”,话语直入心扉,令她更紧张了。汐微语垂眼看着火光,再不敢看着姜逸尘,即便那只是他的背,低声道:“可,我……已心有所属。”

    姜逸尘道:“我知道。”

    汐微语一惊,抬头瞪眼道:“你知道?!”

    姜逸尘道:“汐姑娘这把琴中剑可有名?”

    汐微语一时摸不着头脑,道:“没。”

    姜逸尘道:“汐姑娘本不习剑。”

    以剑仙徒弟的眼光,自也能看出她的剑法相比琴艺实在是云泥之别,汐微语承认道:“上了云天观后才学的。”

    姜逸尘道:“汐姑娘的琴,名为九霄环佩,乃千年古琴,琴中的剑,自也不会落了名头,此剑细比柳叶,藏于琴中正为合适,显是量身定做,如此打磨精良的剑,也绝非世俗随处可寻之剑,之所以,不为之再命别名,想必汐姑娘是希望这把剑便唤作‘琴剑’,至于其中的寓意,便也不言而喻了吧?”

    汐微语闻言目光呆滞,心下骇然。

    风流子不知用何手段将她的身世探听得一清二楚倒也罢了。

    可这“琴剑”是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当今世上能看出她用心的应不出四人,她父亲、师傅、师娘还有朝夕相处的龙葵师妹,眼前这青年她可谓素不相识,竟在三言两语间,便拆穿了她的心思,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姜逸尘道:“琴剑,情剑,汐姑娘用情至深,实是令人感动。”

    汐微语终于忍不住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姜逸尘道:“汐姑娘自己说的。”

    汐微语争辩道:“胡说!我怎么可能……”

    听出汐微语情绪激动,姜逸尘的心软了下来,赶忙截语道:“平时或不可能,但今天风流子的来意,四大金刚的来意,想必让你感到极为不安,故而,适才你熟睡时,梦呓说了出来。”

    汐微语闻言松了口气,缓缓道:“你既已知道,便不要逼迫我,否则我宁愿死在你面前!”

    语气由弱渐强,到最后竟已不顾自身死活。

    姜逸尘却不为所动,淡然道:“不顾你父亲死活?”

    汐微语肯定道:“父亲向来疼爱我,他定会理解我的,若有来世我定会少些任性,好好孝敬他。”

    言语间,不觉泪两行。

    姜逸尘道:“汐姑娘是真心喜爱洛飘零洛公子么?”

    汐微语毫不犹疑道:“是。”

    姜逸尘道:“也是,洛公子相貌堂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下红颜谁人不爱,敢问汐姑娘是和大部分女子一般偷着喜欢的么?”

    “故师子涯与洛大哥的师傅龙耀是至交,二人同在渝都,师傅与龙大叔时常相邀品茶喝酒,我和洛大哥分别是他们二人的得意门生,自也经常相见。”汐微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似乎陷入了回忆。

    “彼时我等年少,虽玩得欢喜,却不知男女之间何为情何为爱,直至我要被带上云天观时,才知心中那份不舍。离别时,我抱住了洛大哥,不肯放手,他让我乖乖听话,今后定有再见之时。谁知此去经年,下山时也鲜有机会去往渝都,即便去了也恰逢其外出,未能见面。三年前,石府之殇,子牙师傅,龙大叔,石大叔无一例外身死,我以为洛大哥也……”汐微语一时哽咽,难以言语,她也不知为何会在这个还没弄清底细的青年身上吐露关于洛飘零的事,心中有所警觉,决定谨言慎语。

    “可他现在的处境,可并不好。”姜逸尘自然不知汐微语心中所想,仅是就事论事。

    一扇被打开的心门,若能轻易关上,那也绝难称作心门,汐微语自以为,能对姜逸尘所言无动于衷,可只要关乎洛飘零,她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企盼和不安。

    “所以,我想寻着他,若他能接受我,我会带他上云天观,求师傅为他炼制最好的丹药,求父亲发动族中力量,寻古方秘法来让他重新焕发往日荣光,若他拒绝了我,那我也会在我的能力之内,尽全力帮他,至于我自己便随便寻个人嫁了,保住父亲的命……”

第二六五章 得利渔翁

    不知何时,姜逸尘已穿上了摊在地上,已差不多晾吹干的药堂白袍。

    回过身,竟瞧见汐微语蜷成一团,躺倒在仅剩几簇红光的火堆旁,有些惊讶,有些愧意。

    尽管很残忍,可姜逸尘还是决定得让汐微语认清事实,他问到:“汐姑娘难道不怕被连累吗?”

    汐微语道:“能被他连累,我愿意得很。”

    姜逸尘摇头叹道:“汐姑娘可有想过这连累,可不单单是连累你自己,也包含你的师门云天观,包含你的部族魃山夜羽族,石府的灭顶之灾,你真愿意在你的师门和你的部族见到?”

    汐微语道:“石府之事,与他何干?”

    姜逸尘道:“石府的覆灭确实与洛公子没有太大关系,可是单一个窃印之事所能引起的动静,绝不比昔年石府的惨剧来的小。”

    汐微语沉默了,她知道姜逸尘所言不差,即便此事为假,可在金印再次现身世人面前之前,洛飘零永远将和少林金印被捆绑在一起,只要如此,敢收留他的人,便要做好于天下为敌的准备,只是,她真能为了自己心爱之人,搭上自己的部族和师门么?

    不能,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她不能如此自私。

    可她能忍心看着洛飘零落难,却不出手相助么?

    不能,这个答案也绝不会改变。

    半晌后,汐微语答道:“纵使天下弃他,我也会为他与天下为敌!”

    姜逸尘闻言一阵触动,人生能得一红颜知己,为己倾心,为己痴狂,那可是多大的幸事啊。

    洛兄,你可知道,天的这边,有一人的心,在静静地等着你的到来,只为你绽放。

    姜逸尘已看清汐微语心中的执念,也不打算再劝,至少她能认清,洛飘零和她现在所有的一切,二者只能择其一,如此便足矣,当下,他还是得摸清眼前的事。

    姜逸尘道:“汐姑娘今日的遭遇,一定程度而言,亦是拜洛公子所赐。”

    汐微语也明白过来方才姜逸尘是要提醒她在做出抉择时要划清界限,尽管她还不知姜逸尘来意为何,但至少现在,她对他还是心怀感激的,一听姜逸尘所言,她再感意外,道:“此事也与他相关?”

    姜逸尘道:“依汐姑娘个人的感觉,这沈卞可是好说话之人?”

    汐微语摇头道:“江湖之人,多为己而活,十四恶人更是如此,若非有足够的利诱,要想让他们乖乖配合着行动,如天方夜谭。”

    姜逸尘道:“不错,以风流子的能耐,也绝难请得动沈卞这老怪物千里迢迢来找你麻烦。”

    汐微语道:“以你之意,是说风流子也是碰巧遇上了沈卞,又瞧出其练功出了岔子,便以沈卞急需的度厄丹,引诱其来苍梧山?”

    姜逸尘进一步提醒道:“除了琥珀山庄的山门本便立于渝都附近,纪氏兄弟的出现稍稍能说得过去之外,今儿这些人没一个本该出现在西南地域。”

    汐微语似乎捕捉到了姜逸尘的言外之意,道:“你是说,他们本是为了洛大哥而来?”

    姜逸尘点头道:“正如传言一般,洛兄逃往了西南地域,因而,一时间,便有诸多势力蜂拥而至。不论是风流子也好,沈卞也罢,都是觊觎那越传越为真实的,落在洛兄手中的少林金印,而啸月盟和擎天众,显然也对此动了心思。”

    汐微语道:“那些自诩正义之派本没一个好东西,四海明着无耻,九州暗着卑鄙!”

    真的爱上一个人,便总会不自觉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在汐微语看来,不论九州四海,抑或是其他什么势力,只要对洛飘零动了坏心思的,无一不是穷凶极恶、卑鄙无耻之徒,故而,她言语间满是义愤填膺之味。

    姜逸尘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他和汐微语的看法一致,在利益面前,道义已近乎不复存在。

    姜逸尘道:“当然,此时洛兄之事,我们还管不着,先说说他们在各种巧合之下,来到苍梧山,对你下手之事吧。”

    汐微语肯定道:“这绝不会是巧合。”

    姜逸尘附和着:“绝不是。”

    汐微语道:“有人刻意制造了这巧合。”

    姜逸尘道:“有人想从中得益。”

    汐微语道:“若我真嫁给风流子或是墨青,谁会受益?”

    姜逸尘道:“诸神殿、擎天众,此二者是最为直观的受益者。”

    汐微语摇了摇头,她不认为此事会如此简单,道:“越是直观,便说明越不是。”

    姜逸尘道:“确是如此。”

    汐微语道:“那是有人想趁乱受益?”

    姜逸尘道:“今日,他们已成功地制造了一场乱事,多方齐聚,利益冲突,矛盾纠葛,始终是无法避免的,于是,已有多条性命魂归西处。”

    汐微语道:“要制造这样的乱事,起码得先知道我的行踪,莫说了如指掌,至少在我们来路上便需特地留意,早做筹谋,否则,他们不可能先一步埋伏在上云天观的必经之路上。”

    姜逸尘纠正道:“可不是我们,仅仅是你。汐姑娘觉得,是在你下山后的阶段,还是到达四两千斤堂左右,或者是在拿到药草正要回山前,被盯上了呢?”

    汐微语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道:“我虽极少在江湖走动,可我毕竟身负长琴,特征也极为明显,只要有心人想使坏,不论是哪个阶段,似乎都能给风流子等人先一步通风报信,其他地方下手都不妥当,也唯有这人烟稀疏的上山之路,方才是最好的伏击之地。”

    姜逸尘道:“那么便先跳过这个问题,在下总觉着来了这么多势力,可似乎少了那么一类势力,汐姑娘可曾发现?”

    汐微语重复道:“一类势力?”

    旋即明了,又道:“你是说那些邪门魔教?”

    姜逸尘默然。

    汐微语恍然道:“是了,这局面怎会没有邪门魔教參和,除非他们便是挑起此乱局的始作俑者!”

    汐微语托腮回想着今日在被风流子等人围困住时各方的言语,缓缓道:“他们非但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更对我的个人情况一清二楚。”

    姜逸尘道:“看来汐姑娘心中已有答案了。”

    汐微语眉头紧蹙,又摇了摇头,道:“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姜逸尘道:“哪一点?”

    汐微语道:“幽冥教曾向师傅讨要过更为精良的古老丹方,可被师傅一口回绝了,按理而言,他们不可能知道度厄丹的存在啊。”

    果然是幽冥教,竟在此时便打算对云天观动手了。姜逸尘心道。

    姜逸尘不假思索道:“那问题便出在云天观中了。”

    细思极恐,汐微语惊道:“你是说,我们云天观中有内鬼?”

第二六六章 疑云重重

    秋雨猛如虎,星月避趋之。

    蜀地入秋后的第一场雨,荡八荒,扫四野,吞日月。

    白昼早夭,夜色吞没了苍梧山,静寂了山谷,不安了人心。

    两丈方圆的石洞,冰冷的地面,静默的三人。

    风流子、沈卞、蝶凤三人分处洞中三处,盘膝打坐调息,一为御寒,二为忍饥。

    今日之事,虽是临时起意,准备匆忙,可他们也是有了八成的把握,方才来夺这“机缘”。

    当中曲折暂且不提,只是最后一刻,眼见即将煮熟的鸭子却飞得无影无踪,不免令人气急败坏。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雨之下,落入九险中幻境之险,实在让人始料未及。

    出路难寻,秋意寒凉,无处觅食,无法生火,不幸之万幸,尚有此石洞得以遮风避雨,倒也算得上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在雨中冲刷了近两个时辰,纵使三人均为江湖高手,可也吃不消这般折腾。

    躲进洞中后,三人一言未发,各自调息起来。

    过了一炷香功夫,风流子方才从坐定中微微醒转,三人中便属他体内的情况最为紊乱不堪,也恢复得最为不尽人意,腹中饥饿,更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念及今日之事,不禁怒从心起,双目瞪大。

    许是全然适应了夜色,因而洞中虽然晦暗无光,风流子却也辨出了洞口处要略微光亮些许。

    蝶凤正在洞口边上打坐,忠心为主的手下便是如此,时刻守在最危险之地,卫护主人周全,哪怕敌人到来后,她或许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将一命呜呼。

    风流子心下一阵感动,目光不由停落在蝶凤的身上,不肯挪开。

    洞口的光虽微不足道,却是将蝶凤凹凸有致的曲线衬得别有韵律,好似一副星夜美人图,瞧不见容貌,看不清穿着,仅有半副身躯,借着微光与暗影,便全然将女子的美给勾勒而出。

    只看一眼,便令人喉中干渴。

    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痒难耐。

    风流子正要吞口唾沫,按捺下心中的欲火,却发现久未进水,口不生津。

    忽而,暗中似有两颗明玉晃动,朝风流子急射而来。

    定睛一看,原来竟是蝶凤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回看了过来。

    青樟柔情似水,蝶凤冷漠如冰,冰融于水,二人本是天作之合,怎知却是一着不慎,阴阳两隔。

    青樟的突然逝去,一来让蝶凤体内的合欢诀失了阴阳平衡,一时虽未见大碍,可时日久了,她必将功力大减,二来,蝶凤心中的创伤也必然不小,失偶之痛,只有体会过的人才刻骨铭心。

    推己及人,风流子心生怜惜,直视着蝶凤投来的目光,想回以慰藉。

    那如明玉的目光中,早已没了白日间对敌时的那般冷若冰霜,反而填满了苦痛和哀伤。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半晌后,风流子却见那光亮闪烁,似有莹莹泪花翻出,滚落了悲伤,涌动出渴望。

    那完美的曲线起伏不定,姿态诱人。

    风流子似乎听见了蝶凤厚重的喘息,那是在乞求!

    合欢诀可补阴阳,可修伤损,可充一时饥饿,正合二人所需。

    欲火升腾!

    风流子当即便要向那可怜的人儿扑去时,边上的一声闷哼,不仅打破了洞中的沉寂,也如一盆冷水洒将而来,泼灭了风流子和蝶凤的心火。

    “咳咳,失妻之夫,丧夫之妻,同出一门,又同修一法,干柴烈火总免不了各取所需,这些小老儿都能理解,不过,眼下是非常之时,为了咱们三人的安全着想,先忍过今夜再说。”出声的自然是沈卞,原来他早已发觉道洞中的气氛变得旖旎,在这关键当口,不得不唤醒二人。

    沈卞一出声,蝶凤便将身子一侧,把头扭开,迎向洞口,迎向寒风,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风流子自也把目光收了回来,回到黑暗之中,深吸了口气,说道:“沈老爷子所言极是,非常之时,当非常小心才是,依沈老爷子的判断,那小子今夜会来偷袭我们?”

    沈卞道:“这小子一路逃窜,却也深知这苍梧山不是寻常之处,谨慎小心地留下处处记号。风老弟也亲眼瞧见了,咱们留下的记号和他在三块肩并肩的乱石处划下的剑痕,不过相去百步之遥,我们既已误入幻境,想来他和汐姑娘定也就在此中。雨势之大,他们总得寻藏身之所,此时未寻到此处,或是已经有地藏身,可雨势渐息后,他们总会出来行动。黎明前的黑暗最漫长,也总是人们警惕最弱之时,他们若寻到了我们的踪迹,彼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风流子道:“恐怕那小子的想法正和沈老爷子一致,因而,今晚便会念着好好养足精神,待我们小心翼翼地熬过此夜,心神俱疲时,再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沈卞道:“老弟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风流子道:“看来沈老爷子对这小子挺小心的啊。”

    沈卞道:“敢在众多高手面前佯装中镖而死,脱身后本可一走了之,保己性命,谁知竟杀了个回马枪,在小女娃儿即将落险时,孤身来救,更成功甩脱我三人。此子心思缜密,处事不疑,果敢坚毅,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后生可畏”这个词,沈卞向来少用,近些年,他更几乎未曾用过。

    昔年的不少天之骄子,而今不是泯然众人矣,便是身死道消,现今江湖上的老怪物老当益壮,新秀多早夭,也因如此,年事已高的沈卞方才蠢蠢欲动,野心再露。

    沈卞对那青年评价之高,令风流子不禁有些咂舌,不过仔细想来,确实如此,他也无法否认那青年的可怖。

    沈卞道:“假以时日,此子必成气候,与我等而言却是大患。”

    风流子道:“既是大患,那便不可不除。”

    沈卞道:“只可惜,我们连他是谁都还弄不清楚。”

    风流子道:“他唤了一声汐微语‘师姐’。”

    沈卞道:“你真相信他也是云天观的人?”

    风流子道:“说不准,八成不是,两成是。”

    沈卞道:“此子便是如此奸险狡猾,若是他不喊出这一声,我们是决计不会将他往云天观上靠的。”

    风流子默然不语,若不是那一下迟疑,或许他们已经将那青年擒下了。

    沈卞长叹道:“此子的身份,恐怕只能去汉阳村的四两千斤堂揭开了。”

    风流子道:“沈老爷子打算对四两千斤堂动手?”

    风流子的疑问,也是沈卞自己心中的疑问,四两千斤堂那真能问出那小子的身份?

    他虽是孤家寡人一个,可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倒也和个把山野诡医有些交情,若是有自行处置不了的伤病,去寻他们医治并无不可,因而,对于四两千斤堂,他倒没有太多忌惮,可若是因为一个没有把握的事,去开罪在中州算是一家独大的药堂,绝不是什么好事。

    沈卞心下权衡着利弊,思定若抓不到汐微语,也没指望上云天观讨那度厄丹了,倘若得不到度厄丹,出了这苍梧山,便将此事给捅出去,自己得不到便算了,也不能让别人过着舒坦。

    心中有了主意,可他也不会在沈卞面前说出,却反问道:“风老弟啊,你并不是个马虎大意之人,事前你说是听言这汐姑娘要下山,便闻风而动,可现下已是这般惨状,你该说说,这给你通风报信的究竟是什么人了吧?”

    风流子早便料想到沈卞会有此疑问,也没有隐瞒之意,此时他倒希望沈卞听一听,看看能否帮他参谋参谋,遂直言道:“是幽冥教寻上我的。”

    “幽冥教?”沈卞不解。

    “幽冥教所炼制的丹药,单以量而言,恐怕在当今天下是首屈一指,幽冥教在两年前寻上了云天观,重金收购几味炼丹的辅药,尝到云天观丹药的甜头后,便有了自己的想法。”风流子点到即止。

    “啧啧,真是狼子野心。”沈卞一听了然,“不过,若是如此,今儿这事也实在不对头。”

    “相当不对头,我也琢磨不透。”风流子摇头道,今日之事,疑点重重,他又何尝没琢磨过其中蹊跷,只是没有头绪罢了。

    “幽冥教把汐姑娘的这些消息透露给你,想必你核实过。”

    “当然。”

    “一点不差?”

    “一点不差。”

    “幽冥教是希望风老弟能成功当上这乘龙快婿,而后好从你这讨些好处。”

    “依我的理解,也是如此。”

    “可今日,除开你唤来的几人外,另外还有两方看来是和你针锋相对的。”

    “擎天众和两个锦衣卫千户的到来,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若是没把我们这些人找来,风老弟恐怕活不到现在。”

    “这倒说不定。”风流子忽然摇了摇头。

    “噢?风老弟有不同看法?”

    “没有绝对的把握,在下不会轻易动手。”

    “嘿嘿,依风老弟的意思,今儿若是没把小老儿还有琥珀山庄那俩小子带上,便不会和四大金刚他们动手?”沈卞笑了,因为风流子这想法可实在可笑。

    “沈老爷子不这么认为?”

    “若是单单那两个锦衣卫倒也罢了,我看他们小心得很,可你看那四大金刚是不是吃了火药般,特地来寻你麻烦的?”

    “这便是在下为最想不通的点,为何是四大金刚……”风流子长叹口气。

第二六七章 刨根究底

    “风老弟可和四大金刚有何仇怨?或者说琳琅居或是诸神殿二者与擎天众之间可有矛盾?”沈卞虽在江湖中行走,可对各门各派,乃至各人私下间的纠葛也不可能全然知晓,不由提出疑问,好进行推测。

    “不瞒沈老爷子所说,在下与这四大金刚八竿子都难碰上一面,至于琳琅居和诸神殿,而今都未与擎天众有过单对单的正面冲突,只因九州四海两盟之故,相互间有过交手罢了,水火不容倒是可能,怀恨在心便难说得过去,除非这四大金刚的脑子不正常。”话一出口,风流子自己一愣,心下仔细一琢磨,这四大金刚的脑子正不正常说不准,可他们的脑袋确实生得不正常,大的骇人,不会真是受人挑唆后,特地来和自己作对的吧?

    “不对不对,不合常理。”沈卞连连摇头,他显然和风流子想到了一块,纵使这四大金刚易受教唆,可这用意何在?

    “幽冥教也不是傻子,综合他们的意愿,这种隐秘的消息,只捎给一方最为合适,不论哪方,只要多来些人都能十拿九稳地逮到这汐丫头,但仅是逮到汐丫头还远远不够,要拿别人的徒弟去换丹药,倒也有可能换来一些,可这要冒的风险便是与云天观还有魃山夜羽族为敌,若非他们以物易人后不再追究,那此事便难以善了。只有趁机了了汐丫头的婚姻大事,才有坐下来和谈的可能,从今儿到场的三方而言,风老弟无疑是条件最好的,幽冥教挑上你,眼光毒辣,无可厚非。”沈卞逐步分析着。

    “可接下来便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锦衣卫千户?放在幽京或于平民百姓而言,这倒是个不错的身份,可要在江湖上,或是在道观里,却是不受人待见的。至于四大金刚,他们真不是来搞笑的?”沈卞一想到四大金刚,便也脑袋疼,“幽冥教既选择与你合作,便不该唤来其他两方人马,虽然容易造成三方争端,大打出手,可于他们而言,好处微乎其微,即便其中一方侥幸得胜,也必当遍体鳞伤,这样上了云天观或是去魃山夜羽族,到底是去求婚,还是去邀功了?”

    风流子早已一头雾水,单手扶额,听沈卞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自己脑海中做过的分析,一时愁绪上头,烦闷得很,可听完沈卞最后几句言语,好似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激动惊喜之下,竟忘了沈卞所言之语,赶忙道:“沈老爷子你说什么?!”

    沈卞被风流子这一惊一乍给弄得发愣,木然道:“什么……说什么?”

    “方才最后一句再重复一遍!”风流子急道。

    沈卞依言努力回想着方才所言,缓缓道:“于幽冥教而言,把这消息卖给三方,好处微乎其微,不管哪一方侥幸得到汐微语,也必当元气大伤,这样上了云天观或是去魃山夜羽族,到底是去求婚,还是去邀功。”

    “对!就是邀功!”风流子一拍大腿,大喜道。

    洞中虽然黑暗,可沈卞却能清晰地瞧见风流子的双眸在此时异常明亮,确有欣喜若狂之情,可内中更似窜动着不可饶恕的怒火。

    “风老弟之意是?”沈卞问。

    “待我们三方拼得你死我活,遍体鳞伤,在将汐姑娘带上云天观之际,半路横空杀出,定能把已是疲惫不堪的我们杀得措手不及,而后,再带着汐姑娘上云天观去邀功!幽冥教并不想直接与云天观撕破脸皮,便假借我等之手做龌龊之事,他们自个儿却来当英雄,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风流子一拳捶地,心中愤慨溢于言表。

    沈卞这回倒是全然明白了,这幽冥教所设之局果然狠毒,假意同他人合作,实则是挖坑让几方一起跳下,而后渔翁得利,这手段若非坐下来仔细思考,还当真难以看穿。

    沈卞道:“既已知晓幽冥教还会在后头设伏,风老弟接下来作何打算?”

    风流子沉吟半晌,道:“明儿若还出不了幻境,便当先寻着食物裹腹,而后寻着汐姑娘,想法子将她拐走,毕竟是一桩天大的机缘,在下可是真动心了,至于幽冥教,只要汐姑娘配合些,咱们也不是没躲开他们,只要能上得到云天观,大事可成矣。”

    风流子所言三分真,七分假,他确实对汐微语动心不差,可在他心底却仅有寥寥四字“保命要紧”。

    风流子决不会将心中的想法直接吐露,毕竟沈卞是他邀请来的,付出了这么多,又糟了这么多苦,明儿要是能寻着食物或是走出幻境还好,若是未能走出这绝境,他又轻言放弃,他毫不意外有十四恶人之称的沈卞会拿他和蝶凤开刀。

    沈卞闻言心下稍安,他不清楚风流子心中作何想法,但他若是没法拿到度厄丹,又为此糟了这么多罪,总需要发泄发泄,因而,他不排除会对风流子和蝶凤下杀手,只是,现今合作还维系着,不至于撕破脸皮,一切等今夜过后想必便有答案了,遂道:“那今晚便好生歇着,待天明雨势过了,看看有无出路吧,寻着那俩小娃儿,女的绑了,男的活剐充饥。”

    风流子附和道:“成!就依老爷子的意思来。”

    沈卞道:“今晚便轮流守夜吧,每人守一个时辰,小老儿先来。”

    *********

    洞中重归静谧,而与之相去不知几里地的岩嘴下却有一男一女的谈论声传出。

    初时,二人的对话声被雨声掩盖,可二人似是突然起了争执,声响渐渐大了起来。

    残存的内衬已然燃尽,而潮湿的朽木到底还是未能接替过那星星之火,岩嘴下本已重新被夜色吞没,却有两颗如宝石般亮闪闪的眸子在黑暗中绽放着光芒。

    “不可能!云天观绝不可能出叛徒!”汐微语瞪大了眼,冲姜逸尘怒叱道。

    她胸脯起伏,语气愤然,显然无法接受姜逸尘对云天观的质疑。

    “汐姑娘觉得在云天观中过得可好?”姜逸尘却显得极为淡然,便是语气也如方才一般谦谦有礼。

    汐微语缓了缓情绪,道:“当然好。”

    姜逸尘追问道:“怎么个好法?”

    汐微语道:“平日间,师傅师叔们会教我们做功课、习剑、炼丹,闲暇时,亦有不少玩乐,有了丹药做辅,大家的修行之路,倒也走得顺畅,人人都至少兼备两门内功,偶有行走江湖,这些本事足够应付,师门上下互相关爱,没有江湖间的纷争猜忌,一片祥和。这样的好,可足够好?”

    姜逸尘道:“这样的好确实不差。可汐姑娘有多少把握,你的那些师兄弟们全同你一般想法?”

    汐微语闻言,一时竟无法答上来,她自然想说“大家都这般想”,可她也知道她始终无法代表所有人,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因而话至嘴边便咽了回去。

    姜逸尘又道:“做个假设,汐姑娘不是个有特殊身份的人,是从小便在云天观从师的小道士,偶有那么几次,因师门任务,下山见识了山下的五彩斑斓,风光无限,心生向往流连之意,可因门规所累,每每浅尝辄止,恰在此时,有山下之人允你不同于观中的精彩世界,前提条件是舍弃师门,离开道观,你可愿意?”

    汐微语听得很仔细,她不得不承认姜逸尘所言,是个极有诱惑力的事,她很想说愿意,可她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便是承认云天观中,有内鬼出卖了自己。

    见汐微语不答,姜逸尘接着道:“若是洛公子真答应与汐姑娘长相厮守,可他不愿待在云天观或者是魃山夜羽族,他只想与你浪迹天涯。故地和爱人,二者仅能择其一,我想汐姑娘也当毅然决然地选择后者吧?即便,这有可能意味着背叛前者。”

    汐微语浑身战栗不止,不是风冷,却是心寒,她在害怕,她清楚地知道姜逸尘道出了极为现实的可能,可她无法接受。

    “够了!”

    似哀求,似咆哮。

    姜逸尘静默不语,眼中没有半分怜悯,世事便是如此无情,他也无可那奈何。

    “我该怎么做?”汐微语带着哭腔问道。

    姜逸尘道:“不是所有的坏人都面目可憎,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慈眉善目,好与坏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更无法一概而论,到底只有立场的区别,或者足以动摇其改变立场的利益。背叛者,不会大声招摇,但平日间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汐姑娘可有印象观中的师兄弟姐妹,哪怕是尊师,近来有何异常表现?”

第二六八章 蓄意为恶

    一个人若是总不为自己着想,活着未免太可怜。

    可一个人若总是为自己着想,活着岂非更可怜?

    当汐微语缓过劲儿来,努力回想着师门中,上至师伯,下至小师妹,平日间的点点滴滴时,她才发现脑海中的画面既稀少,又短暂。

    尘仁、尘义大小五个太师伯、太师叔,已逾耄耋之年,垂垂老矣,若非每每观中的重要节日,总免不得礼节性地去问安,自己似乎总会忽略了云天观中还有这么五个长辈存在。

    师傅师娘待自己亲如闺女,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练功偷懒,便婉言相劝,打翻了药鼎,不过一笑置之,天凉了,亲手为自己缝制衣物……母亲早亡,父亲常年不在身侧,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将师傅师娘视作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于他们的宠爱,她向来都把自己放在子女的位置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却从未站在子女的角度上去关心体谅他们,更难提孝敬二字。

    师傅之下的七位师叔,性格各有异同,可他们对自己素来未有过苛责,便是当中性格最古怪的六师叔齐宙凌见了自己都是笑脸相迎,性格最为冷淡的三师叔齐玄策也不惜开其金口,在炼丹时为自己指点迷津,而自己对他们的了解,竟仅仅停留在,对于他们性格上的印象。

    平日间接触最多的,当属二十三个云字辈师兄师弟,在自己需要玩伴解闷时,他们会不遗余力、大费周章地来搏自己一笑,当自己想静静地做个淑女时,他们便与自己相敬如宾,而自己似乎从未关心过他们的喜怒哀乐。

    至于小师妹云龙葵,与自己同睡一房,朝夕相处,可在生活起居上竟多是她一手打理,她是那么天真乖巧,不惹半分俗世尘埃,可连她都在平日间对自己嘘寒问暖,自己却从未对她的生活琐碎有过半点儿关注。

    汐微语忽而觉得这云天观的上上下下,与她而言竟是如此陌生,尽管她在那生活了十三年。

    原来这十三年间,她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为自己而活,那些与她相伴十数载的人而言,自己竟不敢说对他们熟悉,如此,他们与陌生过客又有何异?

    不仅是云天观的人,部族中的人,还有渝都的故师等人,便是连她心心念念的洛飘零,她何曾真正放在自己的心上过?

    汐微语抱着头,紧闭双眼,浑身再次颤抖起来,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而这一切全然都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悲,可怜,更可恨。

    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有什么资格去对洛飘零提爱?

    怪不得那些上来山上的四两千斤堂药徒会把自己称作小魔女。

    魔无心无情,自己没心没肺,倒是一点不差。

    今日横遭此劫,她真该去死,向她这般自私自利,这般目中无人,纵使被出卖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黑夜无光,而那双宝石般发亮的眼睛也在夜色中消逝。

    时过半晌,仍未能得到来自汐微语的回答,姜逸尘心下已猜知了大半。

    一个人若总是为自己着想,而还能活得好好的,要么,他已足够强大,要么,他还未长大。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生来便懂的。

    前头那十六载,他之所以能活得无忧无虑,逍遥快活,是因为有一堆人帮他撑着天,为他担负着一切,直至初涉江湖,他才知道人间冷暖,人心善恶。

    那天,西山岛覆灭,他的天塌了大半,所有的美好被彻底摧毁,而后,他用了整整三年,才懂得要想维护好自己的世界,只有让自己更强大。

    这个道理,姜逸尘以一场血淋淋的沉痛打击为代价方才懂得,于汐微语而言,现在的情况还没有那么遭,她还是幸运的。

    “汐姑娘不必过于自责,一切也与他们对你关爱过切,脱不开关系,若你也对他们有着同样的爱,那今后多放点心思在他们身上,多投桃报李便是。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明儿我们要做的事可不少。”姜逸尘以尽量舒缓的语气安慰着,他能做的也仅是如此了。

    “你觉得,云天观中,若真有……内鬼,是只针对我而来,还是……”半炷香后,正当姜逸尘准备躺下歇息,暗中却传来了汐微语的询问。

    “仅目前而言,确实只与汐姑娘息息相关,可我总觉着此事,不只如此。”见汐微语这般状态,姜逸尘也无意绕弯子,直言道,“今日来的人虽多,可仔细一算仅可分作三方,风流子、四大金刚、锦衣卫。若幽冥教真是寻求合作,仅选择一方即可,选择三方无疑是在制造矛盾,故而,三方同出现在此,仅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汐姑娘的情况不单单是幽冥教知道,换而言之,云天观中有人将你的情况既透露给幽冥教,又透露给其他两方势力,风流子、四大金刚、锦衣卫便分别代表这三方出现。对于观中人员的性格在下不了解,因而只能推测这可能是一人为之,也可能是两人,乃至三人为之。”

    “不,除了幽冥教之外,这些年来,再没有其他帮派对云天观中所炼制的丹药有如此大的需求欲。”汐微语似乎已渐渐调整好情绪,顺着姜逸尘的言语思考起来,忽而出言道。

    “既是如此,那便是第二种情况了,幽冥教本无意与任何一方合作,他们只是利用了这三方,蓄意制造险境,而后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救下汐姑娘,让汐姑娘和云天观为报他们的恩情,在丹药交易上做出些让步。只是,他们没想到风流子竟唤来了那么多人手,因而,只能静观其变,将出手的时机延后,最妥当的便是在三方拼出了你死我活,元气大伤后,或是在即将上舜源峰前,动手截胡。”姜逸尘将自己的分析款款道出。

    “好阴险歹毒的计谋,回到观中后,我定会向师傅拆穿他们的丑恶嘴脸。”汐微语攥紧双拳恶狠狠道。

    “那你担心的是我们上舜源峰时,会遭他们阻截?”汐微语又问到。

    “有汐姑娘带路,上云天观自然不成问题,在下担心的是,他们会否改变原有的计划,直接对云天观出手。”姜逸尘道。

    “什么?!”汐微语惊道。

    “今日的事情若是他们无法补救,那云天观和幽冥教的合作关系必当破裂,幽冥教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们知道汐姑娘九霄环佩的厉害,而眼下,九霄环佩尚在姑娘手中,自能以其求援,他们若想应对,当一面拦阻我们前行,一面设伏让援手无法相援,还有,便是孤注一掷,里应外合,直接打上云天观。”

    “这……”

    “当然,不管他们要作何应对,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在此,依今日所见,苍梧山中可算是安静得很了,排除了大量幽冥教人员已来到苍梧山中的可能,但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在附近,或是已在路上,毕竟他们可以追寻洛公子下落为由,来到蜀地。”

    姜逸尘的分析头头是道,汐微语越听越是揪心,她毫不怀疑幽冥教能做出这些事来,不由开始担心起云天观的处境来。

    “汐姑娘除了能用九霄环佩求援之外,可还能用之通风报信?”姜逸尘问到,若能以琴音报讯,那此局便可轻易破去。

    黑暗中,姜逸尘隐约见得前方地面上有两道暗影摇晃。

    那是汐微语的两道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