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全文阅读 第35分节

第三二八章 空空如也

    亥时过半。

    夜色已深。

    镇上人本不多,到了这时候,街道上便是连三三两两的醉鬼都难得瞧见。

    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似在吟唱着属于它们的季节。

    伴随着大自然的天籁,夜之精灵们已然活动开来,拥抱黑暗。

    鸮,只在夜间出没,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那双锐眼和那对利耳,盖因此,它才总能轻易捕捉到猎物。

    雁回客栈。

    伙计已打烊关门有好一会儿功夫。

    可客栈大堂中,却还泛着微光。

    只见柜台前燃着一支白烛,似在侯着客人归来。

    想来,未归之客若是晚些时候回来,伙计们便不需摸着黑来开门吧。

    该在的,夜不归宿。

    不该在的,却不请自来。

    伙计们睡意浓厚,浑然无觉一只夜枭趁着夜色,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进了客栈。

    夜枭自不是来玩闹的,而是来“捕猎”的。

    夜枭便是姜逸尘。

    他的猎物便是恋蝶,却似乎又不止恋蝶一个。

    他藏身于大堂晦暗一角,得以看清整个客栈布局,又不致在烛光下暴露身形。

    客栈分有三层。

    底层有五间屋子,当中两间住着伙计和老板,余下三间相通,既是厨房,亦是杂物间。

    往上两层则为客房。

    中间一层为普通客房,有七间。

    最上层为天字号房,仅有三间。

    天字号房在雁回客栈中只意味着大。

    眼下,十间客房竟是一片暗色,客人们似都早早就寝。

    障眼法?

    只一眼,姜逸尘便已在心中认定,一切都是这个客栈在作祟。

    他更不由开始疑心,这雁回客栈和听雨阁之间,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瓜葛。

    哪间屋子住着人,哪位客人至夜未归,暂无从知晓。

    这些姜逸尘本不需烦恼,或许再有一两天时间,答案便会体现在纸条上,可直觉告诉他,今晚极为关键,他不能坐视不理。

    一时寻不见破绽所在,姜逸尘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时若逝水,转眼间,白烛已为残烛。

    堂间相比先前黯淡了不少,对姜逸尘而言,自也是更加安全了。

    时至此刻,那外出之客仍未归来,莫非今晚不打算回来了?

    正在姜逸尘出神之际,另一道微光在他瞳孔中燃起,摇曳着。

    那光极为微弱,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相比残烛之光都来得毫不起眼,以致于姜逸尘一度以为是眼睛出现了幻觉。

    那微光源自客栈掌柜的房间。

    一个客栈之所以便宜,情况大致为三,条件简陋,服务简单,人员稀少。

    而这三条雁回客栈无一例外全占,当中又以人员稀少为甚。

    客栈里的伙计,加上老板,总共只有三人。

    老板是个女子,年岁并不大,两个伙计则是一个中年,一个青年。

    以如此组合经营坐拥十间客房的客栈,本便是件怪事,却少有人起疑,或许这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层出不穷,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姜逸尘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依照他所得到的信息来看,他实在无法对雁回客栈的古怪视而不见。

    他甚至在心中已有猜测,这雁回客栈和听雨阁本是一家。

    毕竟早在三年之前,他到此投宿时,客栈掌柜虽是个女子不差,却也是体态臃肿,人老珠黄,而客栈中虽说人手不多,却也有四五个伙计,在厅堂厨房间穿梭,上下跑腿,好生忙活。

    尽管时过境迁,客栈可能因经营不善,而易主减员,可这发生变化的时间段,姜逸尘总觉着太巧,正好在听雨阁成立之后。

    当然,这份质疑并不严谨,姜逸尘还需要更多确切信息以印证。

    思绪又回到眼前,值此夜深人静之际,这客栈掌柜房中灯火未熄,是睡梦中忽而内急,起床小解?还是同他人约好了时间点,另谋他事?

    这回,姜逸尘没有等待太久,已得到了回应。

    忽有微不可察的细碎声响传出。

    他立马将左耳贴紧墙壁,摒弃杂念,仔细聆听。

    声音源自上方。

    上方便是客房。

    客房有异动!

    是房门开闭的吱呀声。

    一、二、三……四……

    姜逸尘在心中默数着,有四间客房房门在短短十息中,先后开闭。

    而他赫然瞧见,上面两层仍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是急促,轻重不一的声音。

    笃、笃笃、笃……

    这并非是脚步声,或说不是正常行走的脚步声,而是脚尖点地之声。

    这黑灯瞎火的,有楼梯不走,还施展轻功?

    姜逸尘一面想着,已一面蜷缩起身子,屏住呼吸,让自己完全被黑暗吞没,不发出半点动静。

    一、二、四、六……

    姜逸尘心中依旧在默数。

    他这回数的,是从楼梯上掠入客栈老板房间的身影。

    六人。

    看来,那夜不归宿的一对,不是夫妇,便是主仆,或是兄妹了。

    这回姜逸尘可在不需有任何猜测,只要上前一探究竟,便能揭开这雁回客栈的神秘面纱了。

    他正要直起身子,却立马又如雕像,一动不动。

    只见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地从一层另一间屋中走出,走到柜台前,见残烛将息,摇晃着脑袋嘟囔道:“这都到子时了,还没回来,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旋即又晃晃悠悠地走回房中。

    只是,他并不是走向自己的屋子,却也是走入了女掌柜的闺房!

    夜重归静寂,姜逸尘又默数了十息,料想到另一个伙计应是守在自己房中以望风把守后,再不敢有片刻耽搁,闪身欺近女掌柜的房间。

    手中虽有剑,可剑却无出鞘之意。

    顷刻间,姜逸尘已进入屋内。

    他能确定自己的动作,比起他们要轻上数倍,绝不会惊醒,已经入睡的另一伙计。

    而屋中景况,则是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

    若非如此,姜逸尘也绝无法安然站在这里。

    屋子并不大,若是七八人都站在里边,倒将显得拥挤。

    屋中陈设简陋,一张床,一方桌子,一把椅子,一面衣柜,若非角落边还有个梳妆台,实在难将此当作是一年轻女子所居之处。

    能看清这些,自然是因屋中有光,光是烛光,摆放在桌上的烛光。

    相比大堂里的烛火,这儿更为敞亮,可在外边瞧来却极其微弱,则要归功于挂在门、窗上的黑布帘。

    可真是煞费苦心。姜逸尘暗叹道。

    人哪去了?

    姜逸尘在房中四下打量着。

    他来到了梳妆台前,竟瞧见一层灰尘。

    他又来到了衣柜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只见其中衣物寥寥,且都极为简易而朴素。

    他合上了衣柜门,很失望并没在其中寻见任何暗门。

    目光四扫,最终停在了那张床上。

第三二九章 交头接耳

    掌柜一人。

    六位房客。

    再加上一个伙计。

    也便是说,此时此刻,有八个人该当出现在这屋子中。

    而今八人凭空“消失”了。

    他们究竟藏哪去了?

    客栈掌柜卧房中,西、北两面为墙,南面开门,西面临着杂物间,隔着一层厚实的木隔墙。

    在基本确定两面实墙之中,并未藏有任何密道后,要想让八个人在这房间中消失不见,仅剩一种可能。

    地下!

    房中有三样物事遮盖住了地面。

    梳妆台、衣柜、床。

    前二者很快便被姜逸尘否定。

    梳妆台和衣柜与地板接触面积虽小,倒也足矣开一洞口,容一人钻入。

    然,梳妆台和衣柜均紧贴着地面,八人先后钻入其中不难,可问题便在于,谁来将之复位以重新遮盖住密道?

    再者,梳妆台堆积灰尘过多,一来说明这女掌柜鲜少折腾妆容,二来,从这灰尘完整性而言,能很清晰地看出,这梳妆台不过是个卧房妆饰,无人问津。

    衣柜中衣裳虽不多,但其自重本不轻,将密道设于其后倒是情理之中,可惜衣柜背后是木隔墙。

    设在其下,也并无不可,可要让进入其中者,站在下方,将衣柜举起复位,非臂力惊人者,无法完成。

    最终,姜逸尘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张床上。

    这张床,床面离地约莫两尺有余,床体近乎贴在地面上,即便趴在地上,也难瞧见床下是何风光。

    床上被褥齐整。

    可见这掌柜应是个喜好整洁之人,或是说,她从打烊至方才,本便没有就寝。

    被褥连同枕头都堆叠在床上内侧。

    这同许多人习惯相同,可也不排除,正是因为床板下便是密道,才特意将被褥和枕头推至一侧。

    姜逸尘不担心床板下会有任何机关暗器,只怕这床板便是那道暗门,一旦造成声响,会打草惊蛇。

    故而,他不得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他将草席和床垫折向一侧,身子蹲在地上,将头贴着床沿,一分一毫缓慢地将一片边缘床板掀起。

    八人夜半三更齐聚一堂,绝不会摸黑抓瞎,不管他们藏在哪,必当有光。

    再三确认了床板下难见一丝光亮后,姜逸尘这才放心地将床板直接拿开。

    随而床底下的庐山真面目也被慢慢揭开。

    这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密道入口。

    密道中时下行的台阶。

    姜逸尘并未直接跨入其中,而是将床板、草席、床垫逐一复原后,方才别扭地再次掀开床板,闪身入内。

    尽管别扭,可只要手上动作轻些,便不会发出声响。

    尽管看来多此一举,可这无疑是清扫其遗留痕迹的最好方式。

    这是杀手该有的严谨,不该暴露行踪时,他人便是连蛛丝马迹都难寻。

    一进密道,姜逸尘才发现密道中并非是完全没有光亮的。

    只是从强光处往弱光处张望,判断出现差错。

    幸而此事无伤大雅,而姜逸尘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底下传来的声响夺走。

    暗中大致能瞧见,沿着楼梯下行约莫二十步后,便到了终点——一片亮堂的地面。

    那儿想来便是地下密室。

    声响也是从密室传来的说话声。

    但愿没错过太多。姜逸尘心中暗道,加快步伐,贴壁下行。

    忽而有一股阴凉之气,带着萧瑟秋意,迎面而来,令姜逸尘一怔,风?底下的密室莫非与外边相通?

    此时他已走出十步,便也就此打住,不再往下行去。

    毕竟下方的谈论声已清晰可闻。

    “这两天来,我们的收获便是如此。接下来,谁先说说?”

    这声音内敛而雄厚,中气十足,显然这出声之人修为深厚而扎实。

    话中之意再为明显不过,这些人正在接头这些天的行动成果,而此人应是第一个发言的,姜逸尘只错过了一组人的发言,继续听下去,定然大有收获。

    姜逸尘心下一喜,凝神静听。

    “我先来吧。”

    此人声线好似富有音律,简简单单四个字说来,竟和唱的一般动听。

    和音律有关,此人莫不是奚夏?姜逸尘在心中嘀咕着,三年前,他虽曾在菊园和石府一众人打过交道,但并未深入了解,能记住他们的姓名样貌已属不易,对于他们的声音可难以辨识得一清二楚,此时也只能凭着印象去猜测。

    疑似奚夏男子说道:“前些日子,我跟着一曲流年阁的朋友到烽火楼去作客,你们猜我见着了谁?”

    一道女声极为配合地发问,“谁?”

    这声音姜逸尘倒不会陌生,却不由皱了皱眉头。

    出声之人是逆蝶,姜逸尘可从没听过恋蝶开口说话。

    夜目和寻香应不会出错,那这逆蝶……

    曾经的疑问再次萦绕在脑海中,可姜逸尘只能暂时将之抛却,对于目前情况而言,是恋蝶还是逆蝶,并不重要。

    疑似奚夏男子说道:“五个锦衣卫千户。”

    “五个锦衣卫千户?”

    “这……”

    “嘶!”

    “莫非……”

    密室中接连传出惊异之声。

    “这倒奇了怪了,早先烽火楼不是和兜率帮走得近么,而兜率帮和锦衣卫可不大对付,现下这烽火楼是看兜率帮近来太过安生,想脚踏两条船,求稳了?”

    这是另一女子的声音,音色相比逆蝶要粗犷些许,听来似是个行事爽朗,不拘小节的女子。

    对于此女的身份,姜逸尘更倾向于判断其是客栈老板。

    只听她又说道:“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跟着一曲流年阁混进烽火楼去的?”

    男子回道:“嘿,你忘了一曲流年阁是干啥的了?”

    女子道:“干啥的?不就是卖唱吗?”

    男子啐道:“呸!庸俗,这叫文人风流。”

    “一曲流年阁阁中寥寥十数人,人人都精于音律,通晓一二乐器,却多是武艺平平之辈,唯有阁主雪清欢能位列四海高手之中。这些文人骚客,本不醉心武艺,对江湖之事也是漠不关心,只为求一时安宁,方才踏浪行舟。他们依附于烽火楼之下,不会太过招摇,亦不会疲于应对,小夏在音律上造诣匪浅,和他们定当是以音交友,借个身份混入其中,他们应是不会拒绝。”

    此人三言两语间,便将其中利害分析得一清二楚,而姜逸尘也听出了其身份,肉蛾。

    那男子果然是奚夏无疑。

    奚夏道:“对头。”

    肉蛾道:“好了,我更关心,那五个锦衣卫千户。”

    奚夏道:“对对对,这才是重点!”

    姜逸尘闻言立马竖起耳朵,他已基本能确定这是一窝子听雨阁的人,他们齐聚西江郡,似乎是为了调查一些帮派线索而来。

    而此时提到的五个锦衣卫千户,他也极为感兴趣,毕竟这人数实在太巧。

    昔年便是五个锦衣卫千户上武当山讨要太极剑法。

    同是这五个千户,两个月前又出现在龙渊峡和银煞门并肩作战。

    这奚夏话中的五个锦衣卫,会不会还是那五人?

第三三零章 隔墙之耳

    夜色朦胧。

    徐徐秋风,夹杂着寒冷秋意,令虫鸣渐息,万籁无声。

    秋风拂面,直教人哆嗦,却也令人提神。

    密室本会令人觉得沉闷而压抑,可此刻身处其中之人,脸上,眉宇间,言辞中,却全然一副轻松姿态。

    想必这爽朗秋风,功不可没。

    既是密室,风从何处来?

    风从江上来。

    江临镇上大小房屋近百,其中有半数以上临江而立,雁回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这密室与江仅是一墙之隔。

    墙上开有半尺见方的通风孔洞,高出水面不足一尺。

    青天白日之下,纵使有人立于江边,也只当那黝黑洞口不过是个排水口,无从知晓其中猫腻。

    孔洞打了两个直角弯折,进深共有三尺。

    如此,不论是炎炎热浪,还是凛冽寒风,都难直入其中。

    夏日隔热,冬天拒寒,唯有舒缓春风和飒飒秋风,才可畅通无阻。

    既考虑到通风透气,又刻意避人耳目,很显然这密室使用频率不低,而且常有人居于其中,至于是作何之用,外人想必是一无所知的。

    至少近两年来,都没人能发现这密室的存在。

    密室有两丈来宽,至于长度却令人琢磨不透。

    就现下八人所待之处而言,房间长有五丈,可五丈之后是堵墙。

    墙上开有门,门之后,究竟是怎样一番景况,便不得而知了。

    密室中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亦没有华丽的装饰,连墙壁上都光秃秃一片。

    光来自桌面上的烛火。

    桌子是一张长桌,长桌两侧摆放着十张木椅。

    木椅上坐有八个人。

    八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这些日子来的收获,浑然无觉隔墙有耳。

    墙后,姜逸尘自然不知晓这密室中是何情况,此时的他没有眼睛,只有耳朵。

    密室之中,有多少人在,有什么人在,在谈论何事,他只能凭着双耳做判断。

    他已听了一个时辰。

    这意味着,底下八人也说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中,除开言语声外,他还听到了来回踱步声,气恼捶桌声和斟酒饮水声。

    这一个时辰对姜逸尘而言是种煎熬。

    他不得不一心二用,在全神贯注倾听八人谈话的同时,还得再分出一份精力去注意底下或是头上是否有人靠近。

    若是底下有人要上来,倒还好办,他有把握在他们走到楼梯口前消失在他们眼前而不发出一丝动静。

    若是头上有人要下来,便要麻烦许多,他尚不知密室中是否另有脱身之处,头顶是唯一逃生通道,上边来人,他不下狠手,定然无法脱身。

    而最坏的一种可能,便是正巧底下有人要回到上边,而上边同时有人要下来,上下逢源之时,姜逸尘很可能要以一对十,出现这种情况,十有**是得留下了。

    可说姜逸尘此番潜入雁回客栈的密室,所冒的风险并不亚于孤身混入幽冥教。

    当然,应对听雨阁这些人,姜逸尘倒还留有后手,只是,若非迫不得已,能不用自然是不用的好。

    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

    这一个时辰中,姜逸尘所听知的信息,足矣弥补大半月来在幽冥教中消息闭塞的缺憾。

    从奚夏口中得知,烽火楼正与锦衣卫联系密切,几天时间里,五个锦衣卫千户寸步不离烽火楼,与楼主及数位长老商谈甚细,似已为将来做好打算,互许利好。

    而那五个锦衣卫千户,也正是数月前出现在龙渊峡的殷扬五人,很显然,他们是代表着锦衣卫,为拉拢江湖势力而来。

    在八人接下来的对话中,姜逸尘亦弄清了他们的具体身份和来到西江郡的大致目的。

    雁回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果然都是听雨阁的人,入驻此店的目的,本是为方便打探西江郡周边各门各派的信息,在必要时刻也能成为阁中人的落脚点。

    老板名为飞飘,是个说话大大咧咧的女子,底下数人直呼其“阿飘”。

    声音较为深沉的中年伙计,名唤沐殇,也被称作“沐老板”,想来此人曾经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商户。

    而守在上边的年轻伙计,被叫做小烟儿,听他们所言,其脚下功夫了得,跑起来一溜烟儿就没了,而且缺点也尤为明显,好吃懒做,好比现在,他们想都不用想,这小烟儿定是在床上呼呼大睡,对任何动静都不管不顾。

    此三人姜逸尘听来较为陌生,应是素未谋面,多半也是在这两三年间新加入听雨阁中的。

    听雨阁而今处在风口浪尖,可说江湖上各方势力都对之虎视眈眈。

    身为听雨阁中人,无时不刻面临着各种危险,这种危险来源于各方势力,他们可能被俘虏,可能被用刑,乃至有性命之忧,然而,除却当年那些石府幸存者外,后头所招纳入阁者,还能心甘情愿对之不离不弃,实令人费解这听雨阁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和魅力,能产生如此向心力呢?

    这答案,仅凭今晚这些对话,姜逸尘尚无法得知。

    余下六人中,那言语如歌声悦耳的男子便是奚夏无疑。

    那对主仆是关大刀和紫风。

    那对兄妹也正是肉蛾和逆蝶。

    尚未归来的夫妻则是肆儿和飘影。

    至于今早到此之人,则是姜逸尘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子轩。

    李子轩并不是听雨阁之人,和肉蛾同属少林俗家弟子,为听雨阁奔波劳碌,似乎便是出于这层同门关系。

    李子轩是从昆仑境赶回来的,其目的有二。

    一是,带回洛飘零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二是,了解目前听雨阁众人在西江郡的行动进展。

    当姜逸尘听明白李子轩此次来意后,震惊之余,反倒让他更为接近少林金印失窃的真相。

    虽说是传递消息,可为听雨阁传递消息,和赴汤蹈火又有何异?

    他可不认为,凭着一层少林俗家弟子的同门关系,足令李子轩为听雨阁出生入死。

    他仿佛看见了一条线,一条隐藏在少林与听雨阁之间的线。

    少林金印失窃能为真。

    洛飘零盗印能为真。

    听雨阁欲起势,成为鼎立江湖一足,恐怕并不为真。

    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背后那条线。

    这条线并不孤单,还有数条支线与之相伴,武当峨嵋在其中,道义盟在其中,九州结义和四海会盟中不知是否有帮派在其中,但姜逸尘几乎能肯定,这条线接下来想牵扯的目标,便是昆仑派了。

    以现有信息,做出如此推断,已是姜逸尘的极限。

    回到八人的对话内容中,逆蝶、肉蛾等人齐至西江郡,各施所长地明察暗访,意在摸清常至西江郡或本便在西江郡中各江湖帮派的底细,当中既关乎烽火楼、一曲流年阁、冷月神殿、珠光宝气阁、醉红颜等九州四海帮派,亦有兜率帮、幽冥教这等邪门魔教。

    姜逸尘仔细想来,他们所作所为和自己近乎如出一辙。

    他混入幽冥教,主要目的是为习得《阴风功》,但也在伺机窥探幽冥教的各种隐秘。

    知己知彼,以百战不殆,这道理很多人都懂,但这深入敌腹的做派风格,却不是人人都敢想能为的。

    姜逸尘是由老伯在指点他的行动,那听雨阁这边呢?

    他们也听老伯指挥?

    回想起三年前菊园初见石府众人时的情景,回想起洛飘零那深邃的眼神,姜逸尘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姜逸尘深吸了口气,今晚信息量过大,他显然消化不来,眼下并未听到他们有结束的意思,只得再打起精神,仔细聆听了。

    许是夜色过深,天气过凉,这一口气,让姜逸尘鼻中发痒,险些打了个喷嚏。

    最后喷嚏虽是压了回去,可手肘却不自觉地打在墙上。

    姜逸尘不知自己造成了多大声响,他只知道底下突然间一片静寂,再听不见任何谈吐之声。

    姜逸尘屏息倾听,做好了在下一瞬,便窜回掌柜卧房的准备。

    只听一声断喝猛然炸响,“谁!?”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三一章 静听好戏

    这一喝,出自关大刀之口。

    如平地惊雷,不带半分内力,却足将猛虎吓瘫,泥人震碎。

    姜逸尘亦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然而,他并未拔腿就逃,却是纹丝未动。

    竟是被吓傻了?

    姜逸尘当然没被吓傻,他还在仔细听着底下的动静。

    显然,他不愿就此打道回府。

    适才所听之言,均是听雨阁众人这几日来到西江郡调查各门各派的收获。

    接下来,自当是商讨之后的行动计划,也便是重中之重。

    今夜之行,要取恋蝶头颅已是无望,若再错过这重要消息,姜逸尘自然很不甘心。

    毕竟,这关系到之后如何同夜殇交差,也便关系到能否早日修习阴风功。

    此前与夜殇交锋,他完全处于下风,现下更摸不清夜殇对他有几分信任。

    此番,夜殇将追寻恋蝶的任务交给他,更遣来夜目和寻香供他驱使,可难保其没有另遣一组人马在暗中盯着他,或是在他回去复命后,再命人从头彻尾,细查一遍。

    总而言之,再见夜殇时,姜逸尘再不能有一句谎言,即便是谎言,也得做到天衣无缝。

    故而,他需要获知更多的信息,才有办法博取夜殇的信任。

    人在目的明确时,总会多几分耐心和坚持,不会轻言退缩。

    姜逸尘深知当下这机会难得,哪愿就此放弃。

    打定主意,不见棺材不落泪,没人追来绝不退,便继续侧耳倾听密室动静。

    没有让姜逸尘等太久,下方已有声响传来。

    啪,啪,啪。

    有人正轻拍胸脯。

    “呼!老关啊,你这一喝,胆子小些的,多半要被你吓破了胆。也不提前招呼声,真是太突然了。”

    出声之人便是那中年伙计沐殇,他正坐在关大刀边上,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

    “就是,咱沐老板可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那经得起你这一番吼贼似的叫喝。”客栈老板飞飘跟着附和道。

    “,老关军旅出身,这吼声,这气势,都是沙场上必备的,情急之下,没控制住,谅解,谅解。”肉蛾出声打圆场。

    “呵呵,不好意思了啊。”关大刀道歉道。

    话音刚落,下方传来“沙沙”椅子拖动之声。

    姜逸尘心下一紧,忧心是不是有人要来查看。

    此时,他已不怕暴露行踪,他也对自身轻功身法信心十足,只要那人不走到楼梯口,他绝不动弹一下。

    而此刻,底下仍是一片静寂。

    笃,笃。

    有人迈出了两步。

    “老关,你这是?”飞飘疑问道。

    看来刚才那一阵安静,是大伙儿在奇怪关大刀为何要站起来。

    “噢,你们且坐着,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也顺便活动活动。”关大刀回到。

    随后只听咯咯声响,想来是关大刀在伸展筋骨。

    “嗨!多大事呢,这底下不见光,常有老鼠作祟,刚刚大概是哪只老鼠没长眼,磕墙上了,不碍事,不碍事。”说话之人还是飞飘。

    “要想活动筋骨,接下来可有你大展拳脚的机会。”飞飘又补充道。

    听闻此言,姜逸尘只道飞飘意有所指,右手已挪向背上的剑。

    “是了,这都丑时了,肆儿姐和飘影还不回来,可别出了什么意外。”逆蝶似是理解了飞飘的意思,跟着道。

    “有飘影在,不论如何,总能力保肆儿全身而退的。”肉蛾道。

    “嘿,这倒还真说不准,以肆儿姐姐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瞧着是宝贝,就不绝不放过的行为准则而言,飘影不会被肆儿姐姐连累,却会被一大袋宝物拖累。”奚夏玩笑道。

    “嘿嘿!”

    “哈哈!”

    当即便有数人被奚夏这玩笑话给逗笑,竟是有些认同其推断。

    “咳咳!呃,还是先把那几人拎出来,再仔细盘问一番吧,不管怎么说,恋蝶昨两日可是差点栽了跟头,这些家伙还是不够老实!”肉蛾的语气,先是有些尴尬,而后已是带有几分怒气。

    姜逸尘闻言一愣,这底下还藏着人呢?

    这些人是被听雨阁给抓来的?

    再一细想,姜逸尘已明白了过来,为何当日在冥府之握时,恋蝶好似去过一般,轻车熟路。

    难不成听雨阁特意逮来幽冥教的人?

    可是一般的幽冥教教众,乃至精英,香主,恐怕都难以逾越那惊魂谷,这样一来听雨阁抓来的人,至少得是堂主以上的级别了。

    姜逸尘心下一喜,迫不及待地想听听他们能从幽冥教堂主口中挖出什么信息来。

    思忖间,又听得椅子被拖动之声,此人步伐沉稳,但下脚不轻,不出意外应是肉蛾。

    步伐声逐渐变小,听来像是朝着密室深处走去。

    旋即,又是三三两两的椅子拖动声,和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显然,底下众人已行动起来,准备盘问那些俘虏。

    这会儿,姜逸尘却是严阵以待,以防先前他们的对话是逢场作戏,意在麻痹自己。

    毕竟底下声音嘈杂,他已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嘈杂声中,姜逸尘还是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当即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冲着他来的。

    可有好戏听了。姜逸尘暗道。

    过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底下重归安宁。

    而后,当先传出的是逆蝶的声音。

    “咱们之前可有言在先,只要你们所提供的消息不出偏差,那我们定当信守诺言,废了你们的功夫,给你们些银子以安顿后半生。可是啊,你们中有些人实在是不老实,恐怕要连累大伙儿了。”

    “女侠明鉴啊,我说的都真的,没有半句谎言,他们说谎是他们心怀不轨,女侠可得把账算清楚啊。”

    “咚!咚!咚!”

    “是啊,女侠,各位大侠们,我说的也绝无半句虚言,那锦衣卫前些日子来信,说要到门中来做客,可是我经手的,绝不会弄错了!还请各位行行好,放过我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还得回去照顾呢!”

    “咚!咚!”

    “女,侠,各,各,各位大侠,我……我也没说谎,我……”

    “女侠明鉴,众位大侠明鉴!”

    逆蝶语毕后,先是两人哭天喊地地叩拜讨饶,不一会儿,那些人便都按捺不住心慌,磕头声,求饶声齐响,乱作一团。当中还有一结巴,姜逸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辨识清被抓来的应有六人。

    “安静!”又是一声断喝,果然是出自关大刀之口。

    咚!

    “呵,真还把人吓昏了过去,老关啊,牛!”奚夏赞叹着。

    “小风、小夏,人抬一边去,弄醒。”肉蛾吩咐道。

    “得嘞,干活,可真不让人省心。”奚夏话语中带着几分怨气。

    “你,对,就说你呢,说说,幽冥教那冥府之握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三二章 聪明反误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当真?”

    “当真!我夙月愿以性命做担保!”

    “性命?本便在我们手里的东西,可不是你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

    “你!——我若有意相欺,大可随意敷衍你们,又何必画出图来?”

    “图?你说的是这张?”

    “是。”

    “你能确定这图不出半分差错?”

    “我本便有过目不忘之能,任何路我只需走过一遍,便能分毫不差地记下,你们要我画出来,我便花了两天功夫分毫不差地画出来,该注意的地方也一一做出标注,理应不会有差错。你们若是信不过,亲自验证一番不就知道了么?”

    听到这儿,姜逸尘已彻底明白过来恋蝶前两日出现在冥府之握,果真是为探路去的。

    较令他意外的是,这夙月并不是幽冥教的人。

    夙月究竟隶属哪个帮派?他去过冥府之握,是被幽冥教请去的吗?他是什么时候被请去的?若是近来之事,那发出邀请之人,也只有夜殇了,夜殇可向他许诺了什么?

    一连串疑问,接连在姜逸尘脑海中浮现,他企盼着在逆蝶和夙月接下来的的对话中,能得到答案。

    “你是故意装傻呢?还是有心充愣呢?既然把你揪出来,自然是已经验证过了。”这回说话的是奚夏。

    “真有错?!”夙月提高了嗓门,不可思议道。

    “错没错,我们没法完全印证,我只知道我妹妹险些为此丢了性命!”逆蝶狠声道。

    “哼!”这声冷哼,满是轻蔑和嘲笑的意味。

    “噢?看来独孤兄有另一番见解?”奚夏问道。

    “自己能力不足,却在别人身上找问题,也只有你们九州的人才干得出来。”那人又道。

    姜逸尘仔细一听,赫然发现这人适才并未言语,这复姓独孤之人,是被听雨阁抓来的第七人。

    “我早与你们说过,既然落到了他们手中,便做好躺着出去的准备,你们偏是不信。这般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到头来,他们一句话便能把先前许诺推翻,出尔反尔向来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不马上就应验了么?”复姓独孤之人冷声道,只是这回他的说话对象并不是听雨阁众人,而是那些同被抓来之人。

    听其所言,一直在强调九州二字,鄙夷九州结义盟的人,莫非这群人来自四海会盟?姜逸尘心中暗道。

    “独孤羽,你们搜魂殿的人都是孤儿,都是疯子,没有半点人之常情,你视死如归随你去,我们可不愿和你同道。”这人是最先开口讨饶之人,声音沙哑,应是为老者。

    听闻搜魂殿之名,姜逸尘当即明了为何这七人中,唯有这独孤羽如此硬气,搜魂殿前身是个杀手组织,在而今这乱世江湖上,以赚取杀人赏金为生存手段,再也不是那些杀手组织的专利,而是那些稍具规模门派便会配备的一个堂口。

    在此情形下,曾经各个威名赫赫的杀手组织,遭遇到了空前竞争,终是抵不过百家争鸣的局势,随而土崩瓦解。

    搜魂殿还能留存至今,得归功于当年杀手领头人在年迈之际做出的调整改变,使之不单单以刺杀生意作为营生。

    而今,搜魂殿相比昔年自是要没落不少,不过,仍是全由孤儿组成,专精于刺杀的同时,兼顾情报,镖局等职能,在四海也是小有名气。

    听雨阁逮来搜魂殿的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不知这独孤羽在搜魂殿中,是否排得上名号?可否从其嘴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呵,菊老头,即便这些人最后遵守诺言,废了你的武功,再给你一堆金银,可你能确定自己还有命花么?你们珠光宝气阁会就此放过你?”独孤羽晓以利害。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我们珠光宝气阁本便无心江湖争斗,卷入这是是非非,实属无奈。我所透露的消息,无一伤及我阁,不会对不起阁中人,我问心无愧!”菊老怒叱道。

    “嘿,对不对得起,可不只是你表面看到的。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懒得和你多费唇舌。”独孤羽道。

    不管是逆蝶还是奚夏,其间都未曾插言一句,这两俘虏已完成了一番厮杀,得出了人各有志的结论,反倒为听雨阁接下来的讯问,做足了铺垫。

    天知道此时听雨阁众人心中是多么乐不可支。

    猫在墙后的姜逸尘亦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相比搜魂殿,珠光宝气阁他要更为陌生,不过从听雨阁先前对话中,他已大致知晓此阁在四海盟中要属末流,应与一曲流年阁归属同一范畴,一曲流年阁都是文人雅士,这珠光宝气阁想必也都是些喜好摆弄古玩珠宝的雅客吧。

    可这下姜逸尘又弄不明白了,拐来搜魂殿的人还好理解,毕竟干着杀人越货的活,情报定当不少,而拐来珠光宝气阁的人,实在令人费解。

    在江湖这颗大树上,爬得越高,才能见识到各种细枝末节,而越是处在底端,始终易被一叶障目,知之有限。

    即便这菊老是珠光宝气阁中的重要人物,可若是仔细计较,他吐露十句真话的价值,恐怕远不如从独孤羽嘴中逼问出的一条消息。

    “咳咳!回归正题哈。夙月兄,你说过,那天你和烽火楼、翡翠居、真武道馆的三位长老受邀至冥府之握作客?”奚夏道。

    “不错。”夙月道。

    “那还请你再重复次,那三人分别是谁。”奚夏道。

    “烽火楼,蒲扇子。翡翠居,玲珑夫人。真武道馆,筱妖。”经菊老和独孤羽一番闹腾,夙月似乎想明白了自己要什么,语气很是平静。

    “这倒是不错。”逆蝶肯定道,“可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去往冥府之握,真就这一条路?夜殇若是诚心相邀,就不怕你们在惊魂谷那出现失足的意外?”

    还真是夜殇!姜逸尘微微有些讶异,却又觉着均在情理之中,趁着各大势力在昆仑消磨时光,他若能在后方,将这些帮派,整合在一起,为其所用,那昆仑之行,幽冥教不管有无收获,至少在牌面上还有略微增强。

    “我想,这也是夜殇在考验我们的诚意。”夙月沉思了一会儿,回道。

    “你是说,若你们四个帮派遣出之人实力不够,便无法通过那惊魂谷,夜殇也便不会选择同你们合作?”逆蝶分析道。

    “正是。”夙月道。

    “你们这回碰上的意外,莫不是夜殇亲自出现?!”夙月忽然惊声道。

    “不错,我妹妹依你之言,挑着青天白日去的冥府之握,在过了惊魂谷后,当真碰上了本该死去多年的泰蛮、施易、肈信,在了结三人之后,出现了一个高手挡住她去路,不久后,夜殇也出现了。”逆蝶道。

    “也便是说,这冥府十八重,令妹仅是闯过三重,便迎来了夜殇?”夙月越说越是震惊。

    “怎么了?”肉蛾似乎察觉到夙月发现了什么,沉声问道。

    “呵呵,这夜殇真是好心机!他深知我有过目不忘之能,在带我们走过冥府十八重时,还做了简要介绍,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夙月失笑道。

    “这不可能!如此说来,夜殇岂不是故意通过你来向我们透露冥府之握的细节,他也早已知道我们有对付幽冥教的想法!”奚夏连连否定道。

    “哈哈!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自以为行动隐秘,无人知晓,殊不知,夜殇已走在前头,诱饵上钩!”独孤羽总算逮到了机会,肆意嘲笑听雨阁众人。

    “不无可能。不过,夜殇也没那么神,他知道有对手在暗中潜伏,想对付幽冥教,却不知对手是谁,对手藏在哪。否则,今晚大可将我们一窝端了,而不需只遣来一人,隔墙偷听。”肉蛾道,“你说是吧?墙后的朋友。”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第三三三章 人算天算

    风儿在耳边呼啸。

    月色在眼前缭乱。

    其实,月色本不缭乱,只是姜逸尘的眼乱了,心也乱了,眼中的月色便也乱了。

    眼乱,让他判断屡出差错。

    心乱,让他失了冷静,慌不择路。

    他窜进了树林中,以躲避围追堵截,不失为好选择。

    只是,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不论往哪个方向逃,总有人领先一步,站在前方,阻住去路。

    初时他还有选择,硬拼对方或是逃往其他方向。

    渐渐的,他发现他很快便将没有选择。

    不多时,在他前方又出现了一道身影,这身影宛若一座山,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人手上握有一刀,那刀比蛮横之刀来得更长,更宽,无怪乎被称作大刀。

    关大刀正在前方,姜逸尘见识过其身手,行伍出身,出手凶猛利落,少几分巧劲。

    硬拼,姜逸尘只有吃亏的份,且战且走才有机会脱身。

    可惜除了硬拼之外,他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在姜逸尘左后侧三丈外,一道身影,长发飘飘,穷追不舍,客栈老板娘飞飘,说话大大咧咧,直来直去,手下动作也简单粗暴,以双刺在树干树枝上借力,没有被甩脱过远。

    姜逸尘若选择往左而去,他绝不会意外飞飘会热情大方地直接将他扑倒在地。

    在姜逸尘右后侧两丈处,一道棍影与一道人影齐头并进。

    轻功并非李子轩所长,可他总有办法,以自己的方式和姜逸尘保持着相当距离,不被落下,还随时提防着姜逸尘往右方逃窜。

    月下熠熠生辉的紫金镔铁棍似在张牙舞爪,倘若姜逸尘有胆往右闪,保准打断他的腿。

    在姜逸尘正后方,是个身着粗布麻衣,头顶破头巾,手中还抓着抹布的客栈伙计,小烟儿。

    小烟儿从姜逸尘窜出密道后,便始终与之形影不离。

    也正是因小烟儿之故,姜逸尘才会落入此番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困境。

    原来,肉蛾等人在墙上传来那声轻响之后,便已猜知墙后有人。

    随后,他们虽把俘虏揪出来盘问,却也借机施了手段,教在房中呼呼大睡的小烟儿醒来。

    原先单以小烟儿一人,自是没有太大把握留住入室之贼。

    好巧不巧偏逢肆儿和飘影归来,小烟儿便携着二人,来到飞飘房中,准备同密室中人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怎知这黑衣贼人好生厉害,趁着飘影不注意,以一计开门,移形换位,逃了出去。

    若非小烟儿眼疾手快,将早已备好的迷烟,一把砸在黑衣贼人面门上,恐怕真令之逃之夭夭了。

    人算不如天算,姜逸尘千算万算,到底还是被听雨阁众人给演了进去,更想不到最后两人竟也回来了。

    尽管有面巾做挡,可还是吃了这暗亏,一时神思恍惚,以致于在逃跑时,落入了听雨阁临时为之布下的封锁区中。

    他们要将姜逸尘擒下,可也不愿闹出太大动静。

    他们任由姜逸尘逃入林中,却引导其逃向静无人烟处,以作处置。

    五丈距离,瞬息已至。

    姜逸尘来到了“山”前,他急于脱困,便率先出剑。

    不求制敌,但求拼出一时半刻的逃脱之机。

    幸而,此番来之前,为求稳妥,姜逸尘还特意从幽冥教中讨来了一柄黑剑。

    这黑剑虽质地一般,可胜在趁手,倘若他还是拿着镰刀来夜探,想必连雁回客栈都走不出去。

    天意诀一施展,体内真气澎湃,自经脉涌出体表,瞬间汇聚于剑身。

    当下这紧要关头,姜逸尘也顾不得许多,运转起霜雪真气,施展出剑式“天剑诸伤”。

    道道剑气以黑剑剑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射出,宛若一朵冰莲在月夜下绽放。

    极寒真气付诸于冰寒剑法上,可谓强强联合,相得益彰。

    双重寒气霸道无匹,顷刻间,令这一方天地,温度骤降。

    不论是关大刀,还是李子轩、飞飘、小烟儿三人,只觉面前寒气逼人,咽喉似被霜雪掐住,呼吸困难,身形受滞。

    这黑衣贼人竟是一石四鸟,要趁此溜走?

    四人中,小烟儿腿脚最快,可修为却也是最差的。

    他离姜逸尘最近,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也令他猝不及防。

    虽灵活避开了凌厉剑气,奈何这冰寒之气如跗骨之蛆,附着在其手脚之上,未免被冻伤,他只能以内力相抗,如此他一时竟无法动弹。

    飞飘与小烟儿大同小异,均是受寒气所扰,暂时无法利落行动。

    而李子轩却被姜逸尘重点照顾,在天剑诸伤发招前,姜逸尘甩出一道裂骨剑气,正是冲着李子轩而去。

    李子轩误以为姜逸尘只对其发难,便将注意力放在躲闪那道剑气上,对姜逸尘后招防备不足,强以真气相抵。

    这样一来,剑气落在他身上的最多,虽不致于受伤,可体内经脉真气流动均因此受滞,一时半刻间,竟施展不出内力来。

    便是经验老道的关大刀也着了道,不过其修为浑厚,很快便能活动自如。

    当下,他也顾不得余下三人,只得挥刀去拦将要逃开的姜逸尘。

    刀近两百斤重,可关大刀舞起来却似不费吹灰之力。

    刀落,虽隔着有一丈远,可姜逸尘却感觉到背后有一座山向他压来,而他竟是无所遁形。

    重压之下,姜逸尘只得回身,以剑相抵。

    噹!

    转瞬间,剑已砸到姜逸尘肩头,刀的重量也全然压上。

    若不是其反应快,及时将剑身一侧,不让剑刃落在肩上,否则,此时右肩早已被自己手中的剑齐齐斩去。

    饶是如此,姜逸尘仍觉着肩负泰山,不仅喘不过气来,便是连站也站不稳,当即便要屈膝跪下。

    整只右手好似要被从肩部掰断般,痛感强烈,渐渐失了力气。

    此时关大刀只需不断在刀上施加气力,便能让姜逸尘插翅难逃。

    只一招,黑衣贼人便受制于关大刀,这令飞飘三人大喜过望。

    状态虽未全部恢复,却足矣配合着关大刀将姜逸尘擒下。

    飞飘向小烟儿递了个眼色。

    小烟儿当即会意,嘻皮笑脸地甩着抹布,走上前,看来是要把姜逸尘给绑起来。

    小烟儿身材瘦小,眼圆最大,这一笑起来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只听其嘴中叨唠道:“嘿嘿,这江湖上能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的人不少,可惜啊,你并不是其中之一。”

    飞飘行事直截了当,却也是粗中有细之人,为防万一,与小烟儿一同向姜逸尘走去,准备将其先击晕。

    一边的李子轩好容易冲开周身穴道,见着姜逸尘身子发颤,额上满布汗珠,神色却不见慌张,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念头,当即将紫金槟铁棍扎入地上,单手五指并拢作念咒状。

    下一刻,正当飞飘手刀将要落在姜逸尘后颈部,只见又是粉色光芒一闪,刀下之人凭空消失!

第三三四章 任君挑选

    姜逸尘已不是当年的江湖嫩雏,身经百战的他在此重压之下,反逼他迅速冷静下来。

    心念一动,示敌以弱,令飞飘等人放松警惕,误以为有机会将之一举拿下。

    趁其一拥而上之际,以一计开门,金蝉脱壳,现身三丈之外。

    正想就此逃开,却觉着脚下一阵酥麻难当,竟无法发力。

    随后,眼前满是黑影重重之象,耳边尽是鬼哭狼嚎之声。

    姜逸尘早已将八门遁甲之术修习得炉火纯青,当即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伤门和惊门阵中。

    不需多想,他便知晓这是李子轩的手笔,这也是他先前对李子轩特别照顾的根由所在。

    眼见脚边又有一道白光即将泛起,死门即成!

    现下这情况,再遭死门一击,好比当头一棒,即便硬抗下来没晕过去,也难免出现一时半刻的精神恍惚。

    这一时半刻的空档,足矣让对手趁虚而入,他便唯有缴械的份。

    千钧一发之际,姜逸尘一发狠,将三成内力鱼贯而入剑身。

    众人只见一道流星划破了黑夜,掩盖了月华。

    当流星辉芒落尽,姜逸尘已远远抛开四人有五丈距离。

    见此情景,听雨阁三人不免有些错愕,除此之外,还有几分钦佩。

    毕竟,能在四人合围下成功走脱,实非易事。

    李子轩看着那身影远去,眉头微皱,似乎在此人身上瞧见一丝熟悉感。

    姜逸尘虽一时脱险,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绝不认为,对手上一刻还在穷追猛打,下一刻会放任他自由离去。

    “兄台着实好本事,只是,若以为靠着简单的故技重施便能逃脱的话,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

    李子轩的话语声从身后传来,似乎在印证着姜逸尘的判断。

    可姜逸尘却不闻不顾,健步如飞地在林间穿梭。

    眨眼间,十丈之前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一袭黑袍,一头黑发,在秋风中如泼墨般舞动。

    左腿独立,右脚盘膝,凭空虚坐,一把胡琴端于腿上。

    这人不是奚夏又是谁?

    再近些,姜逸尘已可瞧见月下之人,右手左右来回,拉响胡琴。

    其声凄凄然,恰若寒雁之独鸣。

    琴音直击心扉,本该让人感受到人生在世面对种种艰辛的孤独无依,使之心无战意,缴械投降。

    怎奈姜逸尘在苍梧山时,便已见识过琴、汐微语乃至风流子等人更加律动人心的音律演绎,对于奚夏拉胡琴,早有防范,心守空明,凝聚稍许内力附耳,不为所动。

    当奚夏出现在面前时,姜逸尘已想明白,自己越是避重就轻,只能不断陷入听雨阁为他挖好的坑中,想来只有硬着头皮,一直拼下去,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脱身。

    因而,他非但没有停下脚步,或是另择他路,反而直冲奚夏杀去。

    八丈,六丈,三丈……一丈。

    数息之后,姜逸尘与奚夏已不过一丈之遥,黑剑在下一瞬便可划断胡琴琴弦,同时贯穿奚夏身躯。

    许是察觉到危险欺身,奚夏睁开了紧闭的双眸,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可手中琴弦不停,琴声不止,竟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

    噹!噹!噹!

    接连三响击剑声,第一声响,是姜逸尘进攻被阻的,后两声响,则是姜逸尘受迫防守的。

    三道声响后,琴声依旧,可却乱了节奏。

    琴音节奏乱了,自然是抚琴人心乱了。

    适才奚夏还能临危不乱,为何在这短短瞬间,便已心乱如麻?

    “我一直以为你这琴弹得不错。”

    方寸之间,仍是两道人影立于月下,只是,站在奚夏面前的却不是姜逸尘,而是方脸大耳,略显憨态的紫风。

    奚夏右手停下,琴声遂止,他慢悠悠地放下了右脚,站直身,嘴里哼哼道:“现在呢?”

    紫风摇了摇头,拧着眉,好似痛心疾首道:“简直一塌糊涂!”

    奚夏道:“嘿!总比某人强,自以为学了三年剑法便了不起了,谁知,只出了两招,手里的剑都不知被打到哪去了。”

    紫风道:“诶呀!你个没良心的,若没有我这半路出家的剑客挡下那第一剑,你还有机会喘气么?”

    奚夏道:“唉,一个人若不懂得自我反省,虚心请教,那他终将一事难成。”

    “得得得!懒得跟你辩,我说你刚才也真够心大的,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可真要一命呜呼了。”紫风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看二人这模样,拌嘴似乎便是他们的日常。

    “非也非也。我这琴声不仅把你引来了,飘影也到场了,你救不急,还有他。”果然,这奚夏占了便宜还卖乖。

    这回紫风倒没有顶回去,却是举目四顾,道:“飘影也到了?”

    借着月色,紫风很快寻见了两道黑影影影倬倬,相互交错,似已交起手来,旋即又道:“还真是,这回飘影若再让这小子逃了,可有机会使劲嘲笑他一番了。”

    奚夏闻言,连连摇头叹气道:“心胸狭隘,何时能成大气?”

    紫风一肘捶在奚夏胸膛上,嗔道:“你还没完没了了?得了,一起过去吧,可别真被逃了。”

    姜逸尘早已料知奚夏抚琴,绝非只是以琴音相制,琴音也是个聚拢人手的信号。

    他本无意取奚夏性命,那一剑也只为逼出当先赶来包夹他的两人,怎料只逼出了紫风,还有一人却以逸待劳,堵在其去路上。

    姜逸尘今夜几乎与雁回客栈里的人都交过一遍手。

    当中以李子轩招式最为令他琢磨不透,因而他时刻留了个心思提防其暗招。

    怎奈防不胜防,还是被其成功拖延了不少时间。

    而听雨阁数人中,除却客栈老板和伙计外,姜逸尘对于飘影最为陌生。

    此人并非昔年石府之人,鉴于他与肆儿在客栈中同居一房,这夫妻之名,应不有假,盖因此,方才入赘听雨阁中。

    也正是这手持两柄半臂长匕首,面目冷峻,神色阴寒,瞧来便令人不寒而栗的飘影,给予他的压迫力最大,他最不想碰见的便是此人。

    然而,在听雨阁众人和李子轩的巧妙设计下,在最后关头,拦挡在姜逸尘面前的,便是他逃出客栈前,第一个面对的人,也是这群人中最强之人。

    在如此长途奔袭及轮番作战后,姜逸尘消耗不小,最终独对飘影,可谓凶多吉少。

    飘影身法诡异且迅疾,他能化出两道虚影,令姜逸尘难辨真假。

    攻中代守,让姜逸尘难觅破绽。

    守中代攻,更让姜逸尘无法脱身。

    不多时,两人缠斗圈外,关大刀、李子轩等六人齐至,彻底断了姜逸尘去路。

    飞飘上前一步,笑盈盈道:“这位朋友,夜色已深,客栈里尚有余位,若逢不弃,还请移步寒舍,好好歇息一番,天字号房或是温暖地窖任君挑选。”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第三三五章 孤狼之眼

    夜已深。

    不时有秋风在幽死洞中穿膛着。

    一处石室中燃着烛火,丝毫不为所动。

    石室陈设略显简陋,却有不少烛光无法企及之处。

    隐约可见墙上挂着幅画,光照微弱,瞧不清画作全貌,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这双眼睛,内眼角低,外眼角高,好似戏子唱京剧时特意装扮的吊眼。

    其眼白呈玛瑙黄色,仿佛在发着幽幽绿光。

    这不过是一幅画,可单从这双眼睛来说,所画之物与活物无异——这是狼的眼睛。

    可以想见这幅画所画的也正是一头狼。

    众所周知,狼者,猛兽也,群动之族。

    狼总是群体而居,象征着团队,那孤狼呢?

    狼落单一般有两种可能,或是同伴死伤殆尽,或是争夺狼王失败后,被迫独活。

    孤狼独自狩猎,为了生存,为了食物,能不顾性命。

    孤狼也极为隐忍,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贸然出击。

    石室主人夜殇,是不是一只孤狼呢?

    夜殇尚未就寝。

    有些人好像永远都不愿把时间花在睡觉上,然而夜殇并非是个废寝忘食之人,除了饮酒之外,大多时候他也在闭目养神。

    时至此刻,夜殇仍未阖眼,自然是在饮酒。

    他左手中是一壶酒,右手中却是一张纸条。

    纸条上罗列着这大半月来,关乎雁回客栈的消息。

    桌上还有张纸条,所罗列的是江城子这七日间去向。

    夜殇并没有刻意命人在暗中盯着江城子的动静,这些不过是他在半盏茶前向鬼耳堂要来的日常记录。

    看完了纸条上的信息,酒正好饮尽。

    夜殇站起身,向石室外走去。

    不多时,他已来到另一间石室门口。

    这间石室要亮堂许多,并不见得宽敞,有桌,有椅,余下徒为四壁。

    夜殇走入石室,室内已有一人侯在其中。

    夜殇并没有将目光在此人身上停留,看向了地面上多出来的一颗球。

    这颗球被麻布包裹了好几层,仍有起伏不平处,看来本非是圆球型,从大小来看,正好是一般人头大小。

    而那重重包裹的麻布,也可见到成片的黑红色。

    室中人似乎此时才察觉到夜殇的到来,正要俯下身,去解开那包裹,却被夜殇唤住。

    “坐。”

    说话间,夜殇已撤回目光,坐入椅中。

    室中人依言照做,同时摘下了兜帽,露出了年轻的面容。

    此人正是江城子,也便是姜逸尘。

    夜殇这才打量起这年轻人来。

    年轻人的眼睛满布血丝,眼眶发黑,头发散乱不堪,黑衣能掩盖一身狼狈,却无法掩饰自身体里透出来的疲惫。

    “这便是七日前闯入冥府之握的那个黑衣女子?”夜殇稍稍扬起下巴,下巴尖正是朝向地上那个包裹。

    姜逸尘道:“是。”

    夜殇道:“你的速度比我预想中的快。”

    姜逸尘道:“幸不辱命。”

    夜殇道:“听说你出去之前,借了一柄剑。”

    姜逸尘道:“是。”

    夜殇抬抬眼,并没有开口,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问“剑哪去了?”

    姜逸尘道:“剑断了。”

    夜殇有些讶异,说道:“噢?能击断你手中的剑,要么是个高手,要么那人手中有把利器。”

    他忽然笑了笑,再次看向地上的包裹,道:“可那黄毛丫头显然不是个高手,手中也无利器。”

    姜逸尘道:“她的头是被我用剑砍下的。”

    夜殇道:“所以,是有人要为她报仇?”

    姜逸尘道:“是。”

    夜殇道:“是什么人?”

    姜逸尘道:“她的同伴,听雨阁的人。”

    夜殇道:“也便是说,这女子来自听雨阁。”

    姜逸尘道:“听雨阁,恋蝶。”

    夜殇道:“她为何而来?”

    姜逸尘道:“试探。”

    夜殇道:“试探什么?”

    姜逸尘道:“试探虚实,验证一则消息的真假。”

    夜殇闻言似已了然这会是条怎样的消息,问道:“这则消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或者说,他们?”

    姜逸尘道:“他们抓走了数个四海帮派的人,从这些人口中套出来。”

    “有意思。”夜殇微微一笑,眼神盯着墙上的灯火,神情尤为耐人寻味,“他们的据点可是那雁回客栈?”

    听闻夜殇直接点出雁回客栈,姜逸尘没有半点意外,关于恋蝶落脚雁回客栈的消息是夜目和寻香探来的,他们都是鬼耳堂的人,夜殇自然也能从鬼耳堂获知相关讯息。

    故而,夜殇不过是明知故问,姜逸尘道:“是。”

    夜殇接着道:“听说,你去到江临镇上的头天夜里,便夜潜雁回客栈?”

    姜逸尘无意隐瞒,直言道:“是。”

    夜殇道:“为何如此着急?”

    姜逸尘道:“因为有个客人是早上刚刚入住的,在下便猜测他们定会找个时间碰头会面,通常夜深人静时,正好密谋大事,时不我待,不得不去。”

    夜殇道:“确实是个聪明的选择。不过,你进去后似乎待了挺久,可是天亮时才出来的?”

    姜逸尘已料知夜殇会在此挖陷阱,诱自己上钩,不动声色道:“在下潜入其中后,暗中偷听了个把时辰,便被发现了。”

    “那你还有机会逃出来?”夜殇眯起双眼,一面说着,一面将双手搭在桌上,缓缓地把脸向姜逸尘凑近。

    姜逸尘还是第一次与夜殇靠得如此之近,左脸上那道与嘴角相连的十字疤,在灯火打照下赫然醒目。

    还可依稀闻见从其鼻间传出的些许酒气。

    夜殇此时瞧来更像只紧盯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准确的说,像只狼!

    正如他在幽冥教的称谓“狼判官”。

    眼缝中的双瞳骤然微缩,好似孤狼孤狼的眼睛,具有锐不可当的穿透力,洞悉人心。

    狼眼中的瞳仁瞳孔,愈来愈小,黑丁丁,阴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姜逸尘再不敢与之对视,撇开了头,生怕狼眼里飞出两根见血毙命的毒针。

    忽有秋风窜入石室中,姜逸尘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新鲜空气,旋即便发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原来冷汗已浸湿了衣裳。

    夜殇将身子从桌子上收回,说道:“那天晚上,你根本没能得手?”

    “得手”自然指的是砍下恋蝶的头。

    许是未缓过劲来,姜逸尘一时竟无力启齿,遂摇了摇头。

    夜殇又道:“而你还能在听雨阁数人包夹下脱身?”

    姜逸尘又点点头。

    夜殇一问接一问道:“那你是怎么砍下那丫头脑袋的?”

    “等。”姜逸尘努力从牙缝间挤出了个字。

    夜殇意味深长道:“等?等了六天,直到听雨阁再有动作,而那丫头又正好落单?”

    姜逸尘点头道:“四天。”

    夜殇道:“还有两天?”

    姜逸尘道:“用来逃。”

    片刻静默后,夜殇开口道:“好,跟我来。”

    姜逸尘闻言一怔,不明所以。

    夜殇道:“我从不食言。”

    姜逸尘在脑海中一番回想,方才明白过来夜殇之意。

    调查清楚恋蝶的身份,来意,并把她的脑袋带回来,他确实做到了。

    夜殇没有再继续盘问他更多细节,也在他意料之内,毕竟相比他所说的话,他相信夜殇能从鬼耳堂那得到的信息,分析出更详尽的经过。

    可是,在他所说的一切未经核实前,甚至连恋蝶的身份都只是他一家之言的情况下,夜殇便要教他《阴风功》?

    姜逸尘已彻底蒙住了……

第三三六章 请君入坑

    姜逸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石室的。

    更不知道自己跟在夜殇身后走了多久。

    尽管表面看来,他一切如常,但他毫不怀疑,自己脸上这层伪装在夜殇眼中视若无物。

    一路上,光线明暗不定,更让姜逸尘心如乱麻。

    与夜殇“正面交锋”两次,他不仅没能占得一丝便宜,更是连对手出招套路都无法摸清,始终被牵着鼻子走,照此下去,他还能在幽冥教中“鬼混”多久?

    回想起夜殇方才那眼神,姜逸尘不禁打了个寒战。

    心中波澜反倒因此逐渐趋于平缓。

    他开始在脑海中整理着思绪,回忆着来到幽死洞后,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四次有夜殇在场时,他的谈吐言行。

    反复琢磨后,他很肯定自己纵使没能做到滴水不漏,但也足矣瞒天过海。

    只是,两次与夜殇的直接对话中,到了交谈尾声,夜殇总能出其不意,语出惊人,让他猝不及防下显得有些慌乱。

    可这慌乱是他将自己置身于细作身份而感到不安,他若真把自己当作幽冥教一员,又怎会有这种心态?

    作为幽冥教精英,临危救主乃大功一件,荣升香主本在情理之中。

    “鬼”“狼”两大判官见新人是个可塑之才,有提拔之意,多过问几句,更是无可厚非。

    他若真把自己当成幽冥教一份子,他该为自己得受赏识感到庆幸才是,有不安也当是受宠若惊,生怕辜负期望而惶恐,绝不该是不知所措而心慌意乱。

    一番自我安慰后,姜逸尘可算是好受了不少。

    幸而来路上夜殇再无问话,当路走尽时,他已调整好了心态。

    在他们面前,是一道石门。

    石门紧闭,高近两丈,瞧来极为厚实,绝非常人之力得以开启。

    并无门匾标明这是何处,可照这石门规模来看,这儿绝不会是个普通的石室。

    莫非这是个石殿,用以收藏幽冥教各式功法?姜逸尘心中暗道。

    “这儿已有些年头无人涉足了。”夜殇淡淡道,仍未说出这是何地。

    姜逸尘闻言一愣,心中有些疑惑,却不敢随意出言,他似已打定主意,若非夜殇有话问他,他绝不多言一句。

    夜殇没有在意身后之人是何反应,径直走向石门侧边,伸手按在石墙上,发动内力,往里推去。

    只见石墙上出现了巴掌大的圆形凹痕,石门随之缓缓开启,带起轰隆声响及细微的沙沙声。

    沙沙声源自依附于石门上的尘土坠落,诚如夜殇所言,这里确实有许多年没人问津了。

    风似积蓄已久的洪流,自门缝间鱼贯而出。

    寒风刺骨,倒是一下子把人给冻精神了。

    跟着夜殇步入门中,姜逸尘便发现这石门之后,竟是露天石窟。

    石窟中并无灯火,好在星月微光犹存,倒还能瞧得清内中景象。

    石窟极大,却很是空旷。

    二人已走出上百步,姜逸尘左顾右盼,仍未发现任何值得留意的目标。

    直到夜殇驻足不动,姜逸尘终于看见了前方一尺处,有个又深又大的坑。

    这大坑少说也有三丈深,五丈方圆,再深再远,便无法辨识清楚了。

    正当姜逸尘定睛查探时,只听夜殇道了声“随我来”,便跃入其中。

    姜逸尘不敢怠慢,随之纵身一跃。

    一踏入坑中,那感觉竟和尾随恋蝶进入冥府之握时所走过的石道一般,脚下寒意彻骨。

    姜逸尘发觉这脚下寒气与他所修习的极寒之气不遑多让,两只脚再不动弹,当即便要被冻得失去知觉!

    他赶忙催动体内真气相抵。

    耳畔边传来细碎声响,地面上似有活物在向他与夜殇靠近。

    姜逸尘这才打量起四周情况,只见一朵朵“乌云”似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飘动起来。

    云朵飘动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如潮水般向二人所立之处聚拢而来。

    看明白了那“乌云”究竟是何物后,姜逸尘眼角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乌云”竟是由各种蛇蝎虫蛛组成的,有没腿的,四条腿的,八条腿的,百条腿的,有姜逸尘认得的,但更多都是他不认得的。

    它们的个头不见得大,有些甚至能被人轻易捏死。

    将其中任何一只单独放在姜逸尘面前,他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可当它们成百上千地出现,单单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壮观景象已令他头皮发麻。

    幸而这些“乌云”只是将二人团团围住,留下了不到一尺方圆之地,不再进前。

    姜逸尘呆立半晌,目光还未从“乌云”上移开,见那一只只蜘蛛,蜈蚣,还有说不出名的爬虫,匍匐在地,蓄势待发,可那颤抖的肢体已暴露了它们的恐惧。

    它们在忌惮什么?

    夜殇!

    姜逸尘很快便将目光挪向了身侧之人。

    而夜殇也正看向他。

    “对于幽冥教,你了解多少?”从夜殇口中幽幽冒出此话。

    姜逸尘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夜殇补充道:“譬如你已习得的《霜雪真气》。”

    “《霜雪真气》?”姜逸尘惊疑道,他对这功法来历确实未曾细究,可在他修习之前,太极村的翁镇淮和成寅二老对《霜雪真气》已是好一番研究,他们只说这功法有些邪门,却没向他说明这功法源自何处,想必这《霜雪真气》在近几十年来都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声吧?

    姜逸尘只能猜测道:“莫非这功法还是幽冥教曾经的镇派内功?”

    夜殇笑道:“这么说也并不为过,幽冥教本起源于域外,这《霜雪真气》在百年前正是由一位域外高人所创。”

    姜逸尘喃喃道:“域外?”

    对于域外之事,他都很乐于去了解,毕竟现今的江湖乱世,脱不开十多年前那场中州浩劫。

    而这场浩劫的始作俑者正是域外之邦。

    也正是这场浩劫,将他从父母身边带走,他才会有独自踏上江湖的一天。

    夜殇道:“现今任何一支江湖势力的崛起,均非一日之功,他们背后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积淀,幽冥教源起百余年前,那时幽冥教没什么名气,也不过是一群身有残缺之人,抱团取暖的一个小窝。直到后来,一位来自北地的游牧牧民加入其中。”

    姜逸尘道:“这牧民也身有残疾?”

    夜殇道:“北地气候恶劣,而他们部族之人也都在那等环境下,练就出一身本事,他们人人如同铁打之人,可应对各种艰难困苦。”

    听着夜殇所言,姜逸尘不由想起羽落部,枫、红叶等人正是如此,难道夜殇所说的游牧部族正是他们这一支,而在百余年前,这游牧部族还未来到中州北境?

    “奈何天有不测,本是恶劣的苦寒之地,竟在那年下起了冻雨,雨水落地成冰,于这游牧部族而言,可谓雪上加霜,他们人能确保无恙,可牛羊却遭了秧,牛羊是他们立命根本,迫不得已下,他们只得举族南迁。”

    听到这儿,姜逸尘已能确定,这支游牧部族便是而今这羽落部的前身。

    “也便是在这迁徙途中,那个牧民出现了意外,他一人驱赶数十头羊,在冰雪之中与同伴走散。皑皑白雪下,万物难辨,他和羊群被白雪埋葬。”夜殇的话语声还在继续着。

    夜更深,风更凉,姜逸尘似乎能体会到那个牧民心中的绝望。

    夜殇道:“羊群全部断了生息,唯有他侥幸存活,强烈的求生欲,把他带到了那任幽冥教教主面前,他总算是侥幸活命,可不幸的是,他的双腿因长久浸泡于冰雪中,肌肉彻底坏死。”

    姜逸尘叹息道:“他便没了双脚。”

    夜殇道:“不仅如此,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脚上肌肉坏死,不得不砍去,而其浑身肌肉也跟着萎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方才年过而立之年的他,却已白发苍苍,身形瘦小,宛若风烛残年的百岁老者。”

    姜逸尘已有些不可思议,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行将就木,没了双腿之人,竟能创造出一部功法!

第三三七章 万毒之冢

    此时此刻,姜逸尘对于所谓邪门魔教的概念已渐逐模糊。

    在幽冥教中待得越久,他的感触越是深刻。

    相较于名门正派而言,这些邪门魔教的兴起都可谓历尽千辛,多数教派的创立初衷,不过是为了聚集一帮人,得以同谋共利以求在这片天地间更好地生存。

    毕竟这方天地的生存法则从未变过: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弱小者只能接受被淘汰的命运,唯有变强,才能继续存留。

    变强之道路,因人而异,有些路对大多人而言,从小耳濡目染,喜闻乐见,受人赞许,有些路则鲜为人知,遭人误解,不受待见。

    前者成了名门正派,纵使行事乖张,也一众拥护者为其开脱,后者则为邪门魔教,哪怕只做了一次为人不解的事,都会被认为有悖天理,不可饶恕。

    天道不公,遂有能人逆天而为。

    一个人能经得住多少苦难,受得起多少折磨,便能取得多大成就。

    牧民历经九死一生,依然坚强地活下来,他所能做到的绝非创造一门《霜雪真气》这般简单。

    姜逸尘相信自己的猜测,很快便会在夜殇的话语中得到印证。

    夜殇道:“那牧民被冰雪所伤,便思忖着人能否修成一门内功,与冰雪相融,不畏极寒。在接下来一年中,他与天斗,与己斗,终是挽回了自己即将枯竭的性命,而后,他又花了两年时间将这门功法加以完善,并整理出一套完整的修炼方法,命之为《霜雪真气》,教授予那些愿意修习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时值天灾连连的岁月,百姓苦不堪言,为了生存,许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往地大物博,气候宜人的中州,幽冥教亦是如此。中州以强国自居,接纳这些颠沛流离的难民,并不在话下,然而,幽冥教作为域外教派入驻中州,难免引得中州武林震动,一些三教九流,便觉着他们的地位,乃至生存资源受到威胁。为此,幽冥教初至中州的那些年,非但居无定所,更是屡遭挑衅,而此时站出来的人,便是那个没有了双腿的牧民,其实力之骇人,硬是为幽冥教在中州拼得一席之地,而后他便被尊为教主,又因其相貌之故,被江湖人士称作凛冬老人。”

    “凛冬老人……”姜逸尘重复道,对于这位牧民的敬佩已无法用言语表达,而他的思绪也不由联想到了另一个同样曾经受人拥戴的老者,心魔老人。

    想起心魔老人,便联想到魔宫。

    联想到魔宫,姜逸尘更是想起四个和魔宫有关之人。

    尹厉,那个因出言不逊,冒犯若兰,而被逐出魔宫,与他结下梁子的年轻人,现今是成了兜率帮中的一员,还是继续游走于那些背地里阴招不断的小门派中为非作歹?

    展天,这个龙多多的得力副手,真如明面上看来那般刚正不阿,义薄云天么?此人成立新月盟,真的是为惩奸除恶?

    龙多多,这位他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魔头”,现今又在何处?第一大弟子若真成了大魔头,剑仙师傅可会为民除害?龙多多若是心有不甘,可会在后年的百花谷之约,现身复仇?

    还有冷魅,这位与他少有言语,却有莫名默契的女子,当真便这么香消玉殒了?

    秋风拂过,姜逸尘打了个激灵。

    他赶忙收回了神思,琢磨着夜殇与他提起这《霜雪真气》和凛冬老人的由来所谓何事。

    难不成与这巨坑有关系?或是和阴风功的修炼有关?

    “与你说了这么多,想必你已能适应这万毒冢的环境了?”夜殇淡淡道。

    “万毒冢?”姜逸尘闻言愣了愣,没把注意力放在“适应”二字上,却是对这“冢”字大感不解。

    埋葬死物,又高又大的坟,方才称作冢,这儿非但没有把土填高,更是挖出了个巨坑,里边也都是些活物,如何称“冢”?

    夜殇带他来这总不会是要埋了他吧?姜逸尘心中寻思着,怎么想都有些滑稽,土呢?需要多少土,才能填满这坑?

    想来夜殇纵是再慧眼如炬,也无法看穿姜逸尘当下心中的小九九。

    “这儿是凛冬老人发现的?”姜逸尘心中疑问甚多,只能随意挑个起头,让夜殇说下去,毕竟他可不认为夜殇深夜带他至此,同他说了这么多过往之事,到最后会虎头蛇尾,不向他讲明缘由便径自离去。

    夜殇没能看穿姜逸尘的心思,却从方才他那疑惑的眼神中猜出他对此地的名字尚有疑问,只是适才忘了带上酒,一下子讲了这么多话,真有些口渴了啊。

    夜殇润了润唇,说道:“不是,凛冬老人在世时,幽冥教还没能找到西江郡来。”

    姜逸尘不禁低声道:“真是可惜,一生辛劳,临终了,却未能享受一番静谧之乐。”

    夜殇笑道:“人生在世,有许多事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更何况有些人宁可作昙花,一现惊世,也不愿作流水,延绵不绝。”

    姜逸尘听言后又是一怔,感慨于夜殇所言同时,对夜殇也不再那么心生抵触。

    夜殇正色道:“凛冬老人之后的继任者,名唤黄泉,或许你有所耳闻。”

    姜逸尘道:“碧落九霄黄泉路,断刃之下无人存。曾以断刃闻名天下的刀圣黄泉,竟是幽冥教教主。”

    夜殇道:“不错,有些时候,实力便能替代正义,那时的黄泉教主一度登临江湖之巅,天下无人能敌,可又有谁记得他是邪门魔教的领头人。”

    姜逸尘道:“黄泉教主杀的人不多。”

    夜殇道:“既已无对手,杀人只能让他更寂寞。”

    姜逸尘一时无言以对。

    夜殇道:“凛冬老人终究是以身体在对抗天地之力,他未能挺过天命之年。黄泉教主是他膝下爱徒,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可惜的是,他还是个武痴。”

    提到“武痴”一词,姜逸尘旋即便明了为何黄泉刀下没有多少性命,也不会有多少恶名了。

    武痴对于武学有永无止境的追求,却没有过多野心君临天下。

    “在确保幽冥教一众人立足江湖无虞后,黄泉教主便把所有心血花在研习更高深的武学上。彼时,他已身怀五门内功,五行内功中仅有土系尚未修习,那门水系内功便是《霜雪真气》,而阴阳两系内功中,他所学得正是阴系的《阴风功》。”

    一说到阴风功,姜逸尘便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细听,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节。

    夜殇道:“对于黄泉教主而言,要想再更上一层楼,自然是再修习一门土系内功或是阳系内功即可,只是说易行难,古来有多少人能身容五行内功而不爆体而亡,身兼阴阳内功而神智如常?”

    姜逸尘道:“鲜有听闻。”

    夜殇道:“故而,黄泉教主只能另辟蹊径,在已修习的内功上思考着突破之法,其实他所修习的内功唯独《霜雪真气》属于下乘内功,再去练一门上乘水系内功将《霜雪真气》置换掉,修为便可更进一步。奈何,出于对先师的敬意,他不愿这么做,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发现阴风功和霜雪真气有着极佳的契合点,有一定几率将两门功法,合而为一!”

    姜逸尘越听越是吃惊,若是真存在这可能,岂不是突破了内功修习的极限,能再为阴系或是水系内功的修炼腾挪出一个位置,也就意味着,黄泉若能成功,非但是增强了原本水系或是阴系内功的等阶,除此之外还能再修习一门水系或是阴系内功,这样一来确实也能变得更强,更加无人能匹!

    姜逸尘按捺住心中的讶然,他知道这样的功法定然不易达成,黄泉找到的方法莫非就是这万毒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