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诛魔传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三十章 暗部所在

    时距姜逸尘顺利通过菊园试炼已过去七日,姜逸尘花了三天的功夫将身上的伤养好,而后,在未得到老伯的指示时,没有冒冒失失地去打扰老伯,而是一直在菊园中孤零零地修习练剑。

    慕容靖在那夜谈话后,又来看了姜逸尘两次,不过也都匆匆离去,在确定自己兄弟无碍后,还是得老实地忙活道义盟的事。

    午间,姜逸尘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

    咔哒,一声轻响,又是石子落地的声音。

    来了!

    姜逸尘迅速起身,并不是第一时间去捡那落于房中的石子,而是打开了房门。

    四处张望,并未发现任何人影。

    可这菊园西侧的厢房,最近一直都仅有自己一人住着呀。

    捡起了地上还是被纸条包裹着的石子,纸条上寥寥数字,“申时,陶然阁。”

    下一个考验么?

    申时,姜逸尘依旧守着时,来到了陶然阁,里间有两人在候着他,老伯,还有仁叔易忠仁。

    “老伯,仁叔。”姜逸尘行礼。

    见到易忠仁姜逸尘倍感亲切,要说菊园这边的人姜逸尘接触的最多,那必然是易忠仁。

    易忠仁虽为老伯的得力军师,却也负责着道义盟商道的经营,同时也作为西山岛处的主要负责人。

    为避免西山岛过多暴露,每次的物资运送,大多都由易忠仁自己去,而他为人和善,鲜少显露威严之气,又从不摆架子,姜逸尘自然同他更为亲近,但有老伯在跟前,姜逸尘则是怯于表达。

    “呵呵,尘儿呐,你迄今为止的表现,真是让仁叔蛮欣慰的,也不枉仁叔辛苦地把你带出来。”易忠仁笑着说。

    姜逸尘自然知道易忠仁的辛苦指的是何事,顶着压力,力排众议将他带出西山岛,想必也怕他不争气,而让其没了颜面吧。

    “为仁叔争口气。”姜逸尘说。

    “好孩子,这话,我喜欢听,哈哈!我与老伯谈过了,只要能完成这次老伯交予你的任务,就算通过了考验,你便可以留下来了,之后,老伯会为你安排更为系统的训练,你得好好努力啊。”

    “是,仁叔,尘儿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姜逸尘拱手,随而转向老伯,“老伯,不知这次到底是何任务?”

    “此次的任务对你而言,说难也不难,关键还得看你自己。这次,我要你去取两个人的项上人头过来。”老伯说。

    震惊!

    老伯平平淡淡的话语,却让姜逸尘的内心瞬间泛起波澜,还未待他缓过气,声音又响起。

    “一个是飞燕寨现寨主严明的人头,一个是桃源镇酒商祁善庆。”老伯又说。

    老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姜逸尘的内心已是翻江倒海,脑海中一片乱麻。老伯话中的前者,他也仅知道个飞燕寨,而后者,他却见过的,那不正是祁镇长的侄子!

    “看样子,之中竟有你认识的?是祁善庆?”老伯问。

    “一面之缘,慕容大哥介绍过。”姜逸尘回。

    “那此次的任务呢,就是他们俩的人头,你可以不问缘由,接了任务,便去执行,也可以去找菊园暗部,通过暗部去了解下他们二人的事迹,若你不相信暗部收集的资料,你也可以自己去调查。”

    “不管你用何手段,只要能在限期一个月的时间内,将他俩的人头丢到我面前,此次任务便是完成了,也算是完成了所有的考验,你也就能留下来。只要他们的人头掉落,后续事宜自有人处理,你毋须担心。当然,你还有最后一个选择,拒接这次任务,回西山岛。”老伯说。

    姜逸尘一时难以适应,平日在他面前一直是不失威严但又温蔼和善的老伯,说出取人性命,提人人头的事来,竟是如此若无其事,或许在老伯心中,这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吧。

    旁边的仁叔易忠仁呢?并无多大差别。

    姜逸尘的慌乱和踌躇在两位已是天命之年,历经风雨无数的江湖老辈的眼中没有半点意外,他们沉默不出声,给眼前的年轻人自己思考,做决定的空间。

    “我需要他们的资料。”半晌之后,姜逸尘给出了答案。

    见两位老辈的眼神,显然这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我说过相关细节你得去找暗部了解。”老伯回。

    “暗部?我知道了。”语毕,姜逸尘走出了陶然阁。

    只见姜逸尘走出陶然阁数步,便顿足不前,旋即,转过身来,走回阁中。

    “可是还有什么事?”出声询问的是易忠仁。

    “尘儿斗胆猜测,暗部就在此处。”姜逸尘似乎极为笃定,拱手告声得罪后便用目光对阁中一番打量,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老伯和易忠仁相视一笑,对姜逸尘这表现甚是满意。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老伯问,当下已是默认暗部就在这阁中了。

    “包裹着石子的纸条。两次老伯传达信息予我时,都是向尘儿房间内丢石子,尘儿对声响动静还是较为机警的,两次尘儿都没有听到房外有脚步声,或是任何声响,第二次尘儿还追到门外看了,并无人影。想必只有轻功卓绝的人,能做到如此的来无影去无踪吧,这是其一。”

    “尘儿来菊园也有段时日了,却从未见过暗部所在之处,暗部当是重要的信息传递机构,既在偌大的菊园内都无法寻到,那答案只能是暗部流于无形,就在老伯身边,只对老伯负责!”姜逸尘答。

    “心思缜密,善于分析是你的优点,很好。暗部确实是只对我负责,不过他们可绝非轻功卓绝,还得善于伪装,以你当前的眼力自然还是无法看穿的。无月,出来吧。”此番,老伯对姜逸尘的分析极为赞赏。

    适才已是仔细察看过一番的空无一人的房中墙角处,一个人影浮现,眨眼间,已走至姜逸尘跟前。

    “暗部总领,韩无月,见过姜少侠。”一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庞,身着褐色劲装的中年人抱拳冲姜逸尘行礼。

    “不敢。”姜逸尘回礼。

    “这些是近日来所得到的关于严明的相关信息。”说着,一打传递信息的细长纸条已递到姜逸尘手中。

    姜逸尘也没含糊,当即一张张纸条细看起来。

    “子时一刻,辱唐老三之女。”

    “丑时三刻,辱王老二之妻。”

    “子时,辱李管事之妻。”

    “寅时,辱陈大之女。”

    “子时一刻,辱陈寡妇。”

    “丑时一刻,辱张大脚之妻。”

    “丑时,辱李二之女。”

    “丑时三刻,辱李管事之妻。”

    ……

    一打十二张纸条,新旧不一,竟都是侮辱女子的记录,姜逸尘捏着纸条的手已不自觉地颤抖着。

    “这些整好是这十二天来所探到的情况。这边还有本记录本,少侠可要看看?”韩无月说着,好似早已料到姜逸尘能找到暗部,会向暗部询问相关信息,也会翻看这本对飞燕寨寨主严明所作所为记录的一清二楚的册子。

    不出所料,姜逸尘还是翻开了这册子,册子中所写并无新奇之处,只是更为详细地记录了,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对哪个女子做了侮辱之事。

    册子一页共有十行记录,而这本册子已记有七八页,最后两页十二行所记载的便是那十二张纸条上的内容。

    “这仅是今年的册子。”韩无月补充到,但并未拿出更多的册子。

    姜逸尘现已不在意韩无月如此轻易就看破自己的心思,而是震惊于手中的资料。

    “飞燕寨的一寨之主如此荒淫无度,就这么日日侮辱寨中女子?”姜逸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韩无月答。

    “只要飞燕寨还在可控的状态下,我们便不会出手干预。”老伯已听出姜逸尘的言外之意,直接说出。

    竟是如此冷漠无情么?道义盟的道义何在?姜逸尘心中难以接受老伯的回答。

第三十一章 良苦用心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我去杀?”紧拽着手中的一沓纸条,姜逸尘低下了头,问到。

    “这是对你的考验,也是为飞燕寨除害吧。”老伯回。

    “严明九年前以武力争得寨主之位,初时还算规矩,只有少许偷腥作为,五年前开始变本加厉,每月所侮辱的寨中女子达十数位,渐渐地达到二十之数,今年来,已是不能自已,夜夜如此行径。”韩无月在一边补充。

    “寨中人为何没半点发现?那些被侮辱的女子呢,她们就这么一声不吭?”姜逸尘无法理解。

    “严明的武功至今仍是寨中最高的,事先先把这些女子迷晕再行侮辱之事,虽到后来,有几个女子察觉到了身体上的异样,但如此之事,做为女人都羞于启齿,因而互相间并不知晓。”韩无月解释。

    “好了,你已知晓得不少了,若想了解得更为细致些,你可以自己进寨中去查。”老伯出言到。

    “那祁善庆是所谓何事?”姜逸尘听言,转问祁善庆之事。

    “这个呀,和你参与的千竹林酒坊之事有关,菊园中的内鬼是都揪出来了,但桃源镇那边还有一只大鬼,还没服罪。”这回则是易忠仁出声,祁善庆之事牵扯到人情关系,他担心老伯又不让韩无月说,还是他自己来说清楚得好,也免得姜逸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人记恨。

    “祁善庆竟也是内鬼之一。”姜逸尘终于理解了老伯为何也要祁善庆的性命。

    “不错,祁善庆在桃源镇是最大的酒商,也是长期以来帮菊园把控酒水来源的人,若他没先屈服,沉沦于红衣教的威逼利诱的话,红玥那边的酒恐怕很难能到得了菊园这来,他是很重要的一环。”

    “不过让老伯难办的是,祁善庆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祁善庆是桃源镇镇长祁天问的侄子,祁天问是老伯的老朋友了,老伯还欠他蛮大一人情的,虽然此次祁天问没有出面保他的侄子,但因为这层关系,还是没人敢去动祁善庆。”易忠仁说。

    “如此而言,祁善庆对菊园也曾有功,功虽难抵过,可为何不赐死,却还要取其头颅?”姜逸尘甚是不解,道义盟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罪不可恕,壮士断腕呐。”易忠仁吐出几字后边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再多说。

    “如此,尘儿便告退了。”姜逸尘说罢,向众人行完礼,便离开了陶然阁。

    ……

    (陶然阁中)

    “你太过宠溺他了。”姜逸尘离去后,老伯摇了摇头说到。

    “这怎么能算宠溺呢,只能算是让他知情,怎么说尘儿也是为你出力卖命么。”易忠仁回顶。

    “你以为这样,我便不会招老祁白眼?他肯定也知道尘儿是我让去的,保不齐还会让人来质问我。”老伯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还让他去做这事。”易忠仁难以理解。

    “你说的,壮士断腕,这是为尘儿设的最后一道关卡。‘最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定然是离你最近的人’,他得懂得剔腐疗伤之理,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老伯解释着。

    “呵,用心良苦呐。无月,你觉得这次的任务尘儿能做到吗?”易忠仁转问韩无月。

    “能。只是时间问题,还有得手后的恢复问题。”韩无月回。

    “恢复问题?难不成尘儿此去还能受伤,有性命之忧?不该啊,这俩,一个外强中干,一个压根不会武功。”易忠仁问。

    “无月说的是心理恢复。”老伯有点嘲笑易忠仁的迟钝。

    “欸,我说,好好一个孩子,你非得把他整成什么杀手,有必要么?”易忠仁有点摸不清老伯的想法。

    “作为杀手,只要尘儿实力够强,便能够在这江湖上生存的很好。而且只要有另一个江湖身份来做掩护,尘儿的作用非同小可。”老伯回。

    “另一江湖身份?你还准备安排尘儿去做什么?”易忠仁有点儿好奇了。

    “这个由尘儿自己选择。无月,今日再见尘儿,你有什么看法?”老伯没有多扯,反倒是又问起了身边这个第一杀手的意见。

    “此次若能完全跨过心里这个坎,将来的成就不在我之下。”韩无月对姜逸尘的评价甚高。

    “欧!能让道义盟第一杀手做出此番评价,当真让我吃惊呐,细说来听听。”易忠仁有点意外韩无月的说法。

    “姜少侠在菊园试炼中用了外界三日多的时间才通过,且不说其中应有大半时间是花在与他的内心做思想斗争的,在这三日多的时间内,他未吃未喝,怕是全仗打坐调息才能一步步走过来,这份誓死不回头的执着与决心,在杀手中,实属凤毛菱角,凭着这坚毅的性格,今后,只要他愿意去做,怕是没有谁他杀不了的。”韩无月解释着。

    想象着未来那血淋淋的画面,易忠仁一阵哆嗦,心里可真不是滋味。

    “你可还记得,尘儿这名字的由来?”易忠仁没来由地冒出这么句话倒是让老伯一愣。

    “他的随身玉佩。”老伯回想了一下说出。

    “不错,林氏夫妇将刻着“尘缘”二字的玉佩予这孩子留做念想,也因不愿这孩子卷入尘缘纷扰之中,便想用此玉来替代尘世的洗礼。姜老头并未给孩子起名,隐娘顺其父母心意,为这孩子取了“逸尘”二字,而今的情景,却是,唉!话说林氏夫妇的情况,最近可有新的眉目?”易忠仁说。

    “没有。”老伯摇了摇头只回答了易忠仁的后半句话的问题。

    “离情怎堪月将满,回溯前事一朝看。轮回已千转,徒留尘缘叹。”顿了半晌,老伯忽而出声道,“你这一番言语,倒让我觉得更加对不起这孩子了。”

    老伯苦笑着摇了摇头,脑海中不由回忆起一个白发苍苍,已是性命垂危的老人,非得等他来到其身前,与他交代完几句话,方才安然瞑目的情景。

    易忠仁可不是就要老伯心里也和他一样难受么。

    陶然阁中后面的对话姜逸尘并不清楚,但接受任务时的那一席对话却是再次把姜逸尘心中对于江湖的那一丝美好念想给撕得粉碎。

    姜逸尘明白,而今的江湖早已是污秽不堪,满目疮痍了,什么正义、侠义、道义、仁义等等已渐渐的在这个扭曲的江湖中慢慢消逝,难觅影踪了。因此,道义盟,尤其是菊园,在他的心目中可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地般存在,老伯,易忠仁等人于他而言应是心怀苍生,兼济天下的大圣人,可在那一席对话之后,他很失望地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天真和愚昧的幻想罢了。

    两日间,姜逸尘并未去做任何和任务有关的事,而是在园中疯狂地练剑,他想用剑气的挥洒去抒发心中的阴郁,他想用疲惫来推阻思考。

    在历经数日的思想斗争后,姜逸尘仅准备了件较为破烂的布衣便踏上行程,此行的目的地是飞燕寨,他想混入寨中,亲眼去见识下这飞燕寨的一寨之主,见识下这破败不堪的江湖景象。

    借着飞燕寨中内应的掩护,姜逸尘以浅识点草药知识,却在同草药堂郎中采药途中遭劫而分散流落的药童身份,成功混入飞燕寨中。在飞燕寨中,他的身份则是帮忙寨中齐大夫采药、熬药,偶尔也能砍砍柴火的小伙计。

    在飞燕寨中混迹数日后,已摸清了不少信息。

    飞燕寨寨主严明,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虬髯繁盛却见面色青白无光,须发隐约显白。白日间少有露面,偶尔会至矿区查勘寨中最主要的生计来源,其余时间均卧在房中,羽扇轻摇,闭目养息。最有规律的便是,每逢三日,都需齐大夫前去切经把脉,而其间每日都准时服用几乎是一成不变的药物。

    齐大夫虽是医术平平之辈,但也早已诊出寨主究竟是何症状,肾虚亏损、中气不足导致神疲乏力、精神不振,但令他极为费解的是他所开的药方虽土,但长期疗治的话也应有所好转,但日复一日却难见效用,更令其难以明白的是寨主明明每日都无所事事,也没作甚伤筋劳骨的体力活,为何却如此肾虚气短。

    于是,齐大夫只能怀疑这寨主要么有什么先天症状是在年纪大后便会迸发,或是说这寨主每天夜间不会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吧。好在,寨主似乎知晓自身的状况,未责难于他,他自然也懒得多想。

第三十二章 龌龊寨主

    姜逸尘略懂药理,注意过齐大夫给寨主开的药方,基本都是以女贞子、鳢肠、黄芪为主药,辅以玉米须、枸杞子、党参等。

    女贞子是一味补益药,补益肝肾,清虚热。

    鳢肠可滋补肝肾、有乌发、黑发功效。

    黄芪有益气固表之效,功归肺、脾、肝、肾四经。

    玉米须、枸杞子、党参三味药亦有补肾益气之效,但在齐大夫的药方中看来,应只作调味所用。

    姜逸尘知晓,以飞燕寨中的情况,不可能长期给这寨主供以虎鞭、鹿鞭这等大补猛药,即便能做到如此,就寨主这夜夜笙歌的情况,恐怕依旧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而齐大夫的药方并无问题,而且是现今寨中药物条件上所能达到的较为正常的水准了,这些药物在周边附近都较易寻得,女贞子、鳢肠、黄芪替换着来,玉米须、枸杞子、党参混以调味,调换出十余种口味去糊弄寨主便绰绰有余。

    姜逸尘兀自叹气,这一个患者和一个医者,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多日观察下来,令姜逸尘仍较为不解的是,严明有个压寨夫人,生得亦是貌美如花,可为何弃之不顾,反倒去做那伤天害理的龌龊事。难道是因他夫人年岁稍长,加之寨中条件有限,打扮上稍显随意,便如此不受待见了?

    ……

    是夜,这是姜逸尘入寨七日后,第二次夜间出来探查了。晚间,他在齐大夫和俩同住一处的药童的晚膳中掺入些许曼陀罗粉末,让他们在夜间沉沉入睡。相比第二次有所准备,第一次夜间,姜逸尘未做任何手脚,出门时险些惊醒他们,而后因担忧打草惊蛇,在探得严明夜间确有异动后,便早早收工回屋了。

    子时未至,但寨中人家已全部熄灯,安然入睡,至少,在明面上看来是如此。

    严明大多于子时至丑时行事,姜逸尘提前一刻伏于寨主居所周边暗处,静待时机。

    苦候半个时辰无果,正欲打盹儿之时,见一黑影悄然而出,踌躇片刻,选定了个方向后,便缓步走去,看样子甚是自在逍遥。

    黑影赫然是那寨主严明无疑。不多时,姜逸尘已跟着他来到了山腰处,一边上无其他屋子的独房。

    严明今晚的目标是陈寡妇。

    严明轻而易举地便进入房中,让姜逸尘不由得怀疑到底是严明偷鸡摸狗的能耐太高,还是说这寨中太过随意,或是陈寡妇太过随意,门都不上销?

    严明进去逍遥快活,而苦命的姜逸尘只能藏匿于屋外窗檐之下赏月了。

    “是谁!”房中响起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显然是陈寡妇,没想到这大半夜竟还未入眠。

    “咳咳,是我,莫要惊慌。”语毕,屋内忽然间已显得亮堂,这严明竟是直接点亮了灯火。

    “寨,寨主,这么晚来未亡人这,可是有何事?”虽然已看清来人确为寨主无疑,但陈寡妇依旧有些害怕。

    “是我这寨主当得不够好啊,没有多关心下你,陈山死去后,这两年来也是难为你了,你看你这么晚竟还未入睡,可是生活上有何难处,可与我说说。”严明显得很是自责与关心。

    “不劳寨主费心,寨主已经对未亡人很好了,陈山意外死去,我们夫妻俩膝下更无一男半女,也不能为寨中做些什么,寨主未将未亡人驱赶出寨,未亡人已是不甚感激。寨主若是无事,还是请回吧。”深夜无端造访,也幸而自己还未入睡才能发现,陈寡妇就是再笨也看得出来寨主不怀好意,可怜她孤身一人,且住独房,就算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倘若触怒这一寨之主,自己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当下做最后一丝挣扎。

    “不能这么说,陈山怎么说也是在开采石矿时,失足摔落山崖而死的,自当算是为飞燕寨而死的,他的遗孀自然得好生照顾,你放心,明日我定让人送些米来你这,今晚,就让我好好关心下你。”严明说得信誓旦旦,嘴角已噙着笑意。

    严明没料到陈寡妇这么晚还未入睡,但他已看出这几日陈寡妇家中揭不开锅,虽是得费点儿寨里的伙粮,但想必醒着的陈寡妇,享用起来会比被迷翻的陈寡妇来得舒畅吧。

    陈寡妇听言已是放弃那点儿最后的尊严,眼中泛出了屈辱的泪花,可是她哪里知晓严明早就在她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已将她糟蹋过了,今晚只不过是换了个特别的方式罢了。

    很快,房中已传出娇喘之声,饶是姜逸尘未经男女之事,仅在窗外听着,亦是羞愧难当。

    姜逸尘先是对陈寡妇为斗米放弃尊严感到同情但也感到不耻,然,细想之下,陈寡妇的选择也是种无奈,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反抗又能如何呢。再想到,他在记录严明为非作歹的册子中所看到的,写有陈寡妇的记录可是出现不下十次,寨中还能有几个陈寡妇,频频被寨主所临幸,原因之一是她独居空房行事方便,还有一个怕是严明对她甚为满意吧。

    轻叹一声,姜逸尘怜悯陈寡妇的遭遇,但今夜他并未带家伙来,便寻思着离去。或许这只是借口,更多的是,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屋中的场景,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个清醒的人,他也做不到在一个女子面前杀人,砍头。

    正欲举步离去,却听得房内一声闷哼,而后是严明的怒骂之声。

    “他娘的!那臭婆娘,空有一副好皮囊,怎知却是个木头、冰块,害得老子现在听着别人叫出声来都难提兴致!”严明骂骂咧咧,可房中并无应声之人,娇喘之声也已偃旗息鼓。

    竟是如此景况,姜逸尘苦笑,严明每次都是先迷晕这些女子后再行侮辱之事,现下恐怕已成习惯,再难改过来了吧。

    翌日,严明果真信守承诺,命人给陈寡妇那送去了寨中皇粮。

    同日间,飞燕寨也刚好又收留了两个新入寨的难民,一老一少,爷孙俩从北方来,是跑江湖卖艺的,因北方局势较乱,一路奔波南下,原想着到姑苏去卖艺讨点饭钱,怎知老人在路过山间溪水时滑了一跤,崴了脚,无法行动,正好被巡山的好心的飞燕寨猎户碰见给带了回来,碰巧为严明所见,而严明当然是深明大义,乐于助人,当即做主帮他们安顿。

    老人已是桑榆暮景,这一摔让他没了主意,全指着他人帮忙做主,早已顾不上自己的孙女。

    老人的孙女还是豆蔻年华,生得水灵,惹人怜爱。

    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巧得让姜逸尘甚至怀疑这些会不会都是老伯的手笔,以此逼自己就范?他也不敢想象,他竟会对老伯有如此猜测。

    见着严明那慷慨陈词背后的淫邪目光,那些早已糟他荼毒的女子便算了,若是严明在今晚就对这小女孩有非分之想,姜逸尘觉着自己怕是不会再有半丝犹豫了。

    ……

    (飞燕寨一乱石堆上)

    “畜生!”一个年轻的声音喊到。

    “谁,谁!哪个小毛贼,给我滚出来!”另一个声音中,带着惊恐还有愤怒,“滚出来!我可以答应你,留你一条全尸!”

    “纳命来!”那年轻的声音没有废话,直接动手。

    不出片刻,那个充满着愤怒和惊恐的大块头,面上写着不甘和惊愕,应声倒下。

    那年轻人自是姜逸尘无疑,而那大块头便是飞燕寨寨主严明。

    严明到底还是让姜逸尘失望了,如此把持不住,在老人和他那小孙女刚入寨的当夜,便迫不及待地欲行那不轨之事。当夜丑时,迷翻了老人和小孙女,还有他们所暂时借宿的一家子,将女孩扛出,直至荒无一人的乱石堆上。

    色令智昏的严明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跟着的年轻人……

第三十三章 惩恶除奸

    自打严明亲自为那老人和小孙女安排食宿开始,姜逸尘便放了十分心思在此。

    夜中一路尾随,在严明解开衣裳的那一刻,姜逸尘最终还是动手了,用从寨中刚偷来的剑了结了严明的性命。

    严明倒下后,不出片刻,姜逸尘便听到了数个脚步声在接近,心中也已知晓来者何人。

    走进前的几人见姜逸尘迟迟还无动手砍掉严明脑袋的意思,便站不住了。

    “少侠若是不愿做这脏活,在下可以代劳。”其中一人出声,话中语气尽是讥讽之意。

    “是啊,少侠,您菩萨心肠,心慈手软,做不来这事,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来吧。”另一人跟着附和。

    一声冷哼,还未待第三人出声起哄,一颗圆滚滚之物已被丢落在此人脚边。

    “帮我带给老伯。”寥寥几语,姜逸尘没有像往常一般,礼貌地与人告辞,便已飞身离去。

    “哼,嚣张个什么劲儿,来这待了七八天才动手,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杀人的?”

    “就是!有老伯给关照,显得很了不起似的!这么没胆儿,装什么冷酷?”

    “欸,少说两句吧,赶紧善后。”

    “还得帮他擦屁股,哼!”

    ……

    后面那些声音姜逸尘自然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去理会。

    此刻,姜逸尘已是毫无顾忌,风风火火地回到住所处做了些准备,便去寨里马厩中牵了匹马,驰骋而去,也不管惊动了多少人,既然有人善后,那就让他们去折腾吧。

    姜逸尘星夜兼程往桃源镇方向狂奔,若非马儿实在承受不住,才有停歇,否则怕是两天内姜逸尘便能杀至桃源镇了。

    ……

    第四日清晨,祁善庆被踹开门的声音给惊醒。

    从噩梦中被揪出的祁善庆,已然感到自己将再陷入一个永远无法再醒来的噩梦中。

    这些日子来,祁善庆总是惴惴不安,千竹林酒坊的事已东窗事发,他不信老伯还未查到他身上。一时被红玥的利诱冲昏了头,而今已无后悔药可买。叛徒,哪怕自己是桃源镇镇长的亲侄子也是死路一条。但道义盟的人迟迟未来寻他,反倒让他更加惶恐,终日躲于房中不敢出门,他更怕遇到自己的叔叔,他可以想象他那叔叔光是眼神就能将他千刀万剐。

    今天,那个带他入地狱的“黑无常”总算是来了,他发觉他对此竟是企盼已久。

    祁善庆未能看清来人的身影,在光线的映衬下只是一团黑,但他看到了那人拔出了剑,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性命的眷恋,他只来得及喊出声“大侠饶命!”便已断绝了气息。

    ……

    尽管是清晨时分,但这声讨饶之声已是引来了不少人。

    人们看到从祁善庆的屋中走出了一个精神萎靡,眼中满布血丝的稚嫩少年,手中竟提着一白布包裹之物,而那白布已是被血染红,且还在往地上渗落着血液。

    人们的惊呼声四起,引来了更多的人,在他们眼中,眼前的少年赫然是个少年刽子手!

    来人中也有姜逸尘见过的面庞,柳梦痕、秋英楚,还有镇长祁天问。

    柳、秋二人正要上前,却被祁天问拦住。

    姜逸尘认清来人后,便将手中之物丢到他们面前,告了声“得罪”,便径自离去。

    他看清了祁天问眼中的愤怒,但他现在不想说话,更不会去解释。

    其余想追上去的人也是被祁天问喝住。

    “让他走!英楚,带着,去菊园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祁天问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他手指所指方向,便是姜逸尘丢在地上之物。

    “是。那……”秋英楚本还想问说“您要不要一起去,或者还有什么话要带的”在瞥见祁天问那杀气外泄的眼神后,立马闭嘴,乖乖做事去了。

    (菊园陶然阁)

    易忠仁这两天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妥当后,就风风火火地杀到了老伯面前。

    “我听说,尘儿砍了那严明和祁善庆的头了啊?”易忠仁问。

    “明知故问,怎么,探口风来了?”老伯回。

    “这不是听说尘儿没有亲自把他们的头给你提过来吗,那这还做不做数?”易忠仁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砍下来的头还能接上去么?”老伯反问。

    “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他留下来啦?”易忠仁追问。

    “还能怎么着?等他回菊园来,便让无月带带他。若是他不愿回来,那便由他去吧。”老伯轻叹。

    “那我去把那小子拽回来。”易忠仁说罢便要离去。

    “胡闹!让他自己决定,给他些时间,缓一缓也好。”老伯怒叱。

    ……

    (云泊客栈)

    姜逸尘那日从桃源镇离去后便没日没夜地一路奔腾,马儿跑累了,把他摔下来,他便自己撒腿飞奔,他一刻不能停下,他不能闭眼,也不敢闭眼,他怕闭上眼后就会看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

    当日深夜,姜逸尘已来到了姑苏,在来的路上碰到了酒贩,要了瓶最烈的酒,猛灌几口,已是站不稳脚,之后,他也不知为何,竟能走到云泊客栈前,客栈早已打烊,门户紧闭,姜逸尘终是抵不过酒劲和倦意,倒在了客栈前的石阶上。直至翌日清晨,才被客栈的伙计发现,抗进了客栈。

    姜逸尘足足昏睡了两日才醒来,而他这一出可是惊得沈馨玲不知所措,逼得她把大夫都请了过来,一把脉才知是伤神过度加之醉酒,好好睡一觉便无大碍。

    ……

    五日后的夜间,客栈已打烊。

    (沈馨玲房中)

    “我说小兰儿呀,你天天过来隔着门缝看他也不顶用,不若将他拉出房门外晃一晃,少让他在房里胡思乱想。”沈馨玲说着。

    “玲姐,我不明白的是这傻小子为何这般想不开,不就杀了两个人嘛,便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成天将自己锁于屋中,默不作声,可莫要闷出病来。”若兰想不通。

    “小兰儿,这杀人和砍头可不算一回事,姐姐这辈子也杀过不少人,你手底下也不见得干净,可是咱到现在可都没将一个人的人头给……”沈馨玲话音一顿,比划了个割脖颈的手势,“光想象着那画面,我就浑身哆嗦。而这小子才刚出来混多久,就得经历这样的场面,若非把自己折腾到累的不堪,怕是都不敢合眼吧。这回若是挺不过来,跨过心里那道坎,即便老伯允他留下,恐怕也只是行尸走肉了,老伯对他可是下了狠心呐。”

    “这么严重?”若兰有点担忧。

    “所以呀,既然我们小兰儿如此上心,那就多带他出去溜溜。”沈馨玲有些调笑的意味。

    “谁对那傻小子上心了呀,只是看着怪可怜的。还有玲姐你也是,怎能让这小子白吃白住呢,他身上哪有那么多钱,不能让他如此瞎呆下去,把赶他出来。”若兰义正言辞地辩解着。

    “若非如此,妹子你岂会天天往姐姐这儿跑?再说,有生意来,姐姐这云泊客栈岂有不收的理,这小子付不起这钱,不是还有你给吗?还是说把他赶到你的闺房中去呢,哈哈!”沈馨玲直接调戏起若兰来。

    “欸,玲姐,凭什么呀!不带你这样的,别再拿我取笑了!”若兰显出娇羞之态,挽住了沈馨玲的胳膊,她也不知对这呆呆傻傻的年轻人是什么情感,更多的是对那份纯真的怜惜吧?

    “行啦,明天我们闯进去,你就拉着他去你们怡春院走走看看。”沈馨玲建议。

    “什么!怡春院?带他去怡春院干嘛,他还小呢!”若兰闻言很是诧异。

    “呸呸呸!你说你往哪想呢?九州结义的魔宫不是在你们怡春院豪掷千金,明日将在雅区摆设宴席,为他们的宫主老大,龙二爷庆祝生辰么,你们怡春院的头牌和八大红牌可是都要上台献艺为之助兴的呀。顺带带这傻小子去见见世面,陶冶陶冶情操。”沈馨玲解释。

    “真不愧是玲姐,消息果真灵通呀。可你也说了,这雅区都被预订了,我上哪去给他找位置啊。”若兰显得有点惊讶。

    “你这怡春院的红牌能是假的么,还有你做不到的?”沈馨玲瞪圆了眼,反问。

    正如沈馨玲所言,杀人和砍头不可混为一谈,仅仅是杀人的话,姜逸尘在菊园试炼中狠下心来所屠戮的“人命”亦不是小数,可当真轮到自己将他人的头颅与脖颈分离时,出于对生命的敬畏,并没有多少江湖人士能完全克服这般心理魔障,做到不为所动,真能做到那般决绝之人,并不是刑台上手染鲜血遭人妒恨的侩子手,而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恶魔屠夫。让初生牛犊的姜逸尘去面对如此情境,不可不谓之残忍。

第三十四章 宴席插曲

    翌日,怡春院雅区。

    沈馨玲可是让伙计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姜逸尘从房中给生拉硬拽出来,也是大清早便把这个除了喘息之外没有任何额外动弹的木头疙瘩给安放到了怡春院雅区,若兰特地为之安排的独座上。

    座位离着主台虽有点远,但好在僻静,而且论视角而言不仅可将主台上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还能将雅区内中场景尽收眼底,此外凭栏而望,可见得楼外的悠然水景。这样内外美景兼得的雅座,也只有若兰能安排得出来,让她觉得甚是可惜的是那个木讷青年应该没那欣赏的水准罢。

    按说一帮之主庆生辰当有八方来贺,但听闻魔宫仅是定了怡春院雅区供帮派内的兄弟自娱自乐,外人便不好自作主张,不请自来了,除开姜逸尘这走后门的特例外,其他与魔宫交好的势力、帮派均是备好贺礼打算在寿宴之后奉至魔宫。

    随着魔宫之人陆陆续续到齐落座雅区,宴席也随之开始了。

    雅区的熙熙攘攘并未打扰到姜逸尘的“雅兴”,事实上姜逸尘依旧失魂落魄的,不知自己现在何处,更不知自己在想何事。

    初时,魔宫的人还有些吵闹,尽皆把酒言欢,各展才艺为他们的宫主贺寿,毕竟是宴席,都是图个热闹劲儿。

    直至怡春院的八大红牌和头牌花魁依次粉墨登场,雅区的声响动静方才渐逐变小,人人翘首企盼着姑苏九大美人的同台献技,这虽不是第一次,但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盛景,也只有声誉显赫,财大气粗的九州魔宫才有如此挥霍的能耐和资本。

    姜逸尘似是也因而回魂,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雅区主台。

    最先上台的是迎春,一曲琵琶语,将江湖中的儿女情长付诸于指间的拨弦转轴,诉衷肠,寄相思,动人怜。

    而后半夏的胡旋舞,随着急促的鼓乐声,急速起舞,像雪花空中飘摇,似蓬草迎风飞舞,西域风情浓烈,也将前一场琵琶曲的哀思惆怅盖过,场间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剪秋、忍冬、若荀、若萱、若薇先后表演的白纻舞、古筝曲、霓裳羽衣舞、扇舞、长袖折腰舞亦是各有千秋,惊艳出彩。

    每位红牌的登台和谢幕,魔宫众人均毫不吝惜他们的掌声和吆喝,雅区间的气氛逐渐被带动至高潮,而兀自一隅的姜逸尘依然意兴阑珊,仿佛此间再热闹的事也同自身毫无干系,直到,眼角间瞥见那抹红。

    若兰一袭紫红衣裳飘然而出,随而身姿摇曳舞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也不知是否是和若兰相识的原因,姜逸尘的目光终是为若兰而聚焦,若兰现下并未以轻纱遮面,美眸动人如出水芙蓉,而她的舞姿轻盈、飘逸、柔美、自如,他看得痴了,看得迷了,直至一段惊鸿舞毕,那个身影已来到他的身旁,他都未曾发现。

    “嘿,臭小子,还在发呆呢?”若兰在姜逸尘面前摆了摆手,发现这家伙依旧目光呆滞,真是有心无力,没得救了。

    旋即,若兰也不采姜逸尘,坐在他身边自斟自饮起来。

    雅区中正上演着压轴好戏,怡春院的头牌花魁轻尘献上的一曲箜篌《孔雀东南飞》。

    “如何?”若兰还是耐不住沉闷,先开了口,因为觉着是对牛弹琴,她也懒得多话,仅吐出两字。

    “太过空灵出尘,遥不可及。”姜逸尘这一开口,可把若兰吓得不轻,她可知道这木头五六天来只字未吐。

    若兰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不提姜逸尘之前的事,今天拉他出来便是散心的,而后想起姜逸尘所言之意,才知他是在说轻尘姐姐长得太过不食人间烟火,常人难以触及,心中不免生出一丝醋意。

    “我是说,她的箜篌弹得如何,还有我那些姐妹们的表演可有得你赏识呀?”若兰追问。

    “我不太懂曲,听着感觉有些伤感。她们的,我没太注意。”姜逸尘回答着,但神情还是有些木然。

    “还不错嘛,还是听得懂的。我说你不会只对我们怡春院头牌大美人的表演感兴趣吧?”若兰有些意外,这臭小子心比天高呐。

    “你也很好。”姜逸尘的回答依旧木然而直接,一边的若兰却愣住了。

    “也很好?就这样?”若兰缓了缓神,不知姜逸尘表达的是何意,是自己很漂亮,舞跳得很好,还是在安慰自己也不错,只是个安慰罢了?

    然而若兰并未等来姜逸尘的回答,于是只能气呼呼地自生闷气,而场间已是响起了轻尘的长笛曲《高山流水》。

    “欸,你认识魔宫的人么?”若兰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木头,不知为何在这男孩身边,她很难憋住话。

    木头摇了摇头,好歹也算给了回应。

    “魔宫呀,是九州结义联盟中数一数二的帮派,和擎天众、啸月盟等几个大帮派并驾齐驱,他们帮派的名字是有些似邪非正,但多为侠义之事,在江湖上名声鼎盛。”

    “他们的帮派之主,也就是那宫主老大呢,叫龙多多,名字蛮有趣的吧。你看就是那个坐在中央最前方的年轻人,虽为一帮之主,但他年岁并不大,仅二十有六,平时呢不甚正经,玩笑众人,很是随和,关键时刻方彰显领袖气质,独当一面,身先士卒,当然最主要还是他的剑法非凡,听闻他师从剑仙李截尘,是剑仙坐下最享誉盛名的弟子,不过这点也不知是真是假,也可能只是江湖中三人成虎罢了。”

    “龙氏一族出了两个了不得的人,一人是那已经身死道消的石府龙耀,一人便是这传言中的剑仙徒弟,魔宫之主龙多多了,因而江湖中人也按年岁辈分敬称他为龙二爷,不过呢,据我所知,俩人间除了姓氏一般外,并无任何干系,这江湖中人就是喜欢胡乱牵线、搬弄是非。”若兰算是得了姜逸尘的恩准,又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不管那木头听不听的进去,自顾自的解说起来。

    顺着若兰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剑星眉目,发鬓入云尽显阳刚气息的男子,却其喜行于色,大大咧咧地举杯回敬众人。

    这么说,他和自己算是师出同门了,姜逸尘暗忖。

    若兰说得眉飞色舞之时,忽听得有脚步声临近,立即噤声。

    这僻静的座位是若兰特地安排的,怎会有人知晓?

    一眉宇散乱,神色轻浮,浑身发散着酒气的银发男子走到了若兰跟前,显非善碴。

    此人定是瞧见若兰谢幕后往此处而来,竟也悄然摸索而至。

    “这位小兄弟可否挪个位,请去前方的雅区赏乐?”银发男子却是转过身直冲姜逸尘出言,似是很有侠士风度。

    “这位公子所为何事?我姐弟俩在此品酒赏乐,与前方寿宴并无干系,还请不要叨扰。”姜逸尘没有半丝反应,一边的若兰站起身来,劝这银发男子莫要生事,毕竟在这怡春院内,她可没啥好惧的。

    “呵,在下魔宫尹厉,久闻惊鸿仙子若兰之名,今日幸得一见,仰慕之情溢于言表,可否恳请仙子赏脸一道共品美酒?”银发男子耐着性子,客客气气地说到。

    “原来是尹大侠,今日小女子确实不便,还请您与自己兄弟们一同欢快便是,若是大侠欢喜此处风景,那我们将此处让与大侠便是。”说着,若兰便动手要拉走姜逸尘。

    “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陪我喝几杯,休想离去!”尹厉见若兰如此驳了自己的面子,怒上心头,说着一股劲气随手而出就要抓向若兰。

第三十五章 金屋藏汉

    适才的君子风度荡然无存,尹厉恼羞成怒地朝若兰袭去。

    未待若兰出手,却见一只手已是劳劳把住尹厉袭来的手臂。

    不知何时,姜逸尘已起身,在尹厉出手瞬间,与之抗衡。

    “哼!不自量力。”尹厉发狠挣脱开姜逸尘的钳制,运起内功反手一掌推出,那狠劲,显是想狠狠教训一下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住手!”若兰喝到,她深知姜逸尘尚未修习内功,若以掌相对必当吃亏,好比装满水的木桶去和没装水的木桶相互砸去,即使没装水的木桶没有四分五裂,也必然被砸退而去。

    然而一方怒火中烧,一方思绪神游,怎会停手。

    尹厉这边气势汹汹,而姜逸尘更是使出了天殇折梅手与之相抗!

    只见尹厉一掌击空,但掌风中所蕴含的内力着实让姜逸尘吃了个暗亏,让他一时呼吸受阻,闷哼一声,血自嘴角流出。

    而尹厉也没好过哪去,姜逸尘避开对方掌劲的锋芒,天殇折梅手如游蛇般绕臂而上,直取尹厉臂膀,一使劲,尹厉的右臂差点没断掉,幸而及时运起内功护体,仅是臂膀脱臼。

    尹厉睚眦欲裂,当下忿起正欲还击,怎听得一声怒吼响起,旋即,他和姜逸尘交缠着的手被一股劲气分开。

    “混账!休得无礼!还不给我滚!”一个中气浑厚的声音响起,来人是一美髯中年,魔宫之主龙多多的副手,展天。

    “哼!”尹厉好似极为不服气,恶狠狠地瞪了姜逸尘二人一眼,也不搭理展天,纵身跃出楼外,忿忿而去。

    “实在抱歉啊,若兰姑娘,恕我魔宫御下不严,冒犯姑娘还有这位少侠了,宫主已决定将此宵小逐出魔宫,为姑娘出口气,且维护我魔宫门面。”赶走尹厉后,展天的脸色由刚刚的横眉怒目转瞬间变为慈眉善目,一脸和气。

    “无妨,许是那位兄弟酒喝过了,不能自已,幸而及时止住,还未铸成大错,宫主竟做出如此处置,是否有些过重了?”若兰有些吃惊于魔宫的做法,毕竟魔宫可是出了名的既护内又不讲道理,遥看向了雅区内。

    雅区中已有许多人看向此处,对方才尹厉的离去露出不耻的神色,看来那家伙在魔宫之中也是不受待见呀。见着宫主龙多多正朝着她拱手致歉,她也善意回礼。

    “适才也是我们二爷见着此处情景,才让在下过来处置的,尹厉这人平时行为便不检点,伪君子真小人,最近常醉酒生事,几次斥责后仍无悔过之意,今日既是得罪了姑娘,我魔宫定当不再维护,然,毕竟他曾为我魔宫之人,还望姑娘看我魔宫薄面上,此番不再计较,当然他这次对姑娘的冒犯还是由我魔宫来赔不是,但自今日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便与我魔宫再无干系。”展天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愧是处事圆滑的老江湖,人家既已如此表态了,自己还能揪着不放么。

    初时龙多多便注意到那远处的独坐,但猜测着是哪位富家子弟的特权而未过于在意,后见若兰、尹厉先后往那去,才有所关注,而方才尹厉和若兰他们起冲突的情景正好全然被他所见,便差遣展天过去处置。

    “对了,在下这儿有几颗活络丹,可活血顺气,且让这位少侠服下,真是得罪了,多多包涵呐。”展天从怀中取出一包裹着的事物,递到若兰手中。

    “如此,多谢了。魔宫宫主深明大义,小女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谢过展大哥了。”别人如此客气,若兰自不会拂了人家心意。

    “还有一事,在下不得不提醒下姑娘和少侠,尹厉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我魔宫之大他自不敢欺上门,但二位还是要提防着点,尤其是出城之后……”展天补了句话便告辞离去。

    若兰见着展天回到雅区,露出苦笑,这算是警示还是威胁,自己倒还罢了,没什么机会出得城去,只是尘儿……

    若兰刚想起姜逸尘,要为他喂药,怎知听得咚的一声,回头见得姜逸尘已瘫在地上,若兰一着急赶忙扑到他身边,以为他受了内伤,岂知一探脉搏,一听呼吸,竟是昏睡过去了,再看着桌角边的物事,刚刚这小子竟喝了酒!

    ……

    “天殇折梅手,有意思,没想到啊,这少年的来历可是不简单呢。”雅区中的龙多多又饮下一杯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旁人难以察觉的寒芒,在心中默念着。

    ……

    若兰招呼了俩小姐妹,总算是将姜逸尘给搀至一客房中。见着卧倒于床上的稚嫩面庞,若兰不禁想起适才的一幕,她可没料着这年轻人竟会挡在她身前,护着她,而就在她认为姜逸尘要遭殃之时,这小子又给了她惊喜,暗留一招,毫无内功却能在与那尹厉的对垒中占了上风,想必玄妙之处是在那特殊掌法中。心中思忖着待这小子醒来,定要问个清楚。

    ……

    十数日后,云泊客栈中。

    “什么!你说那傻小子在小兰儿那待了十多日了!”说话的男子一脸不可思议,扯着嗓门,压根不怕他人听不着。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客栈中人声鼎沸之时,前方柜台处慕容靖的大嗓门引来了几道诧异的目光,幸而他们倒也并未太过在意,继续各吃各,各谈各的了。

    “这十几日间,俩小毛孩就在一起同床共枕啦?”自知失态,更主要是见着沈馨玲的眼睛瞪得老大,慕容靖瞬间变得乖巧,轻声细语的,若非隔着柜台,他恨不得贴在沈馨玲的耳边说话。

    在姜逸尘逃至云泊客栈的前几日,慕容靖来看过两次,而后这十余日间却是苦于事务缠身,忙得焦头烂额,便无暇顾及他的兄弟,今天也是好容易忙中偷闲,趁着路过姑苏,到沈馨玲这来报到,顺便关心下他那小兄弟。

    “起初两天,小兰儿倒是有给小尘儿弄个独间,但是你知道,怡春楼中生意火爆,人来人往的,老是赖在一间客房中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后来,小兰儿就索性拉着小尘儿和她同屋啦,不过应该只是共睡一榻罢了,没你想的那么乱七八糟啊。”沈馨玲纠正到,同时一脸鄙夷看着慕容靖,说别人小毛孩,也不见得他自己有多老。

    “我说,那傻小子现在云里雾里,怕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就算了。小兰儿是怎么回事,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竟做这金屋藏汉之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太吃亏?再说了,这怡春院中旁人或许不敢多疑有他,可这三姨娘能不起疑心?”慕容靖脸皮厚着呢,完全不顾沈馨玲的鄙夷,倒是愁出了八字眉来。

    “小兰儿和三姨娘直接坦白,小尘儿是她的远房小表弟,之前三姨娘倒也见过一回,不过就小尘儿目前的情况而言,三姨娘可没心思去管个雏儿。估计这回小兰儿是真把小尘儿当成亲弟弟来照顾了。”沈馨玲叹到。

    “亲弟弟,欸,这小兄弟可是真有福分呐。”慕容靖闻言想起自己与若兰,与沈馨玲的曾经,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谁说不是,你们俩都对他很上心呢。其实之前并没打算让小尘儿住在怡春院的,确实太过招摇,也是小兰儿认为她较有时间照看小尘儿,便将之留下,可照如今的景况看来,算是各取所需吧。”

    “你也知道,小兰儿虽在怡春院中被奉为八大红牌之一,但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只为了报答老伯和道义盟的恩情,她便十年如一日,默默地守在那风月场所之中,难遇知己,一直以来都在强自支撑,忍受着孤寂,她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有个能一直听她叽叽喳喳又不嫌她烦的人,亲人,小尘儿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个角色空缺。而小尘儿呢,也只有小兰儿的碎碎叨叨才能让他少些胡思乱想,依照这些日子小兰儿带来的信息,小尘儿的状况已是好了许多,虽然还经常发呆,但偶尔还是能憋出一两句话,至少不再浑浑噩噩的不思茶饭了。”沈馨玲说。

    “唉,活似一对苦命鸳鸯,如此,我也不便再去看我那小兄弟,只能劳烦大姐您和小兰儿照看了。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雷雨了,还要赶路,不能多留,走了。”慕容靖轻叹一笑,扬了扬手,便离去了。

    看着慕容靖强装潇洒的离去背影,沈馨玲的眼眸却有些朦胧,自己的前半生已是活得够傻了,现在这慕容靖和若兰也被她带傻了么,而今又掺进来个更傻的姜逸尘,江湖的命运漩涡,他们可能逃过?

第三十六章 雷雨柔情

    慕容靖离去不多时,姑苏的天空便乌云密布,旋即,霹雳纵横,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非得把自己淋成落汤鸡不可。”沈馨玲摇头埋怨,也不免为慕容靖担忧。

    另一边,怡春院若兰房中。

    此时外边正雷雨大作,而房间中的人却依旧过着他那与世无争的日子,躺在床上做着日常的发呆功课。

    突然间,房门被推开来,又被轻掩上,听着细碎却显急促的脚步声,已可知来人是谁。

    雷声轰隆,来人似乎更加焦急,快步闪至床边,从躺着的男子身旁卷走被子,躲至另一边床角,把自己裹了个严实,闷不出声。

    床榻并算不大,只够两个壮年男子并肩而卧,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子感觉到了来自脚边那个被子的战栗。

    是害怕打雷么?

    除了雷声雨声外,房中,较之平常显得过于寂静了。

    忽地,颤抖着的那团被子被年轻男子一把抓住,缓缓拉开。

    起初裹在被中的人还有些抗拒,不久之后,便不再挣扎,任由年轻男子将被子抽去。

    四目相对,平日间总是笑靥如花的女子在此时却是泪眼汪汪,女子似已控制不住泪花,顷刻间,潸然泪下。

    男子的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想用衣襟去擦拭女子被眼泪打湿的面颊,却被女子一手抓住,女子冲他摇了摇头,而后直接扑入他的怀中,不管不顾地啜泣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男子不知所措,于是便这么木头般地僵着,呆然而坐。

    终于,雷声渐息,雨势渐小,女子似乎哭够了,从男子的怀中溜出,换了个姿势,一边搂抱着男子,一边倚靠在他的肩头。

    “虽说这些天来是我在照顾你,但何尝又不是你在陪着我。”女子出声,“有你真好。”

    女子的动作虽轻,但在男子心中却泛起波澜,这动作他太熟悉了,在岛上,十几年来,那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女人,每当雷雨时分,除了喝酒外,也会搂抱着自己,在自己的肩头上暗自垂泪。

    娘,岛上此时可有下雨?尘儿不在你身边,你可还好?让你失望了,尘儿到底还是太过于脆弱了,不敢直面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说好出岛来,是要协助老伯,为老伯解忧的,可尘儿怕是反倒给老伯添乱了吧,还害得慕容大哥、沈老板娘、若兰姐这些人为自己担心,尘儿,可真是愧对大家了……

    意志消沉十余日的姜逸尘因为若兰的这一抱,思虑万千,感慨良多,心生歉意。感受到怀中人的颤动和肩头上的湿润,姜逸尘自然而熟悉地反搂住女子,轻抚慰藉。

    女子感受到来自男子的温柔,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夹杂着近日来不断从心底中泛出的所谓情愫,将之搂得更紧了。

    “若兰姐,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可多让你担忧,照料了。”姜逸尘轻声说着。

    “傻小子。”觉察到姜逸尘的变化,若兰也是满心欢喜,破涕为笑。

    “若兰姐,你可是怕打雷嚒?”姜逸尘问。

    “嗯。小时候为了躲避流寇,同爹娘还有弟弟东躲西藏的,那会儿时常会有雷雨天气,每次打雷,我和弟弟都会被惊醒,总是怕被那群流寇给发现。终究还是被流寇发现了踪迹,爹娘希望老天垂怜,让我们姐弟俩至少有一个能活下来,先后将我和弟弟分别扔到两条河流中,随着木板飘走。许是上天眷顾,我被道义盟的人发现,救得一命,待得他们去搜寻家人下落时,才知爹娘已惨死于流寇手中,而弟弟被扔下的那条河流竟是通向个大瀑布,找到后,已是摔死在礁石上了。”若兰不自觉地又开启她的话痨模式,对着姜逸尘,她可以有说不完的话。

    出乎姜逸尘的意料,若兰显得很平静,似乎已能坦然面对这些伤心往事。

    可悲可叹,自己竟连一女子都不如。

    “对了,有件事你一直未曾回答我,现在可以说说那日你与尹厉交手所用的是什么掌法么?”若兰问。

    “此事,我不能说。”姜逸尘顿了顿回到。

    “好啊,原来之前问你,你都不应,不是发呆,而是真不说呀。为什么不能说?”若兰顿时来了脾气,推开了姜逸尘,对其怒目而视。

    “隐娘出岛前曾告诫我,非到生死攸关之时,不可在他人面前施展此掌法,否则将带来无尽的麻烦。上回是喝了点酒,情急之下,便施展了出来,这已是不该,所以,是什么掌法我更不能说了。”姜逸尘坚持。

    若兰知道姜逸尘所说的一时情急实为护她心切,而现在不说也是怕她被卷进所谓的无尽麻烦之中,心中虽是感动,可念及此技已是暴露,就算自己和那尹厉未能瞧出,但难防还有他人看到当时情景,比如魔宫宫主龙多多,或是那展天,因而,不愿姜逸尘独自硬抗那些麻烦,或是能为他出些应对主意,她必须知道。

    “连我都不能说?”若兰正言立色,毫无退缩之意。

    “天殇折梅手。”姜逸尘无法抗拒若兰那直勾勾的眼神。

    “三十六路天殇折梅手?”若兰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整理着相关的信息。

    “嗯,从小隐娘便授予我防身的。你也知道?”姜逸尘坦言。

    “莫非你那隐娘竟是十余年前从江湖中消失的晋州霍家三公子的娘子,折梅山庄庄主独女,欧阳柔?”若兰问。

    “岛上人确实称之为霍隐娘,而娘仅跟我说过她在雷雨夜失去了她丈夫和儿子的事,其余的便不清楚了。”姜逸尘说。

    “那便是了。”若兰已能肯定霍隐娘的来头,埋头整理着思绪。

    晋州霍家也曾为江湖名门,和折梅山庄的联姻在彼时可是轰动江湖,羡煞旁人,也因而遭人妒忌。几年后,时值中州群豪共抗外侮之际,霍家本是身先士众,不落人后的,可后来不知为何,传出霍家斩杀了五个位高权重的同盟之事,虽称不上内奸,但也因不利团结之名,被逐出当时的武林同盟。而后,别有用心之人借此大做文章,诋毁霍家,霍家江湖地位一时间一落千丈,折梅山庄也因而遭受牵连,威名不再。

    后来,当时不可一世的瓦剌飞蝗军破关进入晋州,浴血屠戮,霍家也难遭幸免,除却霍家三公子霍韬一家三口逃出外,均死于非命。再后来,传言那五个被霍家所斩杀的同盟背后的门派暗中伙同飞蝗军对霍家进行报复,幸免于难的霍韬一家也遭到追杀,终是身首异处,而传言中霍韬妻子的尸首并未被寻到。

    毕竟只是个女人,料得难以成事,久而久之,世人便渐渐忘却了她的存在,折梅山庄庄主因年事已高,即便想找回自己的爱女,却也有心无力。随着折梅山庄的没落,连山庄中赖以成名的江湖绝学三十六路天殇折梅手都因此失传绝迹,现今江湖中,懂得天殇折梅手的已是不多,但若被人知晓天殇折梅手这等掌法绝学再现江湖,必会再引出一场血雨腥风。姜逸尘此番露手,若是被心思不纯之人盯上,确实将引来无数不可预知的麻烦。

    若兰终还是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给姜逸尘分析清楚,定要他今后小心行事,切不可再随意出手,而她也暗自决定,得寻个时间去单独会会那魔宫之主。

    “霍家之事,道义盟内部倒是较为统一地站在霍家一边,认为当时霍家做出斩杀同盟的决断定有隐情,只是时过境迁,现下也很难去为霍家沉冤昭雪了,你可莫要去钻牛角尖。”若兰担心姜逸尘又乱下什么决定,出言提醒他不可纠结于此。

    若兰的一席话,还有她先前所表现出的刚强,给予姜逸尘不少触动,姜逸尘思绪万千,既然出了西山岛,既已决心有所作为,为老伯也好,为了他的父母也罢,现下还有为了隐娘的事,他的出岛从开始以来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所担负的还有那些人的期盼,他怎能轻易退缩,何况只是在刚开始时便知难却步?

    姜逸尘默默握紧了双拳。

    “你,要回菊园了?”姜逸尘的一举一动尽皆落在若兰眼中。

    “嗯。”姜逸尘不否认。

    “什么时候走?”若兰问,眼中闪过一瞬失落,同榻而卧,相处十余日,虽说仅是今日才有肌肤之亲,但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身前男子的存在……

第三十七章 一人千面

    若兰知道那个答案是是什么,只是希望那个声音慢点儿响起,可是……

    “明日。”姜逸尘答到。

    果然,没有半丝停顿。

    “那今晚早些歇息。”若兰回。

    “好。”姜逸尘答。

    是夜,雨已停歇。

    若兰的房中,仅是姜逸尘一人,他还未入眠,他知晓她去了哪里,虽说那些时日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度过,似是隔绝了周遭的一切,但不可否认的是,十余日的陪伴,若兰的身影也早已印刻在他的眼中,今日二人间的拥抱也算互诉心意了,可他并不能在此止步,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

    (云泊客栈沈馨玲房中)

    “小兰儿?你怎么来了?”沈馨玲有些诧异,此时已是深夜,若兰平日间没有急事是不会在就寝时刻来她这儿的。

    “小尘儿恢复了?要走了?”拈指轻弹,点亮了灯火,见到来人的失魂落魄,沈馨玲已是猜到几分,心中暗自叹息,走过去将来人拥入怀中。

    “嗯。”若兰吐字。

    “你该为他高兴才是呀,舍不得他走?”

    “嗯。”

    “什么时候走?”

    “明天。”

    “你要知道,小尘儿本就是带着使命出岛来的,所以……”

    “我知道,所以我才舍不得。”

    “傻瓜,小尘儿又不是一去不返,我看那小子也是个专情之人,不会忘了你的。”沈馨玲轻抚着若兰的头,说着。

    “真的么,玲姐?”若兰楚楚可怜地看向沈馨玲。

    “当然是真的。”沈馨玲强自直面若兰的追问,可同时也扪心自问,会是真的么,江湖间的儿女情长,谁都难言以后吧。

    ……

    (怡春院若兰房中)

    见完沈馨玲,若兰回到自己房中,发现姜逸尘假寐,并未睡去,也不拆穿,上床后直接趴在他身上睡,算是收回些这些日子来的利息。

    其实,这小子的胸膛还是蛮舒服的呢!

    到底日间的哭泣太过伤神和疲倦,若兰很快便在姜逸尘的怀中沉沉入睡。

    虽说之前两人同床共枕十余日,但并无肌肤之亲可谓是相敬如宾,未去在意,而此时,少女身上的芬芳沁入耳鼻,姜逸尘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此刻不禁心猿意马,却不敢多做动弹,生怕惊扰了怀中熟睡的少女。

    此去菊园后,也不知今后能否常来看望她,倒是对她不住。

    翌日,太阳初升时分,醒来后的若兰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倍感惆怅。

    姜逸尘自是早已取走昨夜若兰为之备好的盘缠细软离去,他本就不善言辞,别离时的尴尬场景自然避之不及,因而在天微露白时便点了若兰的睡穴从容抽身。

    行至云泊客栈,只见沈馨玲已立于客栈门前,冲他微笑。

    “玲姐,多谢您这些日子来和若兰姐的照顾,小子这便要去菊园复命了,特来告辞。”姜逸尘也随若兰的叫法,称呼沈馨玲为玲姐,其实沈馨玲是姜逸尘出岛后熟识的第一个女性,亦是他一直很敬重的长辈,只是她这般年纪称呼之为姐,着实让他心里觉得别扭,不过这点别扭他可不敢表现出来。

    “没和小兰儿告别?”沈馨玲也发现了姜逸尘对她称呼的变化,但她还是更为关心若兰的情况,于是直入主题。

    姜逸尘颔首默认。

    “若是有来姑苏附近,可要去看看她。”沈馨玲不会去苛求姜逸尘什么,在这江湖中他们仅是渺小的尘埃,随波逐流,随风而逝,难遂心愿。

    “一定。”姜逸尘拱手告别后便上路了。

    姜逸尘支了些银两,租了匹马匹,随着姑苏称的邮驿前往江宁郡,果真仅用了八日功夫便来到了菊园。

    老伯对于姜逸尘的到来并未感到意外,也并未与姜逸尘多话,而是直接将他打发给了暗部首领韩无月,接受最为专业的杀手训练。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当听闻老伯给自己的定位竟为杀手之时,姜逸尘心中还是一沉,或许是出于对老伯眼光的质疑,或许是出于对自身实力和脆弱心灵的否定,他不认为他能够胜任杀手的使命,可老伯并未给他抗争的机会,而是直接将他甩手给韩无月,这个道义盟第一杀手,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了。

    怀揣着忐忑的心,随着韩无月来到一处暗房。

    出乎姜逸尘意料的是,迎之而来的并不是想象中真刀真枪的磨炼,或是熟识各种特殊机巧暗器,教授那神秘莫测的伪装、潜行与障眼之法。

    摆在他面前的是三堆物事。

    “对于杀手而言,很重要的三门功课,易容术、制药术、密令文。”韩无月指着桌面上的三堆物事一一为姜逸尘介绍着。

    姜逸尘细细辨识过去。

    易容术的那堆物事,有须发、面具、猪皮、石膏、染料、面糊、腊块、小刀、火折子、铜镜等。

    制药术的那堆物事,有药锄、桑皮纸、小陶瓷药罐、捣药鼎、药杵、炼丹鼎、材火,还有便是些常见草药,胆南星、血竭、没药、马钱子、龙骨、南红花、川羌、当归、白芷、菖蒲等。

    最后是密令文的物事,仅有笔墨、一黄铜令牌、一青铜令牌、一玄铁令牌、一本册子和几张信纸。

    “武功分三六九等,易容术也一般。”韩无月一边拿起相关事物,一边开始解析。

    “易容,简而言之,无非是假以他物去改变原属于你个人的特质。乔装打扮便是最为粗浅简单的易容手法,或是直接带个面具,遮掩部分面容利于行事,或是粘个胡须、贴个伤疤、戴上斗笠,一个转身间,你就能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中换副模样抽身而去。”

    “见习易容,则开始使用更多的道具,如猪皮亦或是人皮来做到易面换容,没有仔细甄别,还是能糊弄他人一二的。”

    “而更为高端的易容是去模仿他人,需做到对面部的刻画更为精细,即各种细节的修饰都一丝不落,如他人的较为醒目的痣、眼角处的纹理、突出的颧骨或是面颊处酒窝的深浅等等之外,还应做到对身体各处特征的伪装,如胎记、伤疤,最重要的还是对身板的模仿,这点要求比较苛刻,需会移行易骨之术,对自身骨骼的调动灵活自如。因而,高端易容多适用于身材相差不大之人,或是易容之人修习缩骨术有成,可易容为身材较之稍微矮小的人,能做到这点的人在而今江湖上已是寥寥。”

    “而臻于至善的上乘易容之术,也是用于模仿他人,但这已不是简简单单的改变容貌和身材了,高端易容在常人眼中仅能做到模仿人与被模仿人所见一般,但要做到以假乱真,让别人轻易不可察觉出异常的话,还需对所模仿目标的日常行为乃至一颦一笑、气质、习惯等都需一清二楚,模仿得一分不落,才能做到惟妙惟肖,若还能做到变色仿声,则已是难有破绽。而能做到这些的,已不可谓之杀手了,如此费尽心机去扮演他人,更应称为戏子,显然图谋更甚,若仅仅为了去夺人性命的话并不需如此多费手脚。正常而言,杀手无法做到上乘的易容之术,因为,身为杀手之人本身所具有的气质难以改变,因而他们难以去模仿、驾驭他人的气质,替代他人。”

    “一人千面,这便是易容术。”韩无月嘴上话语不停,手中也并未耽搁半分,先是将那本已不厚的猪皮再用磨杵打磨得更为细薄,而后和着石膏贴于脸上,对着那面铜镜开始修修补补,不时拿余光瞟向姜逸尘,语毕时刻,他拿下了常戴于头上的斗笠,转过身来,与姜逸尘相对而立,此时的韩无月除了蓬松的头发和较为壮实的身板可作为区别之外,面容赫然与姜逸尘一般无二。

第三十八章 养成训练

    对于出现在面前的另一个“自己”,姜逸尘除了瞠目结舌外已无法做出更多表示。

    “接下来是制药术。”韩无月背过身,撕下了那张面皮,丢于一边,再次戴上了斗笠。

    自认识韩无月来,至今尚未看清过他的面庞,真有够神秘的。

    “行走于江湖之间,略通药理,能自医自救,无疑能多添几分活命的机会,对于合格的杀手而言,这些也是不可或缺的。你对药理的熟识已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看到这些东西你已能猜到我将鼓捣何种药丸了吧?”韩无月很笃定的询问。

    “金创药?”姜逸尘回。

    “不错。”说话间,韩无月已是用手掂量着一钱钱草药,划分为三份等量药堆,开始鼓捣。

    “条件不便时,便只能用此粗法,将草药捻碎,以药渣来应付。”只见韩无月或用手指捻药,或用匕首柄部贴于石面生敲硬磨,最终,一块杂糅着各种草药的渣块仪态难堪地躺在石面上,“这就是粗法制药,药性大部分都浪费在外边,同样的草药用量而言,药力有限,仅可用于应对一时之需。”

    “细制药散,便是用这捣药鼎与药杵了。”乒乒乓乓,不出片刻,研磨成细碎药粉的金创药散已包裹于桑皮纸之中,呈现在姜逸尘面前,“药散便于携带,平日间可多备些。”

    “精制药丸,所需的条件较为苛刻,最基本的是需要以文火蕴丹,施以些许内力成丹。”

    不多时,一颗金创药丸出现在炼丹鼎中。

    “丹丸的药效最佳,但需备有这般条件才能炼制,可备些许于身,以备不时之需。”

    “识药、采药、制药、备药都是你今后行走江湖不可荒废的,,所谓耳濡目染,药草炼制过程中发散的精华气息能增补你所欠缺的内息,久而久之,便可充实气海,于你有益。”讲述完制药之术,韩无月提醒到。

    姜逸尘默记于心。

    “密令文,这是道义盟特有的密信与指令的传递方式,也是道义盟杀手唯一的信息传递媒介。”韩无月说着,手中已端着三块一样巴掌大小的令牌。

    “黄铜令牌为仁义诛杀令,是较为普通的诛杀令,所杀之人无论江湖地位或是武功技艺都属一般或下乘之数。”

    “青铜令牌为地煞诛杀令,所杀之人或是在江湖上已是有些名气,或是武功不差之人。”

    “玄铁令牌为天罡诛杀令,所杀之人必是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或是武功高强之辈。”

    “仁义、地煞诛杀令,道义盟各分地、分部、分支首领均有权可发出,而天罡诛杀令则需道义盟内各首脑意见统一一致后由老伯发出。”

    “这些诛杀令令牌都是由正反两块通过内面磁石合而为一的,里面机巧构制精妙,设有暗槽,可将折叠后的信纸置放其中,达到暗中传递信息之用。诛杀令为当年天机派的一大手笔,非道义盟的各级首领或杀手不可知其开启手法,旁人若以蛮力或是用他法投机取巧开之,则内中密信必然焚毁。”说罢,韩无月将令牌的用法演示给姜逸尘观察。

    “密令的传递有两层保障,一是这令牌,二是这千字文。”韩无月将那册子递与姜逸尘。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姜逸尘将册子翻开,随口念了首页几句,并不解其意。

    “你需将这千字文熟背于心,每字一一对应行列,列数为甲乙丙丁午己庚辛,行数为一至一百二十五行,密令文的传递仅会以天干和数的形式出现,因而密令文所传递的信息一般较短,言简意赅。”韩无月的解析,让姜逸尘耳目一新,直呼奇技。

    “如此说来,密令文还有一处弊病。”姜逸尘忽然出言说到。

    “嗯?”韩无月侧身上前,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若是密令传递过程中,被截胡调包,内中信息被置换,后者所收到的信息便是假信息了。”姜逸尘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有意去做此行径的,不是动机不存便是另有图谋,很可能是内鬼。”韩无月不否认。

    “那该如何鉴别内中信息真伪?”姜逸尘问。

    “字迹,标识。”韩无月不由轻笑,眼前的少年有点小聪明,可又傻得有点可爱。

    “那便还需去熟识各人的字迹和他们特用的标识了?”姜逸尘脸不红心不跳,他确实没想到此法,但旋即又想到字迹和标识也是可以仿的,如此又有何解。

    “不错,各人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需一一甄别清楚,因为信中的字仅有二十种字形,仅字迹而言只要记住每人的文字风格便不会有差。而各人标识除了符号之外还有指纹,每个人的指纹皆非一致,即便同是一人的每根手指指纹虽有相似,却非一般无二,因而密令之中,每人仅可使用固定一指的指纹,对于这些指纹,也务必牢记于心。若是内鬼连这指纹都能仿得一般无二,那已是别无他法,只可认栽了。”韩无月耐心解释着。

    听完韩无月所说,姜逸尘已是知晓了其中各种细节奥秘,不得不叹服于这密令文的别出心裁,独具匠心。

    “因而,杀手可是个细活。”韩无月轻拍几下少年的肩膀,便径自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姜逸尘自然是与这三门手艺过活了。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弹指间,姜逸尘在菊园中接受韩无月的杀手训练已是数月有余。

    数月间,姜逸尘多数时间是在菊园中的暗室进行密训,但也不时往来于菊园、凝碧山、雁荡山间,查探情报。

    这是韩无月另布置予姜逸尘的训练任务,对于杀手而言,把握时机,一击必杀固然重要,但事先的刺探了解,情报收集,再到潜藏于目标身畔,亦是需要长久的练习,才能做到熟能生巧,信手拈来。可以说杀手的任务,最后必杀一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所占的时间比重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时间,杀手所做的工作都更接近于情报探子。

    凝碧山与雁荡山各有一窝山匪,姜逸尘也都曾有幸碰到过与之相关的人事物。而韩无月要姜逸尘所做的便是隐匿于老伯所安插于其中的探子之后,查探探子于其中所探查到的情报,立于制高点,摸透整个寨中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了如指掌。

    两座山中姜逸尘较为留心的还是凝碧山上飞燕寨的情况,老伯在寨中所安插的内应果然神通广大,自姜逸尘刺杀了原寨主严明后,他们并未费去多少力气与时日便收拾完了姜逸尘扔下的一堆烂摊子。严明强迫陈寡妇行房事和对初到寨中的小姑娘欲行不轨未遂的事情被抖落出来,公之于众,让寨中人更多从品行道义上对他们的原寨主进行谴责,对他失足意外身死更是拍手称快,大呼天理昭昭之言,而后寨中三寨主,一个老实巴交,无甚野心的中年男子很快便被他们扶植推举,接任寨主之位。而对于寨中生计之事,他们则是奉行听之任之的行事准则,只要不触碰到菊园、道义盟的利益,便任由寨中之人自生自灭。

    雁荡山上的景况与凝碧山不尽相同,百兽门虽同是苦苦支撑着生计,但寨中一切的运转倒还是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不像飞燕寨已到了需拦路劫掠的窘境。

    但不论情况如何,总是有不安于现状之人求取改变,便会有类似樊剑、史鼎还有飞燕寨那十个匪徒,那般事的发生,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而误了前程,乃至断送性命。

第三十九章 名门武当

    除去初时的易容、制药、密令文等辅助作用为主的工具训练外,韩无月为姜逸尘安排了更为系统的对于耐力和技艺的训练,其中囊括有暗器、轻功身法、身形伪装、意志力磨炼、出招时机的把握、熟识人体构造等等。

    对于这些训练,姜逸尘没有半丝含糊,很努力地去学习,去训练,可成效却不甚理想。

    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这般暗器手法于他还相去甚远。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飘逸身法他也还未有能力去领略。

    虽说姜逸尘意志力上已算不错,在极寒密室或是千尺瀑布的恶劣状态下都能咬得住牙强自支撑多时,但无奈身体底子还是稍显单薄,期间几次都昏厥过去,差点再引发体内旧疾,幸而韩无月深知姜逸尘的性子,且暗中派人盯梢,在他扛不住时将之救出,否则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木偶假人姜逸尘在西山岛上学习针灸、点穴时已是接触过不少,但当之用来作为假想人来练习一击必杀的刺杀手法时,姜逸尘依旧难过心中的砍,出手仍会有所犹豫,动作稍显迟缓,而这些瑕疵在真正针锋相对之时却是极为致命的破绽。也得亏韩无月准备的只是假人,若是以人的尸体来做姜逸尘的练习道具的话,恐怕姜逸尘又会浪费大把的时间在伤春悲秋和内心的自我斗争吧。

    尽管之前杀人斩头的考验已在姜逸尘心中有所铺垫,但韩无月明白,真正杀手的进阶路途只能循序渐进,不可揠苗助长,更何况之前老伯的安排更多的是为了去撬开这个少年心中本不该被打开或是本就不该存在的那道门,那道充斥着血腥气味的杀戮之门。

    训练的日子不可谓之枯燥,而姜逸尘更是乐此不疲,好容易有驻足赏花的时间,还用来训练呼吸节奏的调整。其间连慕容靖几次来找他,都未能与之多叙叨上几句,便匆匆而散了。

    这一日,姜逸尘被老伯召至陶然阁,总算是打破了这一成不变的节奏。

    “武当?”姜逸尘听言老伯要他去武当,清澈的眼神眨眼间泛出了亮芒,尽管在岛上过得安逸,两耳难闻窗外事,但对于这早已闻名遐迩的名门大派,年轻的心自然心生向往。

    昔年,武当、少林乃是江湖正道之首,武当的太极绝学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能,更是名震天下,令得多少目中无人,自诩无匹的豪侠大士尽皆折腰。

    “不错,此行目的有三。”

    “近来,朝廷明目张胆地四处搜刮江湖武学,令得江湖中人人心惶惶,想必这朝廷是想乘虚而入,有所动作,开始对江湖武林之士进行打压,此番听闻数名锦衣卫将前往武当,应是冲着武当的太极剑法而去。现今,武当的那帮老道士偏安一隅,畏畏缩缩,不理红尘俗事便算了,这回被朝廷寻上了门,可莫要助纣为虐啊。你去探探锦衣卫此行的目的,还有武当那群老道士的口风,这是其一。”

    “其二,和你的情况有关,道义盟之大却难寻于你而今所需的内功,武当的虚尘真人与我私交甚笃,我已书信一封,你且带去,看看他是否有办法解决你的情况。”

    “其三,为我个人私事,太极村的成寅与我有旧,翁镇淮老先生与我更是忘年之交,许久未曾与他们相见,甚是想念,你代我去看看他们是否安好。”老伯说到。

    “是。”听到第二点时,姜逸尘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待得老伯言毕后也并未多待,领命后,便告退去做准备了。

    老伯所言的内功之殇,确为姜逸尘而今最大的心病,姜逸尘幼时便是带有痨病之身,十余年来虽被隐娘调理的不错,但体内的丹田却是如无底洞般的漏勺存在,所凝聚于丹田中的内劲若不在一时之间用去,也无法长存,更别提随时供之所用。如此这般,常见的内功心法乃至整个道义盟中可寻得的无上内功,于姜逸尘而言也同废书一般,即使姜逸尘去修习,也是如泥牛入海,无法将内力沉淀,化而为己用。

    内功的缺失是姜逸尘较之寻常江湖人士所欠缺的一块,也是与寻常高手拉开差距的一块。旁人修习内功,最基础的功效便是强身健体,主动运转内功可用以护持己身,自然在抗击打能力上而言便要强上许多。若修习内功有成,丹田内气海足够深厚,便可用来延续气力、充实精神,弥补体能上的不足等,可说内功修习的深层功效便是修补人之所缺。而若将内功修习达到臻于至善的境界,那便可从各方面获得提升,纵使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武当于江宁此去甚远,姜逸尘与久违的小棕马再上路途,花去十数日,才奔波至武当的区域内。

    姜逸尘估摸着锦衣卫到达武当的时日,已是此去无多,当下也不敢耽搁,一到武当便是直奔武当山门而去。

    山门外树立着一枚巨大的剑石,上书“卸剑”二字,虽无人看守于此,但出于对武当的敬意与尊重,姜逸尘还是折返回头,先将小棕马和竹剑等物事一齐寄放于山脚处的驿站,方才徒步往山顶而去。

    天外飞仙,仙声鹤立,飞流瀑布,案宫石拱这些姜逸尘原以为上武当山后理应见到的景象,却一个也未能看到,虽说近年来各大门派没落,武当尤甚,可这般尽失仙气的平凡景象未免与心目中的形象太过大相径庭了。

    山腰处是座朝拜殿,上山至今,姜逸尘竟是还未碰到一个穿着道服的道士,而前来朝拜、许愿、还愿之人也是三三两两,过了朝拜殿后再往里而去,更是门可罗雀,难觅人踪了。

    姜逸尘不由得眉头一皱,觉着一切太过古怪,当下起了疑心。

    武当虽然没落,可毕竟曾为大派,人烟怎会如此稀少。

    忽见一眉头已是拧成了一团的白衣小道童从前方奔来,眼见小道童正要从身旁奔过,姜逸尘忙一把拦下。

    “得罪了,小师傅,请问山上可是有何大事,为何人生如此稀疏?”姜逸尘作揖行礼。

    “欸,道友,山上恐将不太平,若是无事还是赶紧下山去吧。”小道童尽管很是焦急,却仍恭恭敬敬,不失礼数。

    “噢,小师傅,在下奉家师之命,来寻武当故人,不知方便可否,告知在下虚尘真人所在何处?”姜逸尘也是很客气地问着。

    “道友竟是为我太师伯而来,不瞒道友,小道正是要去寻我那太师伯到正殿大堂,解我派危局。”小道童见眼前青年竟认识虚尘真人,当下也不再隐瞒。

    “危局?”姜逸尘疑惑。

    “来不及细说了,我还得去找太师伯,道友自便吧。”虽说是为了自己的太师伯而来,可门中情况紧急,被姜逸尘这么一耽搁,小道童还是急得跳起了脚,说罢,便欲抬脚离去。

    姜逸尘见状,一把架起小道童,朝着小道童欲往的方向施展起轻功,飞驰而出。

    “得罪,在下既与武当有缘,武当有难自当出手相帮,小师傅指路,我带你去寻虚尘真人。”姜逸尘说。

    “那边那边。”小道童也没再跟姜逸尘客气,开始指路。

    就这样,两人沿山道石阶飞奔,辗转数次,终是在姜逸尘觉得气力难以为继之前,来到了一处偏殿,偏殿名曰“三清”,此殿不比朝拜殿大上多少,少了些香火气息更显此处的破落,殿前置有一焚香炉,内中香灰已色沉发黑,却有三支已燃去半截的新香兀自独立其中。

    “太师伯,太师伯,大事不好了。”小道童的喊声止住了姜逸尘对三清殿的打量,也让姜逸尘暗自心惊,若是没见着小道童冲那边喊叫,自己还真没觉察出那边所站着的人。

    此人鹤发白袍,尽显道骨仙风,立于一旁打扫青石平台却未发出半丝声响,想必这位高人便是那虚尘真人了。

    “玄空,毋须惊慌,慢慢道来。”虚尘真人并未拘泥礼数,仅颔首与姜逸尘致意后,便直接询问小道童了。

    “朝廷,朝廷来人了,锦衣卫寻上我派,找掌门师叔讨要太极剑法秘笈,掌门师叔和众位师伯不允,此时正于太和殿上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