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魂梦全文阅读 第2分节

11 第七章

跑出营帐,外面的景象狼藉得让若一有些许吃惊。

    来的时候还完好无损的帐篷和战车此时像被狂风刮过一般,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有的士兵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有的忙着安抚战马,有的忙着收拾满地杂乱。除了马儿的嘶鸣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大家安静地做着手中的事,顺带好奇的打探着主帐。

    见若一跑出来,众人都愣了一愣,探究的目光越发闪亮了。

    若一此时哪还有心情去顾及别人的眼光,垂着脑袋,闭着眼一路乱闯,踉踉跄跄往外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依附着苍霄而存在,没有苍霄,她的容身之地又在哪里?

    想见他,疯了一样的想见他,见了之后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她又该拿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不管用什么表情,若一都觉得自己是在犯贱。

    你看哪,人家是如此嫌弃你,你的归来,只能给他们带来困扰。

    颜若一,你能不能不要活得那么让人唾弃……

    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若一再也抬不起腿了。她靠着树坐下,望着蓝天白云发呆,直到将天看到了繁星点点的时辰。

    身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若一没有转头,来人走到若一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与她一同仰望满天星辰。

    “今晚是寂月啊。”

    九州有两个月亮,红月与蓝月同圆之时叫做囍月,最宜嫁娶。而她就是在囍月之时跳下了幽都山峰。而红月与蓝月同没之时,被称为寂月,宜做丧,行白事。她却在今天与他重逢了。

    看来,老天都很不看好他们啊。若一苦涩一笑。伸手拔下一根野草,一边玩弄着,一边沙哑着嗓音问:“子檀小姐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我与您的交情可没好到这种地步。”若一本不是尖锐的人,因为她的职业要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客户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她必须学会用圆滑的手段来伪装自己。

    但是,在子檀的面前,若一做不出素日的圆滑。

    她就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刺猬,恨不得竖起全身所有的刺将敌人吓退。因为她知道,这个强大的敌人只需用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便能轻易的将她柔软的腹部戳出个鲜血淋漓的洞。

    如同今天,她为苍霄拭汗,那些亲密的话语,自然而毫不做作,仿佛以前做了千百万遍一样……

    她现在,最怕子檀提到苍霄。

    这会让她有种被抛弃却又无可奈何的颓败感。

    “一别经年,若一倒是冷漠了许多。”子檀一声叹息,言词中无不伤感。

    若一愣了一愣,这话听起来,好似她们以前极是熟悉。但是要认真算来,她于子檀真正有交集应该只有她醒来之时的那一面吧

    “子檀小姐,有话直……”

    “哎。”子檀抬手打断了若一的话,“现在大家都称我为寒玉主。”

    寒玉主,主寒玉,若把妖族比喻成一个国家的话,寒玉主应该算得上是这个国家的宰相了吧。以前若一一直奇怪,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为何一直空置。现在终于是明白了。这只是苍霄一直等着她醒来的凭证。

    “呵。”若一苦苦一勾唇。原来,这是个来给下马威的。只是,哪用这样呢,颜若一她再不济,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是我失礼了,寒玉主大人,夜深了,我想歇……”

    可是,夜深了,她该去哪里休息呢?以前她可以理直气壮的霸占着妖族的军营,而现在她已经失去那样的理由了。若一怔住愣愣的盯着前方,心中空落的感觉越发强烈。

    孤身一人啊……

    子檀将若一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灵动的眸子在星星的照耀下流光转动,美丽非常。

    “今日霄儿那副模样你可看得清楚?”她突然开口,打断了若一的思绪。

    若一回过神来,想起今日看见的脸上爬面诡异妖纹的苍霄,心里不知什么感受。她沉默的点了点头。听子檀接着道,“魔是不死不灭的,霄儿被我和八长老齐力封印在万年玄冰之中,本是想要他永生永世禁锢其中,可是不料两百年都未到,他竟破冰而出了。”

    他竟是被子檀和幽都的长老们齐力封印起来的!

    八长老的忠心若一见识过。当初她初上幽都之时不过是对苍霄大声说了几句话,便被直接打晕在地。而那时他们竟肯将苍霄封印起来……

    苍霄入魔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更不料他醒来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住,便一分不停的奔到这前线来。若一,你说这是为何呢?”

    “我……”若一心中微微一动,转瞬间又想起今日苍霄对她说得那些话,她心里泛着酸涩,“我又怎会知道。”

    “万年玄冰之上加诸了八长老毕生的妖力,那些封印就像长满尖刺的藤条插在他的身体里面,一动则痛心切骨。彼时我尚且还未赶回幽都,未曾见过霄儿在冰里挣扎的模样……后来只看见了他冲破封印之后留下的满地冰渣。若一可知那些碎冰的寒气现在已将整座幽都山冻出了满地雪霜。”子檀顿了顿,微笑着打量了眼若一,“我实在好奇,到底有什么样的事能让他这般不管不顾的打破了封印。原来……”

    这未完的话着实让人遐想无限,若一握紧了自己的指尖。原来什么?原来是为了她吗?开什么玩笑,若是苍霄如此在乎她,两百年前又何至于那般逼迫她去救子檀?在寒玉洞口,又为何至死也不开洞门?

    默了半晌,若一终于艰难的开口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入的魔?”

    “谁知道呢,你若好奇,何不自己去问他。”若一不语,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子檀望着星辰,回忆道,“我只记得好多年前,他满身煞气的坐在白门里的那处高台上,眺望着狂暴的风雪,然后让我封印他。”

    淡淡的一句叙述,却似乎让若一看见了一个孤寂的背影。苍霄是那般清高孤傲的人,他居然会开口叫别人将他封印……若一无法想象彼时他的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转念间,她心里微微一惊,那处高台,熏池在那里。

    “休提往事了。”子檀掩去眸中的神色,转头看着若一嫣然笑道,“我想请若一帮个忙,你可答应?”

    话题转得太快,若一有瞬间的怔愣,子檀也不等她回答,就像料定她一定会帮一样自顾自的说着:“封印的力量太大,霄儿虽已破冰而出,但封印的力量却还在身体里残留,今日我听武罗说他用两记苍天雷毁了一座城墙,换做以前,一招便足以抹平一座山。而且封印的力量没有玄冰作为依附,会直接与他体内的魔煞之气搏斗,长此以往,势必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我想给他解封,奈何当初下印的八长老耗尽妖力之后便已归隐,仅凭我一人之力,想解封是完全不够的。为今之计只有去婴梁山求一枚化香丸,将他体内的封印之力尽数化去。”

    也就是说要让她去婴梁山求一枚灵药。若一不解:“为何要我去。”

    子檀摇头笑了笑,似颇为无奈道:“别看妖族势大,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无不令人心烦,若要让人知道霄儿醒了,但却妖力大减,那些虎视眈眈的妖们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就那么几个。武罗作为大将军自然不能离开,而我知道若一,你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绝对不会害他。

    呵,可不是吗。若一想,子檀还真是算准了。不管苍霄之前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旦攸关他的性命,顔若一依旧会像个傻子一样扑上去——

    谁叫她在乎呢。

    “好,我去。”

    “但是我不会腾云之术。会很慢。”

    不问艰难,不问危险,只担心会很慢,怕来不及。子檀眸色深了深,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无妨,此去婴梁不远,最多两月便回来了。此间我自会帮霄儿调息。你且随我来,我修书婴梁主一封,到时候他看到信自不会为难你。”

    若一拿了信封,子檀让士兵给她安排了个住所,她淡淡笑道:“唔,离主帐不远,兴许晚上还能听见琴声。”

    若一没有说话,苍霄善弹琴曲,这也许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若一曾听过苍霄在子檀的枕边弹了一宿的琴,诉不尽离愁思念……

    压抑不住的酸涩泛上心口,若一撩开门帘,疾步而出。

12 第八章

含笑看着若一仓惶而去,子檀坐下轻轻抿了口茶,表情好不闲适:“进来吧,都是大将军了,怎么还改不了这爱偷听的臭毛病。”

    武罗自门外走进来,羞涩一笑,英气十足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红晕。她缓步到子檀旁边坐下,磨叽了半晌终于弱弱的开口:“其实从这里去婴梁,我只用一天时间便能来回了。”

    “嗯。”子檀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虽说阿颜这次是出现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真的只是个人类,现在九州又不比以前,到处都这么乱,她一个女子……让她孤身上路这样好么?表哥知道定会气急。”

    “气死了再好不过。”子檀道,“省得费心。”

    武罗默了一会儿:“听说有不少族长为表哥破开封印的事争吵不休,子檀姐,你……是在借机报复么?因为表哥给你制造了麻烦。”

    将手中的茶杯一放,子檀脸上的笑容愈发亲切动人,那绝美的容颜看得身为女子的武罗也是一阵面红耳赤。子檀缓缓开口道:“我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么?”

    于是乎,武罗沉默了。

    “真感情是要经得住磨砺的,我只不过是在磨砺他们罢了。”

    武罗迟疑道:“可是,子檀姐你没看见今天表哥那神色,好像谁要将阿颜带走便要谁的命的形容。我怕阿颜若是只身上路了,表哥也追去了该如何是好?”

    “正好。如今他这身妖力哪能应付得了那些暗杀者。且让他出去避避风头,找个替身安置在军营里。两个月,足以让我把这些事情都安定下来了。”

    武罗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越想越绝得此法甚妙,若是给表哥直说,依他的脾气定是不肯走的,但是若把阿颜推到水深火热的境地去……武罗转念一想:“这,怎的如此像子檀姐你设的计?”

    子檀又笑了笑:“我像是这般老谋深算的人吗?”

    武罗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呵呵,不像。”

    子檀又品了口茶,颇为无奈的长叹一声:“这本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现今却折腾苦了我这把老骨头。作孽哦。”

    沐浴完了,若一坐在床榻边擦着头发。帐外刮来一丝凉风,吹得她后颈凉凉的,特别是今日被苍霄咬过的地方,像贴着一块冰片,往外冒着寒气。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不摸还好,这一摸竟发现耳后两寸的地方像是凸起了一块东西!

    想起苍霄说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模样,若一心里一寒,赶紧找了铜镜,把头发都拨开,想看个清楚,无奈那地方被耳朵遮了个严实,任她抓耳挠腮的也看不真切。正在着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武罗的呼声:

    “阿颜,我给你送衣服来咯。”一边说着她一边撩开帘子进了来,絮絮叨叨的抱怨,“军营里都是男妖,一个侍女的都没有。素日只有我与子檀姐还好,施个法什么都解决了。你来了,那群男妖都变得像个小媳妇,这边不会伺候,那边不好意思。全都是群饭桶!推到最后,竟连这种事儿都要我亲自来做……阿颜你在干嘛?”

    “唔,耳朵后面长了个东西,看不见。”若一道,“我还以为武罗成了大将军会稳重许多,没想到你的脾气居然不见消更见长啊”

    武罗耳朵红了红,又听若一道:“其实,这样挺好。真庆幸!”

    “庆幸?”

    “阔别这么久,你还是我认识的样子,作为友人难道我不该庆幸么?”

    武罗会心一笑。她喜欢若一,是因为这个女子总是在不经意间便会说出让人心窝子一暖的话。不做作,不谄媚,自然而然。

    “你长什么东西了,我来给你看看。”武罗走到若一身边,若一将头发抓做一把,给武罗指了指那个地方:“这儿这儿,凸出来一块,凉凉的。”

    武罗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奇怪:“这个……难不成是表哥弄的?”

    若一也怔愣了下:“很明显么?”

    武罗无力的扶额:“果然!”她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与若一说明,斟酌了半晌,最后拉着若一在床榻边坐下,“若一知道九尾白狐一族与其他的狐族是很不一样的吧。”

    若一点头。九尾白狐一族天生便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是妖族天定的王者。但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他们也被上天套上了更多的枷锁。

    他们一生共要历八十一劫。一出生便要迎接天雷的洗礼,多数幼狐在初出人世的那瞬间便被天雷劈得灰飞烟灭了。所以九尾白狐一族的血脉一直不昌盛,每一代的人,掰着指头便能数得出来。

    而苍霄,是九尾白狐一族世世代代以来唯一一个历完前面七十九劫的人。仅余两劫,他便能飞渡为神,傲然于三界之外,成为九州神灭之后的第一位神……

    可是在渡劫为神之前,他却先入了魔。

    想到这个,若一不禁黯然。

    武罗接着道:“因为九尾白狐一族血脉单薄,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禁止过与外族通婚。可是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他们会改变配偶的体质,把配偶的血液通过某种方式转变为九尾白狐的血液。虽然配偶不会拥有他们一样强大的力量,可是却能保证日后生出来的孩子是纯正的九尾白狐。

    “据我所知,被改变体质后的外族配偶们,他们多半会变得越来越漂亮,身体也更加健康,可是,他们必须在一定时间内与自己的九尾白狐……交,交合,否则便会被九尾白狐血液里天生带的寒气冻死。而且,如若他们与其他族类发生欢好之事,血液就会自己凝固住,将其活活僵死。”

    竟有这样的事。若一听得有些愣神。可是,这些与她能有什么关系呢?

    “唔,还有便是,他们的身上会被打上九尾白狐一族的印记,喏,就和你的这个一模一样。黑色的图案,还有凉凉的感觉。”

    若一怔了半晌

    “也就是说,苍霄把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妖怪,而且我还必须定期与他做……做那种事,否则就会死?”声音很是平稳,不见半丝怒气。

    武罗艰难的点头。

    若一仰天一笑:果真是自大傲慢的苍霄能做出来的事!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若一敛了表情,一言不发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

    武罗赶紧拉住了她:“阿颜,求你,今晚别去找表哥理论了。这么晚大家都睡了,明天再说好不好,明天我带你去找子檀姐,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帮你把这东西弄掉。”

    若一甩开武罗的手固执的往外走。

    武罗快要哭了,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你现在去找表哥,你们俩若是吵起来,那后果定是比今日早上还难收拾……你是不知道,子檀姐起床气好大的,她今天奔波了一日定是累极了,若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她绝对会发脾气!到时候我一定会被杀了!不是被表哥杀了就是被子檀姐杀了。死无全尸啊!阿颜……”

    “好。”若一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我不去找他。”若一回过头,定定的盯着武罗,几乎是在赌咒一般说到,“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去找他。我只是突然觉得,如今我在这儿……”她冷冷一声讽笑:

    “真是作践自己!”

    若一言语里的嘲讽让武罗微微一僵。想开口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憋了半天,最后只有一声长叹道:“若一,其实表哥只是害怕你离开罢了。”

    若一没有说话,坐回床榻上,将被子拉过来裹住自己:“今天我也累了。”

    很累。

    武罗张了张嘴,终是替她吹熄的烛光,退了出去。

    黑暗中,若一睁开了眼,在一片死寂之中慢慢红了眼眶。

    苍霄,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若是两百年前,你给我烙上这种东西我只会感到欣喜若狂,可现在明明有子檀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在你身边,你却还要为我烙上这种印记……你想将我变成你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娼妓吗?任你翻手覆手的玩弄,若即若离的调戏。

    一道烙印,便要将我锁死在你身边?

    苍霄你从不理解我的偏执和骄傲。

    翌日。

    若一是被一双微凉的手弄醒的。

    “唔,是双生咒没错。”子檀摸了摸若一耳后的印记道,“而且下的还是死结。我解不了。”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狠狠的抽气声:“死结!表哥……表哥,他……”

    “霄儿此次的做法确实欠妥。若是让人知道了,定又少不了一顿闲言碎语。”若一听完这话,慢慢睁开了眼,却迷糊间看见素日里优雅至极的子檀,鼻翼微微一动,眉头结出颇为嫌弃褶皱,还发出一声本是淑女绝不该发出的声音:“啧!”

    仿似在想着如何狠狠抽打给她制造出麻烦的家伙。

    若一有种瞬间石化的感觉。

    子檀眼一斜,瞥见若一瞪得晶亮的眼珠。双眸微微一眯,又笑出温柔似水的表情:“哎呀,你醒了。”

    若一咽了口口水,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颜,我们还是去找表哥吧。”武罗颇为为难道,“这个印……”

    “不用了。”若一坐起来,嗓音还有些初醒时的喑哑,“印了便印上吧,子檀……寒玉主大人,劳烦您转告苍霄,不管他想做什么,做了什么,颜若一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一边说着,她一边到屏风后面换了衣服。

    武罗急了:“可是若一,现在这个是死……”

    子檀却笑着打断了武罗的话:“你这脾性我倒喜欢。”

    若一又走回床边,将昨日放在枕头之下的书信揣进怀里接着道:“我依旧会去婴梁山取化香丸,只是,两月后的今天,我只会将药送到幽都山下,彼时,劳烦寒玉主大人亲自来取。”

    “好。只是你若要走可须得抓紧些时间,霄儿若是醒了便由不得我做主了。”

    武罗正色道:“子檀姐!今日不能让阿颜走!”她眉眼之间隐隐透出的一分威严之气,摄得若一一怔,想来武罗这百年的大将军也不是白当的。认真起来也颇具王者风范。

    但,显然,武罗的威慑力还不足以吓到子檀。子檀轻轻勾唇一笑,伸手将若一的手腕一握,捻了个口诀,两人便在武罗的眼前消失了身影。

    “子檀姐!”扑过去时已经阻拦不及,武罗狠狠的一拍床榻,“胡闹!”

13 第九章

若一只感觉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时,她人已在一片树林之中。子檀一袭广袖白裙立在她面前,笑着抱怨:“武罗这性子,稳重是稳重了许多,可偏偏学了些死板僵硬在里边。哎,谁能把当初精灵的小萝莉还我啊。”

    “萝莉……”若一有些汗颜。

    “听幽都的小妖们说这是你的家乡话,形容很可爱的小女生。我觉得说着挺顺口便记了下来。用得可好?”若一有些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子檀接着道,“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路上用。”

    若一没有与她客气,接过银两。想到方才武罗的模样她不由问道:“死结是什么?武罗为什么不让我走?”

    子檀眯了眯眼,微笑道:“颜姑娘,现在你只需相信我不会害你便是了。若你担心霄儿给你下的咒会危及你的性命,那大可不必,我替你诊脉时便发现了,他给你种的印虽难解,但是并不强烈,就这强度来看,两月之内不与之交合也无妨。两月之后嘛……”子檀眉眼微动,唇角的弧度变得诡异起来,“霄儿素来听我的话,我仔细与他说说,他定会替你解了,毕竟这种事,让我也很难做。”

    这番话听得若一沉默的垂下眼睑。她想:是啊,怎么会不难做呢,哪个女子会愿意看见自己的夫君把别的女人拥入怀里……

    子檀打量了若一的神色片刻,眸中划过一丝浅笑道:“就此别过,两月以后,若一定不要忘了幽都山之约。”言罢转身便要离开。

    见她要走,若一猛的醒过身来,忙拉住了子檀的衣袖:“那个,我还想问一下。两,两百年前,我替你治疗的方法,你可有告诉苍霄?

    “只字未提。”不是不想提,而是不能提。子檀神色微黯,可就算她已经将一切都掩盖,却还是拦不住他入魔。

    若一似松了一口气。又道:“那现在……在寒玉峰上白门里可有棵树?”

    子檀眸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诧异:“有。”

    眸中一亮,若一很是期许的问道:“那棵树,现在可还长得好?”

    “长得甚好。”

    心底的一喜,她不由自主扬起了一抹微笑:“多谢。”

    若以心中雀跃不已:熏池,两百年了,你是不是已经可以修得真身了呢?这次回来,若能再见到你,便是我三生有幸。

    子檀才回到军营,武罗便急冲冲的奔至她身边,随手布了个隔音结界,便做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表哥下的是死结!结印两人双生共命,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便会共赴黄泉!子檀姐你将阿颜独自放任在外,她一个人类,若不慎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杀了,难道你要表哥陪葬吗?盼了百多年,表哥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你……”

    “武罗,你表哥不会让她死。”子檀淡淡道,“而我也绝不会让谁杀了霄儿。”

    许久不曾见过子檀这般神色,武罗一怔,终是沉默了下来。

    苍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早大亮。子檀坐在他身边正在替他诊脉。他有一瞬间的迷糊,不知自己为何从万年玄冰中到了这儿。

    记忆中恍惚有个男子温润的声音在说着:“她回来了,你该去找她。”之后似有股暖风软化了那些冻住他手脚的冰……

    她回来了。

    颜若一!

    猛的惊醒,昨日那些场景尽数涌入他的脑中。苍霄指尖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开始探查起若一的方向,突然间,他双眸一凌,甩开子檀的手,连外衣也未穿便往外走去。

    子檀也不生气,不慌不忙道:“今日一大早她便独自离开了,说是不论你做些什么,她只会照着自己的意愿活。”

    疾步而出的身影猛的一顿。半晌后,那个挺直的脊背似乎弯了弯:“她还有没有再说其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奈。

    子檀眯眼一笑:“唔,还问我寒玉峰上白门里那棵树长得好不好。我说,长得甚好。她便笑得很温柔的走了。”

    此言一出,苍霄的背影一僵。再没了言语。

    寻常宫,清雪池。

    热气蒸腾,烟雾氤氲,男子赤身斜倚在空荡的浴池边上。双目轻阖,沾在脸上的水珠顺着他光洁的面庞缓缓滑下。薄唇,颈项,锁骨,最后无声无息的融入大池之中,他的黑丝长发随意散在水中,飘出了清逸不凡的味道。

    “颜若一回来他便醒了。真是在意得紧。”他伸手揽过自己飘得太过自由的发丝,“你胆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对待那个女子,想必定吃了些苦头。”

    身后的腾腾雾气中一褐衣男子躬身道:“属下无能。”

    “泰逢不必自责,苍霄已是天魔之身,魔神不死不灭,这天下谁能和他硬碰硬?”男子微微张开了眼,一双灰色的眸子在雾气朦胧中散发出睿智的气息。可是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却没有焦距,瞳孔暗哑,竟是已经盲了!

    男子微微撑起身子摸了摸眼,轻叹一声:“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他的强大。”

    “宫主……还有探子来报,颜若一今日一早便离开了妖族军营,不知去了何方。”

    “噢。”男子有些仿似颇为惊讶,略微沉思了须臾,淡淡道,“找一找吧,既是故人归来,我们自要有些礼数,便以我的名义给她送份礼去吧。”

    泰逢怔了怔,又听季子轩道,“你且去倾月那里看看,挑只妖兽放出去,我好似记得有一只叫马腹的虎怪每日都很是精神,便让它出去溜溜,别关坏了。”

    泰逢会意一笑:“是。”

    清雪池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季子轩将自己的头发轻轻撩出水面,不一会儿发端上的水珠便凝出了冰霜。伸手一捻,尽数将那些霜华洒入水中。薄唇微启,他不冷不热的呢喃着一个名字:

    “苍霄……”

    忽然季子轩耳朵轻轻一动,失明多年,任何细碎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细细听着,却发现那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在以极快的速度飞来。再仔细一听竟是个女人的尖叫。

    “啵。”一声轻响,季子轩脸色微变,寻常宫上的结界竟破了!他刚欲起身,那惊叫声音越发大了。

    “咚”房顶似遭到重物撞击,清雪池水具是一震。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混杂着“呀!啊!啊!啊!”这般叫唤,一团物体终于砸破了天花,和着清雪池的瓦砾木梁一起栽入了池水之中,池水扑出,溢了满屋。

    尘埃和木屑将本清澈透明的池水搅了个浑浊不堪。“不明物体”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冒出了头,满脸狼狈的,摇摇晃晃的从水中站了起来。

    听到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季子轩至始至终都没发出一个音节的感慨。

    黑袍大袖的女子将一头杂乱的湿发往后一抹,吐了两口水,急促的喘着气,又狠狠咳了几声,终于看到了静坐在一边赤身裸体的俊逸男子。

    空气静默了几秒。

    “啊。”女子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你在洗澡?”

    季子轩但笑不语。

    “抱歉,我没练过自由落体,不太能掌握方向。就这样。”言罢便往池边爬去。哗哗的水声让季子轩察觉到了她的方向。

    “姑娘这是想走?”

    “怎么?难道你想要我负责?”

    “呵。”季子轩失笑,“非也,只是想请教姑娘是如何破得顶上之结界。”

    “结界?”女子抬头向上望了望,又使劲回忆了下,颇为不解的盯着季子轩道:“那个比□□还不经戳的东西是结界?”

    空气静默了两秒。

    季子轩才回过神来道:“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帅气的甩了甩湿发:“莫默。你可以叫我莫莫也可以叫我默默。”

    “……此名甚好。”

    不理会他的恭维,莫默转身便走,季子轩又道,“姑娘且慢。”这话音还未落,清雪池外便传来众多脚步声,一女子在外面高声道:

    “宫主,方才有不明异物穿透结界,落入清雪池内,宫主可是无碍?”

    季子轩不理外面焦急的属下,转而对莫默笑道:“姑娘今天可愿陪我共赏晚宴?”外面的人没得到回答,更是焦急的问了一遍。言语中已有破门而入的意思。

    莫默看这场景,懂了:“你威胁我?不陪你吃饭,便要被抓?”季子轩笑得萧肃清朗。莫默也笑了,骄傲道“我不怕你威胁。门外这些人还不能对我怎么样。”

    “噢?”季子轩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随后温和的笑了,“姑娘大可试试。”

    莫默爬上水池,撩了撩头发,抬头挺胸傲然走向那扇大门,缓缓自怀里掏出一根短小的黑色木杖:“你别后悔就是。”

14 第十章

三日后。陆羽镇。

    这陆羽镇是一个幸运儿,目前还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

    在路上走了三天,若一看到九州的现状无不唏嘘。那些小的村落中是一个人也没有了,也不知是去逃难了,还是被战争殃及,身死人亡。那些被风霜洗礼过的空旧房屋,就像一个个病入膏肓的老人绝望而挣扎看着这凄凉的世事。

    若一在镇上的客栈歇了一晚,第二天她是在大堂里吃包子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寻常宫被不明身份的妖怪挑了。

    有说那妖怪是一身漆黑的莲花精,有说是怪力无比的黑风女怪,有的说是头上长犄角的牛魔女。各种说法层出不穷,但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那挑事儿的家伙是个女的。

    她功绩不菲,寻常宫四座金色宫殿被炸了三座,其中有一座是直接炸成了一团金灰,风一吹,便沿着天际线飘啊飘,好不美丽。

    据说若是最后不是季子轩亲自出手,那被称为太阳宫殿的寻常宫便会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若一初始以为是妖族派人去做的,可是一想,若是妖族做的,干嘛光炸房子不杀人。显然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想挑起仙妖之间的纷争。

    会是谁呢……

    若一正出神的想着,忽然喧闹的客栈大厅静默了一瞬。用餐的客人都齐刷刷的抬头看向门口。

    来人穿着一袭再普通不过的褐色长衣,长发披肩,在头顶高高挽了个髻。他漫步走了进来,悠闲得好似在自家庭院散步。他在若一身后停下,笑道:“颜姑娘可让我好找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若一觉得浑身狠狠一寒,猛然转过头,只见泰逢笑嘻嘻的将她望着,她近乎是反射性的往后面一躲,脚却拌在桌子腿上,摔坐在地,好不狼狈。

    “姑娘何必如此惊惶,在下不过是替主子来送分礼罢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纸,若一见形势不妙爬起来拔腿就跑。

    好歹曾经也在苍霄身边历练过,这点危机关头不腿软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泰逢见她逃跑也不着急,淡定的念完咒,将那符纸往旁边的欲要做和事佬的小二头上一拍,唤道:“马腹。”顿时一股黑烟乍起,那小二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瞬间头疼欲裂,不由哀嚎出声。

    其声惨烈,让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嗷!”一声老虎的怒吼自小二身体中传来,小二的胸腔越胀越大,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体内急速生长!

    众人一见这情况,霎时吓得惊声尖叫,慌乱失措地往店外跑去。掌柜更是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小二的身体彻底炸裂开来。一只人头虎身的妖怪挣扎着自血泊中站起。

    它的那头,正是方才小二的脑袋,此时已经青筋暴露,鲜血淋漓,光是看便让人恶心欲呕。泰逢将方才若一未完的包子扔到地上,道:“去,追上她。”

    马腹嗅了嗅那包子上的味道,一声嗷叫,追出门去。

    泰逢拍了拍衣袂,看着一地狼藉的血块,啧声道:“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若一跑出门的时候自是没有见到泰逢后来做的事,若是见到了,她断然不会跑得那般心安理得。

    她径直向郊外奔去,在她想来,郊外说不定能遇到一些山精妖怪,现在妖族与先仙族的矛盾如此大,诱他们与泰逢斗上一斗,便是不能赢,拖延下时间也是好的。

    若一这边还寻思得很好,后方突然扑来一股腥臭的气味,心知不妙,她连忙抱头就地往一滚。正好撞在一个木匠铺子旁边,那墙上挂的钉板扎得她想破口大骂。

    方一抬头,刹那间便吓呆了。

    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头要断不断的挂在脖子上,明明是人的脸,却露出了野兽的狰狞,老虎的身躯上沾满了黏腻的血液,一条带着尖刺的尾巴在空中甩得呼呼作响。

    这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占道的怪物就是刚才袭击她的家伙吗?

    若一再一次深深感叹,九州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啊!街上的人们早在看见这怪物的时候作鸟兽散了。空荡荡的大街此时只有一人一妖,僵持着。

    若一警戒的望着他,那妖也在打量她,若一微微往后一退,想摸点棍子或者其他武器在手里,可是却扎了一手的钉板……

    脑中忽然精光一闪。若一眼神微微向后一瞟才发现,身后这一面墙竟全是钉板!

    马腹却趁若一分神之时猛的向她扑来,这一扑的速度之快,若一再无心想其他的,算准时间,在这怪物离她极近的时候抱头蹲下,马腹收势不及,一头狠狠扎在那一墙钉板之上,顿时痛得“嗷嗷”叫唤。

    若一自他□□爬出,却不急着走,趁马腹趴在墙上奋力要拔出自己脑袋和爪子的时候,转过身来对着他的子孙根便是狠狠一脚……

    一脚……

    又是一脚。

    这个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脆弱不已的地方啊!

    连着三记销魂踢,踢得马腹顿时偃旗息鼓,连唯一能挥动的尾巴,也软软搭了下来,连声哼哼都没了。

    点点又在木匠铺寻了一个铁锤,玩命一般对着马腹的臀部一阵猛敲,直到将它死死固定在了钉板之上,若一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

    短暂胜利并没有让她忘了危机,想到泰逢,她神色一敛,继续往城外跑去。

    立在空中的泰逢神情依旧平静,不过,在看见颜若一如此处置那妖兽的时候,他的下腹忍不住猛的一收。神色复杂的眯了眯眼。

    他是该庆幸,还好当初没将颜若一逼到这个份上么?

    望着若一跑远,他并没有紧追不舍。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将这份“礼”送到颜若一手上。季子轩的意图也断不会是想至颜若一于死地。

    如今苍霄已醒,眼瞅着这魔性已压下来许多。谁若是在这个关头再将他逼入了魔,完全就是与自己对着干。

    两百年前那些惨象,即便是他,现在想起来依旧会感到胆寒。

    马腹痛极,但他好歹也是妖兽,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被打死了。歇了一些时候,身上的痛轻了许多,马腹慢慢挣扎着从钉板上爬了下来。那本就活摇活甩的人头,被他使劲一扯,竟只剩一层皮吊在脖子上了。

    他也不管,吊着那颗惨不忍睹的头,寻着若一的气味便继续追去。

    现在马腹已被彻底激怒了,若是再让他碰见颜若一,怕是不会善予。泰逢寻思了片刻,也跟在了后面。

    陆羽镇不大,若一跑了没多久便已到了镇郊的树林中。陆羽镇外有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清澈平缓却极是冰冷。

    若一一路慌张的跑到了那里,一时间却找不到过河的小桥在什么地方,正犹豫是否要冒险淌过去,忽听一声清脆的铃响。

    她抬头,蓦然间便瞧见了河对面坐着个人影。

    他蜷曲一腿靠坐在河岸边的老槐树下,一袭黑色劲装,绛紫色面具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又戴着一顶黑色斗笠,更是显得神秘非常。似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打量。他将斗笠稳稳的摁在头顶,慢慢站起身来。

    随着他的动作,银铃的声音叮铃铃的响着,毫无规律,却听得人心神平静。

    凝望着那身影,若一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忽然记起很久以前那个双月皆圆的静夜,也是在一条涓涓小溪旁。被打成原形的苍霄借助双月的灵力终于幻化出了人形。

    若一永远也忘不了那时他映在双月里的身影,带着神秘的诱惑,撞进她的心灵深处,引起一阵波澜。

    若一便这样看得呆了去,连身后咆哮着扑过来的马腹也没有注意到。

    待她嗅到了腥臭的气味,猛然反应过来,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脆响划过耳边,若一只觉一股清新冷冽的气流擦过脸庞。身后的马腹又是一声痛嚎出声。若一惊魂未定的转头去看,却见那马腹似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打了一拳,直直飞撞到一颗树上。

    一丝微凉的风袭来,眼前一花,方才还在小河彼岸的人已站在她面前。

    是他吗?

    若一仔细盯着那人的脸打量,无奈这神秘男子将脸包裹得严实,若一半点也没窥探到他的长相。

    神秘男子沉默的走向马腹,不慌不忙,每一步皆稳重沉扎。既不显散漫轻敌,又不露威严逼迫。

    马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晕乎乎的站起来,此时它那颗人头已经彻底掉落了下来,只有脖子上一个坛口大的疤往外涌出黏腻的液体,它的前爪和脖子上被钉了不少洞,皆滴滴的往外流着血。

    他的胸腔忽然开始剧烈涌动,那血肉模糊的疤里也似有张膜微微转动,不一会儿,脖颈周围长出了两排森白的尖牙!一只眼睛也若隐若现的藏在伤疤中!

    若一一看这景象顿时觉得恶心无比,胃中直冒酸水。

    没给她时间呕吐,变身了的马腹仰天一啸,直扑神秘男子而去。而他的动作比之方才竟快了三倍不止!

    “小心!”若一不由惊呼。

    神秘男子不惊不惧,依旧沉默向前,他轻轻右手捻了一个诀,手掌往前一探,空中结出了一层光膜,若一知道,那叫结界。

    结界本多是做防守用,敌人触碰多半会被弹开。不料此结界非同一般,扑过来的马腹撞在结界之上,竟生生粘住了。马腹左右挣扎,却像掉入了一个泥潭越陷越深。忽然,神秘男子的动手缓缓掐住了马腹的脖子。

    他停下脚步,左手手心凝起一束白光,不紧不慢的拍在马腹心口处。

    “叮”的一声轻响,马腹扭动的四肢一僵,下一瞬间一片白炙的火焰便将他全身裹住,须臾,这无头怪兽便化作一股青烟彻底消失于世间了。

    若一从未见过谁能将杀戮做得如此温文尔雅,即便是苍霄,在动杀意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凌厉之意。但这个蒙面男子的法术极是干净,就像是佛家在超度灵魂,不带半丝杀气。

    神秘男子的手在虚空中一挥,似握住了什么东西。若一凝神看去,只能见得一点稀薄的光在闪耀。他将那东西揣入怀中,包裹严实的脸往后面微微一转,看见颜若一有些呆滞的表情,他唇角微动,又顾自漫步向前走去。

    清脆的铃音在他身后洒了一地,就像永远也谱不成歌的断调,“叮叮铃铃”随着主人身影的消失,也慢慢匿迹了。

    此时,若一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方才那男子走之前,是对她笑了一下吗?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那个男子出现到他消失,若一身体的知觉和反映起码少了三拍不止!最开始,她还没有察觉,直到那个男子走远了,她想挪动自己的脚步才感觉身体的不对。

    或许,方才马腹的动作根本就没有变快,而是她变得迟缓了!

    她断然不会对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痴呆到如此地步,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从一开始便对她施了术,让她知觉变得迟缓。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人,到底是谁……

    然困惑的又何止若一。泰逢立在空中思索了些许时候,衣袖一挥腾云而去。

    此间事了,若一自是不能在原地等着,她还得继续上路,冲着婴梁山出发。

    好在她的银两全都带在身上,也没什么其他东西要拿,索性也不回客栈了,就着旁边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脸,整了整衣裳,便重新上路了。

    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必须坚强,因为已没有人能做她的依靠。

15 第十一章

一个人的旅途注定是孤独的。

    若一本以为她能坚强得战胜所有,可是每到夜晚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忍不住回想以前与苍霄两人共同度过的日子。特别是现在——当若一拿着火折子半天也点不燃一根枯木枝时,她气急败坏的把火折子摔在地上,一阵乱踩:“坑爹啊!什么劣质货!”

    而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双月也还未出,四周一片死寂的昏暗。远处隐约还传来森森的狼啸。

    若一寒毛一竖,又后悔的将火折子刨出来,可这时,那折子里真是一点火星都没了。她一阵头疼的□□,便越发想念起从前。

    当苍霄还是一只只有一条尾巴的小白狐的时候,他可以只用妖气便吓走来觅食的野兽,他可以一动爪子便点燃一丛木材,他可以在凉夜里由若一抱在怀里取暖,他可以……

    若一的眼神不由一暗,可惜,从前只是从前。

    她拍了拍脸颊,使自己鼓起精神。没有篝火驱赶野兽,看来今夜只有在树上过了。方这样想着,刹那间,若一眼前的枯木枝猛的爆出一团火焰,吓得她一声惊叫,跌坐在地,她惊慌失措的捻灭发丝上扫到的火苗。

    再安静下来时,若一怔怔的盯着这团自己燃烧起来的火焰发呆——难不成,是她人品突然爆发点燃了树枝?

    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若一心中微惊,立时警觉起来。

    这些日子她的听觉和视觉都好了许多,也许正如武罗所说,被九尾白狐下了印的人,体质都会慢慢变好。这脚步声音微弱,若是以前的她定察觉不到。

    她微微转过头向后望去,登时怔了一怔,来者竟是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清俊青年。他神色冷漠,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穿的是行走江湖最常见的黑色劲装,袖口和裤腿处皆有暗红色的带子系住,领口处袖有暗红色的花纹。看起来很是干练潇洒。

    这打扮,可不是她几年前最喜欢的江湖侠客的装扮么!

    若一曾是一个武侠迷,她最向往的男子便是武功高强,面容清秀,身材修长,神色淡漠的剑客。

    换做以前,这青年光靠这身装扮和气质便能一举将若一拿下。好在她如今的品味已经改了许多,不会再对着这样的人明目张胆的觊觎,但是心里也忍不住对他有了好感……

    那青年缓步走到火焰旁边坐下,将手中的剑抱在怀中,往树干上一靠,竟直接闭眼睡起觉来!而他至始至终都没看若一一眼,活像她不存在一般。

    被无视了?

    “那个……”若一忍不住出声询问,“请问你是……”

    黑衣青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一睁眼,火光印入了他秋水般澄澈的黑眸,闪得若一微微有些荡漾,两人隔着篝火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直到若一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明晃晃的火焰晃得眼花时,青年剑客道:“火是我点的。”

    若一默了一默,心里暗自揣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火是他点的,所以他要坐在这里,当然可以啊,她也没赶他离开,这孩子何出此言呢?

    剑客接着道:“你离开。”

    若一又默了一默,将火是他点的和要她离开这两件事连起来想了一想:是不希望自己的劳动成果便宜了别人的意思么……

    于是,若一理直气壮的指着篝火道:“可是,柴是我捡的。”

    这次换青年剑客沉默了会儿:“如此便休得吵闹。”

    高手!

    只要是性格有缺陷的必定都是高手。若一表示尊重的闭了嘴。如今她既有了篝火驱赶野兽,又有了一个高手守夜,自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她将身上的衣服紧紧裹了裹,在离篝火很近的地方躺下了,她睡熟之前迷迷糊糊的想,之前的东西都落在陆羽镇的客栈里了,明日若路过什么集市定要买张厚厚的毛毯,这九州的夜晚着实太凉了一些。

    殊不知,在她呼吸渐渐变均匀之时,树下浅眠的男子微微睁开了眼,望着她紧挨着火焰的身影,若有所思。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站住……不准走!”声音由远及近,竟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若一被惊醒,抬头往有声响的地方望去。

    黑衣少侠迅速起身将沙踢到篝火之上,将火熄灭了。若一就躺在篝火旁边自是被踢了一身的土。

    她想开口制止他,觉得根本没必要这样做,可还没等若一出声,远处那女子下一句话立刻将她吓得屏住气息。

    “云渚,你若再向前一步,明日我定杀上寻常宫找你们宫主要人!”

    寻常宫三个字狠狠将若一刺激到了,她一个激灵,忙站起身,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拉了少侠的手躲到一棵树的后面。少侠微微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若一的手紧紧握住。而此时若一早被“寻常宫的人”吓得紧张不已,自是没有感觉到此少侠的奇怪。

    若一探头张望,亏得近来她的视力变好了些,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也隐约能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站在远处。

    此时双月已升上天空,照得树林比方才明亮了些,也让若一看得更真切。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便显得很是突兀。她似乎带着哭腔:“我可是让你如此生厌……我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喜欢你也不可以吗?”

    前方那男子默了一会儿,冷声道:“千素,你我终是仙妖有别,当初,若我知道你是妖,云渚情愿伤重而死也万不会让你搭救。”

    听了这个开头,若一大概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又是一段仙妖之恋啊!

    这黑衣少侠本在盯着若一的手发呆,此时听得那两人的对话不由微微皱眉也抬起眼望向那方。

    “仙妖有别!”女子一声轻笑,这四个字似乎将她无情的刺伤,她语调一转,“仙妖有别?云渚公子,你方才与奴家翻云覆雨之时,那般动情,可是也想过仙妖有别?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的手温柔抚过我的肌肤,从颈项到胸口再至腰间,每一寸都不曾放过,你也吻了我的……”

    若一听得有些脸红,这妖族的女子倒是越发开放大胆了。

    “混账!”云渚一把将她掀开,语调中气息已有不稳,似恼羞成怒道,“不知羞耻!若不是你施药又加以狐媚之术……”

    “我是下了药,可我从未施术!男欢女爱本是常情!云渚,若你心里没有千素,那些药物以你的修为全然可以不放在眼中。方才在被榻之上,床帏之间你如此迫切,却还能克制住,温柔待我……我,我知你心里定……”

    “住口!”寒光一闪,云渚竟然拔剑出鞘,他语气狠戾,就像迫切的在掩饰些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

    “你不会杀我。”语气极是坚定,千素上前一步,胸口抵住他的剑尖,“你不会杀我。”这五个字自她嘴里吐出来,便像是世间最温柔的情语,一丝一丝要渗入骨子里去。

    若一看见云渚的剑光微颤,心道这个男人定动不了手。却不想下一瞬间一缕赤芒闪过云渚的身后,一黄衣女子闪电一般出现在云渚身边。

    千素云渚两人皆是一惊,那女子却握住云渚的手腕,将他的肩往前一送,云渚收手不及寒剑立时没入千素的胸口!

    云渚呆怔,一时没了动作。

    黄衣女子将剑快速抽出,登时鲜血飞溅,洒了两点在他衣摆和鞋上。黄衣女子手心凝出一股仙气,千素此时回过神来,作势要挡,却不料那女子的身手快如疾风,一招化解了千素的招式,对准千素的血流不止的心口狠狠一拍,千素的身子像断线的风筝落在一方草丛中,再无声息。

    云渚动身要追,黄衣女子却拉住他的手冷声道:“此等狐妖,你与她啰嗦什么,胆敢诱惑寻常宫的四将,死不足惜。”

    寻常宫的四将!若一有些惊讶,这云渚竟是和泰逢同一个等级的人。

    云渚听了黄衣女子的话果然不动了。林间又静默了须臾,若一忽听云渚冷冷道:“倾月,我的事轮不到你管。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他的声音冻得像冰,语气也很是僵冷生硬。但最后,他还是没有去救千素。

    若一想,这云渚此时定是生气的,他也定是喜欢千素的,只是他对千素的喜爱,还不足以令他与同伴反目。即便他的同伴杀了千素……

    黑衣少侠的眉头微微一皱,不发一言。

    若一一边暗骂寻常宫的人果然都不是东西,一边替那痴情狐妖惋惜,竟爱上了这样一个寡情之人。方才那两招直击心口,皆是夺命的招数,这个千素狐妖,怕是活不成了。

    倾月道:“你的事,我自是不想多管。可如今妖族的王已经苏醒,九州各地群妖皆像疯了一样欢喜,甚是闹心,宫主为此彻夜难眠。而今,你却还有闲心在这里与一个低等狐妖纠缠!我若不杀了她,改日还让你跟她走了不成!”

    云渚沉默,倾月接着道:“此次我来是给你传宫主的旨意的,宫主道,婴梁地界东南方五十里开外有一处小城镇,最近有镇民前来求救,说是那方出了一个有九个头的食人妖,凶煞非常,命你前去将其斩杀……你速速将这事了结了,便回宫来静养些时日吧,好好将心定下来,别丢了四将的脸!”言罢,倾月一甩衣袖赤芒划过,她的身影消失,空中转而簌簌飘落下来一个纸人。

    原来方才这倾月并不是本人驾临,而是在纸人上施了法做的傀偶之术。

    云渚指尖一动,纸人应声而碎,絮絮扰扰洒了一地。他在原地静默了站了一会儿,继而也转身离开。

    他一眼也没寻找过千素的身影。

    修道的人,果然皆是寡情薄幸之辈,这男子才与千素翻云覆雨亲热缠绵过,转眼间便能将她弃之山野,或者,应当说是曝尸荒野……

    想到此处,若一不由心寒。

    若一小心的探出身子见云渚慢慢走远,立刻提起衣裙急急忙忙往千素掉落的那个草堆寻去。黑衣少侠在她身后静默无言,黑眸映着双月的光盯住远方的身影。

    若一在草堆里找了一会儿,仍是没寻见千素,便心急的想请少侠帮帮忙。抬头一看却见他凝神望着远方,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云渚在更远处立住了身影,侧身站了一会儿,渐行渐远了。

    他看见了他们。

    仙妖相恋,即便是在两百年前也是一个重罪。云渚看见了他们,定能猜到他们将方才的事情都看入眼中。可是他却没有杀了他们灭口。

    是因为他笃定千素已经死了,所以不在意吗?

    若一正想着,忽觉眼角一亮,她寻光看去,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奄奄一息的躺在草丛中,在她的心口处有一道淌血的剑痕,那光正是从这剑痕里发出的。

    小狐狸腹部微微起伏。在受了那么重的攻击之后还能活着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云渚护了她。

    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护住了她的心脉。

16 第十二章

翌日。

    若一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昨夜虽然经历了一些事端,但她却睡得出乎意料的沉。就像睡在暖暖的床上,连一个梦也没做,许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到让她有些不习惯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看依旧虚弱昏迷的千素。

    受了这么重的伤,想要再化成人形看来得要些时日了。多亏这黑衣少侠好心的拿出了他身上止血疗伤的药,否则,面对鲜血淋漓的伤口若一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起这位黑衣少侠——他此时竟还在睡觉!倚着树干抱着剑,和他昨天来的时候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不是都说侠客来无影去无踪么?她本以为今早一睁眼就不会再看见他的身影了。

    若一好奇的打量了他几眼,看起来不像修仙的,更不像个妖怪。年纪轻轻,能光凭着一身武功便出来闯荡当江湖,想来定是身手非凡。而且,他还愿意帮她救一个妖怪,在如今的九州,这样的人应该很是稀有吧……

    似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少侠的黑眸忽然睁开,没有初醒时的朦胧,里面一片澄澈清明,他紧紧捉住若一的眼光,就像鹰盯上了猎物。

    若一怔了一怔,有些尴尬的挪开了眼神:“你……你醒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这狐妖我带着,以前我也算养过狐狸,对他们的习性什么的都比较了解,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昨日的伤药。”

    言罢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小心的抱起千素便走了。

    至始至终,这个少侠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一本以为她和黑衣少侠就像沙漠中两颗不小心被吹到一块儿的沙粒,短暂交会之后,此生便不会再遇见。

    可没想到……

    若一忍不住又往后望了一眼。

    他还是跟在后面,距离不长不短,就像赶同一条路的陌生人。若一左思右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慢慢慢慢挪到了他的旁边。

    “少侠。”声音中有太明显的谄媚意味,若一不由轻咳一声道,“这一路走来,我们皆在一条道上,看来咱俩甚是有缘!这个……敢问少侠是要去何地呢?”

    他眉目微皱,沉默以对。

    若一马上解释道:“我没有要打探你行踪的意思!只是……你看,要是我们都是走的一个方向,那何不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也是好的。毕竟孤身一人,在路上也多有不便。”

    他还是不答话。若一接着道:“我绝对没有要麻烦你的意思!我……”

    “你去何地?”少侠打断她的话冷冷问。

    这么问便是有苗头了,若一立刻道:“婴梁山。”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同行便是。”

    若一本想还要多废一番口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这下可好,一路上不用着急生火了,晚上露营也不用担心野兽了。她忍不住心底雀跃,握拳欢呼“YES!”就像拿下一个大单子一样。

    朝阳照着她欣喜而笑的脸,微风扬起,带出了林间的白色丝花,纷纷扰扰,幽幽而过。少侠眼角瞥见若一欢喜的模样,黑眸中也划过一抹笑意。

    冷静下来,若一似想起了什么,将怀里的狐妖调整了一下位置,憋手蹩脚的作了个揖道:“我叫颜若一,彦页颜,如若唯一的若一。赶问少侠大名?”

    少侠微微一怔,垂眸不语。

    若一见他这样子,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间有些尴尬的撇了撇嘴,这孩子的秘密还真多:“如果不方便……”

    “子离。”他淡淡开口。

    子离,若一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却又记不起来:“如此,子离,这一路便请你多多关照了!自然,我是尽量不会麻烦到你的。你若要我帮什么忙,我定是义不容辞!”

    “休得吵闹。”

    “好……”

    寻常宫。

    寻常宫有四座主殿,十余座偏殿。受上古天神祝福,四主殿日日皆有天光照耀,金碧辉煌。远远看去就像太阳一般闪耀。所以世人们又称颂它为太阳王宫。

    而今,这四座主殿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女子一口气毁了三座,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而更让教众们无法理解的是,素来惩罚分明的宫主这次独独对这个女子手下留情了。他不仅手下留情了,还好吃好喝的将这姑娘供着,日日探望,实在是有失偏颇!对于教众们的质疑,季子轩只是在大殿上淡淡道:“若是众卿有谁也能将寻常宫之上的神赐结界戳破了,那我也定会好吃好喝的将他供着。”

    此后,便再没了闲言碎语。

    那些争执莫默自是不知道的,她琢磨着自己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五天了。她佩在身上的璇瑰之玉最多只能护她两个月的安然无事。

    这次她来与上次来接颜若一完全不同,为避免上次那种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的情况出现,莫默决定还是以真身落入这个世界。

    这就代表着她能伤人,能打人,同时也会被人打,甚至会死在这里。

    她与颜若一不一样,她是巫女,身体里带着另外一个世界的灵力,与这个世界的气场格格不入,在这里呆得越久,对她身体的伤害越大。

    得亏她还记得以前曾在巫术大赛上赢过一块玉石,能护身敛气,保她一时平安。否则她还真不敢这样贸贸然打破时空结界,以真身落入这个世间。

    她必须尽早找到颜若一,然后将她拖回去好好打一顿屁股!

    无奈的是,现在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瞎子宫主困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房间里。看似礼遇而待,实则是变相囚禁。

    这瞎子宫主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推就倒,满脸万年总受样,其实却是深藏不漏灵力术法强得有些离谱的怪物。五天来她试图逃跑无数次,无一例外的都被抓了回来。莫默知道,寻常宫除了这个季宫主能把她压得住,其他人是完全拿她没法子的,包括那什么拽得快见鬼的四将。

    所以今天,莫默诡秘一笑,她打算换个方式……

    正想着,四将之一的倾月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道:“姑娘,用膳。”自从知道莫默会调戏来送饭的小仙之后,季子轩便将给她送饭的人换做了倾月,可是倾月身位四将之一,做起这种事来自是不甚厌烦。

    莫默的脾气比起若一来要尖利许多,很多事若一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没犯到她的底线,她多半是以忍让为先。而莫默不一样,但凡惹到她的,她定会和对方争锋相对,争得你死我活。

    此刻见倾月一副极其不耐又蔑视的形容,莫默笑了:“收了吧,看你这副死了没埋的表情我就饱了。”

    倾月自幼出身高贵,天资聪慧使她学什么都比常人快上许多,后来又直接做了寻常宫的四将,从来别人对她都是敬仰非常,何时有人当面这样说过她,登时眉目一厉,杀气迸现。

    莫默又道:“怎么?你听不得人家说实话么?”

    “莫姑娘,我敬仰你是客,你别不知好歹!”

    “我可没打算做你们的客,你也别声色具厉的在这儿吵,活像埋了没死一样。”

    “你……”倾月拍案,手按住腰间似要拔剑出鞘。此时,门口一个身影一闪,季子轩轻轻拍了拍倾月的手,缓步走上前道:“莫姑娘这话可是在怨我?”

    莫默一挑眉,他们家老大来了没得玩儿了,随即乖乖走到饭桌边,端上饭碗便开吃。

    “你先下去吧。”季子轩淡然道。

    倾月心里最敬佩的便是季子轩,他发话了,她自然是不会再计较,狠狠瞪了莫默一眼,她依言退了下去。

    莫默包着一嘴的饭,喷道:“你养的这伙人,脾气太大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能忍,我不准还会爱上这地方。”

    季子轩笑着摇了摇头:“莫姑娘,食不言寝不语。也请别用筷子来夹我的玉佩。”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每天都换新的。”莫默悻悻然的收了手,将嘴里的饭咽下去道,“你到底是不是眼盲了,怎么什么都看得到。”

    “心中有眼,自是什么都看得见。”

    莫默一撇嘴不以为然。吃完了饭,莫默想起自己的计划,将季子轩的手一拉,拖着他便往自己的内榻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文绉绉的家伙都喜欢音乐,所以我要投其所好。”

    季子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莫默将季子轩摁在自己的床上,随后掏出了贴身放着的衣兜。此衣兜非普通的衣兜,它类似于一种叫做乾坤袋的东西,外表看似娇小,实则里面能装下千千万万种东西。莫默在里面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欣喜一笑,将袋子祭出,口中默念了几句法咒,登时一架黑色钢琴出现在了厅中。

    季子轩微微皱了皱眉,他方才感觉微风四起,周身的气流皆有异动,很明显是有人在施术,可是那力量却相当奇怪,就像是空气中莫名其妙破了个洞。

    来不及细想,他便听到莫默献宝一样的说道:“听好咯,要让我莫默小姐亲自演奏可是很不容易的。”

    想来定是这个女子变出了什么新花样吧。他静静端坐,等着她给他惊喜。

    莫默按下第一个琴键,那种不同与此世间任何乐器的音调顿时便将季子轩吸引住了,他不由更入神了听了起来。

    莫默弹的是西班牙斗牛曲。曲调激昂,相当的热烈,就像她一样张扬,让人难以驾驭。季子轩静静的听着,唇角一直含着浅浅的笑。

    一曲毕了,莫默长舒一口气,问道:“怎样?”

    季子轩默了默:“此曲激烈非常,满是斗气,暗藏杀机,莫姑娘为我弹此曲是何意?”

    莫默满意一笑,若她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不定还真就看上这样一个男子了,睿智而强大,只可惜……她压下自己不纯洁的心思,道:“季子轩大宫主,我要勾引你,想让你拜倒在我的牛仔……石榴裙下。这个,只是宣战的前奏曲罢了。”

    “噢?”季子轩很是淡然道,“莫姑娘何时对季某感兴趣了?”

    “就是方才。我这曲子弹得可让你喜欢?”

    季子轩站起身,缓步走到莫默的身前,笑道:“莫姑娘何需花这些心思。”他长臂一揽将莫默拥入怀中。

    莫默一怔,不料此人竟如此强势主动。她下意识的想将他推开,却不料季子轩竟将她搂得如此紧,他一手扣住她的脑勺,将她的唇压向自己。唇齿相交间,莫默听见他含混不清的说着,“你只需说一声便好了。”

17 第十三章

子离此人甚是奇怪。

    连日下来若一越发觉得这不是常人,他不修仙,也不是妖,可是他能随手点燃地上的柴火。他们同行之后,一路上并未碰见集市或者村落之类的可以买卖东西的地方。若一只有沿途采一些草药给千素敷在伤口上。每当千素伤情有所反复,不管是呕血还是发烧,子离总是能拿出灵丹妙药来将其压制。

    他总是说要她休得吵闹,但是每次若一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拉着他上天下地的胡侃,他也不出声打断她。与他一起上路后,若一每晚即便是不盖被子,也不畏夜里的寒凉了,每夜都能睡得很安稳——若一自然不会认为是她人品突然爆发所致。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在夜里替她御寒。

    此人选别无他人,自然是子离。

    这些事情,虽然细碎,但他一声不吭的做着,竟会让她有种被宠着的错觉。若一很是困惑,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难道他是谁派来护她上路的?

    是子檀派来的?或者就是苍霄派来的?

    那前几日那个蒙面的神秘男子又是谁呢?他的打扮和这个少年极是相似,会不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呢?

    若一暗自揣测着。忽听前方有锅铲相碰的声音,她抬头一望,远处正升起一股袅袅炊烟,可不正是一户人家!

    若一心喜,在郊外连着过了好几夜,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臭了,若今晚能住进人家里,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真是再美不过。

    当下便抛却了那些心思,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绕过一道山弯,终于看见前方有户人家,那屋顶之上还高高挂着一个字“栈”。竟还是一家客栈!若一更是欣喜了,转头唤道:“子离,快些,前方有个客栈,咱们今晚终于可以不用露宿野外了!”

    子离远远将那客栈望了望,登时微微皱眉道:“天色尚早,今日还可以多赶些路。”

    “可是……”若一神色有些不舍道,“好不容易才碰见客栈。”子离默了默,若一又小心翼翼道,“明天我们大可早些上路!”

    “……好。”

    征得同意,若一欣喜的奔向那方客栈,自是没注意到子离越蹙越紧的眉间。

    开客栈的是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妻,叫常婶,常伯。他们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可怜这儿子常年缠绵病榻之上,脚不能行,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犹如活死人一般,每日就靠着父母给他喂食一些米粥为生,苍白瘦弱得像是轻轻碰一下便会碎掉。

    若一感叹了一番人世无常,也无可奈何。

    常婶常伯俩待客很热情,一见若一风尘仆仆的进店,立马就上来招呼,常婶招呼她上楼看房间,常伯给她烧了水,做了菜。等若一将行李和千素安放在房间下楼吃饭时,子离才慢慢走了进来。

    “子离方才去哪里了?”

    依他素日的脾性定是不会答她的,但今日子离却一反常态的将剑往桌上一放,道:“拭剑。”

    这杀气腾腾的动作骇得端菜来的常婶一个寒颤。

    若一尴尬笑了笑:“呃,他脾气冷了点,但是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子离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若一又转头对子离道,“刚才我帮你选了个房间,就在我对面,你要不先上去看看,不喜欢就换。”

    “不喜欢。”子离立时道,“我要住你那间。”

    “好吧,我们换就是。”若一不甚在意。

    子离蹙了蹙眉,又道:“住一间便可。”

    若一嘴角抽了抽,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他是在对住客栈表示什么不满吗……

    常婶放下菜乐呵呵的笑了:“小两口住一间自是可以的,女子嘛,成亲之后这些事放开点没什么不好。”

    这话听得若一脸一红,忙解释道:“呃,不是不是……他,他是我弟弟。”

    “弟弟”飞速扫了若一一眼,眸光带着锋利的杀气,瞟得她心底微寒。常婶笑道:“既是兄妹,小时候到罢了,如今长大成人了,还是多注意点好。”

    子离眉目一冷:“与你何干?”

    常婶被这目光吓得手一抖,干笑着躲去了后厨。若一想要说句公道话,又觉得自己的关系和他半生不熟的,也不好开口。只得无声叹了口气,埋头吃饭。

    至于睡一间什么的,若一全当他是闹脾气说的气话。

    是夜。

    若一舒舒服服了洗完了澡,穿上常婶给她准备的棉麻布衣。又给千素看了伤口——不愧是妖怪,伤口愈合得很快,加上又有子离的药来调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千素在五日之后便能化回人形。

    只是为何她还没有醒过来呢?若一担心的摸了摸它的脑袋,查探是不是撞到了什么地方。

    正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子离一声不吭的走进来。若一盯着他奇怪道:“这么晚了,有事么?”

    子离瞅了她一眼,道:“自是来歇息的。”

    若一愣了一瞬,随后无力道:“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今天你是在闹什么别扭?”

    子离不语。

    若一斟酌了一下言语又道:“如果你真的这么反感住客栈的话,其实你和我说一声,我是不会勉强你的。你可以独自露营在外,明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或者,你直接和我分道扬镳……我又不能阻拦你。何必,何必弄得别人那么尴尬呢?”

    “说完了?”

    “呃……唔,嗯。”

    “睡吧。”

    若一怔怔的看着子离合衣坐在门后,闭目而憩。她顿时有些茫然了。

    子离若是对她有不轨的心思,所以才这么执着的要和她睡一间房,这样的理由若一倒是可以接受,但是这个人分明就没有那样的想法,却还要赖在这儿睡在冷冰冰的地板……难道,他有受虐倾向不成?

    睡到半夜,若一忽觉背脊一寒,顿时将她冷醒了。

    九州的夜十分寒凉,若一早就知道,可是自从和子离同路之后,即便是在郊外,没有御寒的毛毯,若一每一夜依旧睡得相当舒服。今天明明睡在客栈厚厚的床褥里,怎么还会冷呢?

    她迷迷糊糊的睁眼,惊觉身旁有人,她立刻作势要喊,那人却马上掩住她的口鼻,轻轻道:“嘘。”

    若一听出这个声音是子离,稍安了心。乖乖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要他放手。可是子离依旧紧紧的捂住她的嘴,若一以为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子离只是沉默的将她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好吧。若一想,捂着便捂着吧。可是总得告诉她为什么吧。她向上望了望,看见子离线条干净的侧脸,黑夜中他的眼睛闪着幽亮的光,直直盯着门口,就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食者。

    这瞬间若一不由呆滞了一下,脑海里又闪出了苍霄的身影。这种眼神和他是如此相像。鼻尖若有似无的飘过一丝香味,如清泉般凛冽的味道。若一浑身一颤,这是苍霄身上的味道!那日,他从城楼上将她救下来,她在他背上便闻到的是这样的味道!

    她急切的想扒开子离的手,想质问他,他和苍霄是什么关系,前几日,她被那个人头虎身的妖怪追杀的时候是不是他救了自己。

    忽然,一个细碎的“咔哒”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在拨弄房门。若一精神一紧,望向门口。

    走廊里的微光透过门缝泄了进来,她看见一个吹管慢慢从门缝中插入。然后一阵烟雾自吹管中飘出。

    迷药!黑店!

    若一顿时反应过来。所以子离才不想让她在这里住下么?所以他才那么坚持的要与她同一间房么?若一顿时不知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这家客栈不正常的呢?算了,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若一想,还是等此间事端了解了之后再好好问他吧。

    房间外默了一会儿,门口微微歇开了一个缝,很快又关上了,若一听见常婶说道:“再等等,我看那个男人没那么好对付,咱们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怕什么。”常伯道,“两个人类,便是有通天的本事能奈你我如何?我到还希望他们俩强壮一些,越强壮,肉越是有嚼头!嘶……”说着咽了口口水。

    那个像蛇在吐信子的声音听得若一心里直发毛。子离将唇凑近若一的耳畔气声道:“屏气。”

    若一立刻停止呼吸。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子离握剑的手一紧。常伯一脚跨入门内。

    电光火石间,若一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耀得她下意识眯起眼,再睁眼时便只见常伯双眼暴突,颈间鲜血狂涌,跪倒在地,没了声息。

    妖怪……妖怪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杀了?

    “老伴儿!”门外的常婶忽然一声厉嚎,双眼血红,若一惊呼:“小心!她要化真身!”

    常婶头发披散而下,忽然腾空而起,撞破了天花直接飞出客栈之外。子离片刻不停,提气一跃,追着她撞出的洞便杀了过去。若一忙跑去窗边观察两者的动向。

    只见常婶身型越长越大,慢慢拉长。

    这竟是个蛇精!她浑身乌黑,身体足足比这客栈高处了两倍!腰壮如百年大树。两只眼像灯笼一般大。

    “嘶!”她对着子离吐着信子,张嘴便向他要去。子离一跃,险险躲开。若一看得一阵心惊,如此大的妖怪,人类的刀剑对它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唯一能制服它的便是刺破它的命门,致它于死地。可是,蛇妖的命门到底在什么地方!

    若一看得焦急,全然不知身后的危险正在慢慢靠近。

    “嘭!”一声凳子倒地的声响,将她一惊,若一警觉的往后方瞟去,可她什么都还来不及看清,忽觉脖子上一股大力袭来,她被人捏着脖子提起!

    她脸憋得通红,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屋里的场景,只见伤重的千素此时似是十分痛苦的趴在地上,它旁边有一个摔到的凳子,方才那声响正是她将凳子碰倒发出的。被子离杀死的常伯依旧僵硬的躺在地上,而这偷袭她的人竟是那夫妇卧病在床的儿子!

    此时他苍白的脸上有病态的红晕,看着若一慢慢窒息似乎让他很兴奋,呼吸急促而大声。

    子离还在与妖化了的常婶纠缠,此时没人会来救她,她必须自救。若一奋力挣扎,手脚乱舞,无奈这家伙的手臂奇长,任若一如何挥舞手脚半点也打不到他。

    缺氧让若一眼前越来越昏花,她心里既是害怕又是愤怒——他妈的这些妖怪为什么老是和她的脖子过不去!人类就真的好欺负么!

    心头怒火窜起,若一想骂街的心理是如此强烈,顿时觉得嘴里的口水多了许多,当下什么都没想,一口唾沫直喷那妖的脸上。

    初始妖怪并没有反应,直到额头上的唾沫慢慢流入他的眼睛,他突然一声痛嚎,直接将若一扔出窗外。

    被扔出去的时候,若一看见远处的那支巨型黑蛇也突然仰天长号,似受了什么重击,随后痛苦蜷起了身子。再回头,那屋里的妖怪竟已不见了身影。

    是它的□□!

    这样说来,这黑蛇的弱点在它的眼睛!

    它的命门便是它的眼睛!

    若一想大声吼出来告知子离,忽然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砸到地面上。即便只有二楼,若是头着地的话定也逃不过脑浆迸裂的下场!

    她……会死!不,她还不想死,谁来救救她……

    救命!

    “苍霄!”

19 第十五章

    那日的事情过后没有一人再提及,云妃之后也没有再来挑衅,冷宫也又变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区,可是那日的事情却永远的记在萧君忆的心中。

    她无法忘记那日的她是多么的无助心痛,那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多么的卑微,就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其实那天也是因为云妃一时不防所以才给了她威胁的机会,若不然谁能想象今日的她们是否还能安然的生存。

    几日过去了,今日又是月中了,月圆夜啊!月色如水,照映在水中波光粼粼,闪耀着动人的光辉。萧君忆坐在后院的池塘边,将脚丫子放进水里,一踢一踢的荡漾起一片水花,在荷叶边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她的心也随之起了涟漪,心绪飘向远方,回忆着曾经的美好!

    想起之前,在荷叶才刚开始碧绿圆润的时候,她和那个他曾一同泛舟在湖面,嬉戏打闹,共赏鱼儿水中游,并且相约荷花开了以后,要一起在月色下河畔泛舟。可是这个愿望,在这荷花开了的第二个圆月夜,也都没能实现。

    最近她老是做梦,梦中一直徘徊的都是他的身影,但却看不清楚,也触摸不到。所以夜夜不得寐,心绪一直都是惆怅无奈的。

    今天她托景琰带来了一壶酒,此刻便是坐在月下独酌,不,还有那枚她珍爱的玉佩相伴。看着手中的玉佩,就如同那人也在身边。想念着他,杯中酒便无法停歇,所以,她有些醉了。

    捧着那个玉佩,对着月光,指端轻抚着玉佩,深情专注的眼神盯着它,表达着她的相思与不尽的怅然。

    柳儿在身后看到,无奈的轻轻地叹了口气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静坐。世界安静得很,她恍若失了魂魄般,只是望着那玉佩呆呆的静坐着。

    耳边有微风吹来,拂拂徐徐,似是伴着阵阵温言细语。那人说:“仲秋节月儿圆时,我们在西桥垂柳下见,那时,我便带你走。”“好,我等你!”娇羞欢喜的话语中满是坚定,这辈子,仿佛就已认定于此了。

    呵呵,我等你,我还在等你,我一定会等你,等到那日我们可以携手共进。萧君忆微醉的眼眸闪烁着泪光,看着远方不禁喃喃道。

    月色朦胧,望着手中的玉佩也朦胧,月光洒在身上宛如身在仙境。感觉到身后传来低低的脚步声,慢慢回首,看到了那个人。是他,他踏着月光向自己走来。是梦吧,却梦的如此真实。

    “那日的你似百花仙子,今日的你,堪比明月。”突然间的声音传来让萧君忆一惊,这样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是那夜夜出现梦中的声音。这般的风雅舒缓,这般的温和柔软,这般的动人心魄。以至于让她忽略了他的话语,只为这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沉迷。

    “啊!”她不免惊呼,是他,月光下是他的身影。他的黑发散落在肩上,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一袭白衣胜雪,腰间的衣带半系半垂,飘飘然然。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他的面容没有完全显现,这让她看的不真切,但是这双饱含深情的眼睛让萧君忆肯定,他,就是自己日夜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看着他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每一个脚步都踩在她的心上,真像梦中与他相会的情景,那般的浪漫美好。英姿飒爽的他,风度翩翩的他,温润如玉的他,英气豪迈的他,真的是他啊!是那个同自己相识相知,相恋相爱的他啊!

    萧君忆呆呆的望着他,努力睁开饮酒迷离了的眼睛,摇晃着缓缓的站起身子,手中的玉佩也因为紧张激动跌落在草丛中。她神情恍惚的,慢慢的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抚摸的他的脸庞,是真实的,是真的他。月光从他的身后洒下,所以他的面容看的不大清楚,最要的是她眼中饱含的热泪,模糊了一切。

    “是你,你来了……”她动情的呼唤,轻轻碰触着那人的脸颊。那个人一样是深情的望着她,那种眼神情深而明亮,就像天空中那唯一的一颗星。那是她期待已久的,梦寐以求的东西。这种眼神温柔似水,同碧潭般的幽深,仿佛能将人深深地吸进去,就算此刻那是深深地漩涡,她也愿意为此万劫不复。

    轻轻地抬起脚,轻轻地吻上他的眉角,感受着他的身体轻颤,寻找到他的唇,落下深深地一吻,同时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倾泻而出。之前从未如此近距离,真实的碰触过,可是思念之情冲破了一切,萧君忆紧紧的将他抱住再也不愿分开。

    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开始紧张。但在她思索间那人竟又主动的拥她入怀,抬起她那满是泪水的脸庞,看着那的模糊的泪眼,爱怜的,深深地吻下。

    他对自己也是这般的思念吧!萧君忆满足着幸福着。

    那人拉着她坐在池边石畔上,清清凉凉的石板渗透两人的心扉。那人低头深深的动情亲吻着她的唇,有种甜甜的,不真实的感觉。他的身上有种淡淡的荷香,这种恬然清丽的气息将萧君忆整个人包围,依偎在他的胸膛。

    这种感觉是动人心魄的,萧君忆已然忘了一切,眼神迷离,巨大的感情涌动充斥着她的胸口,幸福激动的快要窒息。

    被他抱着躺倒在池边石板上,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感知着他的心跳,碰触着他的温暖。萧君忆被他的的柔情融化了,也用自己的娇媚**燃了他最原始的欲望,相拥在一起的人儿双双躺倒在地。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

    萧君忆微闭着眼帘,泪眼朦胧的感受着那一刻的痛楚,但是内心传来的是巨大的幸福。是他啊!是那个夜夜期盼守望的他啊!所以,她心甘情愿。可以看到他,碰触到他,倾听他的心跳,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

    真情人相偎相依,你侬我侬,情深意切,缠绵悱恻。

    幸福的拥着他,眼角的泪水最后的落下,窝在他的怀中,萧君忆安心的沉沉的睡去。

    “忆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哭泣?你的声声呼唤,深情由何而来?不管因为什么,朕会好好的疼爱你的……”那人低沉的话语在萧君忆的身侧响起,但她却听不真切了,昏沉的脑袋以及深深的疲惫感让她已然入睡。

    皇上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儿,将地上的衣衫为她轻轻遮盖,在她的额头留下深深的一吻……

    清晨,空气还有着微微的凉,翠鸟与蝉儿齐鸣。萧君忆轻轻挪动着身体,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突然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慌忙的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是后院池塘边。盖在她身上的一件细致柔软的袍子,上面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缓缓地坐起身子,身体略微有些不适,环视着四周,萧君忆有些迷茫了。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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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十六章

        紫心莲终是不曾种下。.//因为回到冷宫的第三个夜晚,我见到了自己的二哥,慕容千云。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戏谑,有的只是凝重与伤感。

    “二哥?”在这里见到他,我感到很讶异。

    “跟我出宫。”是慕容千云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下一句更是叫我万分震惊:“大哥受了重伤,他要见你!”

    “可是我……”听闻慕容千风受伤,我也很是担忧,但如今身陷冷宫,如何出去。

    知道我在犹豫些什么,慕容千云拉着我就向外走去。本以为会受到阻拦,却见慕容千云拿出一块腰牌,就变得一路通畅。如今心绪都被慕容千风的伤势所牵,虽有疑惑,我也不曾再多想。宫外早已备好一辆马车,盏茶的工夫,我已经回到了慕容府。

    一路上,慕容千云都不曾说话,眉头深皱十分焦虑。看到他的神情,我心中已然很是沉重,慕容千风的伤势恐怕不容乐观。回到府里,众人皆是一片愁云惨雾,迎风斋中不时传来几声抽泣。

    看到我出现在门外,秦氏骤然色变,尖利的叫道:“谁准她来的?把她给我哄出去!”

    我冷冷地站在一边,没有出声,慕容千云挡在我的身前,抓住母亲挥舞的手臂,重重地说:“娘你冷静一点,是大哥,是大哥要我把婉欣带来的!”

    听到是慕容千风想要见我,秦氏不再吭声,但依旧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我。慕容千云对我使了使眼色,“进去吧!”

    我跨如迎风斋,慕容桓承就坐在床边,看了我一眼,他撇开头走到一边。慕容芊慧哭倒在轩辕玉澈的怀里。想不到轩辕玉澈也在,他深深地注视着我,最终把头低下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我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把目光投向床榻上的慕容千风。

    这还是那身姿矫健的慕容千风吗?眼眶深陷,目光涣散,干裂的唇角布满了胡渣,被褥不曾盖及的地方,裹着层层纱布,依旧向外渗着血丝。看着他,我有些鼻酸。

    散乱的目光因为我而稍稍聚集,看着我,慕容千风做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困难地转头看向慕容桓承,“爹,我……想和小妹单独说说话!”

    “爹——”眼见慕容桓承迟迟没有回应,慕容千云急切地叫了他一声。

    “唉!”叹了口气,慕容桓承不忍地扭过头,而后看着众人说道:“我们,都出去吧!”

    屋里只剩下我和慕容千风。我坐到床边,关切地问:“大哥,现在觉得怎样?”

    微微摇了摇头,慕容千风定定地看着我出神:“你长得越来越像阮姨了!”觉察出我的疑惑,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出了心底的秘密,“阮姨是我见过最美,最善良的女子,我,一直都那么地喜欢她!”

    慕容千风喜欢我娘?这个认知着实叫我怔楞了好一会儿。“大哥,你……”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是我们慕容家欠了你们母女!”不在意我的反应,他又径自说下去:“我是真心想替爹爹做些补偿,可惜,恐怕做不到了。反而我还要有求于你,真的感到很惭愧!”

    我默默无语,此刻让慕容千风说出所有的话才是最正确的。

    “你曾说过,因为我告诉你永贺郡王是白痴的事,所以会感激我,对吗?”慕容千���家危已……”伴着一阵急促的巨咳,慕容千风的脸上漾起病态的红晕,歇息了好久,才又接着说:“晋王只是抢先动手而已!如果,你真的感激大哥,求你,替大哥保住慕容家!”

    “大哥快别这么说,”我连忙回道:“小妹是慕容家的一份子,家中有难,小妹自是会帮忙,但婉欣乃是一弱女子,况且现在又……”

    “我知道,”慕容千风打断我的话:“二弟都告诉我了,如今你被关在冷宫。但二弟也说,皇上对小妹你非同一般……”深深地看着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小妹你确实与以前不同了,大哥相信,凭你的才智,要出这冷宫不难!只要皇上肯庇佑慕容家,情况会有不同的!”

    我与慕容千风相对而视,久久不曾言语。慕容千风有些不堪我的注视,“小妹,你……”

    粲然一笑,我真诚地说:“大哥的心是好的,娘与我都是明白的。所以,无论大哥做什么,即使有错,也不用担心,娘不会怪你的!婉欣也不会。”

    说罢,我站起身,临走时对慕容千风做出了承诺:“大哥放心,就算你不做此请求,婉欣也不会对慕容家的事置之不理的。”随后走出了房门。

    “婉欣……”慕容千风愧疚地看着我的背影,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仰天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着:“阮姨,对不起……”

    门外,所有的人都守在园中。看到我出来,慕容桓承首先问道:“千风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看着星空,对慕容千云说道:“天色不早了,二哥送我回宫吧!”

    慕容千云对众人摇头,阻止其他人的询问,送我上了马车:“车夫会把你送回去的,我已经和宫里的人打点好了,你直接回冷宫就是。我去看看大哥!”说着就要回去。

    “二哥稍等!”我叫住慕容千云,“小妹禁于冷宫,行动不便,过些时日请二哥入宫一趟,小妹有些话想对二哥说!”

    慕容千云看了我一眼,点头作答,回到府中。

    这一夜,我不曾再睡下,独自坐在园中等待天明。天蒙蒙亮时,宫外慕容千云差人带来了消息,慕容千风伤重而亡。

    得到这个讯息,我看着天空,未再说过一句,径自想着心事。

    慕容千风的丧礼我不曾参加,我知道慕容府里早已没有了我的位置。

    半月之后,慕容千云再次来到了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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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十七章

        “大哥的后事都办妥了吗?”我轻声问道。/.QΒ5、cOM

    “是,已葬入祖坟!”慕容千云谨慎的回答。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妹妹,从商多年,自问思谋已如天马行空,此次却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原本我有许多的疑问,经过这么多天的思量,发觉一切已经无所谓了,惟有一件事,无论我做任何决定都必须先要弄清楚:“大哥的死,对皇上而言,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这种事小妹如何会问我?”慕容千云做出一副十分不解的表情。

    “对皇上与婉欣之间的种种了如指掌,又有钦赐腰牌可在宫中随意出入,二哥果然只是普通商者而已吗?”我从刚刚砌好的花圃旁取出紫心莲的花种在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传闻,皇上身旁有数十名暗卫,颇为神秘。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恐怕就连爹爹也无法将从商多年的儿子与暗卫联系在一起吧!”

    回答我的,并不是慕容千云,轩辕玉珏从宫门外走了进来,赞叹不已:“婉欣是如此聪慧的奇女子,朕如何舍得放手?”话中之意已然肯定了我的猜测。

    慕容千云已从石矶上站起,收起脸上的笑意恭敬地垂手而立。

    “大哥的那番话是皇上的示意吧!”我看着轩辕玉珏,有些无法忍受:“明知大哥对慕容府的重视,还要以慕容府的安危令其劝服我留在你的身边,对一个将死之人,不觉太过分了吗?”

    “朕,决不做无把握之事,即使与你的赌局成败参半,朕也不想接受失败的风险!你,慕容婉欣注定将留在朕的身边!”轩辕玉珏毫无转圜地说。

    即使被制冷宫,也不愿放弃一丝一毫出宫的希望。如此的执着叫轩辕玉珏充满了不安。将花种交到慕容婉欣手中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几日来,梦中总是慕容婉欣手捧紫心莲含笑出宫的情景。不,他决不能失去慕容婉欣,即使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轩辕玉珏相信,只要把慕容婉欣留在身边,总有一天,她会爱上自己的。为此,他不惜毁约!

    “那么,就请皇上亲自回答婉欣刚才的问题,”我看着轩辕玉珏的眼睛,“大哥的死是否与皇上有关?”

    “在你心中,朕就如此不堪吗?”轩辕玉珏颇为无力,“慕容都尉遇害,朕也是深为痛心。如今凶手已伏法,对慕容家,也算有了交代了!”

    “这是皇上咎由自取!”我毫不客气地驳斥:“若非皇上连将死之人都要利用,婉欣又如何能生此疑心?”

    不再让轩辕玉珏开口,我断然下了逐客令:“婉欣还有话要单独与二哥谈,皇上若无要事,请回吧!”

    看着轩辕玉珏黯然离去,不见踪影。慕容千云才对着我感叹:“今日,千云才真正见识皇上对小妹是如此不同,往日的耳闻非但不曾夸大其辞,恐怕还略显不足!”看我不置一辞,又说:“若是其他人对皇上的用辞如小妹这般不敬,早已犯了渎君之罪!刚才,二哥我都捏了一把冷汗呢!”

    “二哥一向视人生如戏,何时也会体会戏中人的喜乐愁苦,开始害怕了呢?”我冷笑。

    有些尴尬,慕容千云堆上不甚自在的笑脸:“瞧小妹说的,二哥哪有你说的这般洒脱自在!”

    “不错,二哥的确挺累的!”我晒然一笑,“府中是一张脸,宫里又是另一张脸,如此换来换去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弄不清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怎会?”慕容千云立刻否认,“我对皇上绝对忠心,至于对家里人隐瞒身份也绝对是不得以而为之,况且,我也为爹和大哥挡下不少灾祸!”

    “是吗?”对于这个话题我不再深讨,看着慕容千云的眼睛,将下面的话语直直注入他的心底:“过去,二哥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婉欣不会在意;但,从此刻开始,二哥对婉欣绝不容许有半句谎言!一旦被发觉你对我有所隐瞒,婉欣与二哥也难在有情谊可言!”

    听出话中的威胁之意,慕容千云生出不少怒意,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怎么?不信小妹有此能耐?”我傲然地站到他跟前,言语中是全然的自信:“正如二哥所言,皇上对婉欣是特别的。那么,如果婉欣与二哥同时在皇上面前进言,你觉得,皇上更能听谁的话呢?对慕容家,皇上本就有些忌惮,婉欣也不必多做什么,只需让他对你慕容千云的忠心产生一点点的怀疑,到时二哥觉得会如何?”

    “你!”慕容千云又惊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刚才皇上的态度已叫他对这个妹妹的威胁多了几番考虑,“小妹又待如何?”

    “也没有什么,无非希望二哥不要拖婉欣的后腿罢了!”我随意地说。

    对我的嚣张有些看不下去,慕容千云没好气地泼着冷水:“小妹的架子莫要摆得太高了,可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深陷冷宫,动弹不得。只要一天出不得这冷宫,再说一切也都是惘然!”

    看来,命中注定,我将要留在这深宫之中了!当初的约定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笑话,这花种又留有何用?我摊开掌心,缓缓地倾斜,任凭花种从手心滑落,被阵阵微风吹散,落入泥间,不见踪影。

    要先离开着冷宫吗?我将手心中最后的一点花种掸落,“只要二哥可以替婉欣办妥几件事,婉欣就能够出得这冷宫。而且,绝对够快!”

    “哦?”慕容千云有些不信,“要我做些什么?”

    “当初德妃对我动用私刑时使用的药粉,给我弄一些来!”我漫不经心地原地踱着步,思量许久,“还有,最好二哥能够把德妃再引到冷宫!”

    听到这些要求,慕容千云有些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难不成,你还想再试试着药粉的威力?造成德妃再度欺辱你的假象?”

    “相信我,”我淡淡地说,“这绝对是出冷宫最快的法子!”

    “就算你的计谋成功了,你还得再受一次非人的痛楚!”慕容千云不确定地说:“你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二哥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巴不得我早日离开冷宫,独占皇上的宠爱,好赋予更多的权势吗?”似乎即将再次尝到锥心之痛的不会是我,我显得格外的冷漠:“如今已经想出了好法子,怎么二哥又犹豫起来了呢?”

    而后,似是在对慕容千云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我低声呢喃:“没有足够的代价,如何换得想要的自由?既然这是大哥的遗愿,就让我还了这份情,替他达成吧!”

    还能再言语些什么?慕容千云突然有一种感觉,印象中皇上与婉欣的身影时常发生重合。如此相似的两人,最终真的能走到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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