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1分节

第1章:陆先生和堂姐如胶似漆,我替你们高兴

    五月初夏时,傍晚的东临市,一场大雨来去匆匆。

    刚入夜,盘山公路上的路灯颇有仪式感地自山脚往上逐次亮起。

    江家,半山别墅门前高悬的两盏照明灯也散开了光晕,几粒雨丝还在轻纱罩子般的微黄光影下飘摇。

    几秒钟之前,江偌只身拦住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头炽亮的远光灯将她身影放大数倍后,行刑似的钉在了后方铁门上。

    江偌垂眼盯着膝盖前的车头,后怕像毒蛇信子冷冰冰地顺着脊椎爬上后脖。

    刚才冲过去的时候,全凭走投无路激发出来的一腔孤勇,现在想想,如果这一下真的撞上去,没死却半残才是真的可怕。

    她抬眼看向车内,视线越过那名心有余悸、愣愣不知所措的司机,瞧见后座上一对男女相靠而坐。

    司机将目光从前面这个不要命的女人身上移开,看了眼后座的男人,“陆……陆先生,怎么办?”

    后面的人没应。

    想起来意是求人,得讲究主动,江偌不得不上前,贴着车身走到后座车门前,敲了敲车窗,“陆先生,我有事,方便说两句么?”

    江偌想,她卸下自尊、放低姿态,应该会使那人心情愉悦些,所以恬淡的嗓音很合时宜的带了几分低声下气。

    片刻后,车窗降下,露出那人半张轮廓深挺的侧脸来,他一言不发的望着前方,目光冷冽。

    借着不太明亮的光,江偌也看见了刚才靠在他肩上的女人。

    她的堂姐江舟蔓。

    陆淮深钟情江舟蔓多年,不是什么秘密。

    但陆淮深已经结婚了,娶的不是江舟蔓,知晓的人却不多。

    江舟蔓看着江偌,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转瞬便恢复如初,“江偌,你怎么来了?”

    江偌没理她,只是回以淡淡一笑。

    始终不动声色的男人看也没看江偌,只是朝江舟蔓说了句:“你先等会儿。”

    听着那低沉嗓音中隐隐似溢出一股宠溺,让江偌忍不住想笑,事实上她的确也笑了。

    她没笑出声,却正逢陆淮深转过头,好巧不巧捕捉到了她嘴角那转瞬即逝的笑意,以及她因映着光而显得流光溢彩的黑眸。

    他一瞬不瞬地看向她,即使不做任何表情,那显得凌厉的剑眉下,深沉的眸光仍旧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更衬得他气势凛然。

    陆淮深关了车窗后才下车。

    男人身材高大,江偌接近一米七的身高,穿上八公分的高跟鞋,仍是比他矮半个头。

    陆淮深扣上敞开的西装,扫了眼她淋了雨后冻得苍白的脸,生出一分好奇:“你刚才笑什么?”

    从他言辞间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声线却相当清凉,给人一种由内而外的凉薄之感。

    江偌抬起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得不做作,轻声慢气的讲:“陆先生和堂姐如胶似漆,我替你们高兴。”

    陆淮深盯住她,有那么一晌没说话,似乎是在分辨她话中真假。

    江偌先解释了来意,“我去你家找你了,没见着你人,我就来了江家,心想遇不着你,也能见到江家的人……”

    “说事。”他点了支烟,一手抄进裤袋里,“半支烟的时间。”

第2章:老公,现在高兴了没有?

    江偌下意识看向他指尖那抹红光,他浅吸了一口,烟头明又暗,青烟上升,烟尾顿时多了一缕燃后的灰烬,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她心里跟着一紧。

    陆淮深看了眼她湿淋淋的一身,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问:“他们没让你进门?”

    “进了门,就没我跟你现在的对话了。”意思是江家的人让她进门,她就会去找江家的人谈条件。

    他叼着烟,神色不明,眼底隐约有抹笑意,“所以我只是你考虑的第二人选?”

    江偌张了下唇,随后又抿紧,看了眼又燃了半截的烟灰,抓紧时间开口:“那是因为你不愿意见我。”

    陆淮深说:“我以为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但我现在真的需要一笔钱。”江偌看着他,不徐不疾,但将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也真的很……低声下气。

    “要多少?”

    “八十万。爷爷和我小姨那边,情况转危,要尽快手术,主要是我小姨父生前欠下的高利贷……”

    江偌一副百依百顺的姿态,并且不时伴以叹息,低眉敛目,做出一副楚楚可怜走投无路的样子。

    陆淮深这人,做了决定的事不轻易更改,江偌其实也知道让他松口的希望渺茫,也料到他下句话也许就是让她滚远点。

    谁知道他开了口,无所谓的说了句同情的话,“嗯,挺可怜的,一边是亲爷爷,一边是养父养母,担子却要让你一人承担。”

    江偌瞄着那就要燃完一半的烟灰正摇摇欲坠,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掸了掸,灰烬顿时洋洋洒洒。

    “这样吧,你求我,说不定我就帮你了。”他挑了下眉,将烟倒过来立在车顶。

    江偌一怔,但下一秒就脱口而出:“求求你。”

    他没诧异于她的果断,只是皱了下眉,似乎不大满意,“我没名字?”

    江偌依言加上称呼:“求你了,陆淮深。”

    陆淮深仍是拧眉心,语气疏冷,“叫这么生疏?”。

    江偌看他半天,拿不准他的想法,面对他,比古时候揣摩圣意的太监还难受,生怕说错一个字。

    末了,她忽而扬起个笑来:“求求你,姐夫。”

    心里还因找对答案而暗暗自得了一下。

    而他却笑了下,眼底没什么笑意,“现在叫姐夫么,还为时过早。”

    江偌总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动不动看着他冷峻沉敛的轮廓,笑容逐渐浅淡,直至于无。

    她缓缓蜷起手指,那种只可意会的抗拒,丝丝缝缝从她龟裂的笑意里钻出来。

    “这么为难就算了。”陆淮深看见她愈发冷淡的模样,忽然觉得乏味,好像她是失了吸引力的玩具,淡淡睨她一眼便要转身。

    “老公,”江偌重新扬起的笑容有种说不出艳丽,情绪却已经被抽离似的,一颦一笑显得十分空洞,她笑问:“现在高兴了没有?”

    传言,陆淮深和江舟蔓情投意合,娶的却不是江舟蔓。

    事实是,他娶了江舟蔓的堂妹,也就是她江偌本人。

    大约两年前,江偌成为陆太太,倒是无关情爱,纯属是在江偌的爷爷江启应拿捏着陆淮深短板的情况下,不太愉快的商业联姻。

    本以为陆淮深这种人最烦别人威胁,当时陆淮深却答应得利落。可想而知,最后他还给江启应的报应也十分爽快。

    陆淮深联合江家养子,也就是江舟蔓的父亲,里应外合扳倒江启应,从他们结婚那日算起,用时不到两年。

    如果她不姓江,如果嫁给陆淮深的不是她,她可能还会有闲情逸致为他拍手叫好。

第3章:我陆淮深向来有仇必报

    江偌的笑,一如既往让陆淮深感到讨厌,因为那笑,相当的虚情假意。

    “我该高兴?”陆淮深面无表情反问她,又冷嗤一声:“我看你好像恨不得在脸上贴行大字:我是曲意迎合,并非真心。”

    江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你比较能接受,我直接走到你面前,手一伸说,我要钱?”

    陆淮深冷淡地看着她,并未搭话,开起来耐心已经耗尽。

    江偌动了动喉咙,知他根本就是兜着自己玩儿,心里急恼,真话也就兜口而出了:“你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做,你一开始就决定冷眼旁观……”

    她无意中看见了几乎要燃完的香烟,降下怒火,低低的声音愈显空荡,“你明知道,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再来找你,不会再来找姓江的。看我这样你很开心?”

    陆淮深低沉懒散的‘嗯’了声,补充:“算不上开心,顶多觉得舒坦。”

    江偌被气到心绞痛,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腐朽又清新的气息,正值温差交替时分,体感时冷时热,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无声助长着心里无可奈何的悲愤。

    她小姨父生前欠下三百多万高利贷,手中属于爷爷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冻结,她把自己以前用来练手的股票和基金全部套现,加上这几年的存款,只还得了七七八八,昨天放高利贷的人追上门来,放出话来,限时三天,拿不出剩下的钱,要让她弟下辈子都在轮椅上过。

    这些拿命走江湖的人,江偌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而且,爷爷那边除了医药费,接下来打官司所需的各种费用也是问题。

    她在事发后放弃研究生学业回国,与陆淮深胶着整整一个月谈过离婚的事,然而当初结婚的时候,婚前协议的内容于陆淮深而言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平等条约。

    仅仅拿‘离婚家产平分’这一条来讲,陆淮深宁肯跟她耗下去,也不会离婚。

    江偌一再妥协,只要两百万,当时粗略估计能还够高利贷,爷爷打官司以及住院的费用也算作其中。

    陆淮深的答案是:“免谈。”

    他一分都不愿给,想离婚可以,条件只有一个,江偌净身出户。

    江偌不免再想起外界对陆淮深的评价:凌厉心狠,不近人情。

    她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陆淮深何止是不近人情,他分明是睚眦必报,定要将她往死里整。

    江偌问过他:“陆淮深,既然你如此厌恶我,那就离婚,配偶栏上写着我的名字,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淮深怎么回的?

    哦,对了,他说:“我陆淮深向来有仇必报。”

    他说那话时的模样她还记得,唇角轻扬,眼神锐利,慢条斯理又风度翩翩。

    江启应算计陆淮深,她江偌是帮凶,他厌恶她是应该的,轻轻松松就同她离婚,也确实不是陆淮深的作风。

    江偌日复一日这么自我安慰,近乎麻木,但再麻木也抵消不了心底日渐满溢的怨恨。

    明明是两看相厌,陆淮深有本事看尽她的好戏,逼得她走投无路,她却没有。

第4章: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这就是她和他之间的差别,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他仍然高高在上,而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将自尊挖出来放在他面前,任凭他的喜好肆意蹂躏。

    江偌紧紧盯着陆淮深,愤恨和不甘几乎溢出眼眶,最终还是怕自己眼底情绪流露,迅速敛下眼睫,“就这一次,陆……老公。”

    她忍着恶心,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见她眉心怨气积聚,却强作低眉顺眼状,陆淮深觉得没意思,不徐不疾的声线也冷厉起来:“老公现在心情不好了,识趣点,嗯?”

    意思是她现在就可以麻溜的滚蛋了。

    他说完便转身上车,不留一点余地。

    江偌心凉了个透彻,在最后关头喊住他,“能不能让司机送我下去,这里不好打车。”

    她不是会歇斯底里的性格,事到如此,一张白净清丽的脸,除了看起来狼狈些,平静得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淮深‘嗯’了一声,躬身进了车里,江舟蔓伸手攀上他臂膀的画面一闪而过。

    有人站在车外,只是笑笑,心中却涟漪骤起,那滋味又冷又涩,无人可知。

    ……

    车开进了江家别墅的大门,不到五分钟,又开了出来,彼时车里只剩司机一人。

    江偌看了眼后座,想起先前那两人的亲密,她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司机安静开着车,车厢里一片寂静,能清晰听见车轮压过路面,水渍飞溅的滋滋声。

    江偌拨了个电话出去,片刻后,那边接通,她说:“我考虑好了,你帮我跟襄姐说一声,我等下就过去……”

    江偌挂了电话,又朝司机报了个地址。

    到了地方,江偌下了车,司机看着那纤细的背影进了前面灯光旖旎的一处地方,心里计较了一瞬,该不该同那人说,又想了想,觉得陆先生对她并不在意。

    可若是不说吧,陆太太也是一介良家,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头顶发绿光的,是自己老板。

    真真愁死个人!

    刚好,这时候陆淮深打电话过来,让他回江家。

    司机盯着人影消失的地方,对电话那头恭敬道:“好的,这就来,我刚把人送到,还在御楼这边。”

    那头静默了一下,“御楼?”

    “就是您朋友常光顾的那家夜总会……太太在车上打了个电话,让对方联系什么襄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挂了电话,司机一边找地方调头,一边心情复杂的哼着曲儿:“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

    ……

    江偌见过襄姐之后,被人带到了化妆间,洗头换衣服,上妆。

    与江偌一同坐在化妆桌前的,是个穿着黑色吊带裙的漂亮女人。

    那女人任由发型师折腾头发,频频看向江偌,将她从头到脚打量遍之后,扭了扭自己的水蛇腰问:“你新来的?”

    江偌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那人觉得她过分冷淡,娇笑两声说:“想赚钱,就得笑着讨男人欢心。你若是一直丧着脸,被客人投诉,最后没钱到手,还得挨顿打骂。”

第5章:我得罪不起姓江的,更得罪不起姓陆的!

    那女人的声音像是魔咒,一遍遍提醒江偌,进了这道门,今晚她就得靠男人赚钱。

    这让她感到恶心,对将自己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更加怨恨了几分。

    “你是为什么下海啊?”那女人闲不住嘴似的,硬跟她找话聊。

    江偌皱了下眉,“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那女人捂着嘴笑,声音嗲腻娇嗔,她说:“这不就得了,又没人逼你,你干什么苦着一张脸呢?”

    “那你是为什么做这行?”江偌不答反问。

    她柔柔的叹息一声,“来钱快呗,受不了一日三餐都要计算着过的日子了,上班那么辛苦,一个月才小几千块,在这个城市怎么过得下去?家里有父母,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全都要靠我每月打钱回去,一天三顿里,两顿都是青菜豆腐。”

    什么身世不好,还不是因为受不得那份苦,这世间比她苦的人多得是。匆匆交集,江偌没立场说太多,更何况,现在的自己,与她又有多大差别?

    沉默片刻后江偌只说:“嗯,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做这个?”

    “对呀,”女人佯装自怜,又说:“你这样漂亮,去求求妈咪,让她把你派去档次高些的房间,一晚下来也有不少钱,才算不浪费这幅皮囊。”

    她说的妈咪,就是襄姐。

    江偌问:“你们一般一晚能有多少?”

    “得看长相和包房的档次咯。不过像你这样姿色的,那些企业家最喜欢,运气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被包了。”

    话音刚落,襄姐从外推开门进来,看见打扮好的江偌,不觉皱了皱眉,对造型师说:“别给她穿黑色裙子,她生的这样白,挑件衬肤色的,妆也不要太浓,遮五官,还显得俗气。”

    造型师给她选了件水绿色的吊带裙,江偌拿着去换,造型师跟襄姐搭腔:“这个你怎么还亲自把关,什么来头?”

    “明钰介绍来的,现在急着要钱呢。”

    “要多少?”

    襄姐伸出手指比了个数,造型师呲的一声笑了,“五十万?我看要么直接卖,要么找到金主包她,还得被出手阔绰的包才行!陪酒陪到天荒地老还差不多,这姑娘这么单纯?”

    “你晓、得、个、屁!”襄姐斜他一眼,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就是承明钰的情,帮她一把,要真让她卖,我可没那个胆子,她就是个烫手山芋。”

    造型师难掩兴奋,“怎么说,什么来头?”

    襄姐瞪他一眼:“你少管!”

    江偌换了衣服走出来,襄姐立刻愁眉转笑,“好看,”忽然又疑惑地看向她的耳朵,“没耳洞?”

    江偌摇头,“没有。”

    襄姐眼睛一动,造型师察言观色,立刻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扒出一对耳挂给江偌扣上。

    随后襄姐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江小姐,咱们可事先把话说明白了,要是出了事儿,责任你全揽,我得罪不起姓江的,更得罪不起姓陆的!可怜的人我见得多了,若非明钰一再拜托,我绝不会冒这趟险!”

    江偌轻声一笑,“襄姐放心,我保证,无论是姓江的还是姓陆的,麻烦都找不到你头上,好么?”

第6章:那女的真像你老婆

    有个女人突然推门进来,捂着脸泫然欲泣地说:“妈咪,有人闹事,说他以前是你的常客,硬要你出面。”

    襄姐脸色不大好,“谁?”

    等襄姐侧过了身,江偌才看清楚,年轻娇妍的女人,脸上赫然五个红艳艳的巴掌印,她委屈的跺脚,“就是X市来的那位,什么帮的大哥,姓陈。”

    襄姐翻了个白眼:“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老娘记都不记得了!”

    话是这么说,转眼还是扬起媚笑,踩着高跟鞋摇着纤腰出去面客了。

    临走前她嘱咐江偌,“你稍微等等,一会儿我让人来带你去包厢。”

    江偌回到座位上,旁边缄默许久的女人又探过头来,笑眯眯问:“原来你认识妈咪,谁介绍你来的?”

    这次江偌全然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那种赶鸭子上架的紧迫感爬上心头,脑子里嗡嗡作响,觉得这晚怎这样无休无止,比过尽半生还漫长。

    “你别紧张,我第一次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旁边那女人搭上她的肩,聊表安慰,“你试着转换下思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风尘女也要见男客,凡事都有头一回,习惯就好了。”

    不多时,门被推开,一名服务生穿着的男人向房间里喊了句:“江偌?”

    江偌抬起头,妆容靓丽,一定程度上又配合着夜场的低靡氛围,一双澈目流盼间,很是让人有蹂躏的欲望。

    那男人招手:“襄姐让我带你去包间。”

    ……

    襄姐处理完那位大哥的事刚出来,有人找上了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立刻领着人往入口那边去。

    见了人,襄姐先是一脸刻意做作的惊讶,随后迎上去,声音腻得齁:“陆先生,怎么来晚了呀,贺总他们开局可是有一会儿了。”

    陆淮深看她一眼,径直往VIP电梯的方向走去,“贺宗鸣在几楼?”

    襄姐拦住他的去路,抱歉的说:“哎哟,太不巧了,VIP电梯出故障了,正在维修,委屈一下您,先乘公共电梯?”

    陆淮深复又盯她两眼,那目光过沉过厉,襄姐有点顶不住,心里直打鼓。

    陆淮深上了电梯,襄姐一路作陪,穿过格局复杂声色旖旎的走廊。

    贺宗鸣先前接到陆淮深要过来的通知,这会儿正出来接人,远远见到,招呼了一声,等人走近了,问:“你不是说不来么?”

    二人一同往包厢走,襄姐不再打扰,识趣地离开了。

    陆淮深,“想来就来了。”

    贺宗鸣捋了把头发,发愁说:“那正好,那孙子跟我玩迂回战术,你来帮我撬撬他的嘴,城南的项目再没进展,老子的钱就要打水漂了。”

    陆淮深正想说什么,经过的一间包厢,门没关严实,里头传来一阵歌声,夹杂着男女调情的声音。

    他顿住脚步。

    贺宗鸣问他怎么了,陆淮深没理,直接走过去,将那半掩的门推开了些——

    偌大的包厢里,蓝紫调的效果灯光充斥着角角落落,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两个美女作陪,有对男女正在唱歌。

    那歌充满了年代风,一把女声细腻清新,“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会离开你,脸上不会有泪滴……”

    贺宗鸣不知所以,隔着些距离朝里面看了眼,随口说了句:“那女的真像你老婆。”

    男声部分结束,女人又唱:“分手时候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

    贺宗鸣凝神听了下,觉得有点诡异,“怎么连声音也挺像的,你觉不觉得?”

    “嗯,觉得。”陆淮深沉默两秒后,转身离开。

    贺宗鸣跟上,但不知道陆淮深是说的‘嗯’,还是‘哼’,走廊上的光线晦暗不明,一如他的表情。

第7章:先解释一下,我的陆太太

    服务生送来新点的酒水后出去,关上了门,江偌和那位陈姓老总也唱完了一首。

    陈总笑着递给她一支香槟杯,“来,渴了吧,喝一点?”

    江偌心有顾虑,香槟易醉,给女人灌酒又是大部分流连于声色场所的男人的常态。

    但是见对方态度礼貌,从头到尾也没有冒犯的举动,便笑了笑,接过香槟,只表示性地小抿了一口,“谢谢。”

    陈总扶了扶眼镜,“你看起来酒量不高。”

    江偌顺杆下,“是的,我不常喝酒。”

    “少喝酒是好的,女孩子小酌即可。”陈总和煦地说着,目光却是大大咧咧地在她脸上流连了一番。

    江偌朝他大大方方一笑,被包厢里光线模糊了的精致五官,欠缺清纯,却又性感不足,她还学不来风尘女子那股媚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刚入行的。

    她笑得太过客气,倒让陈总眼底刚酝酿起来的暧昧显得分外尴尬,只得堪堪别开脸去。

    江偌稍微收了收笑容,垂着眼喝酒。

    事业有成的中年企业家,看起来斯文儒雅、举止有度,可保养再好依然避免不了头顶的秃斑,香水附着在表面也掩盖不住内里逐渐腐朽油腻的体味,不持久的自控力甚至再也阻挡不住那色眯眯的眼神自内而外流露。

    包厢里烟酒味逐渐浓郁,江偌看了眼脸泛油光的男人们,和为了小费用力讨好男人的女人们,心里的不适像气球一样膨胀。

    陈总忍不住要劝酒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襄姐拿着江偌的手机进来,先给陈总赔了不是,“陈总,实在不好意思,阿若不能陪你了,她家里刚打来电话,她弟弟出了急事,必须要走一趟。”

    阿若是她在这儿临时用的化名,襄姐话音一落,江偌配合着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襄姐一把拉起江偌,“阿若,你赶紧给家里回电话吧,回去看一看。陈总,我另外叫几位会伺候的供你挑选,这瓶香槟算我的。”

    襄姐面子卖了,好话也说了,陈总见状留也不好留,他又是斯文人,只能看着江偌被襄姐拉走,他伸了伸手,只碰到江偌的裙摆。

    丝滑的布料拂过他手背,带起一缕桃子酒的馨香,那味道像极了他女儿常用的香水,思及妻女,他心里生出一丝懊恼,暗骂自己真不是人!

    ……

    出了门,襄姐带着她弯弯绕绕到了一间包厢门前。

    开门之前,襄姐搭着门把手,表情凝肃,说:“江小姐,我就只能做到这儿了。”

    江偌笑笑:“放心,襄姐卖的人情,我不会忘。”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襄姐顿时笑开了花,她也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妆容艳丽,身段婀娜,笑起来自带狐媚气。

    她眯着眸看江偌,言语间隐约透着惋惜,“说实话,就凭你这张脸,只要你跟我混,我保准能扶你做御楼的招牌。可有的人……”她朝门内努努嘴,接着道:“我还真是不敢招惹。”

    说完,她亲自将门打开,让江偌进去,并朝里面说了句:“陆先生,阿若来了。”

    砰——

    江偌身后的门被关上。

    这间包厢跟刚才那间完全是两个风格,就好比是俗物和清莲的对比。

    这包厢的装潢古香古色,光线澄亮如昼,中式沙发配雕花案几,青花瓷瓶搭墙上的书法字画。江偌好笑,在声色场所还附庸风雅,简直比女表子立牌坊更滑稽。

    江偌一眼扫过整个格局,自然注意到了站在一副水墨画前研究的男人,身形颀长,一手搭着腰,一手拿了杯酒,黑西裤白衬衫,跟包厢风格相得益彰。

    他背对着她,没出声,江偌也没动。

    过了半晌,男人依旧看着面前的画,开口时声线低沉清凉:“先解释一下,我的陆太太变san陪这件事。”

第8章:等我开口请你过来?

    ‘我的陆太太’几个看起来亲昵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淡漠疏离,江偌知道陆淮深是故意那么说的,尽管还带着那么点儿讽刺的意味,但她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甚至莫名想笑。

    她手里只拿着个手机,手边无物依附,空着手总感觉不自在,便随手拨了拨旁边瓷瓶里的鲜花。

    “你的陆太太缺钱呀,老公太缺心眼儿,不给钱用,只能流落风尘。”她音色本就轻细,故意软着调子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娇嗔。

    不知是那句话使陆淮深心情愉悦了,他哼笑了一声,转身便看见江偌半垂着眼睑,指尖翻动着花朵,伸手就扯了片花瓣下来,看了两眼,好像不大喜欢了,又将花瓣塞回花心里。

    陆淮深将余酒一口喝尽,杯子放在一边,问:“玩够了?”

    江偌听他不经意间带着威势的语气,像极了教导主任训话之前的开场白。

    江偌抬眼看了看他,乖巧的收回手,但是没有靠近。

    陆淮深走到沙发坐下,微微皱眉看向她,“你是比较喜欢站在门口跟我讲话,还是等我开口请你过来?”

    江偌抬脚就走到他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陆淮深将她从头到尾打量后,看她更不顺眼,从发型妆容到衣裙鞋子,都是他讨厌的风格,尤其是那裙子,简直绿得扎眼。

    “今晚赚了多少?”

    “陆先生中途来找,所以连基本的小费都还没拿到呢。”

    江偌觉得,她这辈子活到现在全凭一个忍字,所以陆淮深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太刺耳,大多放低自尊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陆淮深交叠着长腿,姿态悠闲,“是么,一晚能有多少小费?”

    江偌靠着沙发,冲他笑笑:“包厢里没什么大人物,跟你还有贺宗鸣阔绰的出手没法比较,也就两三千来块吧。”

    陆淮深倾身重新往杯子里添了些酒,“算你一晚三千,没个三两百天攒得够八十万?我不认为江启应那把老骨头和你那个小姨等得起。你要是真心实意想在这儿赚钱,不如直接卖,第.一次还能卖个好价钱。”

    江偌不做声,垂眸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手拨开波浪卷发去捏了捏自己被耳挂弄得微微发疼的耳骨。

    陆淮深笑意沉冷,盯着她逼问:“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江偌依旧抿着唇不接话。

    陆淮深往沙发里的一靠,视线瞥过她的衣裙,捻出一根烟点上,声音里没什么情绪,“老实巴交的小村姑留了几年学回来,竟学会了耍小聪明。”

    江偌因那称呼拧了下眉,‘小村姑’这个外号,是她十六岁那年刚到江家的时候,江舟蔓的哥哥江觐随口给她起的外号。

    十六岁之前,她一直由小姨夫妻二人抚养,短短几年间,生活就经历过大起大落。

    那时候小姨夫因为生意失败染上高利贷,正值家里最落魄的时候,没那个条件再去讲究穿衣打扮。

    她就那样突然地闯入完全无法企及的上流家庭,尤其跟光鲜漂亮的江舟蔓站在一起,她显得拘谨而沉闷。

    江觐看着她,张口就带着嘲讽的笑说:“这小村姑的确长得有那么点儿江家人的影子。”

第9章:跟我结婚,你就错了

    陆淮深看出了她的小把戏,江偌一点都不意外。

    首先,陆淮深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论城府论阅历,她无法企及;再者,陆淮深是个商人,还是跟天斗地斗跟陆家一大家子斗的商人,早在她这个年纪时就深谙心机与谋略。

    她那点花花肠子,甚至算不上他无聊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品。

    陆淮深有多精明就有多狠,从她得知江启应出事那天起,她就再明白不过了,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已经有所察觉。

    江启应将陆淮深想得太过善良,她将陆淮深想得太正道。

    可陆家统共就没两个善良正道的人,遑论是年纪轻轻就掌权的陆淮深。

    江偌将他的明嘲暗讽全都收下,反正陆淮深是软硬都不吃,她再百依百顺,他看腻了玩够了,还不是三两句将她打发了,索性也不再刻意迎合他。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半张脸笑眯眯的说:“江家大小姐有为她撑腰的父兄,还有个对她死心塌地的男人,我这个小村姑自然比不上了,唯一的靠山都倒了,只能耍耍小聪明谋些好处。”

    陆淮深瞥了眼她嘴角的弧度,眼神沉冷而锐利,“的确,你跟她比不了。”

    “我也不想跟她比,”江偌一直在调整耳挂,那东西弄得她耳朵好不舒服,因此跟陆淮深说话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不过是需要些钱,但陆先生对我堂姐显然是不太重视。原本要分我一半家产才能离得了的婚,两百万就能打发掉我,还偏偏不愿意,这婚要是不离……”

    江偌抬眼,黑眸里漾着灿烂的笑,“你的江舟蔓,可永远是个三啊。”

    江偌这个笑,看在陆淮深眼里,等同于小人得志,其厌恶程度可想而知。

    陆淮深凝神看她两秒,突然勾勾手指,江偌迟疑了一下,还是稍微倾身靠近他一些。

    陆淮深伸手就擒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不容她挣脱,他低沉的笑意中带着狠劲,“别说什么两百万、八十万,我要的是你净身出户。”

    “知道什么叫净身出户么?”他扣着她的脸靠近自己,在她耳畔补充,“就是我们离婚,你一毛钱你都拿不到。”

    江偌怔了下,一股气愣是没忍住从胸腔蹿了出来,她忍着下颌传来的疼痛,咬牙切齿道:“陆淮深,你是铁公鸡吗?”

    陆淮深看着她气急的样子,心情大好,“我是商人,利益至上,婚姻也是一场交易,我以为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已经很明白。”

    说完,他忽然撩开她的头发,看向她充血的耳朵,伸手就将那副耳挂扒了下来往旁边一扔,刚好‘咕咚’一声掉进了垃圾桶里。

    江偌没管,只道:“是你婚内出轨在先,你才是过错方!”

    陆淮深:“是你错了。”

    江偌的愤恨几乎溢出眼眶,“我没错!”

    “跟我结婚,你就错了。”

    江偌还没从他那句发人深省的话中回过神来,就听他继续道:“至于婚内出轨一说……婚后我可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你亲自加进婚前协议的条款我可是如约遵守,陆太太还有没有印象?”

第10章: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想要钱就得靠本事

    【乙方江偌在毕业前,除非乙方愿意,甲方陆淮深不得以各种方式与其发生性.关系。】

    江偌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她基于知道陆淮深不爱她的条件下提出的。

    也许是早就料定这场婚姻必定无法善终,也明白他对她的反感,所以并不打算强求他,也彻底掐灭自己犯贱的可能性。

    只不过,江启应美其名曰为她着想,还在后面添了一句:婚后甲方不得与其他同.性或异性发生性.关系。

    这下就连江偌都觉得陆淮深有些可怜了,跟陆淮深结婚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她当时心里紧张慌乱,结果江启应直接堵死陆淮深的选择。

    意思很明显,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要么憋着,要么用手。

    被逼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连下半.身的行动也要受到限制,也难为他陆淮深能忍到今天。

    江偌眼底的怒意逐渐隐去,最后只剩一抹不大真心的笑,淡声道:“的确,跟你结婚是我错了,我认错。不该明知你心有所属,还要嫁给你,不该明知你别有所图,依然不改变心意还要嫁给你。”

    她半合下眼睫,很有认错的诚恳态度,轻轻补充说:“我的确,错得彻底。”

    对于她明着是道歉,实际上拐着弯讽刺他的虚与委蛇,陆淮深很是不屑,应都没应一声。

    他抽了两口烟后,淡淡说:“你要是下一句还想讲废话,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江偌知道跟陆淮深讲对错道理根本就是她太愚蠢。

    她从容地笑笑:“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需要钱,让我净身出户不可能。我既然已经穷途末路,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试想一下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淮深娶了江偌,不仅算计自己老婆的亲爷爷,还出轨老婆的姐姐,逼得自己的老婆下海维生……”

    江偌抬起眼角看向陆淮深,她的脸有棱角却不清瘦突兀,五官精致分明,可塑性极强,艳可风情万种,冷可清艳绝尘,然而她本人却太过温婉性淡。

    像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不会让人感到烫手,也没有冷到难以入喉。但是喜好热情似火的会嫌她无趣,热衷冷美人的会觉得她过于平庸。

    可她刻意起来,却似乎又很像那么回事。

    就像此刻,眼尾若隐若现的风情有几分慵懒几分艳丽,语气徐徐,却带着锋芒,“陆家家大业大,能者也多,你虽然身居高位,却也不得不忌惮着各位兄弟伯父,你说,你的丑闻一旦远扬,他们是会帮你善后呢,还是趁此机会打压你?”

    陆淮深微眯着眼看着她,灯光再明也照不清他眼底颜色,他抿着唇似笑非笑,勾起薄唇轻蔑不耐地哼了一声。

    江偌想,或许是走投无路的人脸皮太厚,容易看起来面目可憎。

    “我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在乎的,倒是陆先生,商场精英,年轻有为,有名有利,何必跟我这种人闹到撕破脸而自毁前程?”

    陆淮深隔着烟雾瞧她,嗤笑一声,表情凌厉冷峻,“估过自己斤两没有?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甘蔗没有两头甜,你今天是想威胁我,又想从我这儿拿到钱后全身而退,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固然值得夸奖,可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再说,装模作样地陪老男人唱首歌还威胁不到我,你要是真有那个决心,想来钱还不是一晚上的事。”

    陆淮深冷眼看着她的无可奈何,“这辈子敢威胁我的人除了江启应就是你,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想要钱就得靠本事,懂不懂?”

    江偌死死盯着他,攥紧了手指。

    陆淮深扫了眼前面的话筒,“既然你喜欢陪唱,那就唱,十万一首,想要多少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