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21分节

第202章:最明智的方法,是让陆淮深去解决

    也就是说,江氏迟早会有一场腥风血雨,DS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万不能再蹚其他浑水。

    钟慎主要是考虑着,江渭铭坐上江氏一把手的位置,靠的本就不是正经手段。要是坐稳了倒还好,可现如今那父子俩站在高处,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相比而言,博陆比江氏更稳定,陆淮深比江渭铭父子靠谱。

    沈程锦坐在钟慎对面,撑着额想了想说:“杜盛仪那事要怎么解决?江偌如果辞职的话,杜盛仪那边要是追究起责任来,其实推到江偌身上是最好的办法。”

    钟慎摇头:“不能追究江偌。”

    沈程锦微微拧眉:“杜盛仪是个阴晴不定的主,明显就是冲着江偌来的。怕她目的不成,找公司的麻烦。”

    “要是真让江偌一人揽责,陆淮深会追究谁呢?自然是让江偌名利受损的我们。”钟慎用指节无节奏地叩着桌面,沉思着道:“所以这件事,最明智的方法,是让陆淮深去解决。他到时候维护谁,让谁吃了亏,反正都跟我们没关系。”

    这天上午,博陆在进行季度总结大会,公司里中高层全员出席。

    会议室里,三层阶梯式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陆淮深坐在正中间,面对PPT墙,听各部门进行PPT汇报。

    每次做季度总结,各部门派上去做汇报的人都有那么一点不情愿,因为站在台上眼睛往下随便一瞄,都能看见老总,真跟活阎王无异。

    而陆淮深虽然看似姿势随意,只要稍有停顿,或是出现错误,他便不露声色抬眼随便一瞥,带着一股凌厉劲儿,让人后脑勺冒汗。

    以前就有一个老员工首次上去做报告时,因PPT上出现了一个小错误,回答问题让陆淮深不大满意,被他冷着脸斥了几句,平时一个自信的男青年,吓得连结束语都结结巴巴。

    而今天,陆淮深从落座开始,表情就不大和善,整个会议他仿佛在玩“老子来找茬”,细枝末节的错误都没逃过他的眼,提问切入点更是刁钻,数个有经验的发言人,屡次被他问得接不上话。

    见人吃瘪,他反而又挺善解人意地让人继续往下说,问题提出来,没解决的,部门主管肯定会跟进解决,他只需到时候检验结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陆淮深今天屡次对人发难,必定受了刺激。

    那刺激若不是来自他身旁坐着的陆二公子陆甚憬,那就一定……

    其实大多数人也无法猜测缘由。

    能说得出个一二的,大概也就只有裴绍了。

    陆甚憬的确是让陆淮深脾气不定的原因之一。陆甚憬被陆终南安排进公司重新“熟悉环境”,虽没有确切地让他任职某个职位,但方方面面他都有权去了解,比如董事、股东以及公司各大小会议他都可以参与,公司项目他也可以给意见。

    抛开一切来讲,他仍是公司股东兼董事。

    那另外的原因,裴绍根据自己在这岗位上待了多年的经验揣测,那一定是昨晚死皮赖脸一阵,最终还是被江偌一个毫不留情的逐客令赶出了华领府,致使这位天之骄子的自信心遭遇了滑铁卢。

    自己的房子,待不得。

    自己的老婆,碰不得。

    谁会不憋屈呢?

    会议结束,有一董事前来跟陆甚憬搭话,此人向来跟常宛一个阵营,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此时来陆甚憬眼前混个眼熟,也是理所应当。

    随后也笑呵呵地招呼了陆淮深一声陆总,并对其似假似真地恭维了几句。

    常宛有儿子在身旁,意气风发得很,一点也不见以前被陆淮深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郁结模样。

    陆淮深对这有儿万事足的女人近来间接性抽风的行为见怪不怪,起身往会议室外走,遇见一些眼熟的高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常宛母子也一道跟在身后。

    等陆淮深身旁清净了,裴绍附耳道:“陆总,刚才太太来过电话了。”

    陆淮深会议上指点江山时锋利眼神还未褪去,此刻松动了几分,顿了下问:“什么时候?”

    “结束前不久。”

    陆淮深当时正问话台上发言那人,那人最后答得磕磕巴巴,陆淮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实在听不下去,给人台阶下了。

    陆淮深让裴绍把手机递给他。

    跟常宛走在一起那董事问起陆终南近况,常宛简单说了两句,“老爷子还好,就是子孙多,爱操心,最近被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

    那董事瞟了眼前面的陆淮深,在人面前,也不好得罪得太明显,所以想囫囵过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免的,难免的,哈哈……”

    常宛没答,却向前方的陆淮深的喊话:“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你也该回去瞧瞧了,虽然他嘴上强硬,其实心底还是惦记你的,毕竟是被你那事闹腾的……”

    那事是什么事还没说出来,她本想由此提起江偌,结果就被陆淮深打断。

    “我的事如何,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陆淮深停下脚步,慢悠悠转身过来,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说看向她:“花时间好好反省下自己,老头那晚都扬言后悔当初没将你也一起送国外去了,这是提醒你别再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这样那样。挑拨离间坏人食欲,换做我是他,我也受不了。”

    常宛笑容一僵。

    陆淮深笑容渐冷,边转身边瞥她一眼说:“你最近就别在他面前去晃悠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容易,只想正儿八经好好地吃顿饭。你老大不小了,也善解人意点。”

    陆淮深面不改色训完人就走。

    常宛心道,那张嘴比谁都厉害,乾坤未定,看谁才笑得到最后。

    陆淮深给江偌回电话的时候,江偌正在开车,给他挂断了。

    她怕有些事情谈不拢她会动气,最近情绪起伏总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怀孕导致的内分泌方面的问题。

    陆淮深此刻正心烦,电话被挂断,一股火腾地就起来了。

    江偌真是越发嚣张,一通电话没接就甩脸色给他看。

    他面沉如水盯着手机数秒,又打了过去。

    江偌刚好在等红绿灯,接了电话不等他开口便道:“我在开车,我回去之后再打给你。”

    陆淮深怔了怔,神色一松,下意识就顺着答:“好。”

第203章:他如果轻易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他就不再是陆淮深

    江偌挂掉电话,看向侧方依次等待红绿灯的车辆。

    她还是走了神。

    连日来的无形心理压力,让她有些挨不住。

    临近正午,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太阳毒辣,光线照在车身上折射出的铮铮冷芒,无端有种荒凉感。

    她微微眯着眼,眼神渐渐放空,红灯变绿灯也不知,直到后方车辆按喇叭催促,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见有些车等不及,已经从两侧变道绕开她。

    她松开刹车,加了脚油,通过十字路口。

    回到华领府,江偌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从公司搬回来的箱子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平常也不太用得上,她也懒得搬,便只拎了随身的包上楼。

    到家后,江偌没忙着先去换衣服,刚在玄关处换了鞋便从包里找出手机,准备给陆淮深回电话。

    点开通话记录准备回拨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又止住,咬着下唇,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思考一会儿后,准备好了措辞才拨通号码。

    这次响了一声便被接起,速度快得令江偌有些诧异。

    “喂。”

    陆淮深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江偌这才抬脚往前走,说:“我有事情跟说,现在方便么?”

    刚才她打过去,裴绍挂断了,给她回复消息说陆淮深在开会。他日程紧凑忙碌,江偌怕他在做正事。

    陆淮深:“你说。”

    江偌往房间走,略想了下说:“今天Gisele找我去公司,想要处理之前那件事,杜小姐那边要我道歉,我不知道是杜小姐还是她经纪公司的要求。”

    陆淮深那边没吭声。

    江偌知道他在听,等不到他的回应,她索性继续道:“我听Gisele话里意思,我如果不道歉,杜小姐可能会找DS的麻烦。我没招惹她,是她一开始就故意来找我麻烦,至于原因,我想应该是你,”江偌顿了顿,语气一直没太大的情绪起伏,显得淡漠,“所以……这个歉我不会道。”

    杜盛仪挑衅到她面前,用意不明,将她当猴耍,江偌也是常人,不是什么舍小我成全大我的圣母,就算是为了公司,她也不会放弃个人尊严底线去道这个歉。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事情皆因陆淮深而起,是他和杜盛仪的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应由他自己去解决杜盛仪那麻烦。

    陆淮深沉默良久,沉默到江偌连他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气氛一度令人窒闷。

    片刻,陆淮深说:“我知道了。”

    江偌点点头,又想到他不在面前,看不到,随后才道一声:“好的,那我挂了。”

    “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他的声音极淡沉。

    江偌拐进主卧里的开放式衣帽间,将包放在一边,淡然回:“没有了。”

    江偌答完没立刻掐线。

    一呼一吸的短暂静默后,陆淮深挂了机。

    江偌将手机从耳畔拿下来,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将套装脱下,从衣柜里找了件宽松的上下装睡衣换上。

    现在差不多正是午饭时间,昨天刚去超市采购,冰箱里塞满了东西,她翻翻找找,拿了虾和蔬菜出来,准备做两个清淡简单的菜。

    江偌在国外上学的时候,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这几个月来,一日三餐都是同别人一起吃,不是小姨弟弟就是王昭,更多时候是陆淮深。即便已历经几天的适应期,此时面对餐桌对面的空荡,竟还是有些难以习惯。

    江偌胃口还是不大好,最后是硬逼着自己将那一小碗饭全部吃完。

    吃过饭休息了一下,江偌拿出电脑写电子辞呈发给Gisele,写之前,江偌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邮箱,有几封来自收到了她简历的公司的回信,她之前已经收到面试邀请短信,江偌匆匆扫了一眼,关闭了邮件。

    她深思熟虑后采纳了王昭的建议,暂时不忙着找工作。肚子里那位情况还没稳定,而且她这个年纪,之前在DS拿着丰厚薪水,职位也不错,现在别的公司在她看来,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好,比起几月前刚找工作那段时间,被惯得更加挑剔。

    吃过大鱼大肉,便无法再接受只能提供温饱的馒头白菜。

    好听点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其实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偌现在暂时没有经济上的后顾之忧,所以能泰然地做打算,如果自身经济吃紧,又跟陆淮深出了感情问题,她可能会更加认真地考虑要放弃这个孩子。

    江偌靠着沙发,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这才揉揉眼睛写辞呈。写完她便合上了电脑,回卧室卸妆午睡。

    躺在床上时,江偌心里又开始莫名觉得慌张,那种无所事事的空虚正在将她慢慢吞噬,她其实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种浑噩度日的状态不断地加重她的心理紧迫感。

    江偌孕初期实在很好睡,并且睡再多也感觉睡不够,这一觉自然睡醒又是天擦黑时。

    她在睡觉时将手机调至震动模式,中途Gisele给她打了电话来,她睡得太沉根本没听到。

    江偌缓了缓,等清醒一些过后,给Gisele回了电话过去。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Gisele离开公司,还被堵在回家的路上,将夜未夜时,城市光线似明非明,有种朦胧旖旎的美感,她放下车窗接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江偌,请问你这是自暴自弃吗?给我发了辞呈连电话都不接了。”还想说的是,她还没同意辞职!

    江偌解释:“不好意思,我身体不舒服,在午睡,没听见电话。”

    Gisele沉了口气,心道什么身体不舒服,今天来还壮得跟头牛似的,气色红润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辞呈我当做没看到,好吗?”Gisele连打商量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强势,如她一贯作风。

    江偌没犹豫道:“我不愿意做违背心理底线的事情,但我也不想给公司添麻烦。”

    她稍作沉默,又说:“G,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拂。无论你是否是利用我,总归还是教了我不少东西。你真的不必再因为陆淮深而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的商业决策如果能轻易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他就不再是陆淮深。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Gisele听完冷笑:“所以你认为我不同意你辞职,只是出此原因而已?那看来你也并不是真心感激嘛,那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真是极其虚伪。”

    这话说得有些狠,江偌一时讲不出话。

    Gisele不等她再说什么,冷哼着挂断了。

    江偌还坐在床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将手机仍在被子上,曲起腿揉了揉头发,因为Gisele那几句话,心里不怎么舒服。

    江偌一直以为Gisele从来没真诚对过自己,其实如果Gisele单纯只是讨厌她,但又觉得她有利用价值,完全可以不给她有任何价值的工作机会,把她当做摆设更来得简单。

    许秋梅工作的事情刚敲定,已经找到房子准备搬走,江偌穿衣起床,准备去锦上南苑看看。

    到家里,许秋梅不在,乔惠说她一早就去租房处附近的家具超市为新家后置东西了。

    所以说,不是没钱,只是能贪便宜的时候,就不想花自己的钱。

    江偌来时思考着如何跟乔惠说自己工作的事情,吃饭时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说她想要换一份工作。

    乔惠没多问什么,只说自己决定就行,吃了两筷饭后又问:“那新工作找到了吗?”

    江偌说:“在投简历,暂时没有满意的。没找到就再等等,不急。”

    今时不同往日,过日子的方式也不同。若是几个月前,乔惠肯定心里会担心。但现在江偌拿回了股份,又有陆淮深,自然不用急的。

    江偌在许秋梅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开车往回开的路上,江偌接到了贺宗鸣的电话。

    “喂?”江偌开了免提,心里隐隐猜到贺宗鸣突然给她打电话是和谁有关。

    贺宗鸣一开始还跟她客套:“吃饭了吗?”

    “吃过了。”江偌说。

    夏日尾声,江偌没开空调,而是放下一般车窗,任舒爽夜风习习灌进车内,同时被带进来的,还有车声。

    贺宗鸣问:“你在外面?”

    “对,我刚从我小姨那里离开。”江偌说完,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方不方便跟我见个面?”贺宗鸣似乎欲言又止,江偌没给反应,他才又补充:“想跟你说说陆淮深的事。”

    江偌犹豫了一下:“在电话里说可以吗?”

    贺宗鸣掐准江偌对他想说的“事”有好奇,便再接再厉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嗨,这不是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么?”

    江偌又是许久没开口。

    贺宗鸣说:“我知道你俩最近出了点问题,他以前的事,我不完全了解,但也算一知半解,我大致知道你们闹矛盾是因为什么,他这人心思重,以前有些不愉快的事也不爱提,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

    江偌觉得贺宗鸣对陆淮深的事不是一般的上心,她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暗恋陆淮深?”

    “我靠?”

    贺宗鸣猝不及防,爆出一句质问语气的脏话。

    他语重心长保证:“妹妹,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会喜欢听话乖顺的小白脸好吗?”

    江偌点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贺宗鸣笑笑,报上某会馆名称:“请你喝点东西,这里清净,私密性高,园林风格,不用担心鱼龙混杂。”

    江偌抿了抿唇:“好。”

    “到了报我名字,会有人带你进来。”

    半个多小时后,江偌到了苏州园林风格的会馆,到大厅报了贺宗鸣名字,工作人员派人开了辆会馆内的小型观光车载她去见贺宗鸣。

    会馆占地极广,小桥流水,甚至还有人工湖和人工岛,回廊流水自不会少,休闲娱乐和居住区离得远,居住区又划分不同类别,如非会员可开车入内,必须要游览车接送。

    最终江偌到了一栋小楼前,工作人员带她进了去。

    事实证明,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可再相信贺宗鸣那张臭嘴。

    贺宗鸣唬人功夫天下第二,应该没人再敢认第一。

    电话里听他那么真情实感,江偌竟然信了。

    而现在,推开门就看见贺宗鸣跟几个男人围在一桌前,嘻嘻哈哈地讲荤段子,几个男人听了笑的笑,骂的骂。

    只有陆淮深一人坐在一旁寡淡地勾了下唇,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江偌当时想转身就走的,还没来得及迈出脚,陆淮深抬起头,已经看了见了她。

    本来正想将手里的烟往嘴里送来着,见了她,手上动作停住。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同时,手指指腹搓了下烟头,然后不徐不疾地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往烟灰缸里按。

    贺宗鸣见陆淮深看向门口,想到什么,往后一看,才发现江偌。

    “哟,来了,进来坐。”贺宗鸣热情迎人,一点不觉得心虚,脸皮奇厚。

    江偌用余光不动声色斜了贺宗鸣一眼。

    见有女人进来,男人纷纷绅士地捻灭了烟。

    陆淮深起身,过来拉着她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这么多人,江偌不好让他没面子,甩脸走人这种事做不出来,便跟着他坐下。

    席间除了华清,都是认识许多年的朋友,也知道他们那些事。

    陆淮深将华清和另外两个江偌没见过的介绍给她,随后将手横在她腰和椅背之间,虚拢着她,向其他人介绍道:“江偌,我太太。”

    陆淮深刚走进她的时候,江偌就察觉他喝了不少,身上烟酒味都有,酒味尤其重,说话时语气竟依然清晰沉着。

    而且看他见到自己时,眼底转瞬而过的诧异,显然,陆淮深并不知道自己回来。

    骗她过来,很有可能是贺宗鸣一个人的主意。

    突然多了个女人,男人们收敛不少,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说荤话。

    陆淮深问江偌:“吃完饭了吗?”

    江偌挺直背坐着,闻言偏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嗯,吃了。”

    他不再继续抛话题让她说话,而是沉默着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跟人搭话的时候也少,寡言得很。

    江偌渐渐坐不住。

第204章:这么晚了,别走了

    一样坐不住的还有贺宗鸣。

    他余光时不时地扫向对面那两人一眼,发现这两人交流基本为零。

    贺宗鸣颇感恨铁不成钢。他一番苦心把江偌诱来,可不是为了让陆淮深跟她比赛谁能更长时间不说话。

    没见着人的时候喝闷酒抽闷烟,见了人又沉默复沉默。

    若不是见陆淮深状态不对,他也不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心中实感心虚。毕竟江偌第一次见杜盛仪,他也在场,那时就故意装作跟杜盛仪不认识。虽然这只属于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不约而同的默契。

    人总是胳膊肘往里拐的,他跟陆淮深十几二十年的交情,做事自然首先是站在陆淮深的角度考虑。

    以往是,现在也是。

    江偌坐下后,陆淮深让人添了一副餐具,江偌没动,她刚吃了晚餐不久,现在看见任何佳肴都没有食欲,只要了一杯鲜榨果汁,时不时地喝上一口。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任谁看来都是不骄不躁的模样,没将心底情绪表现在脸上,更没让使计引她来的贺宗鸣难堪。

    陆淮深靠着椅背,左手放松微曲着搭在桌上,手指一直虚挨着酒杯,随时都方便端起酒杯来一口。

    江偌伸手去拿果汁的时候,手肘不经意跟陆淮深的碰上,她触电般抖了一下。陆淮深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江偌故作无事人般避开他眼神,不着痕迹地拿着果汁喝低头了一口。

    陆重在一旁看见两人无意间的互动,心里直想笑。明明是夫妻,反而像处在有一点肢体接触都感到不自然的暧昧阶段似的。

    陆淮深不跟她说话,江偌也能理解。毕竟赶他出去的是她,今天那通电话的谈话内容也算不上愉快。

    江偌心里仿佛被什么搔挠着,使她感到坐立不安。

    这时候王昭发来微信,江偌刚想出去透透气,便跟陆淮深说:“我出去一下。”

    陆淮深“嗯”了一声,江偌看了他一眼,随后才拎着包起身出去。

    谁知刚站起来,陆淮深扯住了她的包,“放儿就行了。”

    江偌垂眸看了他垂眼的侧脸,心想还怕她跑了不成?她只是在外有随身带着包的习惯而已。

    她迟疑一下,将包放下了,只拿了手机出去。

    江偌出去后,陆淮深摸了只烟出来,陆重似笑非笑的,无声搭了下他的肩。

    贺宗鸣朝后望了眼江偌离开的方向,坐了会儿,假装有电话打进来,捏着手机出去了。

    江偌果汁喝得有点多,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低头回复王昭的;   没走多远,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贺宗鸣堵了去路。

    江偌走着走着见前方光线暗了不少,眼下出现一双穿着皮鞋的长腿。

    江偌抬起头,看了眼贺宗鸣,收起手机。

    贺宗鸣冲她扬起个笑。

    江偌也笑,不过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下。

    她对贺宗鸣的印象一直很复杂,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此人并非善茬,别看他平时吆五喝六不大正经的样子,能跟陆淮深建立起深厚友情的,又怎会是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

    只是江偌屡次着他的道,心中总是对他不待见的。

    “还生气呢?我这不是没招了么,别跟我这人计较。”贺宗鸣有点儿赔罪的意思,尽管不大诚恳。

    “贺先生……”

    “嗨,你这是干什么?”贺宗鸣被她这声客气的称呼吓到,不等她说完便打断。

    “……”江偌也就不客气了:“贺宗鸣我知道你什么目的,但你每次都不征求我的意见和感受,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贺宗鸣双手合十:“好的,对不起。这次我承诺过的决不食言,你随时找我,随时提问,我能说的都会说。”

    江偌反应极快:“什么是不能说的?谁知道我的每个问题得到的答案会不会都是‘这不能说’呢?”

    贺宗鸣被她的反应整得一愣。

    江偌眸光静静,沉默中透着犀利。

    贺宗鸣挑了挑眉,“你这是质疑我的人品。”

    “你在我这儿本就没什么人品可言。”

    贺宗鸣浮夸地捂了下心口:“那你可就真是伤我心了。”

    江偌无所谓地扯扯嘴角。

    贺宗鸣“啧”了一声,咬了下唇转头看了眼院中夜色,思忖了一下说:“这么说吧,我一开始就不大看好你和陆淮深。”

    “我知道,不止是你,他身边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看好。”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贺宗鸣没说,他对江启应有成见,所以一开始连带着也不是很待见江偌这人,这种成见即便逐渐减弱,但也一直延续至今。

    不过他只是局外人,他的看法没那么重要,也没必要站在道德中心对别人的感情指点江山。看着陆淮深对江偌情感的转变,他除了偶尔提醒几句,也做不了什么。

    贺宗鸣笑:“这段时间因为你们那事他阴晴不定的,他挺长时间没这么闷头喝酒了,所以才找你来。要是我说他在这儿,你肯定怎么都不会来的。感情里的矛盾么,不就是那么回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江偌笑说:“听起来你好像感情经历挺丰富的样子。”

    “那不敢当。其实吧……”他说着说着神情淡了些,但还是在笑,“我是不大看得惯陆淮深因为一个女人情绪波动这么大。你们原本就有无法逾越的隔阂,还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他跟你在一起,也跨越了极大的心理障碍,所以有什么事是没办法好好谈的呢?你说对吧?”

    语气和善,话里的意思却不怎么好听。

    江偌直直看着他:“听你的意思是在埋怨我跟他置气是不识大体?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贺宗鸣敷衍否认:“那倒不是,你可以理解为我劝和不劝分。”

    江偌不动声色:“华清是你表哥?”

    “是。”

    “让杜盛仪别跟DS合作,是你在陆淮深和华清之间牵线的?”

    贺宗鸣:“……”

    江偌冲他灿然一笑,慢条斯理道讥讽:“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也看不惯你贺宗鸣,觉得你这人不仅自大还自以为是,可我也没私下找你让你改改,免得影响到了陆淮深。知道我太爷爷为什么活到了九十六岁么?”

    贺宗鸣被她讽得一愣,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更懵了,“为什么?”

    江偌面不改色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因为他从来不管闲事。”

    说完,从贺宗鸣身边擦过。

    留得贺宗鸣在原地,气得半天没挪动脚。

    贺宗鸣在微信上找一个亲戚介绍的相亲女,面都没见过,倒是经常互相撩骚,朋友圈还互相屏蔽。

    他问:我兄弟的女人说我自大自以为是多管闲事,这是辱骂还是讽刺?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对方回:辱骂级别的讽刺,言外之意就是说你八婆。显然你得罪她了。

    贺宗鸣觉得有点委屈:可我是为了兄弟着想。

    女的回:人家的感情你唧唧歪歪的,不是八婆是什么?

    贺宗鸣没回了。

    女的立刻又问:出来喝几杯么?

    贺宗鸣:哪儿?

    女的:我这儿。

    贺宗鸣:没那兴致。

    女的:哦……没心情啊?因为一个男人没性致了?硬不起来了?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贺宗鸣:我去你大爷!

    这女人爱开荤段子,常常刮风不下雨,也就只敢打打嘴炮而已,约她出来就装死,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贺宗鸣关了手机,再不理她。

    回到位子上,江偌并没有什么异样,其实被贺宗鸣气得有些胸闷。

    贺宗鸣故意在外待了会儿才进来,心虚得没敢再看陆淮深,更不敢跟江偌对视。

    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难听,其实他觉得自己的语气还好,反而是江偌太上纲上线玻璃心,不采纳别人的看法。

    然而越是这样越无法说服自己。

    别人都看得出那两口子之间不对劲,有江偌在,也没办法畅聊,所以早早就散了。

    江偌和陆淮深坐在靠里面的位子,离开时顺理成章最后走。

    江偌本想让陆淮深走前面,陆淮深起了身却没动,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走他前面。

    江偌照做。

    两人全程都没什么言语交流。

    这些人的车全部都开到会馆里,停在吃饭的小院外面。

    前面的人互相道别散去,喝了酒的,都叫了司机来开车,见陆淮深身边有江偌在,也没考虑陆淮深怎么走的问题。

    院前有灯笼,四周有路灯,小院前光线亮堂,江偌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一辆载她过来的观光车,来时观光车都开了挺久,她不熟悉路线,走出去的话不知走到何年何月。

    而陆淮深跟她站在一起,一声不吭的也没动静。

    江偌没好气地偷偷使劲瞪他,这人比她更能憋。

    “你没叫裴绍或者司机过来?”

    “没有。”陆淮深立刻偏头看她,仿佛在一场比赛中赢得胜利,江偌似从他黝黑深眸里看到了一丝得意。

    因此江偌感觉从贺宗鸣那里受的气,越来越旺,烧成了火。

    江偌脸一黑:“打电话吧,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也不管离出口有多远,抬脚就走,路上总能遇见一辆车,要么也能遇见一个工作人员,让人派车来送她出去。

    只是她穿的猫跟鞋,还是尖头的,不太好走路就是了。

    这才刚走出两步,陆淮深手一伸将她给拽回去了。

    陆淮深没个轻重,因为料定能接住她,还能把人给扯进怀里。但是江偌没设防,踉跄了一下,担心自己摔倒,吓得不轻。

    江偌刚被他拉近身前站定,心有余悸,抬手就推了他一把,“使那么大劲干什么?”

    陆淮深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轻拧着眉心说:“对不起。”

    江偌以为自己听岔了,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

    陆淮深微微躬身,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动作温柔,用鼻尖去摩挲她的鼻尖,像是在用行动重复刚才的那三个字一般。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江偌看不清他,只知道他已经醉的不轻。

    江偌偏头要去躲,他抓着她不放,手上微微用力一紧,将她的脸挤得微微变形。

    江偌恼怒地抓着他的手腕,“松开!”

    陆淮深竟然笑了下,在她水润的唇上亲了下。

    江偌怔住,心跳如鼓。周遭无人经过,夜里的微风拂过,枝叶簌簌的声响将他二人围裹,江偌的几缕发丝缠在一起擦过脸庞,酥痒难耐。

    看见他盯着自己撩唇笑的样子,气恼骂道:“你这痴人!”

    她硬着心肠想:少来这套,我再也不会上钩。

    江偌偏开头,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伸手在他裤袋里摸索,摸到了车钥匙。

    她踩着坚毅的脚步朝车那边走去:“我送你回去。”

    她打算把陆淮深的车开去停车场,然后换她自己的车,这样她还能开自己的车回华领府的住处,不打算给他丝毫找上门的机会。

    走了几步她转身见陆淮深动作慢吞吞,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扯着他拉开车门将人塞进车里。

    这里面路其实不难找,一条主干线开出去,就是比较远。

    到了外面她停车的地方,偏头看了眼陆淮深,他已经撑着头闭眼睡过去。

    江偌推他一把,“起来,换我的车。”

    陆淮深缓缓睁开眼,眼更黑更深,也更亮,他看她一眼,仿佛在回忆她刚才说了什么,半天才说:“就开这车。”

    “那我送你回去后要将车开走。”

    “可以。”

    “让裴绍或者司机来取,总之你不要来。”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可以。”

    江偌心中微哼,倒是好商量。

    路上陆淮深时睡时醒,醒着时会侧过头一直盯着她看,江偌余光有所察觉,但是一直没理他。

    到了家门口,陆淮深睁开眼。

    江偌赶人:“到了,下去吧,我回去了。”

    陆淮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江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这才转过头,有了车顶的遮挡,院子里照明灯的光只有部分能照进车里,车厢里光线昏昧,衬得他眼神更加深不可测。

    江偌忽然质疑他到底有没有醉,从反映和眼底的亮色来看,的确是醉了,但沉着看人的样子又和平常无异。

    江偌心乱如麻,不想再跟他耗,冷酷道:“下车。”

    “我下车之后你去哪儿?”

    “回我住的地方。”江偌一直用冷漠的侧脸对着他,也看不清他神色。

    “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

    江偌握着方向盘没说话。

    不一会儿,一只大掌抚上她的手背,她一颤,他已经将她握紧,牢牢攥住,不容她挣脱。

    “这么晚了,别走了。”他嗓音带着酒后的醇厚,比寻常时候更加低沉。

    江偌抗不住那语气里流露出的挽留,闻言一顿,转头看向他。

第205章: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两人目光于昏黑中相遇。

    一个敛去温柔故作疏离,一个酒后柔情不复锋芒。

    车停在空旷院子里,植丛里的聒噪蝉鸣被风带进车里,更衬得周遭夜色寂静。

    男人身上的体温似乎总是高一些,他手心里燥热的温度灼灼渡进她手背,他掌心有薄薄的茧,触感微粝。江偌出神地想,这与抚过她后背时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他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就在前不久,她睡前剪指甲时帮他也修剪过。将他大掌放在腿上,抬起一根根修长手指,羡慕地说他手指真好看,骨节分明的,不像她的,虽然骨细,但总有些肉感,随后又自我安慰说,她这是抓钱手。

    回忆如潮水,退涨无规律却又不歇地层层递进,一下一下,总会更有力地拍打在心上。

    江偌恍然如梦般,区区几月,她和陆淮深之间,随便一眼都是回忆,在不经意间丝丝入扣,根种于心。

    “下车吧,我要走了。”江偌不去看他,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陆淮深一开始握得紧,她挣扎了一下,他的手才渐渐松开了。

    江偌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挡风玻璃外,光影下夜色朦胧,身旁想起开关车门的声音,接着陆淮深的身影缓缓融入眼前夜色里。

    他直直走向家门,细看脚步有些虚浮。

    江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知怎地,迟迟没发动车子。

    陆淮深一路没回头,江偌看着他进了家门,正要松开P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响。

    江偌怔住,立马朝家门口方向看去,半一片寂静,什么声响都没了。

    门廊下的灯还亮着,门也没关。

    没听见动静,江偌心底不安,立即推开车门下去。

    走到门口,见到里面场景,她脚步慢下来。

    玄关处一套高尔夫球杆倒在地上,原本放在鞋柜上的钥匙盘此刻躺在地上,陆淮深正俯身捡四散在地上的各种钥匙。

    看样子是他没注意被放在门口的高尔夫球杆绊到,手去撑鞋柜,又将钥匙盘扫到了地上。

    听到脚步声,陆淮深已经站起身回过头。

    江偌避开他的目光,走过去先将球杆扶起来,一整套球杆加上外壳并不轻,江偌刚拎起来,就被陆淮深接过,抬起来靠在一边。

    江偌说:“球杆怎么放在门口?”

    他说:“刚买的,放这儿忘了收拾。”

    江偌又去捡脚边的钥匙,“吴婶呢?”

    以前都是吴婶负责将东西归类放置。

    他看着她说:“这两天有事请假,没过来。”

    江偌看了眼客厅里,茶几上用过的东西随便放,杂志报纸摊开扔在一边,除了水杯还有凌乱摆置的烟和空酒瓶。

    可见他这两天过得还挺放纵的,抽烟喝酒一样没落下。

    以前都是吴婶每天在家盯着钟点工前来打扫,吴婶不在,家里没人,也没让钟点工来打扫。

    江偌将最后一串钥匙放在钥匙盘里,抬头要说话,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似乎已经盯了好一会儿,见她看来,依然没将目光收回。

    陆淮深眉眼生得很英气,剑眉星目,风流潇洒,而今经岁月着色,透着上位者的精明和凌厉。现下醉意柔和了他的眼神,于隐隐中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看着她时,让她越来越觉得那种情绪和深情挂钩。

    江偌被他看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她心下烦躁,她不知道是讨厌陆淮深一言不发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还是讨厌为这样眼神所动的自己。

    她倏地别开头,“我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还不等她迈开脚步转身,陆淮深探手将她压进了怀里。

    贴上他的那一刻,江偌呼吸也随之紧窒。

    陆淮深身量高大,微躬着身将她紧紧笼着,脸贴在她的脑侧,江偌脑子里嗡嗡地响,感觉太阳穴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动。

    她一声不吭去推他。

    她越是想推开他,他反而将他抱得越紧,如同铜墙铁壁,将她重重困住,没有一丝缝隙。

    江偌渐渐从一开始简单的推拒,变成抡起拳头使劲砸他,“放开!”

    他纹丝不动,江偌气馁又无力,张口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肉糙又硬,咬也无用,江偌气得语塞:“陆淮深,没人像你这样的!”

    “什么样的?”他抱紧她不撒手。

    江偌喘着气,挣扎中憋红了脸:“你不要脸,你就会逼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逼你。”陆淮深低声说着,“我没有逼你。”

    江偌心想他反正也喝醉了,便也把心里苦楚一股脑倒出来:“你让我一无所有,又逼我爱上你,是你骗了我,现在又逼我原谅你。是你太本事,是我总无能,你嘴上不说任何威逼的话,做的全是步步紧逼的事。陆淮深,我受够你了!”

    这话,他也曾对她说过了。

    人喝醉了,是梦是醒难分清,江偌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她说的话听进去,只发现他箍着自己的双臂紧了紧,又去亲她耳廓,亲她下颌,动作一下比一下轻柔。

    无声挽留最致命。

    江偌心底动容,又不想理智被感情战胜。

    “贺宗鸣为你抱不平,说你跟我在一起跨越了极大的心理障碍,我不该这么跟你置气。那我呢?”江偌没再推他,安静待在他怀里说,她停了停,静静反问:“我抛弃的原则底线就不值一提吗?每次爷爷提起你,我都不敢直视他。”因为我爱上了置他于此地的人。她在心里补充。“当初我在他面前信心满满,现在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说,我做的选择没有错。”

    江偌又顿了下,带着淡淡讽意笑道:“你有什么资格买醉装失意?一句话不说就想让我围着你鞍前马后吗?”

    江偌感觉他身体有些紧绷。

    江偌说完便不再吱声,等陆淮深放开自己。他却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往自己颈间贴去,哑声喃喃道:“不知道该拿你怎样。”

    这话几乎是贴着她耳畔说的,他的呼吸蹿进她耳蜗,潮暖酥痒。

    江偌僵硬回:“我也是。”

    “你随便拿我怎样。”

    江偌权当他是在说醉话,故意道:“我要你放开我。”

    陆淮深:“……”

    她冷嘲:“不是说随便拿你怎样?”

    他没了声响。

    江偌觉得这样子很傻,两个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难舍难分,其实只是陆淮深在发酒疯。

    江偌像个布偶一样被他揉在怀里,过了良久,他还是不撒手,一开始那点触动和温情过了,江偌就有些烦了。

    她不耐道:“上次我就说过,你再喝成这样我不会管你。”

    江偌没听见回应,抱住她的手也有松动的迹象。

    江偌一挣扎,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滑落,她肩头一重,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要全落在她身上。

    江偌:“……”

    陆淮深块头大,江偌的力气是不可能把没什么意识的他弄上楼的。

    江偌把他扶到沙发上躺下,气喘吁吁地直接坐在了身后的茶几上。

    她缓了一口气,见他一跳腿还吊在沙发外面,又弯下身将腿给他推上沙发。陆淮深动了动,光线太亮,他皱着眉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挡光。

    江偌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明早醒来,今天的话他能想起来多少。

    盯着他紧抿的唇,江偌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他长出胡茬的下颌,指腹摩挲,传来痒刺感,自言自语般低喃:“陆淮深……你总是让我在迈出一步后又想退缩。”

    江偌看着他,心情复杂,还是缓缓靠近他,蹲在沙发旁,抱着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态,拇指擦过他的唇瓣,像他往常抚摸她的唇那样,然后低下头,亲了下他的唇,停留两秒后离开。

    目光稍往上移,忽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手背搭在额头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目光深邃幽黑,辨不出他是清醒与否。

    江偌一怔,陆淮深突然扣着她的后脑勺往下轻轻一压,两唇再次相碰。

    陆淮深不像她刚才那样无欲无求,蜻蜓点水般般浅尝辄止,动作急切又不紊地撬开她唇齿,情谷欠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姿势别扭,江偌一手撑着他胸膛一手撑着沙发才能稳住身形,看上去整个人像是覆在他身上一般。

    江偌一开始受不了他节奏,呼吸艰难粗重,难受得直皱眉,适应之后,嘴里发出模糊的轻哼,情难自禁地闭上眼。

    等两人都有些呼吸耗尽时,他微微松开她,各自情绪都难以平复,鼻尖依旧抵在对方脸上,呼吸交缠着。

    江偌睁开眼,人还愣愣的,她直觉想要逃,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陆淮深眼明手快将她捉住,困了她半个身子,坐起身来就就要将人往自己身上抱。

    江偌刚被他亲得反应迟钝了不少,坐在他腿上时,从他带笑的眼底看见了自己那无措的神情。

    陆淮深懒懒地轻摩她的脸,用微醺的语气低声道:“还要走吗?”

    江偌仿佛被他看穿了自己的口是心非,心里狂跳,过后便是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站起来。

    陆淮深半醉半醒,眼里只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第206章:你还不明白么,杜盛仪她就是想搞你

    门口砰地一声。

    陆淮深看着门口,调整了姿势,舒展地靠着沙发,手搭在立起的抱枕上,一双幽亮又若有所思的眼盯着门口方向。

    不时,一道车灯晃过落地窗前,车光远去,院子里再无动静。

    陆淮深闭上眼揉了下作痛的太阳穴,捻了捻手指,掌心依稀还残留她头发上的香气似的。

    他养了会儿神,捞起一旁的手机给贺宗鸣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陆淮深等待的时间里,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捻了支烟出来咬在唇边,刚要点火时,电话接通。

    “怎么了,这会儿打电话?”

    贺宗鸣也刚到家不久,接到陆淮深电话还觉得意外,这会儿他不应该正跟江偌在一块儿么?

    陆淮深没立刻回应,点燃了烟,将打火机一抛,吸了口后将烟卷从唇间拿下,才问:“你今晚跟江偌都说了什么?”

    贺宗鸣头皮一紧,装了把蒜:“什么说了什么?”

    “晚上吃饭时你不是后脚跟着她出去了么?”烟灰落了几缕在他身上,他皱眉抖了抖烟灰,然后将衣服上的灰烬掸去,“你找她麻烦了?”

    贺宗鸣嗬地笑了下,轻飘飘道:“我哪儿能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陆淮深:“说你跟她提起我,什么跨越心里障碍之类的。”

    贺宗鸣:“……”

    啧,这江偌怎么还兴告状的呢?

    贺宗鸣问他:“现在江偌跟你在一起?”

    陆淮深懒然道:“她在我会打给你?”

    贺宗鸣顿了下,“我真没找她麻烦,就找她谈了谈心。再说她是会任我欺压的性格吗?”

    江偌看着好相处,前提是别将她给得罪了。她跟别人相处怎样他不清楚,反正他是讨不了好处的,因为他一开始就开罪了这位姑奶奶。

    “谈心,你跟她谈什么心?”陆淮深不悦反问。

    贺宗鸣有理说不清,急了,“我可是站你这边的,这不是想制造机会让你们俩谈谈么?”

    “能谈就不会等到你出面了,”陆淮深沉默片刻,“好意心领了,你以后别去招她,越添越乱。”

    贺宗鸣越发难为,支吾道:“这次由不得我了,我引她过来,是借的杜盛仪的由头,说会告诉她杜盛仪的事,这承诺许下了,我也不能随意爽约啊……”

    陆淮深:“……大爷的,欠抽呢你?”

    贺宗鸣忙补充:“放心,该说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陆淮深没接茬,贺宗鸣跟他说了些陆甚憬的事,最近常宛带他跟谁谁见面来着。

    “你那弟弟在你们家老头子面前装得倒像个样子,若真说他无欲无求,哪可能呢?”

    陆淮深听着电话里头的人说话,手里的烟燃了小半截,几乎看不出火光,他吸了一口,火星乍明。

    “你让江偌过来的时候,怎么跟她说的,她什么反应?”陆淮深突然打断贺宗鸣。

    贺宗鸣沉默,“逗老子玩儿呢?刚才我说的话你在听没?”

    “我早知道他不会安分。”陆淮深回他,又问:“后来她跟你说了什么?”

    贺宗鸣哂笑:“你那么想知道问她去呗?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个被女人甩的怨夫,四处打听和她有关的事情。”贺宗鸣说得直摇头,“堕落了,我当初就说过,陆淮深你堕落了。”

    江偌开车离开时,山道上几乎只有她一辆车,只遇见一回程车辆,与她反方向擦肩。

    远处是高楼栋栋,更远处漆黑海面,而她视线前方路灯昏昧,她一个人掌着方向盘,感觉心中似有什么在静夜中胡乱攒动。

    江偌感觉注意力不太能集中,一路上都将车速放得很慢,到家已经是深夜。

    停车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在会馆那边,还要多跑一趟去取,再加上晚上发生的事,心中不免烦躁。

    如游魂样乘电梯上了楼,刚到家觉得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江偌赶紧到沙发坐下,这种不适好些日子没再出现,过两天她还要去复查,回想这几天,她也没真正做到卧床休息。

    那股不适过了许久才消失。

    江偌有些心慌,吃了叶酸便去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也不敢起来肆无忌惮熬到三更半夜直到有困意,只能闭眼强迫自己入眠。

    闭眼的时间长了,才不知不觉睡着。

    江偌睡前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强迫自己起来吃早餐。之前用了各种法子缓解孕吐,颇有成效。吃了早饭过后又爬进被窝里睡回笼觉,到了饭点又起来,一整天如此循环而过。

    因昨晚那阵不适,江偌忐忑得晚上做噩梦,下定决心这几天要卧床静养,三餐也用心做了吃,希望复查时不要有坏结果。

    傍晚江偌在做晚餐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有响动。

    江偌切牛肉的手一顿,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等陆淮深走过玄关,一转头就看见厨房里举着菜刀的江偌,正皱眉盯着他,随后将刀往彩板上一剁,刀刃陷进牛肉里。

    陆淮深看了眼她面前的彩板,“我过来取车。”

    江偌放下菜刀,手撑着流理台,抿了抿唇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叫裴绍来取么?”

    陆淮深将门禁卡放在旁边柜子上,“裴绍在楼下,我上来拿钥匙。”

    她没做声。

    他又说:“裴绍一人过来也开不走两辆车不是么?”

    “等一下,我给你拿车钥匙。”江偌低头,拧开水龙头洗了手去房间里拿车钥匙,昨天钥匙放在背的包里忘了拿出来。

    陆淮深的手机响了,他应了她一声,便拿着手机去阳台那边接电话了。

    九月的傍晚,天色半黑,镶了金边的晚霞垂在天际,摇摇欲坠。

    江偌拿了钥匙出来,陆淮深还在打电话,她朝阳台看了一眼,那人撑着阳台的窗台,说话内容她听得不真切,抬眼隐约望见远方一团掩在云层后淡了颜色的火烧云。

    江偌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忽然看见放在水杯旁边的叶酸,她心中跳了跳,下意识想藏起来的同时又纠结了,要不现在告诉他?

    陆淮深讲电话的声音大了些,似乎在朝这边走来,江偌余光关注过去,果然看见靠近点的身影,她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热,把药不着痕迹地收进手里,然后和一些桌面杂物一起放进了茶几下的抽屉里。

    陆淮深走过来说:“裴绍有任务先走了。”

    江偌嗯了一声,“刚好,你把你的车开走。”

    “你的车呢,什么时候去取?”

    江偌听出来他想说的是,他带她过去会馆取车。

    江偌说:“不急,我过两天再去取。”

    “要取的时候我过来接你?”陆淮深从果盘里捻了个江偌没吃完的葡萄剥开。

    江偌拒绝:“不用,我自己会过去。”

    “那地方离这儿挺远。”

    江偌想了想,“那到时候再说。”

    她反正是打定主意,这几天哪儿也不去。

    陆淮深吃了那葡萄,抽了张纸巾擦手,江偌指了指茶几一角说:“钥匙放那儿了。”

    “嗯。”陆淮深看了一眼,却不拿起来,问她:“你晚上吃什么?”

    江偌说:“红烧牛肉炖萝卜。”说完深深看他一眼,陆淮深假装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问:“要不要帮你切?”

    江偌看他不想走的样子,心想是不是自己昨晚的举动,让他产生了什么误会?比如误会她既往不咎,打算与他重归于好这种想法。

    陆淮深见她盯着自己不吱声,自作主张走去厨房,挽高衬衫袖子,还真拿起菜刀。看了看她之前切的大小,依瓢画葫芦将剩下的大半切了。

    江偌也没阻止,站在一旁看着,他切菜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加上穿着正儿八经的衬衫西裤,跟厨房一点不搭调,她脑中莫名出现一句话,君子远庖厨。

    可他算哪门子君子?顶多算一骗子,骗人骗心骗感情的骗子。

    “还有什么要切的?”陆淮深切完牛肉放下刀。

    还不知江偌就看了他那么一会儿,情绪七上八下了一轮。

    江偌抄着手在旁边说:“西兰花和胡萝卜切块。”有苦力,不用白不用。

    陆淮深照做,切得倒是有模有样,江偌去焖米饭,陆淮深把其他食材准备好,菜也是他做的,只是有江偌在旁边指挥。

    两人又顺理成章地一起吃晚饭。

    饭吃到一半,江偌有电话,是Gisele打来的,她拿了手机起身到阳台去接电话。

    “江偌,你可以跟杜盛仪见一面吗?”Gisele开口便直奔主题,怕江偌拒绝,又补充:“不一定道歉,先跟她见一面。”

    江偌想,这“不一定道歉”几个字显然内有乾坤,先将她哄住,到时候又想办法让她开口道歉。

    “是她想见面?”

    “对。”

    江偌想了想,“我跟她实在没有见面的必要。”

    Gisele沉默数秒,似乎在深呼吸,不久后冷酷道:“江偌,你现在是想跟DS撕破脸吗?让公司冒着风险给你擦屁股你心里很爽?”

    “我没让公司为我担责,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所以我辞职了不是么?杜盛仪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让她联系我,那是我跟她之间的矛盾,可以单独找我处理,不必再经过公司这一环。”

    “异想天开!”Gisele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明白么,杜盛仪她就是想搞你,就是要逼你道歉,不管你有没有辞职,她都要先找公司的麻烦,给DS施压逼你现身!”

第207章:那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江偌不语。

    Gisele这时候才会意过来,江偌一直都明白,但她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她这么费尽心思劝江偌与杜盛仪和解,从始至终都带着浓厚的私人情感,目的性极强,江偌一直心里有数,这才是说服她的困难之处。

    Gisele选择以退为进,“你想怎么办,你先跟我说说?万一杜盛仪揪着你不放,做出危害你个人利益的事情,你要怎么应对?”

    江偌不是没想过,杜盛仪是公众人物,有很大可能会利用身份之便,把她推进上舆论的旋涡中心。

    但同样也因为杜盛仪是公众人物,她要顾忌的也有很多,稍不注意便会给自己抹黑,比如杜盛仪为何跟人起争执?深夜会见的男人如果被人发现是有家室的会怎样?

    如今网友对于“出轨”和“小三”的包容度很低,即便杜盛仪跟陆淮深没有发生实质上的关系,跟“小三”两个字扯上一点点关系,都会对她的事业造成冲击。

    当然,如果杜盛仪真的一丁点都不在乎她的事业,那就另当别论了。

    江偌未正面回答,也退一步说:“我会找时间跟她谈。”

    Gisele也松口,不再紧逼。

    江偌掐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位子上吃饭。

    这房是大平层,空间很宽敞,饭厅到阳台隔了一个客厅,还有错开的半堵墙阻挡视线,刚才江偌都没听清陆淮深打电话的内容,她还刻意将声音放低,打开了窗户,陆淮深很难听见她跟谁说了什么。

    江偌神色也并无异常,陆淮深看了她一眼,没问她是谁来电。

    吃完饭江偌赶人离开,陆淮深也没强留。

    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偌悠悠提醒他:“看看车钥匙和其他东西都带齐没有,别漏下了。”

    言外之意是,别再找借口回来了。

    陆淮深转头看她,江偌靠着椅抱着手冲他淡淡一笑,他定看她两眼,舌尖抵了抵牙关,有意无意地冷哼一声,走了。

    **

    Gisele因事务耽搁,现在才准备离开公司,离开前给江偌打去的电话。

    挂机后,她叉腰盯着手机,秘书刚转发了一份工作邮件到她邮箱,来自一个难搞的客户,她厌烦地看了一眼,将手机扔进包里。

    Gisele走出办公室,周致雅还在伏案敲资料,她用包敲了敲了周致雅的办公桌,“我先走了,你收拾一下可以下班。持续跟杜盛仪工作室那边保持联系,江偌说会找时间跟杜盛仪谈,你适当周旋一下。”

    “好。”跟人玩拖延战术,周致雅是专业的。

    可是尽管工作室始终是持息事宁人的态度办事,却不代表杜盛仪也是如此想。

    Gisele让江偌跟人见面再谈道歉的事,已经是周致雅跟人拖延又周旋后的结果,杜盛仪的经纪人也跟杜盛仪做了思想工作,但杜盛仪可能也就是听听而已。

    Gisele已经充分了解到,杜盛仪并不是个听话的人,这种人也最惹她厌。

    就像江偌一样。

    但江偌这种表面乖顺骨子里叛逆的,横起心来软硬不吃,更加难搞。

    **

    陆淮深一走,江偌动作不紧不慢地将餐桌和厨房收拾好,一天睡到晚,浑身酥软没什么力气,把这当做简单的运动了。

    因为没有工作时的紧迫感,又有初为人母的小心翼翼,动作起来很是懒慢悠闲。

    收拾好一切,时间也不算晚,她洗了个澡,很有闲心地打开iPad看某个品牌的童装,小裙子和小鞋子总算是让她的母爱泛滥了一次。

    心平气和之后,江偌打了电话给高随,聊了杜盛仪要她道歉,甚至Gisele因此提出让她二人见面这个事情。

    事出之后高随一直实时跟进着,对目前的情况也基本掌握,他说:“不管你是否有过错,杜盛仪就是存心想找你麻烦。”

    江偌:“其实现在我对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只是针对我,还是最终目标是陆淮深。”

    高随说:“另一种可能是,如果她就是想兜着你俩玩,你就算真的跟她道了歉,她也未必会就此作罢。”

    “Gisele让我跟她见面,我没答应,只答应会找杜盛仪谈谈,”江偌咬了下唇,停了一下,才跟着道出原因:“她给公司那边施压,公司没办法只能找到我,毕竟是我惹出的麻烦,Gisele她……”

    江偌心里纠结,没继续往下说。

    “那你先找她谈,稍作试探。”

    江偌结束和高随的通话,静坐一会儿,给杜盛仪打过去。

    接电话的不是杜盛仪本人,而是她的助理,“您稍等一下,我把手机给杜姐。”

    不一会儿,接电话的人换了。

    “江小姐?”杜盛仪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淡,连疑问中也听不出任何诧异,如一汪如何也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仿佛别有用心的不是她,在泳池边忽然笑得张扬的不是她,屡次要求道歉的也不是她。

    江偌本以为自己会听见她得意的炫耀,哪怕语气依然是不值一提那般清傲,但是都没有。

    所以江偌觉得还挺魔幻的,对于杜盛仪这人的印象更加复杂化。

    江偌应对自如:“听说杜小姐腿受伤了,康复得如何了?”

    就像合作公司的员工对客户致以慰问那样,对杜盛仪如何伤的腿不以为意似的。

    两人似乎在比谁更沉得住气。

    杜盛仪淡淡回应:“好多了,不是什么大伤,江小姐为何给我打电话?”

    江偌说:“难道不是你要求的吗?”

    杜盛仪想也没想,回说:“不好意思没表达清楚,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肯给我打电话了?”

    这个‘肯’字咬了重音。

    “杜小姐不断给我高层施压,我只得来履行以下义务,问问您到有何诉求。”江偌说得慢条斯理的,嗓音平和如故,只是多了那么点冷淡意思。

    杜盛仪淡声道:“诉求倒是谈不上,从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合理要求。之所以给你的高层施压,是因为我觉得江小姐可能认为有个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就忘了自己的错误要自己承担。而且你先生派个秘书来替你谈判,也太看不起我了,那谈判内容还是带有威胁性的,不道歉就算了,还威胁人,谁会心甘情愿接受呢?”

    秘书?是裴绍么?

    昨天才有杜盛仪要她道歉这事,所以是她昨天电话里找了他之后,让裴绍去跟杜盛仪谈了?

    江偌还挺好奇陆淮深怎么威胁她的。

    依照杜盛仪的性格,面对威胁估计也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至于心里是不是无动于衷也就不得而知了。

    江偌心里快速顺了顺杜盛仪这番话的几个重点:第一,你要道歉;第二,让陆淮深解决没用,你必须道歉;第三,谈判没有诚意,至少也要陆淮深亲自出面,你江偌必须亲自道歉;第四,不仅没出现还出言威胁,你道歉了我心里才会舒服。

    江偌印象里,这估计是杜盛仪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竟然还是从不同方面突出同一个重点:总之你必须要道歉,跟陆淮深告状也没用,我不会怕他。

    “要道歉是么?”江偌莞尔,随后笑出声来,完全是被杜盛仪的无耻气笑的,“那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大晚上为什么会在家里会见我先生?”

    “我凭什么给你解释?你算什么东西?”杜盛仪有点动怒的意思,但江偌没理解到杜盛仪生气的点是什么。

    她冷笑道:“那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硝烟在最后一刻燃起,又在顷刻后熄灭。

    两人分别毫不留情挂了电话,因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此次谈话不欢而散。

    江偌把通话内容录了下来,发给了高随。

    高随听见两人最后吵起来,冷静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设备都让他头皮发麻。

    高随说:“我现在还有个案子在忙,你那边有进展再联系。”

    江偌说好,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没营养但能逗她笑的综艺,等困意一来便睡觉去。

    为了晚上能睡好,江偌手机连震动都不开,静音开到早上九点,这个点她也差不多刚醒来。

    拿起手机一看,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都是来自Gisele还有王昭,其间打过多次电话,尝试微信短信联系她,仿佛都石沉大海。

    江偌拿起手机还来不及看那些未读消息,便跳出王昭的来电。

    江偌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缓了一下才接了电话。

    不等江偌开口,王昭说:“我等下就到你家了,赶紧起床,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消息。”

    江偌已经猜到和什么有关,并且听王昭的语气,应该还有点严重。

    其实事情的起源,不过是因为杜盛仪半夜发了一条微博:我需要一个道歉。

    江偌脑海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昨晚已经用夜会陆淮深这事委婉威胁了一下,显然杜盛仪并不在乎。

第208章:我只是在赌而已

    真敢拿事业冒险来逼她一个道歉?

    江偌心里有个猜测,也许杜盛仪在乎的不是事业也不是那句道歉,她就是单纯地想将事情搅得天翻地覆而已。

    至于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可能得追溯到陆淮深和杜盛仪那些过去了。

    这世界上总不会有平白无故的敌意和仇恨吧?

    当然,除去那些生活太过艰辛,自身素质及眼界又无法寻找到自我开导的良方,从而导致心理阴暗,或是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们会把自身的负面情绪,转移到他人或他处,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快感和慰藉。

    然而杜盛仪看起来不像是有病,也不像心理素质不好的样子。

    王昭几分钟后到了楼下,江偌去给她开门禁,王昭手里一个大容量手提包,手里拿着个平板进了她家门。

    “都看到了吧?”王昭走的急,有点喘。

    今天本是周末,王昭去公关部后工作量增加,好不容易有个完全闲下来的周末,结果部门天刚见亮就打电话来召开紧急会议,启动危机公关预案。

    就是因为杜盛仪那条微博,将她粉丝将怒火引向了DS,认为那场所谓的拍摄意外,并不单纯是意外而已。

    距离杜盛仪拍摄事故已经过去十天,这段时间里,杜盛仪因为脚伤停了所有电影拍摄和商业行程。但由于暑期档那部电影,给杜盛仪赚名赚利,粉丝暴涨。尤其是前不久又传出一部大受期待的春节档电影,已经定了杜盛仪跟秦书然为男女主,秦书然那是一线大流量小生,两人名字搭一块儿,杜盛仪的声名更旺。

    总之杜盛仪的经纪人姚屏也没放过这机会,蹭秦书然的热度,买热搜给杜盛仪炒高冷气质美人的人设,总之怎么能红怎么炒,名气是越炒越旺。

    然而过犹不及,红了之后就是黑,一群黑子也趁势蜂拥而上,部分是觉得杜盛仪给自己喜欢的偶像造成了太大竞争力,另一部分都是某些行内人买水军抹黑而已,再有一小部分是单纯看不惯她,所以冷嘲热讽加谩骂。

    在如此知名度下,杜盛仪凌晨两点过发布的微博,许多年粉丝都是熬夜党,那火在微博发布之后迅速烧旺。

    发现时,“杜盛仪需要DS一个道歉”的话题已经刷上了热搜第一,给DS的名誉已经造成一定影响。

    月转星移,旭日初升,在雾霭褪去之后,新的一天来临,更多的人拿起手机登录社交网站,那形势更如脱缰难以控制。

    在公司一种中高层跳脚的时候,江偌她……还在呼呼大睡,全然不闻身外事。

    王昭是知道江偌的身体情况的,昨日睡前两人还例行闲聊来着,江偌说她肚子不舒服,心里不安,这几天打算不出门,在家静养。

    而公司需要向江偌提供更多内情,方便公司更准确地做出应对策略,王昭心想她出面,可能会少些迂回,也少些公事公办的磨合,而且她会过滤掉江偌的隐私。

    王昭刚在沙发坐下就叫苦连天,“因为这事,我六点不到就起来,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我烤点面包给你?冰箱里还有橙汁和牛奶。”

    “全麦的吗?我减肥。”

    “有全麦的。”

    “那全麦面包加橙汁。”

    江偌去厨房,王昭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大文件夹,左手手机,右手平板,平板用来实时观察网上动态,手机用来跟同事联系。

    江偌在厨房,王昭没忘记自己是带着工作任务来的,照例问了江偌几个问题。

    “时间追溯到当晚,杜盛仪到底是怎么掉下水里的?”

    江偌捣鼓那烤面包机,漫不经心回她:“我把她手机扔水里了,她没站稳,伸手来拉我,我以为她要推我下水,我就把她手挥开,她就掉水里咯。”

    王昭:“……你知道她当时其实是在向你求救吗?”

    江偌:“不知道。她掉下去我才反应过来,不过就算知道我也不会拉她一把的。”

    王昭无话可说,这她怎么敢写?

    公关部想要在声明中还原事情经过,但江偌陈述的这些,任别人看来,都是江偌错在先啊!

    王昭舔了舔干燥的唇:“那,那你为什么要扔掉她手机。”

    江偌正把剩下的全麦面包放进冰箱,闻言,她手撑着冰箱门,盯着冰箱灯轻描淡写:“因为……我看到了她手机上陆淮深的来电显示,以及之前我问她是不是因为陆淮深接近我,她的话模棱两可,但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有些表面事实,她在派出所,在高随那儿,已经陈述过了,唯有她为什么扔杜盛仪手机,这是第一次正面回答。

    还能因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气到失去理智。

    王昭看了看她,默默地转头,叹气:“所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真相,但特么能写吗?只会越扯越乱!”

    她忽然顿了顿,灵机一动,“如果把重点往杜盛仪跟你老公暧昧不明这方面扣,那公司和你,都算是受害者。”王昭声色并茂:“在声明里隐晦地提杜小姐跟我司合作,目的不纯。声明一发再买个热搜‘杜盛仪也会有妇之夫’,和‘杜盛仪做小三被当众暴打’,真的太精彩了!看还搞不死那杜婊,让她装逼,道您爷爷的歉!”

    激昂勃发说完一转头,江若手里拿着橙汁幽幽看着她:“那不是全天下都知道陆淮深出轨,我被戴绿帽子了?”

    王昭打趣:“那你也给他戴回去,互不相欠。”

    江偌假装认真想了想,“有什么好的人选,建议一下。”

    “我觉得钟慎可以。”王昭深思熟虑。

    “不行。”江偌想也没想。

    “为什么?”

    江偌嗤笑,淡淡道:“伪君子。”

    王昭一边回微信群里的信息一边说:“没想到你对钟慎这么大成见呢?这不是商人特质么,陆淮深就不虚伪不狡诈了?”

    江偌:“……怎么非得跟他比?没得比。”

    王昭煞有介事‘噢哟’一声:“是谁比不上谁呢?”

    江偌没说话。

    沉默良久后才道:“杜盛仪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不能用危害陆淮深名声的办法转移重心,他的名誉受影响,在博陆的说话权也会被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偌可没有因为这件事,就想要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

    王昭说:“放心,DS宁愿得罪杜盛仪也不会愿意得罪陆淮深的,毕竟现在公司可是急着想拉拢博陆的资金。DS这么大的公司,虽然业绩是遭重击了,一时半会儿是倒不了,只要能拉拢博陆注资,内部形势一稳定,就能起死回生。孰轻孰重,领导心里都有一杆称。”

    听王昭这么一说,江偌脑海中有东西一闪而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Gisele不愿将责任推到她身上了。

    都说了,博陆的融资对DS来讲至关重要,而Gisele和钟慎即便不知她和陆淮深已经结婚,但心里明白她和陆淮深有那么一层非同寻常的关系,要是真的让她一人背锅,恐怕会惹毛陆淮深。

    本来融资入股的事就还没谈妥,要是陆淮深彻底放弃入股DS,什么大公子还是Mandy,两派之争都是次要了。

    DS在欧美那边名声都快臭透了,而今经济形势下滑的基础上,基本已经没有拉拢资金的希望。

    即便国内的公司包括博陆,盯上DS无非都是想趁危机时吞掉这个百年酒店品牌,野心最小的也想拿走绝对的控股权。但只要资金注入,公司摆脱危机,打破现在内部矛盾的平衡,一切就有余地可言,所以稳住陆淮深比什么都重要。

    江偌拿着面包和橙汁去客厅,自己的是热牛奶。

    王昭一边看屏幕,一边吃,看见江偌往面包上涂热量满满的花生酱,她馋得要死。

    最终放弃所谓的减肥,“给我点酱。”

    “吃一点没关系的。”

    江偌幸灾乐祸说:“一顿多吃一点,顿顿多吃一点,后果是什么?”

    王昭看着她,想揍她,“最近你胃口挺好啊。”

    “好一点了,但总喜欢吃奇奇怪怪的还有味重的东西,”江偌指指桌上的橙子说:“我还特别喜欢闻橙子皮剥下来的味道,酸唧唧的,怪好闻的。”

    王昭在江偌这里解决了早饭,又问了她一些事情,随后拎着包又往公司去了,有同事正在跟杜盛仪和她经纪人交涉,视情况拟声明。

    王昭刚坐进车里,手机里有一天短信。

    她解屏之后,还停留在工作微信群的聊天框界面,她返回看新消息,之前累积了好些消息没空回复。

    这时,备注为“东临第一男公关”的人发来好三条消息。

    “你的雄狮已上线。”

    “我的小野猫在何方?”

    然后是一个女人跪着被拍臀的表情。

    相当情色猥琐,但荤得没一点让人反感,可能是王昭已经习惯他插科打诨的风格,毕竟她说的也没一句正经话。

    她回:边儿去,今天对你没兴趣。

    男公关: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全套包夜八百元起。有兴趣了吗?

    王昭忙着开车没看消息,回到公司停好车,看到消息后回:这不正在给你赚包养费么,等忙完这个月有钱吃饭了,包你十天,一夜七次,少一次不准下床。

    男公关秒回: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王昭:又不结婚,你查户口呢?

    男公关:不想结婚,介绍人给你微信你就加,你加我干屁呢?

    王昭:对,只是想干你的屁而已。

    王昭回完,来了个电话,一边讲话一边踩着高跟鞋往电梯那边飞快走去,随后把手机扔进包里没再理会这人。

    王昭回到办公室,问同事:“杜盛仪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经纪人一直说抱歉来着,本意想着大事化了息事宁人,但是杜盛仪始终不肯,还在做思想工作。”同事无奈耸肩。

    王昭冷笑,从开始到现在,这杜盛仪就是不是个省心东西。

    王昭回自己办公室里,把这边的进展告诉江偌。

    谁都没想到杜盛仪会硬碰硬。

    有些实情DS这边还不了解,姚屏已经把杜盛仪的手机没收,并尝试过登录微博账号删掉那条微博,以杜盛仪喝多了,想起以前失败的感情为由,把整件事装饰成一场乌龙。

    杜盛仪的微博有时候会由工作室代发,所以工作室管微博发布的员工手里也有杜盛仪的微博账号,包括姚屏也知道密码。

    但是杜盛仪在发布微博前,把密码修改了。

    姚屏气得要死,人冲到杜盛仪家里,她现在出院在家里养伤,一个小助理跟着住在这儿照顾她的起居。

    姚屏没收了她的手机,坐下之后接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一个是华清打来的。

    姚屏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心一横,转头走向坐在落地窗前单人沙发里的杜盛仪。

    “杜盛仪,最后一次问你,微博密码是多少?”

    杜盛仪穿着一身宽松家居服,模样慵懒窝在沙发里,听见声音只是抬头看看她,挑了挑眉笑说:“我不会删微博的,除非江偌给我道歉,我就会另行解释那条微博的缘由,不会跟DS还有江偌扯上任何关系。这话你告诉DS和江偌了吗?”

    姚屏一身利落衬衫西裤,她听完直冷笑,双手往腰上一搭,再无纵容,“杜盛仪,你是不是真有病啊?你先去招人家的,现在反过来硬要人家道歉,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硬要别人忍无可忍爆出来是你先勾搭有妇之夫,你猜甘心是吗?”

    杜盛仪淡淡垂眸:“我没勾搭他。”

    “那你为什么非要去招惹江偌呢?就因为她是陆淮深的老婆?你说的那段失败的感情,那个男的就是陆淮深吧?可那都几百年的事情,你还揪着不放呢?”

    陆淮深眼眸森森瞥向她,“不知道就别乱说。”

    姚屏咬牙看她半晌,“杜盛仪,你知道什么叫登高跌重吗?你现在不是那个为所欲为的,说什么都没人在乎也不会关注的小明星了。你现在要是摔下去,惨烈程度能把你摔成烂泥。”

    杜盛仪没吭声。

    “所有的金钱名利,你都没有了。”

    杜盛仪目光深远看着窗外:“那就看看谁赢得过谁。”

    “谁赢得过谁?”姚屏笑着反问,“我现在收到指示,停止帮你接任何工作,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断了你的收入来源。要是今天删掉微博,按要求澄清,一切当做没发生过。若你执意如此,你挂在公司名下的工作室也只能关闭了。”

    杜盛仪缓缓笑起来,手撑着颌,淡然道:“这威胁,我都听腻了。华清下令,其实是陆淮深请他帮忙。我对华清,对整个公司而言,其实可有可无,我火了,公司受益,我倒了,一人倒,我都知道。”

    “都知道你还这么犟?”

    杜盛仪掀眸看向她:“我只是在赌而已。”

    姚屏真是听她这些神神道道的话就烦,皱着眉问:“你在赌什么?”

    话刚说完,杜盛仪手机里有电话进来。

    她拿起一看,嘴角牵出笑弧。

第209章节:你有冤申冤找他去,跟我这儿较什么劲呢?

    姚屏在旁边盯着,除了不让她登录微博之外,电话还是要她的接的。

    下意识瞧向来电人的名字,姚屏不由皱起了眉。

    她是很希望杜盛仪能好好的,如果杜盛仪不这么任性,她会尽自己全力帮她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姚屏从带杜盛仪开始,不等她开口她便觉察出,她进这个圈子只是单纯为了谋生而已,最初那段时日,只要有钱赚她就上,因此演了不少烂戏。杜盛仪的戏路太窄,性格又不太会迎合人,因此一直混迹在三四线,花了不少年头才有所起色。

    如今到了三十出头的年纪,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却依然跟自己过不去,竟一直一副觉得断送了前程也无所谓的态度。

    杜盛仪以前告诉姚屏,她只需要钱。姚屏这些年为了让她有钱赚,也费了不少功夫,如今杜盛仪这样,让她有种自己多年苦心都喂了狗的挫败。

    姚屏与杜盛仪合作一段时间之后,慢慢有了深交,交集不止停留在工作层面,但她知道杜盛仪对她交心却未交底。

    她只得知杜盛仪早年家境十分优渥,后来因故家破人亡。后来她身负巨债,因为在香港太多熟人,太好面子,出路又被某些势力堵死,便通过以前熟人介绍,签了模特儿公司。

    因她父亲攒下的人脉,得到机会替奢侈品牌走过几场时装周,但她的面孔不太符合欧美人对亚洲人的审美,整个模特生涯虽在国际上混了点小名气,但总的来说无功无过,那点收入很难填上父亲留下的债务窟窿。

    后来,一个杜盛仪父亲旧交的女儿在一场秀上遇见她,给了她姚屏的名片,让她试试去娱乐圈发展。

    姚屏觉得杜盛仪很难带,却觉得她只要上进,是颗好苗子,结果她眼里的好苗子,除了前两年当过拼命三娘,结果名气还没起来,就开始这样要死不活地挨,一直挨到了三十。

    自从知道杜盛仪杠上的人是陆淮深,她想了好久,不明白这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到后来,她想到是什么,翻了翻过去杜盛仪几部片子的投资人,里面几乎都有陆淮深。

    后来她去问杜盛仪,每年生日送礼物过来的男人是不是陆淮深。

    杜盛仪不置可否。

    那姚屏更不知道杜盛仪为什么要去挑衅陆淮深了。就因为他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她不甘心么?

    圈子里给别人当情妇当二奶的,她见得多了,所以她心里直觉杜盛仪这么做,是想上位,但这种硬碰硬的方式未免太过偏激。

    杜盛仪见姚屏神色复杂的站在旁边,她提醒:“我要接电话了。”

    示意她应当避一避。

    姚屏恍若未闻,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跟陆淮深,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姚屏没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所以意思表达得很委婉。

    杜盛仪却冷淡一笑说:“你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给陆淮深当的情人吧?”

    姚屏有种被人拆穿的不自在,以及言语伤人的愧疚,因为杜盛仪自嘲的神情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猜想的这样,是她以己度人了。

    杜盛仪没看她,敛神道:“给我点空间接电话。”

    姚屏转身走开。

    杜盛仪按了接听,没听见对方声音,她也没主动开口,颇有耐心地等着。

    她可能也是太过倒霉,当天反摔下泳池的时候,腿重力一折,致使小腿骨折,后来摔进水里又被设备线缠紧,脚踝又有软组织损伤的情况。两天前刚出院回住处,腿上一直打着石膏,坐在沙发上,腿搁在前面的脚凳上。

    她动了动腿,角度一个没对,疼得她直拧眉。

    陆淮深一开口就是一句不带商量的话:“把微博删了。”

    “为什么要删?”杜盛仪撑着头哂笑:“我还没等来一句道歉。”

    “给过你时间考虑了。”陆淮深嗓音毫无情绪。

    但杜盛仪能想象电话那头的男人是怎样的冷眉冷眼。

    “让你秘书来跟我谈条件,让华清用封杀来威胁我,这就叫做给我时间考虑?”杜盛仪笑,一股清冷嘲讽夹杂其中。

    陆淮深:“你要是还有怨恨,你冲我来,江偌没招惹你。”劝诫的话里一股子森冷,“我之前说的话现在依然算话,你现在收手,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包括你那晚找人偷拍把照片卖给记者,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杜盛仪盯着打了石膏的脚,冷笑着轻飘飘地低喃:“我可不就是在冲你来么?”

    陆淮深沉默数秒,直接挂断电话。

    杜盛仪握着手机,看着远处的车流楼宇不做声。

    姚屏听见这边没动静,走过来将手机从杜盛仪手里拿走,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去。

    杜盛仪冷眼看了看,并没做声。

    姚屏觉得刚才自己的那话伤了杜盛仪自尊,解释道:“别把我话放心上,我只是胡乱猜想而已。”

    杜盛仪没搭腔,低着头扯了扯自己衣服,然后把目光落在电视上,之前姚屏跟她说事,把电视调成静音,她按了按遥控,音量恢复,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中。

    姚屏欲言又止,手机铃声打破尴尬,她转身接电话去了,“对,华总你说。”

    杜盛仪看了眼她的背影。

    姚屏听完华清的指示,有点懵,她走到客房里面,反手关上了房门。

    杜盛仪彻底听不见声儿了。

    临近中午时分,王昭来电,事情解决。

    杜盛仪的微博已经删除,工作室发声明澄清,那条微博并无针对,事关杜盛仪家庭的私事,苦闷积压多年,昨夜喝多了,一时伤感而已。

    随后DS的官博转发:向杜小姐致以真诚慰问。

    都没提起那场拍摄事故。

    江偌正觉吊诡,杜盛仪这么处心积虑的,哪能突然罢休?

    接着杜盛仪一个电话就打来了。

    江偌没跟她迂回,也没好语气,“你还有什么事?”

    “微博删了,我还可以发第二条第三条,就算账号被封我还可以开小号。”

    江偌忍无可忍,挺认真地骂她:“杜小姐,请问你到底什么毛病?有病治病,你跟陆淮深什么怨什么仇,你有冤申冤找他去,跟我这儿较什么劲呢?”

    杜盛仪声音淡然冷飘飘:“麻烦你搞清楚,我跟他的仇怨是一回事,跟你又是另一回事。”

    江偌僵着脸说:“我相信丈夫的前女友苦心积虑挑衅到面前来,耍猴似的耍自己,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就不是单纯扔你手机这么简单了。”

    “道歉吗?”

    “免谈。”

    杜盛仪深吸了一口气,悠然冷笑:“那我只能在微博上点名你公司了,相信他们会不厌其烦地来求你道歉,以维护他们的名声。”

    “那我只能让我的律师介入了。”

    杜盛仪笑而不语。

    江偌木着脸,良久才又问:“你拼个鱼死网破,就想要要我一句道歉?我总觉得不像是这么简单。”

    杜盛仪此刻没再掩饰,“的确,我就想跟你见个面谈一谈。”

    “事到如今,我跟没什么可谈。”在江偌眼里,杜盛仪现在说什么都是信口雌黄。

    杜盛仪缓缓道:“谈一谈,陆淮深。”

    江偌顿了一下:“我没空。”

    杜盛仪:“没关系,我等你有空。反正现在脚上打着石膏,挺闲的。”

    江偌觉得杜盛仪是在装傻,“我的意思是说,你跟我说什么我也不会信。”

    杜盛仪嗬地笑笑,从容回应:“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你总能过滤出一部分你愿意相信的。”

第210章:习惯了房子里多个人,突然少了就不习惯了

    江偌半会儿没讲话,随后问她:“我要是一天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跟我耗上了?”

    杜盛仪没接话,态度却显然。

    江偌这刻尤其明显地感到,自己从前是如何低估和忽视了杜盛仪这人。

    江偌说:“我这两天没空。”

    杜盛仪问她:“你哪天能有空?”

    “周三上午过后。”她约的是周三上午复查。

    杜盛仪说:“那就周三下午。”

    时间敲定,杜盛仪丢开手机,姚屏脸色不好地站在旁边,杜盛仪正眼没给她一个。

    过了会儿,姚屏好奇又讽刺地问杜盛仪:“你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因为不再参考你意见就让工作室发布声明?”

    那声明是华清让发的,杜盛仪微博,是有人黑了她账号删除了,现在杜盛仪连自己微博都登不上去了。

    知道之后,杜盛仪就没跟她讲过一句话,姚屏也没再将就她。

    不过多时,听见她给江偌打电话,那种拼死都想搞得人家夫妻不和睦却还不以为意的语气,听得姚屏难受。

    她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杜盛仪这人的精神情况。

    这两日天气不大好,昨傍晚开始下了一整夜的小雨,气温骤降不少,今天雨后也一直阴云密布,房间里一股子潮冷,不开空调都要穿外衫。

    杜盛仪接了姚屏的话,“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我不再为难你,但你也不要再干涉我。”

    杜盛仪坐着,姚屏站着,她居高临下看了杜盛仪一眼,“我就问你一句话吧,你还想不想赚钱了?”

    据她所知,杜盛仪从业到现在,除了保障生活的钱,基本没有存款,全数还债。

    而杜盛仪曾经娇生惯养,那习惯更改不掉,导致现在生活花销也大,她不知道杜盛仪离开了这个行业,还能怎么维持自己奢侈的生活。

    杜盛仪没表现出任何可能失业的慌乱,十分平静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偌在家按医嘱安安分分躺了两天,身体倒是没再感觉出什么异常,但是每天吃得太过清淡营养,嘴巴都快淡出鸟来,加上在家没事,躺得浑身不周正。

    她想约王昭出来,去吃点味重的东西,王管家婆不同意,觉得外面的不干净,江偌便把算盘打到了锦上南苑那边。

    跟小姨说,下班之后过去吃完饭,想吃她做的酸菜鱼和可乐排骨。

    乔惠当晚亲自下厨,把两个菜做了出来。

    江偌掐着点儿到的。

    许秋梅已经搬走,家里没了碍眼的人,江偌心情好了不少。

    江偌打开门就顺着味儿往厨房里钻,见饭厅桌上除了她点的两个菜,还有两个小菜,厨房里乔惠还在煲汤。

    江偌说:“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小陆一会儿还要过来,嫌少不嫌多。”

    江偌一愣,“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乔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能叫他了?”她看回冒烟的锅,“吵架了?”

    江偌若无其事说:“没有啊。”

    “那怎么不能叫他来?”

    江偌睁眼扯谎:“他应酬多。”

    乔惠抓住她言语和逻辑漏洞,更加狐疑:“你问都没问他,就知道他有应酬?”

    江偌猝不及防,怔了一怔,“我就是突然想来吃顿饭而已,何必去哪儿都要带上他?”

    乔惠没揭穿她,说:“常在外应酬的人,平时更应该饮食清淡,才能养胃。你的胃也不好,还不多注意些。男人对这些可能不大上心,你得多叮嘱他,少在外面吃,你也是,少点外卖,注意均衡搭配。”

    江偌怕说多错多,只得应是是是,拿了碗筷赶紧离开了厨房。

    她到不久,陆淮深后脚便到。

    江偌去开门,陆淮深站在门口,两人四眼相望。

    江偌问他:“要来怎么也没提前说?”稀松平常的语气,听不出别的味道来。

    陆淮深目光在她脸上审视一番,便知这人实则压抑着真实情绪。

    他一手掌着门,一手撑着门框:“工作忙,后来忘记了,反正也会见着,提不提前有那个必要么?”

    江偌冲他笑嘻嘻的:“那吃饭也不一定有必要是吧?”

    陆淮深双眼附着在她脸上,默不作声,似乎觉得她说那话有意思,但又挺气人的。

    江偌不好在门口跟他杠起来,转身进去了,陆淮深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转到厨房里去跟乔惠打了声招呼。

    乔惠因上次他带了特产来,觉得他既然对江偌的家人伤心,那对江偌也应当是真情,于是陆淮深在她心里的形象越发趋于完美,对他也热情许多。

    陆淮深折身回到饭厅,江偌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进了房间,陆淮深随后跟进来。

    许秋梅搬走之后,钟点工把床品全部拆洗了,为了防止床上落灰,又用防尘布把床遮了起来,加之许秋梅入住前,江偌将自己在这儿的东西都搬走了,这房间愈显空荡。

    陆淮深走进来,江偌伸手绕后将门关上。

    她站在陆淮深面前,“你待会儿在我小姨面前不要胡说。”她顿了顿,垂了垂眸又说:“就是我住外面的事,尤其不要提起。”

    “这么怕她知道?”

    江偌垂着头,见跟前那双腿逼近了一部,江偌不着痕迹往旁边站了站。

    然而空间就这么大,她离他都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我不想她多想。”

    大多子女在面对感情或事业上的岔路时,都不愿让父母知道。首先两代人的思想不在同一个层面,他们无法给出最适合自身的建议,反而还会给他们增加压力。尤其是大部分父母,思想比较保守,乔惠就属这一类,认为婚姻不可儿戏,若非原则问题,能合则不分。

    她还记得以前刚上初中的时候,以前老家的亲戚离了婚,瞒着孩子瞒着父母,给了父母两年的缓冲时间,循序渐近地告诉他们事情,最后知道真相的母亲情绪激动,病了半个月,之后身体就没好过。

    但是江偌对感情的认知已经萌芽,认为那位亲戚的丈夫冷漠而且难相处,妻子也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吵起架来两不相让,逢年过节都能在饭席上怼起来,互相闹得很难看。

    当时在这样的基础上,小姨认为男方会赚钱,不打人,也不乱搞,这婚为了老人考虑都不该离。

    江偌大概就知道小姨对这类事情看法如何。

    而且现在乔惠整日在家无事可做,容易胡思乱想,没有定论的事情,江偌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就像江家的事她也没完整告诉她,她不明白其中利害牵扯。

    “既然不想让她多想,那就不要留下马脚。”陆淮深再次逼近。

    江偌稳住没动,额头差点抵在他下巴上。

    心里突突了几下,她故作镇定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吃饭了。”

    江偌本来推开他,结果他纹丝不动,伸手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就往她腰上去了。

    江偌身体一僵。

    陆淮深沿着她脊沟上下挂了两下,似乎想让她放松下来。

    天气入凉,江偌穿了丝绸褶皱衬衫,薄薄的一层,他指尖的温度和轮廓她都能清楚感应到。

    那地方敏感,酥痒顿时爬满背脊,她缩着脖子脸一红就要将他推开。

    他忽然低下头堵住她的唇,江偌算算有些日子没跟他这么亲密无间,那晚在客厅不由自主亲他那一下,也没像这样贴的毫无缝隙,如耳鬓厮磨般。

    她咽了咽喉咙,有种紧张抗拒,又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

    “家里最近没点人气,住着怪不舒服的。”

    江偌手贴在他胸前,隔在两人之间,她把头偏在一边没看他,只感到他淡淡的呼吸,温热喷洒在她脸上,痒酥酥的。

    “以前你一直一个人住,怎么没有不舒服?”

    陆淮深见她没抗拒他,便将下巴贴着她脸:“习惯了房子里多个人,突然少了就不习惯了。”

    江偌声音微颤了一下,后又坚定说:“习惯都是可以改掉的。”

    “我不想就改不掉。”

第211章:弄疼你了?

    江偌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把这种文字游戏放在心上,一边却又感性地想:不知道吴婶休假结束没,家里是否有人打扫,他的日常有无人料理,晚上工作太晚时有没有人送吃递喝?

    江偌转念又想,自己这分明就是管家婆思维。

    她硬声道:“你不是不习惯没有我,你只是不习惯没人照顾你的起居。”

    “我以前也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起居。”

    江偌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退开一点,看着他不再回应。

    这时外头小姨喊:“吃饭了,人都到哪里去了?”

    江偌忙推开他出去了。

    吃饭时,小姨一口一个“小陆”喊得亲切热情,江偌心里听得怪别扭。

    离开时,乔惠送到了门口。

    门关上,江偌与陆淮深站在家门外。

    江偌依然穿成上班的样子,红色风琴袖衬衫和黑色过膝半裙,下面一截纤白小腿,红色丝绒高跟鞋颜色跟衣服呼应。

    这身衣服色系衬肤,声控灯光线较暗,堪堪能照明,照在她身上,柔和了白皙过人的肤色,眼里双眸在黯淡中显得格外柔亮起来。

    除了门江偌就换了脸色,扔给他一个余光,便不管不顾往前走了,还故意走得飞快。

    高跟鞋踩在楼道地砖上,清脆的回音荡在楼层之前。

    陆淮深看了眼那轻盈背影,步履从容地跟在后面。

    江偌到了楼下,发现陆淮深的车停在自己后边。旧小区单元楼前的通行道比较窄,江偌前后都有车,并且车距太近,当时停车的时候她并不知陆淮深会来,而且她怀疑陆淮深是故意的,车头都快抵到她车尾,她出不去,只能等他先走。

    说起来,她的车还是陆淮深昨晚让裴绍给她开回来的。

    偏生陆淮深步履悠闲,她都坐进车里了,才见他从单元楼里出来。

    单元楼铁门内外停着两三辆自行车,还有些邻居为了方便,把婴儿车都放在楼梯旁边的空处。

    陆淮深一身刚从CBD出来的打扮,背着楼道灯出来,甚至经过门禁的时候要稍低着头,人景违和。

    江偌按了下喇叭催促。

    陆淮深经过他车边,问她:“怎么不走了?”嗓音听起来低沉愉悦。

    这话说得,就很挑衅了,那意思差不多就是:你倒是继续走啊,谅你脚底抹油也溜不了。

    江偌心底暗骂小人得志。

    江偌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你堵着我了,”末了还不忘讽刺一句:“会不会开车啊,停得这么嚣张。”

    他冲她一扯嘴角:“不好意思,嚣张惯了。”

    江偌不敢置信,扒着车门探出脑袋,瞪了一眼那背影。

    开车上路,出了锦上南苑这条支路,外面便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大道,上方环路交错遮天。

    两人一人一辆车,在红绿灯路口,并行停着等红灯。

    九月中旬的天气下过一轮雨后气温还未回升,晚上凉意更重,但也还不到冻人的地步,江偌开车驾驶室两侧车窗,放在中控凹槽里的手机亮了,王昭发微信给她,她拿起手机看消息。

    忽然旁边的车按了两声喇叭,江偌瞥他一眼,将副驾那边车窗升起来,然后语音回复了王昭消息。

    接着陆淮深发来语音:好好开车。

    江偌望向右边,隔着车窗,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清里面,陆淮深却直直望向车里,仿佛能洞穿她的心思,接住她转过来的目光。

    江偌心里微微一跳,下一秒已经将手机放了回去。

    刚好这时候红灯变绿,她踩了油门往前。

    到了下一个岔路口,陆淮深应该直走,而她往右。

    但过了不久,她看想反光镜,陆淮深的车仍跟在后面,她不自觉放慢了车速,他也慢了下来,她快他也快,总之保持着适当但紧跟的距离。

    江偌便有意无意地注意着,直到快到华领府,以为他会跟她到家里,陆淮深却在进入住宅区的前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随后陆淮深发来>

    江偌把车停稳后看消息,靠在车座里盯了手机屏幕半晌,回了句:开车玩什么手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江偌回完消息,下车上楼了。

    之后他估计是认真开车没看手机了,等江偌洗完澡出来,才看到他几分钟前的新消息。

    【明天来看你。】

    江偌头发还没吹,头上顶着毛巾,她抄起手机回:别打扰了。

    有水滴顺着头发尖滴下来,落在了手机屏幕上,江偌用指腹擦干净,锁屏。

    江偌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有些不再状态,周围有一点声响都能让她忽然转移注意力。

    王昭跟她打电话的时候,江偌总走神。

    王昭问她:“你怎么了?”

    江偌说:“没什么,总觉得门口有动静。”

    王昭一脸奇怪:“怀孕还会幻听?你不是压力太大导致神经紧张了?”

    江偌说:“没有。”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陆淮深说他今天要过来,我以为是他。”

    王昭哈哈两声,拉长声调打趣:“我刚才还想,是哪个坏人心神的狐媚子,让你魂不守舍呢!”

    江偌没理会她。

    王昭说:“既然放不下又断不了,要不然你就搬回去好了,反正他离出轨还有一线距离,他跟杜盛仪的事情,等以后再让他跟你坦白,慢慢算账。而且你怀着孕,有个是从紧急的时候,也不至于身边没人。杜盛仪显然是来故意坏事的,怎么也不能让她得逞。”

    江偌觉得她之所以跟王昭处得来,还因为多次在自己做了决定,却还欠缺临门一脚的决心时,王昭能适时地猜中她的心思,并且推她一把。

    江偌嘴上自然不会承认心里已经松动,有搬回去的意思,但又总觉得气还没出够。

    王昭又问:“打算跟他说孩子的事了吗?”

    她说:“我打算等明天之后再说。”

    江偌觉得已经看清杜盛仪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会被她的言语影响。

    此次答应赴约,不过是为了了却事端。

    聊了两句,王昭到了家,江偌去做饭,比平日里多做了一个菜。

    饭后,陆淮深并没有来。

    江偌后知后觉悟出,昨天他故意说那么一句话的用意所在,可能只是为了撩拨自己,好让她悬着一颗心。

    试探也好,撩拨也罢,江偌生气了。饭后吃了点水果,看了看电视消磨时间,又在跑步机上慢走两圈。

    却依然觉得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因为心中有事悬而未决。

    指针快走到十点,江偌闷声不响地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刚洗好时,电话响了,江偌匆匆擦了擦身体,裹着浴巾出去接电话。

    来电号码未知,江偌接通:“喂?”

    “您好,是江女士吧?”

    “我是。”

    “是这样的,您最近有买房意向吗?南华路飞龙榭最新学区房开盘……”

    “没钱。”江偌挂了垃圾营销电话,将手机扔床上。

    她捏着胸前往下掉的浴巾,转身见房间门框边靠着一人,吓得她跌坐在床上。

    房门什么时候打开的她不知道,陆淮深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她也不知道。

    江偌惊魂未定,一个枕头扔过去:“你不出声吓谁啊?”

    陆淮深伸手接过她的枕头,盯着她月匈前雪白不说话。

    江偌顺着他视线低下头,不动声色将浴巾拉了拉,起身就往浴室走。

    陆淮深走进房间,浴室的滑动磨砂门关上了,人影绰绰,那盯着那影子伸展着套进衣服。

    江偌没带换洗的內衣进来,她准备洗完澡就睡的,吊带睡衣的外袍她也没从衣橱里取出来。

    江偌她心不在焉往脸上涂护肤品,一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悄无声息的。

    她刚才匆忙之间没仔细看陆淮深,出去后见陆淮深正仰躺在她床上,闭着眼睛,听见动静后睁开眼,要往这边看来,江偌赶紧转身去了衣帽间。

    这边房子的衣帽间跟起居室之间没有阻挡物,从床那边可以直接看进来,江偌也没办法再当着他的面穿内衣,便只取了件睡袍套在身上。

    而她搬过来的行李中,都是夏季衣物,包括睡衣也是薄料子。

    江偌用掌心贴了贴脸,宽慰自己,老夫老妻了何必害羞。

    胆子一壮,腰带系好,出了衣帽间。

    她站在床边,提了下陆淮深吊在床边的一条腿,“穿着衣服别我床上躺。”

    陆淮深转过头睁开眼看了看她,这一看,江偌愣住。

    不等多想,随即便俯下身往他身上一闻,她拉下脸来,沉着声音说:“一身烟酒味,从我床上起来。”

    陆淮深仰面盯着她不做声,脚往她腿心一勾,江偌膝盖一弯,整个人往前扑下去,她吓得不轻,伸手撑住床沿稳住身体,减缓往陆淮深身上跌下的力道。

    陆淮深伸手圈住她的腰,稳住她的上身。

    江偌惊魂甫定,劈手就往他胸膛上打了一巴掌,心有余悸地白了脸色,“喝了酒就跑这儿发酒疯吗?”

    陆淮深没想到她会生这么大气,将她放在床上,“弄疼你了?”

    江偌翻身坐起,“没有。”

    她往下拉了拉曾上来的睡裙裙摆,“你这么晚来做什么?”

    陆淮深四平八稳躺着,目光看进她眼底,挑挑眉说:“我昨晚说过来看你。”

    “谁要你看,我又没缺胳膊少腿。”江偌每句话都在顶他,他也没生气,格外地顺着她。

    江偌见他又闭上眼,赶紧推他:“你不要穿着脏衣服在我床上。”

    他睁开眼说:“这床是我买的。”

    江偌跪坐在他身边,抿着唇不说话。

    陆淮深坐起来说:“我去洗澡。”

    江偌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淮深已经起身往浴室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