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几许:陆先生入戏太深全文阅读 第9分节

第81章:陆淮深似笑非笑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江偌顿时僵住,如惊弓之鸟,刷地转过身,警惕地看向来人,在看清对方之后,心里一松。

    她保持垂头的姿势时间长了,忽然这么转过头,更加猛烈的眩晕袭来,手脚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往‘马桶’坐下去。

    陆淮深伸手拽住她手臂将她给拎了起来,“站好。”

    江偌捂着沾了呕吐物的嘴,身体仿佛越来越绵软,她有气无力的囫囵道:“我好晕,让我坐一下。”

    “你要坐哪儿?”陆淮深浓眉微锁,盯着她通红的一张脸,微醺的瞳孔泛着水意,在灯光下越加晶莹澈亮。

    “马桶啊。”江偌说着,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身下的‘马桶’。

    陆淮深看着她颠三倒四的样子,倏地气笑了,“你再好好看看,这是马桶?”

    江偌如言低头去看了看,目光定格了两秒,才恍然那是男士便池,登时感觉脸臊。她大半个身子都靠陆淮深拽着她手臂的大掌支撑着,她埋着头,羞恼不已。

    “喝了多少?”陆淮深问。

    不徐不疾的低沉嗓音,在感知和意识都已模糊的江偌听来,格外的清凉悦耳。

    “没喝多少……”江偌回想着刚才喝了哪些,无外乎就是红酒和烈酒,至于喝了多少,像是忽然没了记忆一般,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整个人又累又困,恨不得立马闭上眼睡一觉。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虽说她不胜酒力,那酒度数也高,但酒劲上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势头怎会这样生猛。

    “我……”江偌脑子里嗡的一声,世界仿佛被消音了似的,一片安静,眼前陆淮深的脸越来越模糊,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剩一片白光,她着急忙慌地想要抓着他的衬衫借力,手指却没有任何气力。

    ……

    再醒来的时候,江偌手脚发酸发软,动弹不得,眼前忽明忽暗,意识混沌未清,让她难以分辨身在何处。

    她睁着眼好一会儿,才发觉人在车上,忽明忽暗的是道路两旁的路灯,这路不是繁华热闹的城市道路,路上行人稀少,两旁多时住宅高楼耸立,万家灯火在夜色下灿然生辉。

    那光景过分虚诞美丽,加上她思维处于模糊与清醒之间,一度觉得像在做梦。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像刚睡醒那般慵懒迷瞪,也想动动酸软无力的手脚松松筋骨,结果发现自己手都很难抬起来,一动手指,便有一股麻意从手腕窜到指尖。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渐渐汇聚,她知道了自己喝过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她惊恐得血液倒流,手脚冰凉。江偌想求证什么,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身旁的人,眼里惊惧未散,又带着点希冀。

    陆淮深的手搁在中间的扶手箱上,正单手支颐看着她,见到她眼底的恐惧之后,面无表情说:“知道怕了?”

    车厢的晦涩光线里,他的轮廓棱角显得温和不少,一双黑眸却一如既往的幽深,带着淡淡的疏离与冷漠。

    江偌闭上眼,转过头又才睁开眼,盯着车顶,才彻底放松下来。高度紧张之后的放松,让人产生了短暂的筋疲力竭之感。

    她应该没晕过去去太久。车里开着冷气,她身上搭着薄毯。

    半晌过后她问:“要去哪儿?”

    陆淮深不咸不淡说:“要把你送去给梁总。”

    江偌不会傻到信以为真,但听到梁总两个字,后怕顺着脊柱爬到后脖颈,一颗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果真的让梁总得逞,难保沈程锦不会为了这笔生意把她送出去。在这种地方出了事,可以说真的是求救无门。

    她身上在沁汗,力气好似比刚醒来的时候恢复了一些,走了一段后她也发现了这是去临海别墅的路,她现在这幅样子回家让家人看到的确不好。

    江偌淡声说:“我想给程啸打个电话。”

    陆淮深把手机拿出来拨号,江偌阻止,言简意赅:“用我的。”

    陆淮深皱了下眉,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却也没说什么。

    江偌正想起自己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没将包带出来,陆淮深已经微微躬身,探手从她脚边的黑色手提包里将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谁帮我把包拿出来的?”

    “沈程锦的助理。”

    江偌将手从薄毯下拿出来,两手并用才能捧稳手机,而且手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一边拨号一边想,这药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又想陆重和贺宗鸣的出现,是不是陆淮深的意思,专程来替她解围?沈程锦要见的熟人应该就是陆淮深,那是沈程锦告诉陆淮深她在这儿的?可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和陆淮深的关系的?

    总觉得这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定是由某个媒介将所有的事联系起来。但她不够清醒,药效褪去,酒劲还在延续,思考能力和逻辑能力大减,脑中一团乱麻,无法将各种信息逻辑分明地组合在一起。

    正好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江偌说:“程啸,我今晚不回来了,你照顾一下妈妈。”

    江偌每次跟程啸说这样的话,都有种自己是为了工作忽略孩子的家长,因此充满了愧疚。

    程啸愣了愣:“你住哪儿?”

    江偌将声音放轻了不少,“陆淮深那儿。”

    程啸默了一秒,立刻挂了电话,毅然决然,像要以此表达他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江偌无奈,掐了线,将手机攥在手里。

    车开进别墅区的山道,车里一片宁谧,两人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江偌将一条小臂搭在车门扶手上,将窗户按下来三分之一,恹恹的靠着座椅,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凝视着车外,夏季潮湿温热的风拂过面颊,她仿佛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以缓慢的速度在恢复。

    车停在门前,江偌已经能勉强推开车门,要让她凭一己之力站起来,费劲,走动的话暂时别想。

    江偌却不想向陆淮深开口求助。那晚之后,以前咬咬牙就能笑着说的话、做的事,不知不觉变得困难许多,她就是不想向陆淮深服软,哪怕是虚情假意,她也不再想。

    陆淮深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江偌盯着前方,也没将视线投向窗外。

    司机说:“太太,您不下车吗?”

    “就下。”江偌说着,看了眼半开的车门,起身出去。

    脚沾在地上,却不踏实,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她撑着车身勉强站稳,关门的动作软绵绵,车门都关不紧,重新打开,用尽气力使劲一推,已经足以让她喘气。

    车身动了,她刚要去撑着车顶的手不得不收回来,司机将车开去车库。她就那样只身站在院子里,没有辅助借力的东西,她根本迈不动步。

    陆淮深开了玄关的门,转身看着站在几米开外的江偌。

    院子里亮着好几盏照明灯,光线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形,她眉目清冷的瞧着他,不言不语无所谓的样子,倒让陆淮深率先沉不住气。

    陆淮深眸光略冷,兴味盎然的问她:“你要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

    江偌回他的话:“站到走得动为止。”

    明明是笑意盈盈,那笑却未达眼底,充满冷淡与防备。

    陆淮深知道她的难处,故意这么问她,不过是想让她如往常那般,乖乖开口求他,江偌心里清楚得。

    陆淮深喜欢听话温顺的女人,但他对她又是如此苛刻,她装乖卖巧的时候,他觉得厌烦,觉得她虚伪,当她刚烈起来的时候,又想要看她服软的那一面。

    江偌麻木的想,他看不上眼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去猜。

    陆淮深敛去了笑意,冷冷看她一身傲气与自己僵持,转身就进了屋,还带上了门。

    江偌试着走了一步,迈得出腿却站不稳,落地就要往前跪去。

    江偌索性不再坚持,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扯着地上修剪整齐的青草,打算等药效散过去。

    不一会儿,江偌听见了开门声,手指微微一顿。

    那人直接走了过来,江偌抬起头看他一眼,歪着头瞧着他,“怎么了?”

    陆淮深蹲下身,面色如水,冰凉目光噙着她的脸,“说下,你跟我拗个什么劲儿?”

    江偌神色寡淡,无悲无喜的样子,“我没跟你拗。”

    “怎么,你要跟我玩儿冷战?”

    “冷战?我跟你的关系,有必要么?”她眼尾略长微翘,故意淡淡笑着的时候,风情若隐若现,很是勾人,却又看不见一点真心实意,就像蓄意祸害人的狐狸精。

    陆淮深顿了下,似笑非笑问:“我跟你什么关系?”

    江偌宁愿陆淮深冷眼看她,也不愿看他笑。

    她眼睫动了动,笑着说:“一本离婚证一份股份归还合同就能结束的关系。”

    陆淮深抿着薄唇打量她,目光太深,江偌低下了头,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和他的目光接触。

    沉默数秒,陆淮深的长臂探进她的腿弯,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江偌心安理得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谢谢了。”

    在玄关,江偌将脚上的鞋子踢下来,陆淮深抱着她往楼上走,进的却不是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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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

    抱着自己的手臂遒劲有力,江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来不及捕捉,怔了一下便说:“我住客房。”

    她语气稀松平常,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喉咙在发紧。

    陆淮深没接她的话,行动也没有改变,腾手拧开主卧的门,轻抬膝盖就将门顶了开。

    江偌这时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下巴线条坚毅,轮廓更加深挺,鼻梁高挺,甚至能直观看见他睫毛的长度。这样一个角度,让她觉得多了一股陌生,更难看清他的表情和眼神,情绪也愈加难辨。

    江偌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她忍着不让它流露。

    当陆淮深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往床上扔,江偌在被抛出去的瞬间,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腿一沾床,她便曲着膝盖跪在了床上。

    江偌身子僵硬,“我刚才在地上坐了会儿,会弄脏你的床。”

    陆淮深进门时未开灯,走廊的灯光不足以照亮整间房间,光线在距离门口一两米的地方开始越来越浅,延伸到床边的时候只剩一缕微光。陆淮深又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形逆光遮挡了她所有视线。

    江偌跪在床上,缩小了和陆淮深的身高差距,但依旧不能和他齐高。她目不斜视,盯着他的下巴,不去看他,但又拒不松手。本来男女之力就难以匹敌,她现在这般疲软无力,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怕一倒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控制。

    “那就脱了。”

    四个冷淡紧绷的字眼敲落在她头顶。

    他说话时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头,江偌不由感到心里发紧。

    陆淮深刚说完,江偌就感觉他的手在往自己身后探,从腰到臀那儿摸索游移,动作干净果断,似乎是在找半裙的拉链。

    但她今天穿的裙子是纽扣设计,并非拉链。

    江偌紧紧咬着唇,要去抓他的手,陆淮深很强硬,而她动作缓慢又没力,每次来不及碰到他,那掌心温热的大掌便已经伸往别处,隔着布料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以及他手指轻重不一的按压抚摸。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博弈,最后陆淮深直接丢出一句:“自己脱。”

    江偌倔强仰头看着他,“我不。”

    眼睛适应了黑暗,哪怕光线微弱,她也能看清他的五官,以及那双压抑又怒不可遏的双眼。

    陆淮深按着她的肩,低头看着她,“江偌,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有底线吗?”江偌问,顿了下,又语气笃定的自问自答:“你没有。”

    陆淮深点点头,冷峻的脸被一重又一重的冷寒覆盖,“的确,我没有,毕竟底线这种东西也不能让人爽快一回。”

    说完便不再顾及其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撕她的衣服和裙子。

    江偌伸手去掐他打他,对他来说却跟挠痒痒似的,她悲愤交加,衣摆已被他从裙子里扯出来,嘶的一声,衣料碎裂,温热的肌肤上传来凉意。

    江偌红着眼,张口就咬住他的肩膀,隔着衣服,将牙尖使劲往他皮肉里刺,陆淮深吃痛,却哼也没哼一声,不顾齿肉摩擦将会带来的痛楚,拉开她的身子,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江偌跌在柔软被子上的时候,被他欺身而上。

    她咬着牙,极力反抗无果,一阵阵绝望扑面用来,维持了许久的理智终于被即溃,她哆哆嗦嗦的朝他吼:“陆淮深,你就知道强迫我!让我滚的是你,我滚得远远的,你自己却要来招惹我,你一边准备迎娶江舟蔓,背地里却还要跟我上床,江舟蔓知道吗?”

    她用了很大的力,没说两句气息不匀,上气不接下气,听起来很像带着哭腔的抽噎。

    陆淮深的动作忽然都停了下来,江偌死死瞪着他。

    他许久没有动,只那样看着他,目若夜色下的深海,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默突然被他打破:“你这是在吃醋?因为我替江舟蔓说话,因为我让你滚?”

    江偌愣了两秒,突然心惊肉跳,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愤。

    其实陆淮深是何等聪明的人,那双眼洞察人心,她对他的那些心思,敢说他一点也未曾察觉?

    就拿那晚来说,如果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对他没有丝毫的动心,那晚就算陆淮深为了别的女人骂她,极尽鄙夷与凶狠,她也能笑着面对,因为她不在乎。

    相反,越是在乎一个人,就越是在乎他的眼光,说出的每一个伤人的字眼都是一把锋刃,一刀刀往心上戳,是以三言两语便令人难以招架。

    在医院里,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尤其极端,以前再抗拒他也不曾那般激烈,宁愿自伤也不愿意他碰她。

    陆淮深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么?

    陆淮深禁锢住她的脑袋,俯下身靠近她,低沉声线一字一句问:“江偌,你喜欢我?”

    江偌顿时如坠冰窖。这感觉与被人当众揭短无异,一时间各种情绪争相占据大脑。

    她冷冷看着他,嘴唇都在抖,“喜欢你又如何?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你拿我当仇人,冷眼相待,我居然还会喜欢你?是不是心里在嘲笑我无能,觉得我是受虐狂?不过喜欢上你有多简单,厌恶你也一样简单,两种感情不矛盾,长此以往,总有一方战胜一方。”

    厌恶你,并将继续厌恶你。这才是她想表达的中心思想。

    江偌一口气说完,力气被耗尽,她需要缓一缓,胃里一阵阵的恶心与痉挛,折磨得她冷汗涟涟。

    但她一点也不敢松懈,陆淮深许久都未发话,江偌不懂他的表情,他永远如此,不动声色的凝视,就能让人乱了阵脚。

    江偌伸手盖住眼,挡住里面湿润的水光,努力隐忍也忍不住那股哽咽:“答案满意了?想上就上,不上就下去。”

    陆淮深皱着眉将她挡住眼睛的手拿开丢在一旁,“满嘴呕吐物,下不去口。”

    江偌脸皮薄,总觉得自己说了那种话,就在气势上低他一等,总觉得会被他看低,因此越发对他咬牙切齿:“那就滚。”

    陆淮深刚准备起身,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冷冷在她脸上逡巡,“再不好好说话现在就把你办了。”

    江偌讥笑,“什么才叫好好说话?要我轻声软语谢谢你放过我?”

    陆淮深气不顺,一拳在她耳畔,一声轻轻的闷响,还真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江偌变得尖锐了。

    其实自车祸那晚开始陆淮深就感觉得出来,今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而已。

    人都是会变的,这变化大多悄无声息,潜移默化,如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最终量变达到质变,而当你有一天猛然发现这人似乎有些不同了,其实看到的已经是质变后的结果。

    当初江偌刚回国找他的时候,他往往说话不徐不疾,却又强硬冷厉,不给她任何谈条件的机会,两人相处时间极少,江偌很不喜欢他这样,常常气血冲头扭头而去。

    后来渐渐发现这样对自己没好处后,她学会服软,巧笑嫣兮的对他笑,跟他磨着时间周璇,他鄙夷的讽刺她厚脸皮等,她虽然觉得难受,却不再表现得恼怒,神色温淡,似无任何变化。

    陆淮深现在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其实脾气甚大,性子刚烈得很。

    从前那般温顺,也是认清处境,向现实低了头而已。

    陆淮深撑起身来打开了灯,一瞬间,光线刺眼,江偌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睁开,这样平躺着,眩晕感更加明显。

    江偌说:“胃好难受,我要起来。”

    陆淮深看她一眼,将她从床上扶起来。

    江若刚坐起来便捂住嘴:“我想吐。”

    她作势就要呕出来,陆淮深一把将她抄起来,半拖半抱的把她带去卫生间,江偌掀开马桶盖,跪在地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跟那帮老油条斗,你着实嫩了点。”陆淮深说着,像是想到什么,问她:“g怎么会让你跟他们一起来应酬?”

    江偌如实说:“因为她的秘书不懂我国风俗,不喜欢跟人喝酒应酬,我就是去替她占个位置的。”她听了一下,淡淡补充:“你若是想从我这儿挖掘什么消息,要让你失望了。”

    陆淮深刚接了漱口水地给她,她也正要伸手去接,陆淮深闻言,直接收回手,把杯子往盥洗池里一扔,水溅了江偌一身,而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江偌坐在那儿失神一阵,自己撑着盥洗台站了起来,接水漱口。

    她确定那药又副作用,自己胃本来就不好,空腹喝酒还遭人使坏,身体根本吃不消。

    她自己扶着墙和楼梯扶手缓缓挪下了楼,一路没看见陆淮深,她自己烧了些开水,拿了个杯子,坐在餐桌旁慢慢不停喝着。

    陆淮深从书房里出来里出来,便看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饭厅里坐着,头顶一盏灯,安静又寂寥。

    他撑着二楼走廊的扶手静静看了半晌,她一直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倒水,喝水。

    等江偌喝完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回过神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看一个女人喝水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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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莫名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慌乱

    连续几天工作日早起,江偌的精力本就濒临耗尽,晚上又一番狠劲折腾,酒精和药效的关系,她握着杯子的手在不住发抖,宛若帕金森患者,头顶那盏炽烈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疼。

    她在想事情,却又屡屡走神,导致毫无进展。

    温水润腹,喝多了却让她犯恶心,她放下杯子撑着桌沿起身。

    没走几步,觉得头顶有道目光,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高处,见陆淮深撑着二楼的栏杆在看她。

    “看什么?”江偌顿时变得警惕,皱着眉,双臂交叉在身前,不动声色遮挡住被撕坏的衣服下半隐半露的半截白皙腰肢。

    说实话,江偌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大好看,头发本来用卷发棒定了型,现在凌乱毛躁地搭在肩上,上身衣不蔽体,进门时没换拖鞋,现在也是赤着白嫩双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陆淮深目光深邃的凝着她,不做声,脸上难辨喜怒,江偌分析不出来他方才摔门而去的情绪是否还在,只低声咕哝了一句骂他的话,抬脚就往楼上走去。

    陆淮深看见她抿着唇,然后嘴巴动了一下,淡声问她:“骂我什么?”

    江偌闷着头没理他,没走过几阶楼梯她就气喘吁吁,心脏快速搏动,好似要跳出胸腔,她不得不得站着休息一会儿。

    陆淮深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饶有兴味的看着她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

    江偌没求他、也不想他帮自己,但看不惯他看戏似的模样,便停在了中间的缓步台上,面无表情盯着他不再动。

    陆淮深脸色微冷:“固执。”

    说完就要往她那儿走,手里的手机有来电,他看了眼,接通了,但脚步不停,“说。”

    “后天是那位的生日,今年的礼物是您选,还是我选?”

    陆淮深脚步停住,看了眼正自己低头往上走的江偌,那倔强模样,相当刺眼。

    他抽回目光,他拿着手机进了书房,关上门时对那边说:“你明天过来拿之前在拍卖会拍下的项链,包好了送去。”

    裴绍说:“万一她还是不要呢?”

    陆淮深走到窗边,单手搭着腰看向窗外,凝眉一瞬,开口时嗓音依旧低沉平淡,“东西送到她手上,怎么处置随她。”

    “好的。”

    陆淮深想了想,问:“她最近在哪儿?”

    裴绍:“还在横店呢,封闭拍摄好几个月了,估计快结束了,您给她打通电话不就知道了么?”

    裴绍说完才觉得自己多嘴了,打了人家也不一定接,这话说出来真是戳心窝子。

    但是陆淮深什么也没说,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一事,“买点粥之类的流食过来。”

    裴绍沉默两秒,“老板,你知道现在有种东西叫外卖吗?”

    陆淮深不悦的说:“外卖的东西干净吗?去福泰楼,让那叫什么的厨子做。”

    裴绍快崩溃了,但非常有职业操守地保持理性告知:“您说的有‘那叫什么’的厨子的福泰楼,在城西的长安路,跟您完全是反方向隔了十万……陆总?喂,陆总,我想辞职你听见了吗?”

    江偌洗完澡躺倒在床上,带着满身疲倦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

    深夜道路通畅,但两地相距较远,裴绍把粥送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

    江偌早已经睡着,陆淮深让裴绍把粥放那儿。

    裴绍拿了项链便离开了。

    陆淮深半夜刚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睡在隔壁的女人打来的电话,被吵醒的那一刻,睡意便褪去。

    他捋了把头发,将听筒放在耳边,声音里带着鼻音,“大半夜的怎么了?”

    江偌有两秒没说话,耳边只有她厚重急促的呼吸声,随后才像是忍受着某种痛苦,气若游丝的说:“陆淮深,我胃好痛,能不能麻烦你……”

    陆淮深听到这儿,掀开被子起身就往客房走。

    江偌哽了下喉咙才将话补充完整:“送我去趟医院……”

    陆淮深伸手去开客房门,结果被她从里面反锁了,他的骂了句脏话,没叫她起来开门,折身下楼去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

    摁开灯,光亮大盛。

    江偌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着他,脸色呈病态般的惨白,额头上还在沁冷汗,摸上去一手冷腻。

    陆淮深还穿着睡衣,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回客房拿起江偌仍在小沙发上的毯子,将她裹着抱了起来。

    现在找家庭医生过来费时间,陆淮深直接带她去那医生上班的私人医院挂急诊。

    裴绍早在电话里安排妥当,去了就给立刻她做一系列的检查,对症下药。

    陆淮深说:“之前她喝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短时间内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是不是这原因造成的?”

    医生听说被下了药,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一脸复杂地看着陆淮深。

    陆淮深拧眉瞪回去,“看我干什么?不是我。”

    年轻女医生尴尬的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淮深脸直接黑了,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检查结果出来,药物的药效已经退了,但那药本身是有刺激性的,加上她空腹喝酒,本身又有胃痉挛,不出事才有怪。

    江偌平躺着也感觉胃在收缩,想呕吐,但是早已没东西可吐,正虚脱无力的躺着打点滴止痛止呕,等着发挥药效。

    陆淮深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短发有些凌乱,使他的神态看起来有些浮躁,偏偏目光又沉静锐利,就像夏季的夜晚,静谧的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气息。

    江偌并不需要住院,医院临时安排了单间的急诊病房等她打完点滴,陆淮深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叠着腿看杂志。

    江偌闭着眼,上腹的疼痛渐渐得到缓解,空气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那声音像宁静悠远的催眠曲,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被人喊醒的时候,护士刚把针头从她手背上取下来。

    她从床上坐起,陆淮深拿过一旁的毯子往她肩上一搭,俯身又要抱起她,江偌微怔,抬手抓住他的手臂,轻声说:“我自己能走了。”

    出门时走得急,鞋也没来得及穿,医院给了她一双一次性拖鞋,江偌便趿拉着没有重量的拖鞋,毯子当披肩搭在肩上,亦步亦趋跟在陆淮深身后。

    陆淮深走在前面,一身灰色慢跑裤和白色短袖,清爽随意,较之平日里西装革履的装扮,少了几分严肃和高高在上,多了几分烟火气,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江偌很长时间没进食,身体的不适消失过后,饥饿感越发明显。等电梯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叫了几声,格外响亮。

    陆淮深看向她,江偌觉得难为情,伸手捂住了肚子。

    “家里有粥,回去吃点。”陆淮深说着看了眼腕表,凌晨两三点。

    上了车,她疲倦的靠着座椅,抱着毯子盯着窗外,可能是刚刚睡过一会儿的缘故,现在格外清醒。

    车里没有音乐,也没人说话,江偌和陆淮深几乎没有像这样和平又安静的相处过,就像之前她从未对他恶语相向,他也没有差点将她在床上扒光衣服。

    而那句‘你喜欢我,江偌’,也像从未有人说起过。

    没有涉及立场问题和触碰到矛盾的分界线的时候,便褪去了针锋相对时候的虚伪和冷酷。

    江偌本想对他说谢谢,但是又想起曾经那次向他道谢,却惹得他莫名发火,她一想起那画面便觉得累,索性也没有开口。

    陆淮深看右后视镜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掠过她的侧脸,车窗开了一点,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舞,她也毫不在意,一动不动把自己缩在毯子里,像是极其贪恋窗外的景色,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模糊的光线下,五官线条相当柔美。

    回到家里,江偌也看见了饭厅餐桌上的粥,还有很多面食类的清淡小吃。

    “你买的?”江偌随口一问。

    “裴绍买的。”

    “哦。”

    又无话。

    陆淮深这人是不会下厨的,江偌自己行动力恢复得差不多,自食其力地热了粥,还有一些看起来味道不错的糕点。

    一个人坐在那儿吃。

    陆淮深再躺下之后却睡不着了,不一会儿,楼下有收拾东西的细微响动,一道阴影从门缝下缓缓移过。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拿了烟和打火机坐到阳台上抽烟。

    江偌刚关了灯躺下,露台的窗帘下却忽然透进来一丝微光,光源来自隔壁阳台,那光直到江偌睡着也没消失。

    第二天周六,几乎熬了通宵的两人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见醒。

    十点左右,江偌迷迷糊糊听见吴婶在敲隔壁们,在喊陆先生,跟着又说陆老先生来了。

    江偌怔了片刻,猛然间睡意全无,莫名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慌乱。

    那次撕破脸皮的家宴过后,江偌不知道现在是该起来打招呼,还是继续装作不存在,想想还是觉得装作不在好了,她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如此一想便心安理得的躺在被窝里。

    陆淮深开门下了楼,不一会儿传来交谈声,江偌走到门口,拉开一丝缝隙偷听,刚好听见江启应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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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说实话,你没那么重的分量

    陆淮深被叫醒后,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才往楼下走。

    陆终南已在客厅等候多时,陆淮深从楼梯上看下去,老爷子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身姿笔挺,两手搭在面前的拐杖上,面前一杯热茶轻烟袅袅,让他想起寺庙里那些香火供奉的面色冷狞的塑像。

    做生意的人,多少都有那么点儿迷信。以前每逢大年初一,陆家一大家子都要在凌晨去寺庙烧香,就是所谓的抢头香。陆终南子息旺,名下子子孙孙一大堆,每年去寺庙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场面相当壮观。

    父母离婚,陆淮深跟着母亲离开陆家之后,就再没去过寺庙,即便是现在,陆终南也几十年如一日带着全家去上香,但陆淮深回陆家之后没再跟着去,让老爷子多烧一炷香就成。

    总之他不大信这套,求神拜佛如果有用,天天烧香就能飞黄腾达,还费脑子做生意干什么?

    老爷子神乎其神对他说过:我年轻的时候也不信神不信佛,只信自己,老了之后尝到苦头,才开始思考因果报应,总要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知道。

    陆淮深将他的话当做放屁,但也懒得揭穿。

    陆终南不过是老了,对许多事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才寄希望于神佛,盼望烧香拜佛能洗脱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惜一切皆枉然。毕竟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依然有执念,依然有恶念,依然没学会做个好人。

    虽然陆淮深也从来没认为自己就是什么好人,但很清楚有些事做出了选择,注定结果不会圆满,他会理智的减损,而不是逃避后果。

    陆淮深在饭厅那边喝了水才过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他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去拿打火机。

    陆终南瞪了他一眼,“少抽点烟,你二爷爷当初就是因为常年烟不离手,五十出头就肺癌走了。”

    陆淮深一笑置之,一副自己命长,不到那一天,天不敢收的张狂模样。但还是将烟往手心里一手,夹在指尖把玩一圈,放在了一边。

    陆淮深十几岁就会抽烟,一半是跟人学坏,一半是日子真难熬,但那时候抽得少,大多是手是做做样子,烟瘾最重的时候是大学时期,那时候丧母不久回到陆家,在国外上学,又要帮公司做事,情绪无处发泄,那才是真正的烟不离手。

    年纪大了点,自制力和心态跟以前大有变化,除非压力大或是应酬所需,其余时间因为不想应付眼前的人或事,才会用抽烟来打发时间,哪怕只点燃不抽。

    陆终南瞧了他一眼,又说:“酒也少喝点,伤肝。”

    陆淮深:“你年轻时不也多烟多酒,不也活到这么大岁数?”

    陆终南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硬是憋出一句:“我命大,你命有没有那么大可不知道。”

    陆淮深没接茬,长腿自然随意地伸展着,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神色懒散地问:“您一大早来找我,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

    老爷子一副怎么看这孙子怎么不顺眼的脸色,尤其是最近,越发难管控。

    一身本事,一身反骨。

    “江启应那病,拖着拖着到现在,一直没法开庭,也不知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他那律师又难缠。江渭铭被拖得心慌了,觉得要不然就先跟江偌把婚离了,要股份就先给她。他估计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就来找我商量了一下,我觉得可行,你觉得如何?”

    江偌站在门后面听得并不真切,隐约听了个大概,心下微凛。

    陆淮深看着老爷子,“是你的意思,还是江渭铭的意思?”

    以陆淮深对江渭铭的了解,近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可不容小觑,落到江渭铭和江偌手里,想要归为己有就难上加难,而且那老头现在在公司不得人心,很多地位无法撼动的元老不支持他,如果江渭铭拿到股份,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手。

    除非他已经提前想到了应对方法。

    陆终南端详着陆淮深,语气毫无起伏,“一起的意思。”

    陆淮深直言道:“风险太大,属于下下策,我不建议采取。”

    陆终南冷笑:“不建议?”

    说得倒是委婉,那意思分明就是不采取,并且不容置辩。

    “现在就是到了该出下下策的时候,”陆终南说着又上了火,咬紧牙关看着陆淮深,压低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段时间恣意妄为够了,你最好见好就收!”

    陆终南压低了声音说话,江偌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而且她已经知道了陆淮深的想法,之后的谈话,也没意义了。

    他那样的人,做了决定,若非不可抗力因素,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

    陆终南:“江家那边已经对你颇有微词,你若是不处理好这摊子事,陆江两家没办法结亲事小,要是江启应成功脱身,对你对陆家也是一大威胁。”

    陆淮深似笑非笑:“什么叫没办法结亲?现在不结着吗,江偌托管给我的股份,就是桥梁纽带。”

    “你少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别忘了你跟江启应梁子结了有多深,既然当初我们陆家决定扶持江渭铭,那么多年心血不能付之一炬。”

    陆淮深笑容敛住,纠正他:“是我的心血,不是陆家。”

    这话让陆终南半天没回过味来,细想两秒,恍然大悟,却也怒气勃发,“逆子!没有陆家,你哪里来的资本,你也好意思?”

    陆淮深神色泰然,语气不徐不疾,“没有我,你换个人试试?我爸手腕一流,冷血冷情深得您心,可惜命不好死得早,现存的陆家的人里,唯一有点儿才干的陆重,不稀罕你的陆家。你的几个儿子也只知道谋算家财,没人是真正在做事业,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你也知道不是么?”

    意思就是,除了我,你还能指望谁呢?

    陆终南被气血冲昏了头,他又有高血压,眼睛发花。

    陆淮深叹了口气,笑着劝道:“爷爷,你冷静点,我没格外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有我的打算。”

    听见那声‘爷爷’,陆终南一怔,要知道陆淮深已经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叫过他一声爷爷。每次见面打招呼,不是‘什么事’,就是‘您有有何贵干’。

    打个巴掌又给颗甜枣,示威服软把握人心,运用得驾轻就熟。

    因为陆淮深母亲的事情,爷孙俩本来就有疙瘩,双方也没打算化解,陆终南也没奢望陆淮深多尊重他,但他将一辈子的心血都押在他身上,不能忍受有任何差池。

    而陆淮深叫这声‘爷爷’,不过是希望他能在这事上放权。

    意思不用太明显,彼此能懂就行。

    现下陆终南更加关注的点是,陆淮深因为江偌,竟然这般费尽心思。

    陆终南到最后也没表态,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怒气冲冲的走了。

    江偌再无睡意,洗漱收拾完毕后,楼下已经恢复原本的安静,她下楼去,陆淮深正在吃早餐,听见脚步声,掀眸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的切餐盘里的食物,“偷听有没有意思?”

    就算被他知道偷听,江偌也没感到意外,只是有问题要问他,楼下有吴婶在,不方便谈事。

    她默默坐下来吃早餐,心里装着那问题,心不在焉吃了一半,陆淮深前脚上楼,她后脚就跟了上去。

    在陆淮深刚进主卧的时候,她也推门进去,“陆淮深,”没等他回应,她反手合上门便问:“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

    陆淮深转身面对她,略有不满,“你这是什么语气?”

    “质问的语气。”

    “话我早就说过,再上纲上线质问我就没意思了,”陆淮深盯着她,扯了扯嘴角,“再谈这个伤和气。”

    “谁跟你和气过了?”江偌也学他那样笑,“除了这些我们也没有其他可谈。难道要跟你像众多貌合神离的夫妻,谈三餐无味谈房价疯涨谈新来邻居像傻x?可我们连这些也没得谈呢。”

    “三餐要你做了?房子要你买了?最近的邻居隔了半个山坡影响到你了?的确是没得谈。”

    江偌败下阵来,根本接不上话,连最初的话题也被带偏,这人真是讨厌至极。

    江偌一语不发,冷冷看着他,将陆淮深看得心烦,他逼近她,气息喷薄在她脸上,咬牙压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股份你别想,要钱我可以给你,离不离婚我都可以养着你,”他一般将她按进怀里,“因你放弃能带给我更多利益的江家,说实话,你没那么重的分量。”

    简言之,不值得。

    “离婚也养着我?”江偌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看着他凌厉眉眼,伸手摸着他的脸,笑得一脸明媚绮意,“这一层的意思难道是你娶了江舟蔓之后,也让我继续当你的情妇?你每月给我多少钱?五十万,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她兀自说着,眼神根本没望进他眼里,笑容陡然消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发了狠道:“陆淮深你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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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这么欠收拾,哪能那么容易让你死

    江偌也是气到快失去理智,掐住他的那一刻见他变了脸色,她发完狠便快速收回手,转而抓住他的衣领。

    陆淮深是想收拾她的,但还没出手,江偌方才脸上那股同归于尽的狠意转瞬间被笑容代替,给人她刚才不过是做了个假动作的错觉。

    陆淮深皱了眉瞪着她,手仍然还是握着她的腰肢。

    两人的身高和身形都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在女性中,江偌不算矮,裸身高也有167、168左右,在陆淮深面前却显得纤细娇小。

    江偌踮起脚,仰着头,噙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七分虚伪,三分漫不经心和嬉皮笑脸,总之没分真心,“难道是我昨晚的话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你这张好皮囊加上不错的床上功夫,招人喜欢不是情理之中么?江舟蔓也喜欢你啊,不也不遗余力想挤掉我当陆太么,你去告诉她不跟我离婚,你仍然养着她,让她给你当情妇,看看她愿不愿意?”

    承认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那个人是陆淮深,江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江偌觉得羞耻。

    话这么说出来,陆淮深稍有好转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

    江偌讥笑一声收起笑意,一把推开他,目光疏离的看着他,“你就是我看我一无所有好欺负,说什么离不离婚都养着我,你不过也跟那些在外面养女人四面八方乱搞的男人没什么差别。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你都养着她们啊,反正你财大气粗,养个十个八个,一周六天每天一位不重复,剩下一天还可以一起上。”

    江偌越说越忍不住愤慨,拼命想要扳回一城,疯狂羞辱陆淮深,想让他反思反思,他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也该为此感到羞耻,好使她从无力挣扎的沮丧中走出来。在这场博弈中,不该她一人宛如卑微困兽。

    显然,陆淮深被她的话激怒,面色铁青,狠狠盯着她,江偌见状就心想,他恐怕要指着她让她再讲一遍,她打定主意,不管后果如何,讲就讲,还要学他将人训得狗血淋头的气势,反正早已撕破脸无数回。

    矛盾永远在那里不曾消失,伤人的话和事说过做过无数遍,缝缝补补也能将就着拖着过,直到玉石俱焚那一天。

    而陆淮深上前一把扣住她的颈项,力道可不像她方才花拳绣腿那一掐,困住她的身子,掐着她脖子,阴冷凌厉的眼神带出周身的狠劲,真像要掐死她一眼,“在我跟前不识好歹的你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江偌喉咙发紧,身体难受和心里疲倦混杂在一起,“你掐死我算了,一了百了。”

    陆淮深咬牙道:“这么欠收拾,哪能那么容易让你死。”

    江偌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被他揽着腰抱离地面,将她轻松夹在臂弯,像抱着一张冲浪板那样简单。

    江偌大半个身子悬空,一动就失衡,只能用腿勾着他的,攀着他的肩膀抱住他的脖子就去掐他打他。

    “放开我!”

    江偌在陆淮深面前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歇斯底里过。

    陆淮深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不管不顾,直接将人按在床上操弄。

    这场因愤怒为开端的性愛就像一场纯肉搏,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却没一人觉得舒畅,一遍遍的,不但没泻火,反而更加恼火。

    陆淮深手臂上被她咬出血印,江偌指甲不长,但故意像猫一样竖起指甲,从上到下在他背上拉出好几条红痕。

    陆淮深哼都不带哼一声,甚至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江偌知道楼下有人,是痛是爽也不敢出声,两人像在演动作默片。

    吴婶中午做好午饭去叫楼上的人,敲了两下门,“先生,太太,吃午饭了。”

    里面没人应。

    吴婶也是过来人,之前听到两人在争吵,半天没声,隐隐猜到了什么,默默走开了。

    江偌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时,心里一紧,身体也随之做出反应,脚趾都蜷缩起来。

    江偌耻与生理反应无法遵从心理意愿,前一秒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人,却沉沦在鱼水之欢中。

    无论是被抛向云端,还是如被沉下海水,都有种难以自拔的愉悦。

    然快意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江偌为此懊恼,为此痛恨,然后反过来安慰自己,人都有谷欠,有快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但是肌肤相贴,胸膛相压的感觉,就像在进行一种仪式,沉闷的心跳,紧绷的肌肉和偾张血脉,唇与唇之间的温热,从他身体里过度到自己身体中,疯狂的挤压融合,像是要把这些以烙印形式刻进她骨血。

    江偌十分排斥。

    不管是泄愤还是泄欲,都不该上升到这种贴近精神层面的亲昵。

    江偌的声嘶力竭从床上开始就想被消音了一般,从头到尾不出声。

    结束后两人各自分躺一边,江偌裹着被子,平复着不匀的呼吸,她精疲力竭,身体和头脑都像被人掏空一般。

    身旁那人安静躺了会儿,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起身冲凉。

    江偌躺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一会儿便穿好衣服,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回到客房,自己冲洗完,午饭也没吃,让陆家的司机把自己送回家。

    这房子,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烈日当头,隔着车窗玻璃,江偌也觉得头晕目眩,她恍恍惚惚,一时竟然想不起和陆淮深是怎么吵起来的,又是怎么吵到床上去的。

    到了锦上南苑,江偌上楼前,整理一下神不守舍的表情。

    家里静悄悄,程啸在房间戴着耳机玩游戏,小姨在午睡,她呼出憋在心里的一口浊气,尽量不发出声音,自己到床上躺下,饭也没吃,沉沉睡了一觉。

    ……

    陆终南回到陆家之后,晚上给江渭铭去了个电话,说把股份交还给江偌的事情先搁一搁,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为了离婚,再事后大费周章,舍远求近,太冒险。

    江渭铭电话里附和着,转身就大发脾气。

    “什么意思?啊?那两爷孙把我江渭铭当什么了?主意是老头子自己提出来的,我答应了,他说今天去找陆淮深,这就是给我的结果?”

    一家人正好好的吃着饭,忽然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江舟蔓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餐具,江觐看了眼妹妹,“既然老头子都说要去找陆淮深,应该不是老头子反悔,而是陆淮深不同意。”

    “太过分了!”江渭铭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嘴里就喃喃着这么一句。

    江舟蔓一直没说话,江渭铭开口说:“蔓蔓,既然陆淮深这样,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虽说当初为了让你嫁进陆家,才早早让你接近陆淮深,但陆家会答应,不也是因为江氏能帮衬陆家么?大家本来是互惠互利,现在陆淮深分明就是不想跟江偌离婚,你可没时间跟他耗。”

    江舟蔓反应倒是平淡:“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为我们三人的前途跟他开始,但我现在是真心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但这么多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思,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江觐温和地笑,语气却泛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凉意,“蔓蔓说得对,就算你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江偌。”

    他面不改色抿了口红酒,“既然陆终南都说不动陆淮深,那我们自己按照原计划来,就当是处理家务事了。”

    江渭铭没接话,默许了,想起一事,又冷声道:“上要跟ds总部视频会议的时候,要不是他突然现场压低价格,这笔交易已经能着手推动了。我怎么觉得他现在是在跟我们过不去。”

    江觐冷哼,江偌跟他们势不两立,陆淮深又不知不觉中偏心江偌,能跟他们家过得去吗?

    ……

    江偌周一上午刚到公司不久,被g叫进办公室,时间一长,应付这位女上司,江偌已经掌握了一些门道,至少面对她时,不再有如履薄冰忍气吞声的压抑感。

    g开门见山:“你还记得陈总么?”

    江偌一愣,有些茫然。

    g挑了挑眉,语气颇耐人寻味,“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你在那个会议上做翻译,你的雇主陈总。”

    江偌当时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立刻掩饰过去,“还记得。”

    “ds跟他们合作谈得差不多了,最近公司要成立一个项目组过去景区那边刚建好的酒店考察,我看你对那个项目挺感兴趣的,我这边正好也需要派一个人,不如这次就你跟项目组的人一起去考察如何?”

    g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只是交代她一件公事,与私人恩怨完全无关。

    江偌也不知道g的意思是,她从今以后就跟那个项目组了,还是考察结束后还是回总经理办公室任职。领导说得模棱两可,做下属的又不好妄自揣测,免得被领导觉得不懂眼色,你做得好自然留你,做的不好自然要找借口把你推出去。

    江偌只好先应下来。

    可有些巧合巧得她简直怀疑是不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前一天才应下g派给她的这门差事,第二天高随就找到她,说查到了一些关于她生父一家车祸的事。

    可能和车祸有关系的那个人,就住在江偌即将出差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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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陆淮深长身玉立在阳台上,正盯着她看

    彼时,江偌正和高随坐在咖啡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凉意从裸露的小腿往上爬,给她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面前放着一份归纳好的资料,大致就是当初车祸后现场勘验,尸检报告,受审人的供词,加上案件陈述,类似于一本案件的卷宗。

    这些东西走了什么程序,从哪儿弄来的,江偌不是很清楚。

    她打开牛皮纸袋,“是我爷爷打算上诉这案子?”

    高随说:“暂时还没有,怕惊动江渭铭和江觐。”

    江偌问:“那你这些资料是……哪里找来的?”

    江偌其实想问的是,是不是用了某些不法手段,高随虽然是律师,极少可能会知法犯法,但是懂法的人比常人更懂钻法律的空子。

    还有一件事,她不太明白,他们爷孙俩现在一无所有,高随是律师,却也算商人,江偌接触下来,不认为他是道德高尚的以法为剑、捍卫乾坤的人。

    当初高随提出让她用股份为报酬,帮他打离婚官司,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许是一开始高随就跟江启应达成了什么协议。

    江偌想远了,被高随的声音拉回思绪。

    “我一个大学校友在市刑警队工作,当初这案子是他经手的,从归档的卷宗里找出来帮我查了一下,然后把当初负责这案子的律师介绍给我。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把大致信息整理出来,方便你浏览。”

    江偌道谢:“麻烦你了。”

    江偌翻看这资料,高随则一边喝咖啡,遇到疑惑的时候给她解答。

    当初江启应请过律师,想以谋杀案立案调查,但是最终各项证据表明这只是一场偶然意外,并非人为。

    高随认为其中有个人可以成为切入点,这个人叫章志。

    章志本人是东南省一个地级市的偏远县城人士,也是一个大货司机,与同村的邻居一起在一家搬运公司共事。

    出事前一天,搬运工作结束已经太晚,错过了回家的班车,以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负责人都让他将货车开回家,第二天可以载着邻居一起上班,这次也依然如此。

    但这晚天气转凉,半夜开始下雨,他在家喝酒喝到凌晨,第二天起不来,痛风又发作,没办法再去上班,便由邻居一人开车上路。

    这村子在山中,出村必经山路。那日下了雨,货车的刹车片又出了问题,章志本想着这日去修一修,结果就在那天,屋漏偏逢连夜雨,邻居跟不知从哪儿开进山里的豪车在弯道相撞,两车翻下山崖,车毁人亡。

    那豪车车主便是江偌的亲生父母还有哥哥,开车的就是江偌的亲哥。

    这事说来玄乎,乍看之下就是一普通车祸,谁知背后因缘复杂,有人逃过了一劫,却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算准了让邻居做炮灰。

    这种货车常年载重大,刹车片的损耗也更严重,刹车片未及时更换造成的意外,不能定义成人为,再加上雨天,章志的旧疾复发,都是不确定因素。就算一切都是算准了来的,章志又是怎么知道在哪个时间点,会有谁从那段路经过呢?

    高随从旁边的小罐子里捡出几块方糖摆在桌子中间,说:“我们来换个思路,从结果往起点推。先假设这背后的主使就是江渭铭和江觐,他们如果要刻意制造这场车祸,需要确定两点,你父母和哥哥要进山,货车刹车片一定失灵。雨天是辅助因素,可有可无,有最佳;再假设章志是与人串通,他的痛风也必须要发作,如果不发作,他可以找其他理由,也是可有可无的因素。所以,是谁让你的父母和哥哥去山里,去干什么?又是谁买通了章志?”

    就是因为没人知道江家一家三口为什么去山里,也没有章志被买通作案的证据,才让这案子以意外车祸的结论告终。

    江偌看着资料里说,有章志的妻子给他买痛风药的收据,后来拖了两天不见好,还去医院挂了号,挂号单也有。

    江偌愁眉不展,“这中间缺了最重要的两环。当时查不到了,现在又怎么查?”

    高随:“江偌生父三口已经丧命,去山里的理由既然当初无法查实,现在带进棺材里了,更无从下手。在把江渭铭父子假设成车祸的策划者的基础之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找出江家父子与章志之间的联系。”

    江偌微微沉下声说:“然而这也是假设论之下的大方向。”

    高随说:“没办法,你爷爷说当初听见过江渭铭跟江觐在家里书房说漏嘴,只能先这么假设试试看。”

    江偌合上资料,把自己出差一事告诉高随:“对了,我最近要去这个叫章志的人住的城市出差。”

    高随有些讶然,“这么巧?”

    “嗯,这项目在我进公司之前就在进行了,我当初因为这项目跟我顶头上司有过一些小摩擦,哎,说来话长。”江偌喝了一口咖啡。

    “敢情是被领导公报私仇了。”

    江偌笑笑没说话,也不知道考察完回来,她的职位会不会面临调动。

    跟g之间,始终因为当时的事有个疙瘩在那儿,一朝看她不顺眼,十年难改观。

    高随想了想说:“要不你趁这次出差,顺便去那县城见一下章志,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搬家没有。”

    高随的同学毕竟是公务人员,职位敏感,有些隐私还是不能透露,除非上诉,就能公事公办。

    “你是因公出差,江渭铭那边不会起疑心,时机很好。”

    “我一个人去吗?”江偌没那个胆子,那地方在山里,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万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

    高随说:“我跟你一起,我过几天要去东南省省会办点事情,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就我们两人?”江偌依然不放心。

    高随笑着打趣道:“一个人不敢,两个人你也怂,怎么,要带一队特警给你当保镖才行?”

    江偌哑口无言。

    刚才讨论那么多,她正是觉得人心险恶心理脆弱之时,要让她亲自去一趟,她很难做得到从容不迫好吧。

    高随:“我助理学过散打,到时候把他带上,行了吧?”

    江偌心里并没有觉得安慰。

    ……

    江偌被拉入考察组的群,都是陌生同事,只有总经办一个叫王昭女同事跟她是认识的,常常中午一起吃饭,关系还比较和洽。

    出发前一晚整理行李的时候,王昭发微信给她:名留山那边温泉很有名,记得带泳衣!

    江偌:我们又不是去旅行的。

    昭昭:体验酒店周围环境也是任务之一,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去四天,又不每时每刻都要工作。

    江偌:……

    昭昭:再说了,最后一天是周六,占用了我们周末时间,至少得让我们玩够本吧?

    江偌:我竟无法反驳。

    昭昭:我要看你穿性感泳衣。

    之后又发来一个舌头舔屏的猥琐表情。

    江偌受伤在家休养期间请了钟点工,每天来准备一日三餐,回公司后怕工作忙,时常顾不了家,仍然一直请着钟点工。

    出院快一个月,乔惠康复情况不错,洗漱能自理,轻便物品也能拿能放,便让钟点工从原来的每天两次,缩减为每天来一次。

    家里有人照顾乔惠的餐食,江偌出差也要安心些。

    此次出差的目的地叫做云胄市,是东南省下辖地级市,航班从东临市起到东南省省会城市降,到达机场有大巴来接一行人去云胄市,两市毗邻,到达名留山上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

    名留山是著名的休闲旅游及避暑胜地,植被茂盛,有天然温泉,地势宜建,经过上百年演变,百余栋别墅、酒店及民宿落成,既给自然风光增添色彩,也满足了日渐膨胀的游客量。

    车刚上了山王昭就不断感叹,“这真是好地儿,四季皆宜,冬天赏雪,夏天避暑。”

    酒店方在名留山已经有一家运营中的高档酒店,占地面积广,数栋别墅立在茂密林间,面向深山远景,酒店内人工湖、山间玻璃泳池和温泉一应俱全。

    考察组就下榻在这间酒店,合作方空出一栋别墅供他们入住。

    江偌和王昭一个房间,收拾好已经是傍晚,看向落地窗外,余晖挂在山头,深山处烟雾渺渺,彩缎似的夕阳透着薄雾,如梦似幻。

    两天时间考察组去了刚落成未投入运营的酒店,开了几次会,做了初步估价,其余时间相当自由。

    周五下午结束工作,王昭迫不及待拉江偌去享受玻璃泳池和露天温泉。

    在房间换泳衣的时候,王昭拨了拨自己蓬松的短发,说:“我今天我听老郑说,经理昨天让陈总再预留三栋楼,总部那位大公子和钟总要来这边,不知道同行的还有谁,总之一人一栋楼,奢侈无度啊!陈总为了这次合作,也是下本钱了。”

    三个人,除了钟慎和大公子,另外一个肯定也是大腕。

    江偌脑子里出现个名字,但希望是自己多想,她宁愿是江觐。

    换好衣服,二人穿着酒店提供的宽松丝质浴袍先去了玻璃泳池,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女同事在那儿了,但是不会游泳,只能干坐在岸上。

    江偌和王昭潜进水里,游到边缘,趴在那儿看落日。

    休闲区旁边也是一栋别墅,天色渐暗,别墅里亮起了明亮橙黄的灯,有人站在了二楼的大阳台外面。

    地势原因,泳池高度只比隔壁别墅的二楼矮了半层楼。

    山里气温温差大,现在又开始大幅降温,江偌觉得有了凉意。

    王昭说:“先去吃个晚饭,再去泡温泉。”

    江偌泡在水里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隔壁别墅阳台上有道人影,觉着有些眼熟,而且那人好像也在看她,她也就多看了对方两眼。

    结果这一看,她猝不及防一怔,手脚都忘了动,身体直接就往水底沉,水没过了耳朵和口鼻,她才着急的扑腾了两下。

    江偌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将头露出水面,擦干脸上的水珠,凝神屏息又朝隔壁阳台上看去。

    陆淮深长身玉立在阳台上,正盯着她看,那深邃又略带兴味眼神,就像是在看水族馆里的海豚表演。

    王昭已经游到了岸上,问她:“你看什么呢?”

    江偌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回:“看鸟。”

    说完就朝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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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将她拖进了旁边的一间男更衣室里

    回了房间洗了头和澡,江偌和王昭一起出去觅食。

    酒店每周五有露天烧烤和乐队表演,活动地点在人工湖旁边的草地。

    出来的时候,天色如墨,四处灯火绮丽,回过头看通明的山间别墅,美得不真实。

    两人闻声而至,决定追随大部队,跟先到的同事坐在一起。

    这次的项目考察组组长是投资部的一位主管,并不是所有人都来自同一个部门,风险分析部门的也有,只有江偌和王昭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并且江偌是最后加入的。

    小组同事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已经相互熟悉,江偌最后全靠赶工才跟上组里的工作进度,也没什么时间跟同事联络感情。

    出差伊始,除了工作,也跟同事说不上话,王昭为人外向又热情,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聊天时会让江偌参与其中,跟同事拉近关系。

    两天下来,组里同事觉得江偌脾气好,开得起玩笑,说话轻声慢语的,气质舒服,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这样的人不圆滑也不扭捏,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

    几个烧烤架摆成一排,厨师正在烤食物,肉香菜香伴随着孜然的香味随风而来。

    搭建的舞台那边灯光低迷,悠扬宁静的钢琴曲幽幽飘散在夜空。

    山里空气极清醒,天空都比城市干净,抬头就是一片月朗星稀,江偌靠在椅子上,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突然王昭拍了拍她的手臂说:“看,钟慎果然来了。”

    一起的同事顿时七嘴八舌起来。

    “那个大公子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前段时间不是才来了一趟吗,最近活动未免太频繁了。”

    “没看见陆淮深也在么,估计是上次见面没谈妥。”

    “估计是,上次博陆和江氏那边过来开完视频会议,钟慎脸不怎么好看。”

    “哎哟,就你会察言观色。”

    分公司年轻一批的员工,工作时长再三年以下的都没见过大公子,本尊永远只活在oa系统内页中,多人评论他长得就是一帅气的猕猴桃。

    “外国人毛发多嘛,正常。”

    谈话不知为何越来越歪,八卦意味越来越浓。

    ds掌权家族姓spencer,这一家子跟英国皇室有些渊源,本身也是英国移民到美国的。

    王昭小声打趣:“大公子还不到四十,我看着后脑勺好像已经开始秃了,长再帅也逃不过腐国祖传的秃头基金。”

    江偌闻言,没忍住看了眼不远处一桌的三人,那个大公子carlos的后脑勺正好对着她的方向,一瞧还真有些秃,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和笑容,陆淮深突然一侧过头,四目在空气中相对,那双眼在灯光作用下黑得发亮,江偌瞬间变脸,转开了头,还用手撑着下巴,手指当了半张脸。

    王昭让江偌跟她一起去拿点吃的。

    王昭去拿啤酒,江偌去了烤架旁边拿烧烤。

    也不知是不是酒店为了吸引客人故意为之,四个厨师,个个高大帅气,有两个还是棕发碧眼的外国人。

    烧烤架后的白人小哥问江偌:“想吃什么?”

    江偌肚子咕咕叫,抿了下唇笑说:“肉。”

    他笑得爽朗,“行。”

    旁边摆的考好的肉类已经有些凉了,小哥又让她自己选,选了帮她烤。

    江偌一边等,又一边挑了些其他的,小哥主动挑起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江偌:“……是不错。”

    “这里空气也好,常来玩。”说完,自己有些尴尬,目光频频落在江偌脸上,又问她是哪里人,又说自己在东临市待过一些日子,最后自报家门,自己是德国人。

    江偌本人对德国男人有莫名的好感,不上升到历史,不深入到性格,单看外表,大部分德国人都长得很精致,很有男人味,赏心悦目。

    小哥还自发的教她德语,刚学了个晚上好,身边走来一人。

    江偌看见是钟慎,主动打了招呼,“钟总。”

    钟慎笑,内双眼微微合起,笑起来时总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聊什么?”

    “随便聊聊。”

    小哥问:“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江偌立马否认:“不是的,是我上司。”

    小哥只是笑笑不说话。

    钟慎来了之后,江偌便没有再开口,他也站在那儿慢吞吞的挑着食物,江偌感觉十分拘束。

    “你好像很怕我?”钟慎的目光在食物上溜了一圈,看向江偌。

    江偌心神俱凛,面不改色回答:“不,是尊重,你是领导嘛。”

    钟慎挺认真的说:“我没这么教条化,也说过,随意就好。”

    江偌心想,我哪敢随意,也随意不起来。

    没见她回答,钟慎又说:“我听助理说,上周的应酬,你被灌酒了?下次我会让g注意,不要让女员工参与这种应酬。”

    江偌回忆气那事,心中五味杂陈,嘴里似乎还有从胃里蔓延出的恶心的酒精味道,估计除了陆淮深,也没人知道她被下了药。

    她继续不动声色说:“是我不胜酒力,在场也有不少女性。”

    说起g,江偌有个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这个时候很有开口的冲动。

    她没去看钟慎,语气也尽量很平和,“钟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觉得不该问,但是你又忍不住想问,既然想问那就问好了。”

    江偌:“……您说的是,”组织好语言,她才万分谨慎问出口:“当初我进公司的时候,好像听见g因为我的职位跟您吵过架,而且我一开始面试的时候并不是面试的总经理助理,算是莫名被得到了待遇更高的职位,职位调动的事是您的意思?”

    江偌说完又感到后悔,觉得这说法有些自恋,好似钟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似的。

    钟慎未加思考就说:“的确是我的意思。我看过面试官给你打得分,都说你表现不错,但是因为你跟g的过节,她不太愿让你留。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挺惜材的。但我身边的职位已经没有空缺,也怕给你造成误会和负担,所以把你安排到g的办公室了。”

    钟慎解释得面面俱到,江偌挑不出任何毛病,倒觉得自己拐弯抹角真是小家子气了。

    东西做好,江偌那盘子去接,右手放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烤架,烫得她猛地收回手。

    钟慎忙问:“没事吧?”

    他伸过手来要捏住她的手查看的时候,江偌立刻用手扶着餐盘,“没事的,谢谢。”

    说完端着东西就走了,钟慎挑了挑眉,看了眼那道翩然行在夜色下的背影,随后笑着皱了皱眉,不知所想。

    陆淮深和大公子坐在桌边,看着钟慎的方向。

    钟慎和江偌说话的时候,大公子眯了眯那双深蓝眼眸,勾起嘴角,脸颊上酒窝乍现,“你说钟是不是对那女孩子有意思?”

    陆淮深喝了口酒,笑了笑,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大公子似乎不确定,又看了看,那女人十分纤细,烟粉色的线衫外套下露出一双长腿,侧脸看起来十分柔和温软,而钟慎也是笑得一脸和煦。

    大公子仔细的剖析:“虽然钟脾气好,对谁都那副笑容,但是眼神还是有变化的,尤其是看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有种别样的包容,而且你看他穿的衣服,跟那女孩也像是情侣装,身材也很搭配。说实话,他眼光真不错。”

    他说完再去看陆淮深,见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目光幽沉幽沉的,抿了一口手里加冰的烈酒。

    大公子还在笑着追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陆淮深意兴阑珊回了句。

    大公子丝毫瞧不出一样,重复问:“钟和那个女孩是不是很配?”

    裴绍从另一桌过来,接到了东临市那边一个客户打的电话,过来找陆淮深,刚好听到了这话,看了眼老板的脸色,怎么看怎么憋屈。

    而陆淮深沉默了两秒,忽然说:“我不觉得。那女的明显对他没意思,一副跟他说话都很勉强的样子,两人站在一起也很违和。”

    裴绍极力追捧自己老板,“违和,相当违和,而且听说那位小姐已经有另一半了。”

    大公子诧异,陆淮深微笑。

    江偌回到位置上就有人问她,“你刚才跟钟总聊什么?”

    江偌坦然:“没聊什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他跟g不是老对头了么,你领导是g,可要小心别被钟慎套话。”

    江偌点头:“不会的,我口风紧。”

    吃过晚饭,王昭说要去泡温泉,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不能留下遗憾。

    因为见到陆淮深,江偌做什么兴致都不太高,王昭软磨硬泡让她陪同,江偌只好换了衣服跟她一起。

    王昭看了一眼她的比基尼,很满意,两人穿着浴袍往汤池走。

    汤池所在的休闲区域的更衣室是和风设计,进去之后,会穿过很长走廊,属于公共区域,前方有多人从里面出来,江偌主动走在王昭身后,留出更多错身的空间。

    行至一拐角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拖进了旁边的一件男更衣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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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我不要,这里脏

    江偌几乎是被人扣着手臂拎起来,她的呼吸也跟着往上一提,卡在了嗓子眼,低呼出声,人已经在更衣室里了。

    来人反手带上了门,啪嗒一声,反锁了。

    江偌被人从后贴着背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谁,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想叫出声,硬是闭紧嘴巴忍住了。

    供贵宾单独使用的更衣室,设施俱全,面积较大,亮着灯却空无一人。

    陆淮深就站在她面前,反锁了门之后,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意的搭在门把手上,近距离的低头瞧着她,目光极深,微眯着眼审度着她。

    江偌半路被截,心里恼怒,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他,他不说话,她也的不出声。

    王昭想跟江偌说话,转了个角,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她一回头,影子都每一个,她赶紧往回走了几步,看向来时长长的走廊,刚走过去几人远去的身影和谈笑声还在,唯独不见江偌。

    她心里发毛,想到以前看的僵尸连续剧里,主角在日本和风温泉酒店见鬼……

    王昭捂着脸,毛着嗓子喊了声:“江偌?”

    啊啊啊,人呢?

    江偌听见自己的名字,伸手就要去开门,陆淮深并未阻止,只在她耳畔低声提醒:“想让你同事知道?”

    他声线本就低沉,刻意放低放轻声音,会减少常有的严肃和冷感,多了几分莫名温柔。

    江偌觉得自己大脑还没做出准确的选择,手已经软下来了。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陆淮深的关系,这是一层原因。另一层是否是因为他难得柔和的语气,让她觉得诧异。

    江偌真是受够他的阴晴不定,也厌倦每次都要违背心意对他笑得一脸虚假。

    她抱着手摆出防御姿态,眉眼冷清地望着他,“那你现在几个意思?想跟你老婆玩地下情?”

    她其实还想笑来着,但是笑不出来,于是从始至终一副排斥他的神色。

    历经的事越多,她越难对他曲意逢迎。

    “你跟钟慎刚才在说什么?”陆淮深不答反问,视线扫过她抱在胸前的双臂,藏青色的丝质睡袍,宽大袖子下露出一条纤细白嫩的小臂。

    因为要来泡汤,江偌卸了妆,脸上本色肌肤比粉底更白皙,加上皮肤没什么瑕疵,双颊泛着好看的粉色,灯光又将所有色彩都放大,白的更白粉的更粉,一片干净绮丽。

    她答:“跟商业机密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陆淮深不悦皱眉,“私人?”

    “嗯。”江偌还是盈盈一笑:“既然是私人,你就别过问了。”

    “我如果就是要过问呢?”陆淮深轻描淡写反问,语气不重,声线也平和,但就是有种浑然天成的威慑气势。

    江偌被他的膝盖抵住,西裤布料微硬,而她的睡袍质地柔软,隔着薄薄一层,他的存在感极强。

    江偌恍然发觉陆淮深竟然跟她調情,一股羞怒直冲她大脑。

    她想也不想,直接点破:“你没资格。我跟你事到如今,还有必要玩男女之间你来我往那一套?别当所有事不存在,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撇清关系么,请你保持距离,免得再撕破脸的时候又……”

    陆淮深脸色不好看,额角青筋隐隐作动,“又什么?”

    “又用上床将问题一笔带过,跟你保持这种关系让我……”

    “让你恶心?”陆淮深替她讲话说完。

    江偌默认,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其他地方。

    陆淮深盯着她的发顶,咬着牙,下颌棱角线条越加分明,江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隔得近,能感觉到他沉下来的呼吸。

    陆淮深一把捏起她下巴让她看向自己,语气已然不好,“你是不是一定要提起这些破事,你专门败我的兴?”

    “为什么不提起?我们既不需要靠粉饰太平维持关系,说出来又能让你我认清现状,”江偌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身子微微紧绷,却仍是保持着平静,淡声说:“再说了,败的是你的兴又不是我的兴。”

    她说完又看向他铁青的脸,自若的笑,“你们男人也真是很有意思,为了那方面的需要,看讨厌的人也能越看越顺眼。”

    她说着,眼珠还往下扫了一眼。

    陆淮深被她气得笑,看她半晌,笑容渐渐消失,“你说得还挺对。”

    “我只是……唔……”江偌一惊,掀眸望住他。

    陆淮深低头覆住她的唇,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那感觉初时如江涛海浪,江偌避不过,就像被浪头一次次将她往深水里按,濒临窒息时,又被放过渡入一口空气。

    大掌轻拢慢捻,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发软发热。

    江偌就如同陆淮深嘴里的一块肉,他不让她逃掉,粗略尝了一遍滋味后又耐心琢磨着要将她整块吃掉,便一遍遍抚过她。

    不太愉快也不太舒服的身体交流,一次就够了。

    陆淮深的唇从她脸移到唇,又从唇移到脖颈,最后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上唇摩挲着绕了一圈,又划过下唇,看着她殷红水润的唇色,想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强迫她接受事实。

    就算她觉得他再恶心,仍是一碰就软,仍是能因为他动情。

    陆淮深承认自己恶趣味了,本来是出于惩罚的心理,但现在看着她微微张着唇,眸光清润又带着丝迷离,心上微动。

    浮于表面的手指,忍不住挑开她浴袍细带。

    江偌一把抓住衣服,“我不要,这里脏。”她双颊羞红,又故意拉着脸,样子很别扭。

    “那去我那儿?”陆淮深唇瓣若即若离在她侧脸和耳廓附近划过。

    箭在弦上,万分火急。

    男人的理智在流失,江偌的理智却在回聚。

    她没做声,陆淮深以为她是同意了,打开门打算带她出去。

    们刚打开,江偌一溜烟往前狂奔。

    她一路不敢回头,穿着拖鞋,怕陆淮深追过来,一直快到别墅她才往回看了一眼,没人。

    陆淮深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干不出公然跟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追逐的戏码。

    但是江偌一点也不敢想陆淮深现在的表情,欲求不满,心火乱蹿,脸色估计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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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有人在跟踪我

    名留山被葱郁茂盛的植被覆盖,夜里习风吹动,树冠林木会发出缓慢而厚重的簌簌声。

    回别墅的林间栈道不算宽敞,两侧每间隔十来米竖着照明灯,地上也嵌着筒灯,发出暖暖的橙调光线,一路亮堂。

    只是那点儿光不足以照进林子深处,视线越往里走,会被越加无声的静谧纠住,仿佛见不到底的旋涡,要将人心神全数吸附进去。

    好在回别墅的路上不止她一人,身前背后都有絮絮的交谈声,让人心安不少。

    这里还能听见草地那边传来的遥遥歌声:

    “for/your/eyes/only/can/see/me/through/the/night,for/your/eyes/only,i/never/need/to/hide,you/can/see/so/much/in/me……”

    只有你的眼睛可以透过夜晚看到我,只有你的眼睛,我不需要隐瞒,你可以看透我的内心……

    江偌平复着长跑后的喘息,听着这歌,莫名地联想到了陆淮深那双眼,沉沉难测深浅,内敛不动声色,经年累月,岁月始那双眼愈加锐利复杂,一眼看来就像是要将人看个透彻。能在那眼神下自若如常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显然她也难在那目光之下保持坦然,自知脸上再故作从容,心底却像虚浮的尘埃躁动不定,所以才容易破功露怯。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从来看不明白那个人,他却能轻易看出自己对他的心思。

    简单来说,无论是精神博弈还是肉体博弈,在陆淮深面前,她都没有任何优势。

    江偌胡乱想着,看了眼旁边的别墅门牌号,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遂又抬脚往回走。

    她又开始烦恼眼下问题,该怎么跟王昭解释她在短短几秒钟‘消失’的事。

    走到那间别墅前,抬眼望进窗户,灯光如昼。

    江偌从浴袍拿出房卡刷卡进门,一路张望着上了二楼,发现到处的灯都开着,却没有人。

    推开房间门,江偌看见王昭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个枕头,面色凝重的盯着机。

    听见开门声,王昭身子抖了一下,刷的看向门口,看见江偌的瞬间,表情一垮,眼见着都要哭出来了,“你去哪儿了呀,我怎么拐了弯儿转头就看不见你了,你现在是人是鬼?”

    江偌:“……我走错路了,原路返回去找你,就找不到了。”

    她还没想出更有力的理由,只能这么说着搪塞王昭。

    王昭半信半疑:“你紧跟着我怎么会走错?”

    江偌:“那儿左右都有出口,七弯八绕的,出来的那波人太多,我在后面停着让路,然后往左边走了,你是往右去的吧?我发现走错之后回来找你,就找不到了。”

    王昭依然半信半疑。

    江偌心虚补充:“不然你以为我去哪儿了,人间蒸发吗?”

    王昭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睁着眼,神乎其神的弱弱开口:“不过,你看过有部很老的僵尸连续剧么,里面的男女主去日本,在温泉酒店遇见……”

    江偌立刻打断她:“我没看过。”

    “真没看过?那我给你讲……”

    “我不想听。”

    “诶?小偌偌,你不会是害怕鬼吧?”

    王昭说的那个连续剧她是看过的,但是就是小时候看多了这些东西,她才胆小,别人一说她脑子里就会有画面,总觉得身后阴风阵阵。

    王昭发现她怕鬼之后,更加来了劲儿,拉着江偌重温了她说的那部僵尸片。江偌本来不从,王昭说都是因为她才没能泡温泉。

    江偌无话可说,躲在被子里战战兢兢大半个晚上,王昭越看越精神,到了快天亮手机没电了才睡。

    考察组下午五点的飞机回东临市,一点半要从酒店出发,江偌和王昭睡了不到五小时就起来收拾行李。

    江偌还要在独自在云胄市待一夜。

    高随现在还在东南省省会,明天早上开车过来接她,然后一起去章志所在的丘南县。

    江偌为了方便,打算今晚就住在名留山这家酒店,所以来之前就订了酒店的单人房。

    这都是之前和高随讨论之后计划好的。

    江偌跟王昭拉着行李一起去餐厅,她先在前台重新办理了入住,将行李存放后去午餐。

    王昭说:“你怎么不直接续我们住的那间房?省得搬来搬去了。”

    “别墅都只能以套预订,一晚上一万几,我哪有那么富有。”江偌几乎熬了通宵,睡眠不足,脸有些水肿,精神也不大好。

    王昭叹了一口气,“都是没钱惹的祸。你看钟慎陆淮深那仨,价格最高的别墅一人一栋,还是人家接待方主动安排的。果然是经济水平决定社会地位,社会地位继续提高经济水平,更高的经济水平带来更高的社会地位,这特么就是个圈儿啊!除了钟慎,另外两个一出生就已经是上流社会人士,我等凡人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江偌笑笑:“难道你想说,如果是钟慎的话,你就能望其项背了?”

    王昭:“……扎心了,姐妹。”

    吃过午饭,考察组的员工上了大巴前往机场。

    投资部的经理,也就是这次考察组的组长留了下来,毕竟钟慎和大公子,以及这两人都看重的某人都还在这儿。

    江偌则去了单间人的林中小屋,与别墅是反方向,林中小屋是圆形全景落地窗设计,隐匿在绿林中,又能看见一片盛绿中显露的茅草屋顶,像挂在树冠上一般。

    江偌下午睡了个午觉醒来无事,出去坐游览车逛完酒店各处,又坐酒店的观光车去山里,看了几处名胜和上世纪著名的名人避暑居所。

    回到酒店时,穹顶已然一片墨色,夜幕中明亮的星点仿佛触手可及。

    江偌刚在酒店入口下车就接到了高随的电话,他说刚到云胄市,晚了就不上山了,按原计划明早来接她,让她早点起床。

    江偌一边缓缓往里走,一边轻声道谢,“你辛苦了,明天还要开车,早点休息。”

    门口又走进几人,西装革履的男人们,阔步从她身旁经过,口中低声谈着与股票和收购有关专业词汇。

    江偌听着电话,无心分神,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行人中的某个背影,一眼即中。

    裴绍走在后面,转身朝她笑了笑,江偌也礼貌性的扬了扬嘴角。

    因这插曲,江偌没听清高随后面说的什么,只是嗯了几声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江偌五点半就起来洗漱,整理行李,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已经七点。

    江偌刚要给高随打电话,他就先一步打了过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收拾好了。”

    “我这边有点情况,暂时进不了山,你方不方便找车,自己下来市里?”高随没多余的话,语气听起来比平时更加严肃,语速也明显快了一拍。

    “行。”

    江偌应了,拉着行李出去问前台有什么方法下山。

    前台给的方案是,出租车比较少,租车的比较多,酒店有接送乘客的机场线大巴。出租车许久才会来,租车需要去租车点,酒店大巴到点才会发车。

    江偌最后选择在候车点等出租车,前面还有好几拨人在等。

    二十分钟后,她开始着急。

    丘南县跟名留山是南北两个反方向,从南到北有很长一段路程,还要进山,如果不早点去,晚上说不定就去不了省会了。

    一辆商务轿车经过,停在面前,有人降下驾驶室车窗,裴绍礼貌笑着问:“江小姐,要下山吗?用不用送你一程?”

    江偌下意识往后座车窗里看了一眼,外面看不进里面,但后面坐着谁根本不用想就有答案。

    二十分钟三辆出租车,酒店大巴离下一班发车还有半小时。

    权衡之后,江偌上了车。

    裴绍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她径直上了副驾驶,拉开车门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无声无息,但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裴绍问江偌去哪里,江偌说了市里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裴绍微讶:“你不去机场么?”

    江偌说:“还有点事,去等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后座低沉醇厚的嗓音忽然在车厢里响起,有种突兀和压迫,气氛瞬间变得不寻常。

    车厢静谧逼仄,他一出声,打破了某种平衡,她盯着她侧脸,目光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容不得她不回答。

    “一个不方便透露名字朋友。”她说得不清不楚,明显是故意的。

    陆淮深并未理会她的态度,“是不是姓高,是个律师?接了你爷爷的官司,最近准备从某个方向入手。”

    ‘某个’两个字眼,不知道是江偌的心理作用,还是他故意要惹她发散思维,她觉得那语调意味深长。

    江偌直觉他收到了什么消息,心神随之往下坠了坠。

    那是不是江觐也知道高随和她将要前往丘南县?

    见她低垂着头不说话,陆淮深顿了顿,又问:“你们打算干什么?”

    他这么一问,江偌又觉得他似乎不知道,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一颗心像在坐过山车。

    不等江偌说话,高随又打了电话,江偌以为是催她的,心里都准备好答案了,结果高随说:“我估计去不了了,你现在也别来找我,有人在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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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小两口山里度蜜月头一回吧?

    计划被打乱的无奈,远不及被人发现端倪后的惊慌失措。

    谁会时刻注意着高随的动向,并且又本事大到派人跟踪呢?

    此情此景,正常人都心中都只会有一个答案。

    江渭铭父子。

    这下,江偌更加不确定陆淮深刚才说的那话是无目的的猜测,还是有目的的试探,刚刚松懈的心绪顿时又被吊在半空。

    跟踪二字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一紧张,思维就迟钝,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指引着她往一个方向想。

    她刷的转头去看陆淮深,由于动作过猛,满眼的警惕与猜忌,表情凝固,在陆淮深看来,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责任往他身上套。

    陆淮深当下也拉下脸,冷眼瞪回去,“看什么看?”

    对方气势太强盛,江偌被震了一下,目光没用地收敛了不少,紧紧咬住牙关,“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去干什么?”

    陆淮深目光锁住她,沉下声来,冷笑反问:“接下来还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从江觐那儿知道的?”

    江偌拧着眉头不答,用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想。

    但是陆淮深的态度模棱两可,她摸不准。

    她没忘掉前尘往事,在这件事上仍然是提防着他的,换位思考,如果她是陆淮深,她也会选择跟江渭铭父子站在同一战线,毕竟陆淮深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是她小人之心也好,冤枉错怪也罢,谨慎些总没有错。

    高随问:“你那边是谁陆淮深?”

    “是。”江偌转过头,看着前方,只觉得窄窄的水泥山道在阳光下泛着白光,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得她心里惶然。

    高随应付过很多紧急情况,跟江偌无头苍蝇似的状态截然不同,他临危不乱地冷静说:“你信不信得过他?”

    信不信得过?她该怎么信?

    “信得过就跟他一起过去。如果跟踪我的人真是江渭铭和江觐派来的,到了云胄市,我们意欲何为,他们估计已经察觉到了,必定会采取措施,我们今后再想行动,就比较困难了。”

    江偌半天没说话。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这话就像是定海神针往江偌心尖一戳,让她更为坚定。

    她说:“如果我一个人去呢?”

    高随默了默,也不敢保证,“你有没有被盯上还不知道,不能排除危险,你一个人去就是涉险。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回去再另外想办法。”

    江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沮丧,“我知道了。”

    高随的意思是,错过这次机会,就要重新开始,他一个律师,关系四通八达,也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找到切入点的线索,再舍近求远,那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眼看着车子就要出山,出口就在前方。

    江偌不再犹豫,转过身去,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看向陆淮深,“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丘南县?”

    她能察觉到自己染了蜜一样的轻软语气,收敛起近来对他的那股刻薄冷淡劲儿,细声细语的,示好的意思应该很明显了。

    这些日子以来,江偌能察觉,陆淮深对她就算无情无心,至少也是对她有感觉,哪怕只是身体上的感觉。但他已经明确表示,有些东西,他不吝于给她,有些东西又坚持不能给她。

    没理解错的话,在底线之内的她的诉求,当他心情好了,就会满足她。

    江偌情急之下,只能选择放下身段,下了决心之后,发现也不是那么难。

    陆淮深似乎是一眼就瞧明白了她的心思,微微眯了眼端详着她,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她的转变,似乎正好迎合了他的意,脸色稍有缓和。

    江偌被他多看两眼就顶不住了,半垂下眼眸,等着他发话。

    陆淮深虽还态度不明,“去干什么?”

    江偌:“查一点事情,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七八分了么,或者我之后再详细跟你说?”

    陆淮深挑了下眉,不说话,就吊着她。

    江偌心里急得不行,表面照旧维持着一副淡定等他做决定的冷静模样。

    陆淮深不发话,裴绍也不敢随便改道,仍是沿着原来的路线,要往省会的机场线开。

    过了一小会儿,陆淮深才说:“停车。”

    裴绍依言将车靠边停下,陆淮深做在后面交代裴绍:“我跟她一起去,你在外面接应,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工作。”

    江偌心里一咯噔,她的手机不漏音,刚才高随说的不能保证没有危险,陆淮深应该也是听不到的。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

    但这时候,江偌为了保守起见,什么也没问,静静等着陆淮深跟裴绍交接完位置。

    裴绍下了车,陆淮深开车带着江偌前往丘南县。

    云胄市面积不小,尤其是南北跨度大,从南到北开到丘南县也得到中午了。

    进山之前,已经十一点左右。

    江偌研究着地图,手机的卫星地图在山里不太好用,这山跟名留山不一样,不是景区,还挺偏僻,没有路边,说不定进去了还得靠问路。

    陆淮深说:“先吃点儿东西再去。”

    江偌没意见,进山之后还不知道哪儿能吃东西,更不知出来已经是什么时候。

    一个地级城市,南北差异就如此之大,南部的繁华和名留山的岁月静好,在这儿全然看不见,中心街区里虽然也有高楼,但明显开发不足,看起来有些荒凉和破旧。

    陆淮深把车停在商场外的停车线,进去找了个地方吃饭。

    可能是长久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中,即便是商场里人最少、环境最好的餐厅,陆淮深看了几眼,就皱紧了眉头。

    江偌以为他是挑剔这里的卫生或者档次,“将就一顿吧。”

    陆淮深看她一眼,说:“不将就也没其他办法。”

    江偌觉得他话中有话,但她理解不出来其他意思。

    等菜的间隙,江偌还在研究地图,陆淮深嗤了一声:“你一直看,看出什么花儿没有?”

    江偌乜了他一眼。

    慢慢的到了下班时间,商场越来越嘈杂,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陆淮深越发感觉不耐烦。

    江偌瞧他一眼,放下碗筷,抽了张纸巾说:“好了,走吧。”

    “吃完。”陆淮深盯着她碗里剩的小半碗米饭。

    江偌说:“我吃好了。”

    陆淮深不动,就那么微锁着眉头看着她。

    江偌拿起筷子,几下将饭扒完。

    离开的时候觉得口渴,又去买了几瓶矿泉水以备不时之需,看见奶茶店又去买了杯奶茶,让陆淮深先去车上等一下。

    江偌拿着奶茶上车,二人才重新开车上路。

    江偌在微信上给高随随时保持联系,报备情况,那边裴绍也不时打来电话向陆淮深确认位置和情况。

    高随:到哪儿了?

    江偌:刚吃完午饭,在往山上去。

    高随:小两口山里度蜜月头一回吧?

    江偌:病得不轻啊。

    高随:你有没有想到办法,让陆淮深保证不将这事转告给江渭铭父子?

    江偌的手指头顿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打字回复:我有打算。

    高随:最好是。

    高随:不过就目前来说,是江家更多的依附陆家,姓江的不敢命令陆淮深报告做了什么吧?除非陆淮深打定主意联合他们搞你。

    江偌维持了三小时的平静,因为这句话打破,她收起手机了。

    车子往山上开,这边地形奇奇怪怪,岔路又多,要先上山,再由某个岔路口进去,顺着这条路一直往里开,就能到达章志所在的村子。

    两人都是头一遭来,江偌怕陆淮深开错,暂时没敢分心,一直盯着前方路况。

    山底下有寥寥几家农家乐,这边风景好,春天的时候,有人会来踏春,过了那季节,就冷清了,门面也破败下来。

    上山的时候,还能在路旁看见几栋楼房,越往上走,只有越来越茂密的植被丛林,极少的行人车辆,路也是一段平坦一段坑洼。

    在半山腰的时候,遇见有个卖水果的摊贩,江偌问他章家村一组往哪儿走,摊贩一直往上,一个路口插着有个木头指示牌,上面有写章家村。

    江偌心想,幸好有人同行,这地方荒凉偏僻,要她一个人来,她还真不敢。

    如果她生父一家的车祸真的是人为,那也理,为什么要选在这儿作案,出了事,一没监控,二没证人,没人经过,就一直不会被发现。现在都是如此,何况是更封闭的七年前。

    证据不足,是破案的重大阻碍。

    经过了好几个路口,江偌都没发现有什么指示牌,又往上开了几百米,江偌眼睛一亮,指着前面说:“是那个指示牌吧。”

    陆淮深嗯了一声,打了一圈方向盘往岔路里开。

    山道多是新旧不一的水泥路,有些是新修的,有些是翻新的,但是路比较窄,只够两辆轿车错车,江偌很难想象七年前章志要常常开车货车从这里经过。

    刹车再有问题,怎么会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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