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莫若相全文阅读 第25分节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两蛊相冲
夙夜见即墨清和身体不适，将他安置在屋内，自己和宗锋则等在屋外。
“宗锋，你过得怎么样？”
夙夜话语间带着不由自主的上位者姿态，他游历五洲，虽性情豁达，但对待曾经的朝堂中人，还是流露出不自觉的高贵疏离。
“承蒙王恩，寻得另一番天地。”
此时的宗锋已不像当初一般无知懵懂，他依旧心思澄澈，但经历了许多，在人心决断上体味更深，更感受到当年稽薪为他寻得一条生路的难得。
“世间万事，皆如过眼云烟，手中片刻的安定便是难得，脱去了承安侯这一层身份，才知天地广阔，真心难得。”
“我以前总想着为王上做一番大事，如今才知道，是王上一直在保全我，这条出路，也许就是最好的路。”
他认真道。
“她啊，总让别人觉得她是个狠厉无情的君主，其实她比谁都通透。”
夙夜长吁一口气。
“当初我不知该去哪里，是左相大人为我指了一条路，冥冥中自有天意，今日我能在这里，也是庆幸。”
宗锋继续说道。
“孟君看起来风流市侩，其实他是个好人，当初为了助王上一举扳倒景洪，冒着受天下人指责的风险发出主司令……”
夙夜听着他讲述当初的暗流涌动刀光剑影。
“妹妹的选择是对的。”
宗锋也笑了，两人对视之时。
“师傅，您回来了！”
小童一声喊，两人同时向外望去。
来人身着青衣，背上背着背篓，头戴一片毡巾，她眉眼间不算精致，肤色有些偏黄，倒是那一双柳叶眉生得风流韵致，。
“师傅，有客人到了。”
小童边帮她拿下背篓边说道。
“客人？”
她抬头望去。
“夙夜？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想见到你吗？”
宗锋也是一愣，转头看向夙夜，只见他骤然变了脸色。
“您没说，这是个女大夫啊……”
夙夜不理会他，径直走上前。
“没有及时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我不对，但今日实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想求你帮忙。”
“我们做大夫的，什么时候不人命关天了？”
“那，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夙夜有些委屈的低头。
“你知道我有三不医，商贾巨富不医，山贼土匪不医，达官贵人也不医，你这次带来的，是哪种人啊？”
女子毫不客气道。
夙夜面露难色刚想说话。
“小迟？”
“晴姐？”
孟晴端着一盆水从木阶上走下来。
“原来他们口中的大夫就是小迟你啊，多年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晴姐，我也……”
程迟激动间连话也说不周全，这段奇遇得追溯到八年前，当年她学医之时，家中无钱，便在一家医馆做杂役，孟晴路过医馆，见她被其他同袍欺负，出手救了她，还给她金子让她去了千泽最顶尖的医馆学习，可等她学成归来，这个叫晴姐的人早已悄然离去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您，希望能报答您当年的恩情。”
“若是真想报答我，帮我救一个人吧。”
孟晴露出温婉的笑意。
程迟当即点头。
“没问题。”
屋中程迟为即墨清和把脉。
“解忧蛊加鲛毒，你也是真厉害，这样都能消化掉。”
程池带着三分赞叹。
“消化掉？”
夙夜坐在一旁。
“你也是个大夫，探不出来他体内的毒正在慢慢消融吗？”
程迟有些不屑。
夙夜赶紧探过即墨清和的脉象。
“怎么会？”
他话语间有些难以置信，这毒不涨反退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盛池何在
“鲛毒本属蛊类，若是一般人定承受不住，可他体内还有用心血相连的解忧蛊，解忧蛊极为霸道，两者相冲，想来是解忧蛊已经开始吞食鲛毒。”
程迟说着极是佩服的看向即墨清和。
“两种蛊在体内，受者必会经历极大的痛苦，你竟然能忍下来，还能像现在这样行走言语，真是奇观。”
“夙夜日日用银针压制。”
即墨清和说道。
“你可别给他说好话了，银针连三分疼痛都缓解不了。”
程迟鄙夷的看了一眼夙夜。
“别人的银针不行，我的九窍奇针怎么不行了？”
夙夜撇嘴。
“你行你说说怎么没发现他的毒已经开始自行溶解了？”
“我这，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夙夜有些不服气的扬头。
“对了，你是谁啊，让他这么关心？”
程迟好奇问道。
这公子虽中着毒，但看他谪仙相貌，加上这一举一动做派风姿，必定不是一般人。
“在下即墨清和。”
即墨清和温润开口。
“你，你就是那个，无双公子！”
程迟捂住嘴巴。
“怎么，你认识他？”
夙夜见程迟如此激动有些不满。
“琼莲梦醒花欲落，此间无双公子心，铁蹄马上风飒飒，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就是说的无双公子即墨清和啊，我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程迟一脸的陶醉。
站在一边的孟君捅了捅宗锋。
“行首真是声名远播，我也得像他一样，回头也给我写首诗。”
宗锋低笑不说话。
兆钰见这大夫只顾着花痴，忍不住开口道。
“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家公子，没事了？”
“毒，是不会要命的，但残留余毒，还是要解的。”
程迟紧盯着即墨清和回应道。
“解余毒这件事交给我。”
夙夜边说边拉过程迟。
“你干嘛！我得跟无双公子再说几句话啊！”
夙夜一路拉着她走到屋外头，程迟生气嗔怒。
“他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说？”
夙夜皱眉。
程迟看着他的样子，忽而有心逗他。
“无双公子可曾婚配啊。”
“有，他是我妹夫。”
夙夜不假思索回道。
“妹夫，妹夫？那不就是凤君？”
程迟连连摆手，算了算了，王上的男人可不敢惹。
“程迟？你叫程迟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夙夜看着她问道。
“你也没告诉我你是侯王啊，扯平了。”
程迟做了一个你奈我何的手势。
“那你听说过盛池这个地方没，传说中能解百毒那个盛池。”
夙夜自从听过盛池这个传说后就一直想去看看，五洲之地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所在。
“盛池？哈哈哈哈哈！”
程迟听他问起盛池，捂着肚子笑起来，夙夜不解的看着她，程迟努力平复自己忍不住弯起的嘴角。
“五洲之内根本就没什么叫盛池的地方。”
夙夜更加疑惑了。
“盛池，程迟，你还不懂啊。”
程迟戏谑开口。
“那个传说中的盛池，是你？”
“当年我用蛇毒救活了那个被咬伤的人，外面就开始疯传神医程迟治百毒，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盛池，这神医也变成神地。”
“唉……”
程迟啧啧两声。
“我还想感受一下被世人膜拜的感觉呢，真是可惜。”
“也就说什么虚无之地能解百毒的盛迟完全都是杜撰？”
夙夜一心向往的地方陡然崩塌。
“也？不算？我正在试真正能解百毒的药草呢。”
程迟看着他眉眼弯弯笑道。
“那，我帮你？”
夙夜眼中光彩乍现。
“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东巡回都
即墨清和在千泽停留之时，昊天浩浩荡荡的东巡队伍也抵达了王都，弗图带着百官在城门前跪迎圣驾。
东巡日久，其中险象环生弗图也略知一二，但看归途队伍中没有左相，却还是心中有些讶异。
“臣弗图，恭迎圣驾回都。”
他来不及多想，首先拜道。
“恭迎圣驾回都！”
身后百官纷纷行礼参拜。
稽薪没有下车撵，一旁烁格为她拉起帘幕。
“这些日子，辛苦弗图……和各位爱卿了。”
“臣等受王恩泽沐，为昊天长盛，死而后已！”
弗图大声道。
“为昊天长盛，死而后已！”
众臣也纷纷拱手。
臣子一拜，迎君主回朝，万安皆福；臣子二拜，显王恩浩荡，国土昌盛。
稽薪眼眸中光彩明亮，瑰姿艳逸，发上金步摇上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仅是一眼，便可知她绛唇映日，天香国色。
“有众位栋梁在我昊天朝堂，乃我昊天之福。”
这言辞并不算严厉，带着上位者天生的威压，说话者朱唇轻启间淡淡扫过眼前百官，双珥照夜，煜煜垂晖，无人敢直视。但对臣子们而言，君王的肯定，即便是寥寥数句也足以振奋人心。
“进宫。”
随着稽薪一声令下，车撵缓缓移动，百官分列车撵两旁，等王座走过再跟在其后一同入宫，场面极是浩大。
昊天百姓见此场景，也不免为这华贵阵仗折服，国之强盛，显于百姓安定富足，也在朝廷法礼节度，君王节俭可能会为后人歌颂，但在稽薪看来，那不过是不入流的手段，只有实实在在的富裕强大才可真正震慑五洲。
百官在大殿中等稽薪换装上朝，空闲之时有官员偷偷问方世。
“方大人，怎么没看到左相大人啊。”
弗图在一旁看到了，也悄悄上前凑了凑侧耳听。
“额……左相，左相他……他还有事……”
王上下了封口令，可也没说该用什么理由，方世犹豫着说道。
“听说王上都让弗图大人代行左相职权了……难不成……”
“妄议王上旨意是要问罪的。”
弗图还想听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郑昔泽走了过来冷声道。
那打听的官员连忙噤声，这廷尉上大夫油盐不进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
“哎呀……郑大人……”
方世东巡时和他相处日久，多少了解了些他的秉性，虽是刚正不阿，但也并非毫无情谊。
郑昔泽只是看了他一眼。
“行行行。”
方世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弗图见这里也听不到什么消息，索性覆手往后退了两步。
“王上驾到！”
一声传令，百官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王上万安！”
稽薪换了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华衣。
“本王东巡这些时日，各司可有要禀。”
东巡时稽薪虽依旧正常处理奏批，但有些具体事宜，还需要她亲自拍板，各司首甫早已准备好奏禀，朝堂上一时热烈非常。
“如此甚好，三日内行策可出。”
她听完最后一位太仆寺卿李文先的奏禀开口道。
“是。”
李文先躬身领旨。
见该上的奏禀都已结束，稽薪站起身。
“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着她看向台下一人。
“丁翰杰留下。”
退朝后，丁翰杰随着侍奴旨意前去面见王上，正与郑昔泽迎面而过，郑昔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后又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一直低着头的丁翰杰露出一丝诧异，旋即又面露苦色，王上此举，又是什么用意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凤君之争
即墨清和余毒完全清除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程迟索性也住到了孟君府上，帮着夙夜一起为即墨清和清理余毒。
兆钰被即墨清和派往康平继续盯住苏素宜，鲛蛊毕竟凶险，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完全痊愈之前，即墨清和还是会常常会陷入昏迷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昊天王都却突然传来王上要选凤君的消息，人人都在好奇昊天倾城绝色又生杀予夺的王上会立哪位青年才俊为凤君，这道诏令传遍五洲，显然并非是空穴来风。
“行首。”
即墨清和近些日子好了许多，正在院中弹奏他的酣梦，孟君拿着手中的信函走过来。
“昊天王上，要选凤君了。”
酣梦突然发出呜咽声，一根弦猛然断裂，即墨清和抬起手。
“行首……”
孟君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即墨清和站起身，他看着桌上酣梦，身上的寒意渐渐显露。
“回王都。”
“我，也去？”
孟君指了指自己。
“你也去。”
即墨清和将袖口一挥，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孟君在原地思量，这回能去昊天王都，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进王宫转一转，倒是不错的机会。
昊天王殿中，大殿宽阔冷寂，中央跪着一个人，殿上的女子自顾自的看手中的奏章，过了一会儿才看向阶下跪着的人。
“最近几日没有消息吗？”
“回王上，尚无。”
女子盯了他好一会儿，似是确认他有没有说谎。
“好，你回去吧。”
这句话仿佛赦免令，跪者长舒一口气。
“臣告退。”
殿上的女子正是稽薪，而这阶下跪着的，便是坊间传闻昊天君主最近极为倚重的心腹之臣丁翰杰，左相即墨清和月余未上朝，也没人知道他所在，左相事务也都被弗图与郑昔泽分而食之，如此有条不紊计划周详，不像是突然之举，王上有意打压左相或许早已有计划。
而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这坊间传闻有多不靠谱，丁翰杰退出殿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公子你快回来啊，再这样下去，您人还没回来，翰杰已经被吓死了……他暗自腹诽道。
丁翰杰走后，莫良骏上殿请见。
“王上，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对身为太常寺卿的他来说，王上主动愿意立凤君，可是最好不过的事，虽然他也不懂为何王上突然与左相反目，但这些也不算大问题。
这次王上恩准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朝堂官员，品学优良都可参与甄选，一定能找个满意的凤君，莫良骏暗自点头。
“辛苦莫卿了。”
稽薪将奏章放到一边。
“人选中可有莫卿熟识之人。”
莫良骏一愣，王上不会是在说我亲疏不分吧，他立即躬身。
“回王上，这些人选均有太常寺专人严格筛选，绝没有私相授受之举。”
稽薪表情有些奇怪。
“立下凤君事关重大，我昊天国度开放，莫卿可懂？”
“臣明白，请王上放心。”
莫良骏兴致勃勃道。
稽薪见他一脸兴奋，就知道他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那你去忙吧。”
稽薪挥手。
“是。”
莫良骏心中盘算着筹备计划，退出殿外后迎面碰到了郑昔泽。
“郑大人。”
莫良骏打了个招呼继续往前走。
刚走出两步，郑昔泽却是喊住了他。
“莫大人。”
莫良骏回头。
“听说莫大人全权负责这次凤君甄选，那人选中可有莫卿熟识之人？”
郑昔泽的问题和王上如出一辙，莫良骏不禁蹙眉。
“没有。”
他回答道。
郑昔泽眼中闪过探究，随即消失不见，他向莫良骏拱手。
“那辛苦莫大人了。”
莫良骏不明所以，略微点了头转身离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归之期
郑昔泽站在殿外，伸手整理好了自己的装束，才跟着侍奴走进去。
“王上万安。”
郑昔泽行礼。
“你们今天是一个接一个啊。”
稽薪笑道。
“王上吩咐的事，臣一刻不敢怠慢。”
他将手中折子呈出。
“御史阁果真行策迅速，廷尉司难以望其项背。”
稽薪看了手中折子所述事项，缓缓站起身。
“廷尉司与御史阁各司其职，郑卿不必太过自谦，不过这次两司通力合作，成果甚佳。”
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次本王要一举铲除这个祸患。”
稽薪声音坚毅冷淡。
“召辰业回都。”
“是。”
郑昔泽躬身领旨，他丝毫不怀疑稽薪的决心，这几年跟着王上见过如此多明枪暗箭，但凡被王上记恨上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当然，此刻的昊天正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而这场全民瞩目盛会的中心就在于——昊天凤君。
凤君是除了昊天君主外顶尊贵的人，虽向来被禁止参与政事，但依旧置于万人之上，凤君的王夫身份能让他时刻在君王身旁，自古能在君王耳边吹风的人物，不是血脉连，就是枕边人。
这谁能成为王上的凤君，自然引起一场争论。
即墨清和带着孟君，亦冬踏上这块土地时，几乎所有的茶楼小店都在讨论这件顶有意思的事，甚至地下赌场都开始押宝哪位才会是凤君最终人选，登上凤君之位。
“我押子虚侯墨长风，听说他武功高强，才高八斗，生的极是俊美，平日里行为端正，爱好吟诗作对，世家子弟里我看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即墨清和歇脚的茶庄里有人边押上十两银子边说道。
“你押墨长风，那我押弗先，那可是御史台上卿弗图大人的儿子，而且听说王上喜欢年纪小一点的，你说弗图大人能不努把力？”
即墨清和戴着斗笠，似是觉得有趣，放下喝茶的茶盏。
孟君如今早已打心底里认可自家行首，这么一听只觉得这些人太没眼光，刚想说些什么，一个人边喊边跑进茶馆。
“大消息，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啊？”
人们纷纷围上去。
“你们猜也猜不到，听说廷尉司上大夫郑昔泽也准备参与这个选凤君了！”
即墨清和斗笠下本带着一丝笑意的唇角陡然收敛。
郑昔泽……
他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该走了。”
昊天之内因为凤君归属暗流涌动，康平国内更是蠢蠢欲动。
自修看着手中密信沉思。
“少爷，康平局势正紧张，现在去怕是……”
游兮说道。
“若是想去，那便去吧。”
鸿畴没有反对他。
自修抬头看向洪畴，见洪畴神色镇定。
“谢谢。”
他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这声道谢反而让洪筹一怔，旋即他笑起来。
“我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子，本就没了什么本事了，自修你还有许多的路要走，莫负本心。”
即便是自修早已心肠如坚铁不可撼动，这些日子的相处也难免让他有偶尔的动容。
这个明知自己只有利用二字的中年男人，让他看到了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宽厚胸怀，自修不认同他的选择，但依旧能感怀他的真心。
“到了该回归的时候了。”
自修看着远方说道。
人皆弃我，我便弃人，这世间事事皆无常，又何人定我需得凄惨收场。
他记得这句话，记得被一次次抛弃背叛的痛，从不曾忘记。
第二百四十六章 形势突变
鸿祯商会长老会事三月一期，如今距离下一次长老会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泰川却突然提前召开了长老会议。
巨大的议事厅里坐满了各大主事。
“泰川，这次提前是因为什么，总得给我们个理由吧。”
有主事有些不满道。
“莫不是泰川主事已经迫不及待，想当这领头人了？”
门口传来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众人纷纷望去。
只见好几个护卫开道，苏素宜覆手走了进来，她穿着华贵，容貌艳丽，单单双勾人的桃花眼向上轻瞥便可让人呼吸一滞，只是今日的她眼神凌厉，全然不像是那些深闺中的妇人。
“苏大人。”
泰川并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
“不知道我们鸿祯商会会事，怎么劳您大驾亲自前来？”
“泰川，你的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苏素宜对外宣称自修抱恙，由自己代理大主司之职，自修是她的亲子，自然没有人有异议。
“苏大人当真觉得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大主司吗？”
泰川笑的更是猖狂。
“自修主司，您说呢？”
“我娘怕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些。”
自修从人群后走出来，众人不由自主为他让出一条路。
苏素宜面色一凝，倒不是因为看到自修，而是因为说她年纪大，天知道她有多厌恶这几个字。
“今日并非是我来争这个大主司之位，而是有一件事需要大家知晓。”
自修声音很是悲痛。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我们鸿祯商会竟会出这样的事。”
他拍了拍手，游兮扶着洪畴从暗处走了出来。
“行首！”
“行首？”
洪畴一出现，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有人瞧见他似乎行动不便急切开口。
“行首，您怎么了？”
洪畴见商会中还有人记得他又欣慰又沧桑的长叹一口气。
“我被小人所害，失去双眼，这么多年都被囚禁。”
“谁！是谁害您！”
泰川佯装愤怒问道。
“苏素宜！”
洪畴突然大喝一声。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皆是面露惊恐，苏素宜做了这么些年的大主司，总是有些资本，信服于她的也不在少数。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苏素宜冷声道。
“你是如何伤我，再妄图窃取行首之位的，若非我不肯将行首章和风行令交给你，我能活的到今日？”
洪畴厉声开口。
“我当初如何信你，你又是如何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
苏素宜脸上尽是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和自修混在一起，足见你根本没做行首的资格，可惜你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本大人早有准备。”
她转头示意身边的和颂，和颂立刻会意。
“来人。”
早已在鸿祯商会外候命的苏府府兵们直接闯了进来，形势顿时一片混乱。
“我是康平国右台御史，今日此处有歹匪作乱，全都给我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自修突然做出痛心疾首状。
苏素宜皱着眉，自修又想做什么把戏。
“上！”
和颂下令。
府兵们刚拔出刀，又一大队人马冲进来，来人凶狠猛厉，个个装备精良，一看就是军营里的精兵强将，上来就把提刀对上府兵，气势极为慑人。
“苏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呀！”
一道戏谑之声传来，苏素宜皱眉转身。
“穆亲王？”
“哎哟！这里发生什么事啦！怎么一个个提着刀剑的，伤着人怎么办。”
穆枫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拨开面前的长刀。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场闹剧
“穆亲王您怎么来了？”
苏素宜顿觉不好，沉声道。
“我听说此处有歹人作乱，鸿祯商会又在此处，担心出什么影响了康平安定可不好。”
穆枫指了指兵士手中的刀剑。
苏素宜示意和颂等人收起手中武器。
“那如今穆亲王已经看到了，此处一切正常，穆亲王不必担忧。”
“那可不行。”
穆枫大笑起来。
“鸿祯商会可关乎我国大小商贾，我可是要好好看着这里。”
他意有所指，苏素宜盯着他。
“穆亲王什么时候和鸿祯关系如此密切了，还是……”
她看向自修，眼中戏谑。
“原来你找了这个个靠山。”
“娘，我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您竟然想杀我们灭口……”
自修半低了头敛眉声音沉痛，似是不愿意再看她，这句话乍一听是亲子绝望至极，可就短短一句，既撇清了自己与苏素宜的关系，又意指苏素宜想杀人灭口，顿时在场人无不极尽愤怒。
“苏素宜！你这个毒妇！”
有人大声喊道。
苏素宜眼中闪过毒辣，朝声音出现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立马往后缩了缩。
“苏大人，我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穆枫看好戏般的抱着双臂。
苏素宜眼看着今日再做不了什么了，索性挥手。
“撤。”
“是。”
和颂低头示意府兵们。
苏素宜转过身，发髻上的凤霞珠冠随之摆动。
“穆亲王，您可要看明白，眼前的可能不是机会，而是一头吃人的狼。”
她靠近穆枫低声道。
穆枫一脸的满不在乎。
“要说狼，我眼前不就是一头……”
他装作思索的样子。
“漂亮的母狼。”
苏素宜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穆枫见又将了苏素宜一军，心中更是高兴。
苏素宜的人马撤退，大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自修走上前，向穆枫拱手。
“多谢穆亲王出手相救。”
“自修兄客气什么。”
穆枫虚扶了他一把。
围观之人见穆亲王与自修关系非同一般，骤然在心中都有了算计。
“今日是鸿祯商会的家务事，我就不再在这里叨扰了，各位继续，继续……”
苏素宜败走，他心中舒爽的很。
众人皆是躬身。
“恭送穆亲王。”
穆枫说完朝着自修眨眨眼。
“我先走了。”
自修微微点头。
“鸿祯商会各位主事，各位长老！”
穆枫走后，这场闹剧才算堪堪结束，会事重新开始，洪畴将手中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大声开口。
“鸿祯商会建立之久，影响之大，各位皆有目共睹，我侥幸从魔爪逃脱，却双目失明，今日在我们鸿祯商会，大家险些性命不保，实在是我这个行首……”
他叹息着，有些难以再说下去。
“行首，您忍辱负重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您。”
台下有人说道。
“是啊，行首！如今您回来了，又可以带领我们了！”
人群中不乏有洪畴曾经的拥护者。
洪畴双手压了压。
“我年事已高，早已无力担行首之位，此番若非大主司自修出手相救，我定不能站在这里。”
自修大义灭亲的举动之前早已在众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他在登上大主司之位的行商手段就已让人信服，距离行首之位也仅有一步之遥，如今又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即便是有异议者也无人敢站出来。
“商会不能久无正主，我已回归，却又不能担任此职，大主司自修最为合适不过。”
洪畴的话说完，众位主事互相看了看。
“全听行首吩咐。”
有人抢先说道。
既然有人开了口，心里有想法也都跟随着附和，还有些主事们心中各有自己的打量，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各怀鬼胎
“自修大主司拯救我等于危难间，自然能担此重任，行首英明。”
泰川的蝇鼠小眼提溜一转，也站出来说道。
这泰川一开口，那些跟风的拥趸们也表示赞同。
“自修承蒙各位信任。”
鸿祯商会的主事和长老们齐聚一堂，自修难得没有纨绔子弟的模样。
“洪祯商会作为五洲三大商会之一，多年苦心经营，自修既接此重任，必将立誓明志……”
洪畴虽是眼睛看不见，但他早已将自修视如己出，如今自修能接任自己，心中更是欣慰。
“洪祯商会，就拜托了。”
他摸索着让游兮扶住自己，拱手道。
“自修行首。”
众人拜道。
就在这一天，五洲八国的格局再次变化，命运的齿轮又开始悄悄转动。
自修走上多年无人坐上的主位，赤青缎袍，丰神俊朗，他转身看向低头拜贺的人群，时隔多年，他终于学会如何夺走别人不想放手的东西，如何让万千人低头。
少年时的苦难，被胁迫，被抛弃，在此刻，突然有了一个明晰的答案。
他心中毫无一丝复仇成功的快感。
这，才是第一步。
是夜，穆亲王府舞乐欢快，灯火通明。
“自修恭喜啊！顺利坐上行首的位置！将来你我通力合力，这康平江山，迟早是我们的！”
自修回应穆枫的举杯，却没有喝下去。
“王爷今夜怕是醉了。”
穆枫一愣，旋即大笑。
“是，是本王醉了！多亏穆枫兄提醒啊……”
“在下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自修站起来拱手。
“噢，好，好……”
穆枫见自修神色笃定，不由点头。
自修带着游兮走后，穆枫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招来管家。
“那人还在门外吗？”
“在的。”
管家回应道。
“让他进来。”
穆枫饮尽杯中的酒。
“小人参见穆亲王！”
来人小心翼翼道。
“听说你想见我？”
穆枫颇有意趣的看着他。
“小人是洪祯商会的主事泰川，愿为穆亲王效犬马之劳。”
“泰川？”
穆枫眯眼。
“你来这里，你家行首知道吗？”
“行首都为穆亲王所用，做属下的，自然是要紧随其后。”
泰川没有正面回答。
“既然你这么有心帮我做事，如果我让你盯着你们行首呢？”
穆枫问道。
“穆亲王有吩咐，小的一定竭尽全力。”
泰川心中大喜，谄媚抬起头。
穆枫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头自修走出穆亲王府，一路上游兮面色犹豫，似有话想说。
“想说就说。”
自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
“游兮也不懂，但游兮觉得，少爷这态度，会不会惹恼穆亲王啊，而且少爷明明知道，那个泰川虎视眈眈的……”
自修听着游兮的担忧轻笑一声，他打开手中的折扇。
“穆枫是什么样的人，多疑缺智，好大喜功，掌握着康平半数军权，一直对王位有所觊觎，这样的人，若是一味顺从他，只会让他觉得你是一个用完就可摒弃的工具。”
“那少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游兮好像明白了些，又不是很明白。
“接下来……”
黑夜中自修的脸显得有些鬼魅。
“让他变成工具。”
他说完语气又忽而欢快了些。
“明日准备启程吧。”
游兮见少爷脸色突然变得明媚，想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昊天之行。
“好的，少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平选在即
自修心情尚佳，准备着昊天的行程。
憋着一口气的苏素宜却在自己府邸里毁了多株名贵花草。
这一定是自修计划好的，当初让穆枫阻她步伐，今日又使她失去鸿祯商会的控制权，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巫医族传来突发瘟疫的消息，派去毓琴的人也没有回复，现在连自修都敢对她做这种事。
一桩桩一件件都几乎要毁了她所有的基业。
“昊天那个小丫头不是要立凤君了吗？自修肯定会奔着那丫头去，这是我们的机会，我要让他回来的时候，在康平再无半分立足之地。”
苏素宜手中柔嫩的花瓣被她碾碎殆尽。
“即墨清和失势，昊天朝堂改朝换代，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的君王，是不是都一样无情。”
康平王都内白云苍狗，昊天王都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各地侯爵子弟纷纷赶往王都，昊天境内有望成为凤君人选的画像被传了又传，达官贵人们都希望从落选的贵胄子弟里挑一个给自家女儿们。
这外头锣鼓喧天，屋里头却是愁云密布。
孟君撅着嘴坐在一旁。
“公子，为何要我去啊？”
即墨清和让孟君去参加凤君平选，这可出乎了孟君的意料。
“人太多。”
即墨清和淡然说道。
平选，由太常寺测评，才学武学皆佳的入围者才可参加殿选，但以即墨清和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去参加这平选的，况且他还是个失踪之人。
“公子，您就进王宫，出现在王上面前，您和王上两情相悦，这选凤君还有什么举办的必要嘛……”
孟君说道。
即墨清和勾唇瞥了他一眼。
“她喜欢。”
“……”
孟君倒吸一口气。
“宗锋不在此处。”
即墨清和又加了一句。
“那，那我也不是什么贵胄子弟，又不出身朝堂。”
“孟君大主司，公子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恩享天年赋闲在家的元老布思维大人，您便借着他孙子的名义，布致道。”
亦冬“贴心”提醒。
孟君此时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公子让他来昊天，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弗图府内，莫良骏一边吃点心一边大倒苦水。
“老朽真是多年没有如此忙碌了，唉……”
他说着又狠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饼。
“这不是莫大人一直的心愿吗？”
弗图笑着招呼侍奴又呈上一盘点心。
“那倒也是，对了，我今日来，是说你家那儿子的。”
莫良骏喝了一口茶水。
“王上说弗先年纪太小了，再养两年。”
弗图险些被这话呛住。
“再，再养两年？”
“还有，到了合适的年纪再为他亲自选门好婚事。”
莫良骏继续说道。
弗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莫大人您这话说一半留一半可吓死我了，当初不是您硬是让弗先去的嘛，我也觉得他年岁太小，配不上王上。”
“我这不是以为王上喜欢年纪小些的……”
莫良骏吃完手中最后一块糕饼，拍拍手站起身。
“弗图大人，那我就先走了。”
弗图也站起来。
“莫大人，听说郑昔泽郑大人也参加了凤君之选？”
弗图试探问道。
“是啊，他说是为王上剔除一些没什么资格滥竽充数的，你也知道，我们平选可是淘汰制，参与平选子弟互相出题，若是答不出来，就算淘汰，昊天境内，又有几个人能敌得过郑昔泽的唇枪舌剑。”
莫良骏解释道。
“原来如此。”
弗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莫大人慢走。”
“走了走了，还有的忙呢……”
莫良骏嘴上抱怨，心里可不知有多开心。
第二百五十章 首轮文辩
平选开始在即，莫良骏忙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太常寺都动了起来，王都里一时间热闹非凡，飞羽卫值守的更加频繁严密，方世更是事事亲力亲为防止有任何差错。
倒是这漩涡中心的稽薪难得寻得偷闲时光。
“王上，您瞧这件，这是少府寺新做的式样，用了金丝凤线，还加了王上喜爱的琼花图样，王上您看可喜欢？”
烁格吩咐侍奴将衣件展示给稽薪看。
“烁格，这是你今天给本王看的第十件衣裙了。”
稽薪歪了身子用手抵着头笑道。
“王上，这平选之后就是殿选，可一定要让这所有人都瞧瞧王上的美貌。”
烁格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你啊。”
稽薪笑意更浓，殿选……
“王上，康大人求见。”
王陵之变后，稽薪特赦康氏三子，康博顺入仕做了翰林国史编修，没有君王不想在后世留个好名声，编修一职自然是要由相信的人担任。
这职位没什么实际职权，但单手拿笔墨可撰写国纪这一项就可撑起康家书香世家的名声。
“王上万安。”
康博顺行礼跪拜。
“起来吧。”
稽薪抬手。
“叫你来，是因为立凤君之事，即日起你前往太常寺，此次由你全程从旁记录。”
“是。”
康博顺拱手领旨，稽薪眼中闪过狡黠。
“每日将记录送回。”
康博顺暗自嘀咕，王上对这次立凤君，也着实上心了些。
”臣领旨。“
平选开始的十分迅速，太常寺宗政大殿，贵胄子弟学富之士齐聚一堂，有心竞争的互相寒暄，打探彼此的底细，也有被自家长辈催促前来，说话谈笑都显得自在许多。
大殿上各怀心思，彼此试探，大殿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众人都朝门外望去，只见郑昔泽拢手走了进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上也就是他常做的模样，没有趾气高扬也毫无想与人相交的意思。
“这就是廷尉司上大夫郑昔泽。”
有人小声说道。
众人瞬间转变了目光，原本觉得只是上乘一些的相貌也突然显得颇有光辉。
郑昔泽今日穿了件景泰蓝窄袖长衫，领口袖口都镶绣着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银色祥云宽边锦带，额间的藤萝玄色抹额更显其眉眼俊朗锐利。
他见四周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眉头一蹙望过去，人都知这位大人不好惹，忙转过身不再看他。莫良骏见人都到齐了，吩咐侍奴准备开始。
第一轮考的是才学，流水出题，答不出者自动出局，当侍奴报出孟君的化名布致道时，全场明显愣了半晌，旋即有人偷偷笑出声。
“布致道！布致道！”
见无人回应，侍奴连喊了两声，孟君突然反应过来。
“这！”
有人偷偷打量这个步致道，这长相是俊美无虞，就是也着实阴柔了些，孟君见自己被打量，有些高傲的扬起脖颈。
我充洲大主司也是你们能打量的？他撇撇嘴，暗自白了一眼。
步致道，不知道……
公子您是故意的吗……孟君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无比愁苦，当初哪里知道大名鼎鼎谪仙风姿的无双公子，其实这坑人的手段更独树一帜……
对比文选，武选就简单多了，摆了个擂台，以武会友，莫良骏此意并非选个武状元，而是品学俱佳者优先。
首轮里偶有胆子大些的想挑战郑昔泽这朝堂重臣，郑昔泽也不藏拙，厉言答辩后举一反三，常常说的人哑口无言，再后来，他就直接一一出题，答不出者训斥不留情面。
首轮结束他甩一甩袖就离开了大殿，谁也不敢拦他，以他的身份，不参加武选也无人敢诟病。
对比而来，孟君倒是头疼许多，他想着不能给即墨清和丢面子，又怕太出众被人认出来，几轮下来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