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第36分节

第349章 俘获她的芳心

    观棋也就是问问,好不好的她并不关心。她道:“大人刚才提起左端阳,免不了令人遐想,大人跟左端阳不会是亲戚吧?看来王纳查出你的底细了。”

    吕畅神情就淡了。

    观棋却自顾道:“吕大人容貌、才学俱佳;家世清寒,父母兄弟姐妹妻室一概没有,简直毫无弱点。没有父母兄弟姊妹就罢了,这世上孤儿多的是,然大人年已弱冠,仕途顺遂,却未娶亲,这就怪异了。不知道的人会说大人眼光挑剔,我却以为,大人心有所属!”

    吕畅道:“王壑也未娶亲。”

    观棋道:“你跟王兄不同。”

    吕畅:“……”

    之前跟吕畅接触的是李菡瑶,观棋若表现稍差,便会令人生疑,所以她主动接近并攻击吕畅心防;这也给王壑一种错觉,绝不会想到她是假的。

    吕畅不想理“李姑娘”了。

    他对李菡瑶的底细掌握并不深,以至于先前吃了大亏,眼下应付王壑尚且吃力,再加李菡瑶,便感觉力不从心了。他只盼望着,李菡瑶和王壑两败俱伤,别两家联姻,那嘉兴帝可就真翻身无望了。

    想到这,他四下搜寻王壑身影。

    因群臣的嚎哭声震屋瓦,叫人没法说话,谢耀辉便将王壑扯到柱子后,窃窃私语。

    “谢相找晚辈何事?”

    “找贤侄要两个人。”

    “谁?”

    “你三叔王充。还有你姐夫苏青松。”

    “好。”

    这两个人,都颇有能力,因受王家牵连,苏青松赋闲在家,王充则跟族人一道被软禁了。

    要了人,谢耀辉欲言又止。

    王壑问:“谢相还有事?”

    谢耀辉郑重道:“老夫有句话要忠告贤侄:万不可放走李菡瑶。——玉玺还在她手上呢。若是今日纵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这丫头的野心远甚于你母亲,手段比梁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可不防。”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撵下来竟只为提醒王壑这事。话说,他只答应王壑主持大局,又没投靠了玄武王。按他之前的立场,该希望王壑跟李菡瑶斗个两败俱伤才对,可现在他竟然担心王壑被李菡瑶利用。

    王壑点头道:“晚辈明白。”

    谢耀辉忙问:“你真明白?”

    王壑慎重道:“明白!”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谢耀辉心里一喜,忙又建议道:“人要留下,却不能粗暴镇压,切不可激怒了她。她既有大才,当收服为我所用,就如先帝用你母亲一般。依老夫看,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联姻——只要俘获她的芳心,不愁江南不定!”在宦海里打滚了半辈子的谢相,暗示王壑用美男计。

    王壑目光炯炯,“晚辈也有此意。”

    一老一小,一拍即合!

    谢耀辉更喜,忙热切地问:“果真?贤侄娶,还是世子娶?老夫老眼昏花,竟看不明……”

    这话题令王壑不自在,急忙截断他,道:“此事尚无头绪,等议到跟前,再告诉老大人。”

    谢耀辉满意道:“贤侄心里有数就好。老夫也是担心贤侄和世子,别为了个女子……”

    他想说“别为了个女子伤了兄弟感情”,王壑哪肯让他说完,才听一半就已经扎心了,斩截道:“不会!”

    谢耀辉欣慰道:“如此甚好。”

    这下他是真放心了。

    这时,尹恒过来了。

    尹恒对王壑道:“太后临终嘱托,本官愿同谢相一起,为国效力。请贤侄给本官一个机会。”

    谢耀辉愕然地看着尹恒,旋即明白他的心思:连太后都下旨废了嘉兴帝,他又何必坚持呢?果然是一腔忠心也罢了,其实又没那么忠心,何必跟姜宇似得死撑着,还不如像自己一样,凭着良心,只为国家大义和黎民百姓做事。如此,既能保全家族,又能保全前程,名声也好听。

    将来也不必忧心,“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自古以来,能人志士从来都很变通。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不过,王壑未必肯信他。

    王壑却道:“好!”

    尹恒一怔,不相信地抬头,“你信本官?”

    王壑道:“为何不信?”

    尹恒:“……”

    他预备了一篇腹稿,既要表明心意,又不会太过低三下四,省得平白丢了风骨,叫人看轻他,然王壑爽快地应承,他预备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壑道:“尹相要一个机会,小子就给这个机会。机会只有一次,如何选择,就看尹相的眼光了。若因看错了人,而导致尹氏败落,可怨不得他人。”

    尹恒肃然道:“本官明白!”

    他不会选择嘉兴帝。

    哦,不是嘉兴帝了。

    嘉兴帝已经被废了!

    废帝登基时,握有那么好的条件,都不能坐稳江山,眼下穷途末路,还能翻起多大浪花?别怪他不忠心,他身后是尹氏一族,他不能不替他们考虑。

    再者,说起来他是皇亲,其实,这亲戚有点远。攀亲时,绕七八道弯也要扯上关系;想撇开干系时,则简单的多: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谁还记得?

    王壑再次道:“晚辈虽然相信大人,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废帝不会放过你,定会派人来找你。晚辈有个主意——”说着上前,低声对他耳语一阵。

    他派尹恒出城,去西大营给玉麒麟霍非传太后懿旨,告诉霍非,太后已经废了嘉兴帝,如今朝中由谢相和白虎王、玄武王、王家联手主持大事。

    尹恒听后吃惊——这么重要的事,竟敢派他去?是了,好歹他曾经是皇亲,也是太后和废帝信任的人,他去传这个懿旨,霍非必确信无疑,免得再起风波。

    王壑是真的在给尹恒机会。

    尹恒心里莫名有些热——既因为王壑对他的信任,也因为王壑的胸襟气度,暗自发誓:一定不能浪费了这机会!说不定,这就是他人生的转机。

    谢耀辉对王壑越发欣赏,道:“贤侄果然好气魄!”他感觉自己跟这少年真很投契,忘年交的感觉。

    王壑道:“谁都有不得已。”

    谢耀辉和尹恒一起点头。

    善谋者,先谋人后谋事。

    尹恒走了,白虎王郑基过来了。

    谢耀辉刚抬腿,看见郑基直直地奔王壑走来,忙不动了,且盯着他,且看他有什么说的。

    郑基也未顾忌谢耀辉,径直对王壑道:“贤侄,本王有一事托贤侄,还请贤侄帮忙。”

    王壑忙道:“王爷请讲。”

    郑基道:“还是小女的事——你若男妹妹被李菡瑶骗去了!瞧,这是若男的信——”他从怀里掏出郑若男送回来的家信,递给王壑——“贤侄帮本王想想法子,让李姑娘把若男放回来。本王可就这一个女儿……”

    郑基也不怕丢人了,王壑在他眼里,就是自己人,是未来的女婿,救他女儿义不容辞。

    至于谢耀辉,他也信得过。

    谢耀辉跟听戏文似得,听白虎王简要叙述完事情经过,张着嘴,胡子都翘起来了。

    “拐……拐走了?”

    哎呦,这手段!

    郑基气道:“可不是!”

    谢耀辉问:“是自愿的?”

    郑基郁闷地点头。

    丢人哪!

    他表白般澄清道:“小女很很聪明的,会造火炮!”可不是因为愚蠢才被人骗走的。

    谢耀辉理解地点头,进一步注释道:“要是没本事,李菡瑶也不会费尽心机骗她去了。”

    ********

    今日加更……准确来说也不算加更,是补更(作者捂脸)。欠你们太多更了,会努力还哒(*^__^*)

第350章 我劝你别管这个妹妹了

    这话郑基听了十分顺耳。

    总归是女儿才华太高惹的祸,就像红颜命薄一样——啊呸,这比喻不恰当。不能这么比!

    郑基觉得谢耀辉太会说话了,不愧是大儒,又做了宰相,不像他书读的少,比喻不恰当。

    王壑一目十行看完信,心里又是佩服又是好笑——好个李菡瑶!他扭头盯向观棋。

    观棋一无所觉,吕畅不肯理会她了,她便看大臣哭丧,被那气氛感染,弄得满眼是泪。

    王壑大步走过来。

    谢耀辉和郑基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上。谢耀辉一身的事呢,且丢在一旁,且看这件事如何进展;别人也不敢来打搅他,只当他在跟王壑商议国丧安排。

    王壑来到观棋面前,叫:“李姑娘。”

    观棋急忙抹一把眼泪,转头之际,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神色如常地招呼“王兄。”

    忽又看见白虎王郑基和谢耀辉跟在后面,而郑基的脸色不善,眼珠一转,便明白了。

    她同样招呼:“王爷。谢相。”

    郑基冷哼一声。

    谢耀辉客气道:“李姑娘。”老眼跟鉴宝似得,犀利地盯着她端详,想看出她弱点。

    王壑沉吟,组织措辞。

    之前“李姑娘”刚来时,被群臣围攻,他唯恐她吃亏,还拦住白虎王发飙;眼下弄清了缘由,无论从公心还是私心考虑,他都要把郑若男给弄回来。从公心来说,救回郑若男,李菡瑶便少了一个助力,便难成大事;从私心来说,李菡瑶不能成大事,嫁他便容易了。

    不过,这话得好好说。

    说得好呢,能成事。

    说差了,便成仇了。

    于是他微笑道:“李姑娘求贤若渴,这本是好事,但也不能行骗,让人家骨肉分离吧?”

    观棋瞪眼,“你说谁骗呢?”

    王壑点名道:“郑姑娘!”

    观棋道:“郑姑娘答应投靠李家,并非被逼。咦,郑姑娘不是有信给王爷王妃吗?”

    王壑道:“在下知道姑娘手段厉害,但在下以为,还是放郑妹妹回家来,跟王爷和王妃说清楚的好;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怎不让人怀疑她是被李姑娘掳去的?”

    观棋笑道:“她不敢回家来,怕回来了就走不了了。”

    郑基怒道:“还敢说不是掳去的?”

    观棋道:“王爷息怒,真是郑姑娘自愿追随的。”

    郑基道:“胡说!壑哥儿,你跟若男可是从小儿的兄妹情分,你可不能不管你妹妹。”他恨不能说郑若男是王壑未婚妻,免得李菡瑶觊觎王壑。

    王壑丢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向观棋道:“李姑娘,若是你不放郑妹妹回来,就别怪在下强留客了。”嗯,这主意不错,理由充分。

    观棋听他们左一个“妹妹”,又一个“妹妹”,仿佛郑若男和王壑关系很不一般,不由代姑娘吃醋。她当即道:“王纳,我劝你还是别管这个妹妹了。”

    王壑诧异道:“为何?”

    观棋道:“你道郑姑娘为何学火器制造?”

    王壑问:“为何?”

    观棋笑眯眯道:“她说,她要做个炸弹炸死你!”哼,看你还哥哥妹妹的叫这么亲密!

    王壑:“……”

    白虎王:“……”

    王壑好一会才回过神,问:“为何?”

    观棋道:“郑姑娘说,小时候你十分瞧不起人,趾高气扬地对她。她发誓要超越你,把你踩在脚底。她便决定,学火器制造,做出炸弹来炸死你!”

    王壑:“……”

    这是他第二次失神了。

    谁能想得到呢,明明是青梅竹马一段交情,竟演变成这样!亏他还小心翼翼地说话,唯恐让白虎王误会他对郑若男有别样情愫,谁知人家恨他如此。

    这可真太不可思议了!

    小时候,凡见过他的京城闺秀,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小姑娘也不懂什么情爱,就是喜欢看他、同他玩;长到十二三岁,爱慕的目光便一直追随他。

    他自问对郑若男算不错了,因他钦佩白虎王郑基擅造火器,对其女儿便忍让三分,再者郑若男也乖巧听话,且做事有恒心有毅力,并不十分聒噪他,他才不嫌弃,才指点她;别的小姑娘可没这份荣幸。

    他忍不住看向白虎王。

    郑基被看得有些心虚。

    他相信观棋说的是真的了。

    小时候,郑若男每每从王家玩回来,都会瘪着嘴告诉他:壑哥哥不理她,嫌她笨。

    当时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他教女儿:壑哥哥嫌你笨,你更要努力呀,证明给他瞧,你不比他差,跟他一样聪明。

    他原想激发女儿的,谁知把女儿教歪了。

    观棋察言观色,见两人这副神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得意道:“这不过是郑姑娘儿时的赌气话,未见得当真,但她对火器的执着由此可见一斑。王兄说我骗了郑姑娘,那是你不了解她。连王爷也未必了解。”

    郑基气得笑了,道:“本王不了解自己女儿?”

    观棋道:“王爷未必了解!”

    郑基道:“这么说你了解?”

    他这是讥讽,讥讽!

    可是观棋竟不知趣。

    观棋回道:“不错。”

    郑基阴测测道:“那你就说说本王女儿心思。若说不出来,或者胡言乱语,本王做个炸弹炸死你!”

    他把郑若男的话借用了。

    郑若男也许是玩笑,他却是认真的,每一个字都透出浓浓的杀气,从齿缝里迸出来。

    王壑一惊——

    白虎王动了杀机!

    观棋铿然道:“自然是用她一双纤纤玉手,造出强悍精巧的火器,保护家国,抵御强虏,让‘郑若男’这个名字,传扬天下,载入史册!我李家则会尽最大财力物力,让她大展身手,助她实现这一目标!”

    王壑和谢耀辉骇然对视。

    郑基听得热血沸腾,努力咬紧牙关,才没有被激情和热血冲击得失态,但要他放过观棋,那也是不可能。他不能嘲笑女儿,但可以拿李家出气。

    他便冷笑道:“本王瞧李家是挟持小女,要挟本王。”

    观棋黑眸溜溜一转,把他上下一打量,抿嘴笑道:“王爷很英俊,也有绝技——”郑基脸一沉——“不过,李家对王爷并不感兴趣,只要郑姑娘。”

    郑基道:“违心之言!”

    观棋认真道:“并非违心。王爷已经是郡王,小庙容不下大菩萨,若去了李家,不论立多大的功劳,李家也无法令王爷满意,稍有怠慢,王爷都会觉得委屈。郑姑娘就不同了。李家能让她以女子之身扬名天下,封白虎王,载入史册,光耀郑家门楣,彼此相得益彰!”

    ********

    晚上还有更,越欠越多了。

第351章 这是情场,亦是战场

    郑基心中震惊不已,隐隐的,他竟然有些相信眼前这少女的话了,但面上还是不愿丝毫退让。他冷笑道:“不需李家,本王也可以让女儿施展抱负。”

    女儿是他生的!

    他养的!

    他教的!

    李家休想半道截人!

    观棋道:“王爷莫非忘了,郑姑娘是如何进的宫?”

    郑基:“……”

    观棋冷静道:“以王爷之尊,以王爷拳拳爱女之心,尚且不能保证女儿被人当棋子利用,可见这世道对女子是何等不公。李菡瑶不才,偏要逆天而为!郑姑娘愿意追随,非是为了李菡瑶,而是为她自己!”

    谢耀辉越听越心急。

    他看见一颗煞星正冉冉升起!

    这颗煞星还属阴!

    不行,他要阻止!

    他站在王壑身边,频频用手肘捣他的腰眼,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一面仿佛听笑话一样听观棋大发宏论,一面从唇缝里挤出微言“留下她!一定要留下她!”

    绝不能放走了!

    王壑微笑道:“李妹妹——”观棋称呼他“王兄”,他顺势叫对方“李妹妹”——“这世道对女子是不公,然废帝已败,无论将来谁登基,在下都可担保郑妹妹如我母亲一般受重用。——李妹妹也是一样。”

    他开始反招揽了。

    观棋笑道:“刚才王兄怎么说我来的?”

    王壑道:“怎么说的?”

    观棋道:“王兄即便求贤若渴,也该考虑郑姑娘的想法。——郑姑娘不待见你!”

    王壑:“……”

    静了一瞬,他诚恳且好奇地问:“李妹妹如此明目张胆从京城招揽人才,就不怕为兄扣下你?”

    观棋问:“那你会扣下我吗?”

    王壑沉吟一会,道:“会。”

    观棋道:“小妹奉劝王兄一句逆耳忠言。”

    王壑配合道:“李妹妹请讲。”

    观棋笑吟吟道:“王兄若真这么做了,小妹担保你后悔终身。不信你大可试试!”

    王壑深深注视着少女。

    静默一瞬,他道:“我信。”

    李菡瑶神秘莫测的手段他早见识过,敢孤身闯皇宫,又怎会没有后招接应?

    吕畅轻敌了,所以败在她手上。

    他可不能步吕畅的后尘。

    王壑能想到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一旦他扣下“李菡瑶”,之前“李菡瑶”答应捐给北疆的一百五十万担军粮和一百五十万套军服,就会化为乌有。

    除此外,李菡瑶应该还后招,所以在没弄清这丫头的意图之前,他还真不敢强扣下她,以免堕入她的圈套,反被她所利用,那就成了笑话了。

    而且,他也不愿强迫她,“终身后悔”四个字很是令他警惕,他绝不要抱憾终身!

    也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满脸挑衅,跟他对峙,他却没有半分情动,只有深深的戒备和浓浓的征服欲;同时,他心底又挥之不去锦绣堂那一眼万年——佳人目光如秋水凝波,对他浅浅一笑,调皮地眨眼,大胆和娇羞并存,勾魂摄魄,令他情不能自已,刻骨铭心!

    “她心中没有我了,所以眼中没了情,只剩下争霸的决心。”王壑自以为找到了理由。

    这令他很不好受。

    皇后已经率先赶来了,一进殿便扑倒在地,放声悲嚎,爬着向乾阳殿上方太后而去。

    王壑果断改变策略,对白虎王郑基道:“王爷,此事稍后再议,横竖李姑娘又不马上走。晚辈先去审吕畅。李妹妹要不要一起来?为兄瞧你对他颇有兴趣。”

    观棋收敛了犀利,笑道:“好啊。”又对郑基深施一礼,才款款跟着王壑一块去了。

    她的脚步是轻盈的。

    可见她心中很从容。

    谢耀辉瞧着他二人背影,好一会,才转脸对白虎王郑基道:“王爷莫要忧心。王壑定能救回令爱。”

    郑基默默点头,不知想什么。

    谢耀辉心里却很忧虑。

    嘉兴帝被废,将来无论是玄武王登基,还是安郡王世子秦迟登基,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登基,总归这人必要是个男人,而不可能是李菡瑶这个女子。

    他不可能辅佐女皇!

    相信天下文人都跟他一样。

    既这样,就绝不能给李菡瑶壮大的机会,徒增内乱纷争,致使生灵涂炭。

    内乱,及早结束最好。

    王壑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为什么不敢扣押李菡瑶?

    谢耀辉自认为很重视李菡瑶,将她与梁心铭相提并论,但梁心铭能出人头地,和先帝的重用密不可分,而李菡瑶却没有这个优势,谢耀辉认为,只要王壑能下得了决断,是完全可以征服、收服、压服李菡瑶的。

    后宫妃嫔陆续到了,谢耀辉忙去安排丧事。

    ********

    每次观棋以李菡瑶的身份行动时,李菡瑶只交代她关键目标,剩下的便让她自己发挥。

    譬如这次,关于郑若男,李菡瑶交代了两点:

    其一,遇见白虎王时,只需提郑若男的家信即可。她料定白虎王不敢说出郑若男投靠李家这件事。

    其二,白虎王若对王壑说出真相,王壑插手,观棋只需阐明郑若男的志向,以及这世道对女子的诸多限制,利用白虎王的爱女之心来打动他。至于王壑,哼,郑若男可不待见他!一句“做个炸弹炸死你”,堵他足够了。

    做到这两点,也并不能让白虎王放任女儿追随李菡瑶,但至少能缓和矛盾,剩下的就要靠李菡瑶自己了。她会让白虎王看到她的实力和手段,令他心服。

    关于王壑,李菡瑶也交代了两点:

    感情上,顺心而为。

    事业上,步步紧逼!

    观棋并不能领会姑娘的真正用意,但她忠实地执行了姑娘的命令。尤其是感情上顺心而为,既满足她思慕世子的小心思,又不必顾忌王壑的感受。

    观棋不能领会李菡瑶的用意,王壑却体会深刻:观棋与张谨言情投意合,固然令他痛,但以他的傲性,也不至于强人所难,更何况涉及表弟,他纵有千般手段,也不能对表弟下手,唯有放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他无法放下!

    这是情场,亦是战场。

    李菡瑶争霸天下的魄力和手段通过观棋展现在他面前,令他绷紧了心弦,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念着她,处处提防戒备她,穷尽计谋想要征服她,因此对她的感情不但不能淡化,反而更加刻骨铭心、销魂噬骨。

    此刻,他对着潘嫔,心里便想着李菡瑶。

    ********

    还有一更可能会很晚,假期结束,朋友们别熬了,明天再看吧。O(∩_∩)O~~

第352章 原来心有所属

    潘嫔气韵如空谷幽兰。

    等闲女子可当不起这四个字,即便气质清雅,在皇宫这红尘第一等繁华污浊之地待上数年,也无法再清雅,然潘嫔却能维持清素淡雅的出尘气质,男子见了她无不欣赏、怜爱,且是不敢轻易亵渎的那种爱慕。

    自她进来,吕畅便失了魂。

    王壑的眼神却冰冷无情。

    他母亲梁心铭便是以清雅如玉著称,在他眼里,潘嫔以色伺人,与母亲有如云泥之别。除了母亲和家中姐姐妹妹,他自小还见过无数京城闺秀,从未有一个女子单纯以容貌引起他关注,便是李菡瑶也不例外。

    能引起他关注的女子,必有过人的能力和智谋,或令他好奇,或令他戒备,或干脆压他一头——就如李菡瑶这样,先引起他兴趣,然后才会关注其人。

    所以,李菡瑶是无可替代的!

    “你若招供,我会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王壑懒得再看潘嫔,直接对吕畅施以威压。

    吕畅俊颜素白,嘴唇微颤。

    潘嫔正打量观棋:十几岁的少女,青春旺盛得无惧冬日严寒,脸颊粉扑扑的,斗篷下的纤腰紧束成一小把,俏伶伶、亭亭玉立;红裙粉牡丹,花粉叶绿,左胸绣着一支,斜对称右下裙摆也绣着一支,人比花娇。

    少女好奇地看着潘嫔。

    少有人敢这样直视她!

    观棋吟道:“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萎锁。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我明白了!”

    吕畅和潘嫔微微一震。

    这几句原出自《孔氏家语》,但吕畅可不认为“李菡瑶”会无端端地吟颂,之所以在见到潘嫔后吟出来,并说“我明白了”,乃是因为在他的书房见过。

    当日,吕畅将“郝凡”关在自己书房,就为了试探她,引她露出马脚,窥察她身份。他自信书房并无秘密,不怕“郝凡”查探。这首诗不知哪年写的,夹在他常翻的《孔氏家语》中,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太多。

    然郝凡是李菡瑶。

    李菡瑶心思太敏锐!

    她告诉观棋,吕畅少年成名,无牵无挂,宠辱不惊,实在反常,这首诗绝不是信手抄录,而是特地誊写的,其字迹少了些刚性,透着绵绵柔情,想是为了某个女子。她断定,吕畅心里藏着一个女人!

    观棋现在明白了。

    这个女子就是潘嫔!

    观棋的目光令潘嫔很不舒服,她不适应似得转开目光,一扫王壑,秀眉微蹙——王壑的漠视、强势,更令她不舒服。再看吕畅……眼中全是担忧。

    她不要吕畅为她担忧。

    她微微勾起嘴角,轻启丹唇,对王壑幽幽道:“梁心铭本宫都不怕,何况你。”目光越过王壑肩头,看向乾阳殿上方,对殿内哭声恍若不闻,也没跪。

    忽然,一缕嫣红沁出她嘴角,如鲜花开放!

    “兰儿!”吕畅失声惊叫。

    潘嫔收回目光,柔柔地看着他,那目光,似鼓励,似安慰,更似解脱,超然出尘。

    “兰儿!”

    吕畅奋力挪动身子,想要靠近她。

    潘嫔微动,袅袅婷婷。

    王壑有些意外,跟着就笑了,讥讽道:“不过是一场肮脏的交易,何必做这情深不悔、忠贞不二的模样。你以为他爱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潘嫔身子摇了摇。

    王壑道:“江南第二才子东郭無名听说过吗?”

    潘嫔满眼的不解。

    王壑看出她支持不住了,体贴地不让她挂心,主动解释道:“吕畅并非你心中那个高贵的人,东郭無名才是。可笑他骗了你这么多年,你还爱他!”

    吕畅惊恐道:“不!”

    潘嫔腿一软,慢慢歪倒。

    吕畅奋力一扑,正好垫在她身下,触及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痛彻心扉,却无可解释。

    潘嫔迅速明白了——

    王壑说的是真的!

    那吕畅是谁?

    潘家也骗了她吗?

    “你……是……”

    她想问吕畅“你是谁”,可是拼尽全力,最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残酷的真相、被欺骗的痛苦,令她感到荒谬绝伦,尤其是在王壑和“李菡瑶”面前丢脸,她忍无可忍,崩塌了维持一生的空谷幽兰形象。

    她目光停驻在王壑脸上。

    少年的目光如幽深的寒潭,跟梁心铭一样深不可测。她曾鄙视梁心铭用另类美人心计诓骗先帝,达到权倾朝野的目的,乃欺世盗名;她自诩比梁心铭高洁;她以为除掉梁心铭,她便是大靖独一无二的女人。

    可是现在……

    “她服毒了?”

    “算她聪明!死了一了百了,否则知道她不是潘家女,乃是潘家一颗棋子,那才生不如死呢。”

    “你知道她身世?”

    潘嫔感到自己向无尽的深渊坠落,下坠的途中,头顶上传来飘渺的对话声。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看见王壑侧过脸,凝视着身边穿绿叶粉牡丹的少女。

    吕畅呆呆地看着潘嫔闭眼,好一会,仿佛确定她永远醒不过来了似得,才抬头盯着王壑,目光怨毒。

    王壑淡声吩咐道:“拖去乾元殿,扔进大火烧了,省一块坟地,也省得再另架柴火堆。”

    赵朝宗道:“是。”

    转身就要下令拖尸。

    “且慢!”

    吕畅急忙阻拦。

    王壑静静地看着他。

    吕畅气势颓然一泄,满眼绝望、心如死灰,放弃抗争般、萧索道:“请留她全尸。”

    王壑静静看他不语。

    吕畅嘴唇蠕动,“我愿招。”

    ……

    这一夜,皇宫杀声震天。

    这一夜,皇宫哭声震天。

    观棋被王壑赶到乾阳殿角落,风雨雷电守护在她周围;王壑站在乾阳殿门内,指挥赵朝宗和胡齊亞应付一波又一波突如其来的暗杀和偷袭;张谨言带领上万的玄武军,彻夜搜查皇宫各个角落,清剿废帝余孽。

    乾阳殿外场院,跪满了太监宫女。

    乾阳殿内,跪满了文武百官和宫妃。

    众人哀哀哭泣之余,偶尔偷偷瞄一眼伫立在乾阳殿门口的红衣少年,满目恐惧、胆寒。尤其是不知情的太监宫女们,都以为王壑杀了太后、安郡王、安郡王世子、誉亲王世子世孙和潘嫔等人,并囚禁满朝文武。

    不仅皇城内在厮杀,京城各处也不断发生厮杀,街巷内时不时冒出偷袭玄武军的高手;龙禁卫、虎禁卫驻地也发生内斗,幸好王壑和张谨言早有安排;京郊西大营也发生炸营,因为废帝终于将旨意传了出去,然镇远大将军霍非已被王壑抢先控制,阻止了一场大战……

    今夜,京城血流成河!

    然,始终没有找到废帝!

第353章 惊慌

    乾阳殿东南方一偏院,不时有玄武军抬着尸体送来,堆在院子中间,很快堆起一座小山。

    这些人并非与敌国厮杀,而是在内乱中丧生,王壑令人登记造册,待查明身份后,一律按军中规定抚恤。也就是说,随着这些人身死,之前种种一笔勾销。

    这一举措,再得谢耀辉赞赏。

    搬运尸体的络绎不绝。

    没有人发现,在东北角落的尸坡下,有一具身穿太监服的尸体会动。每当新的尸体扔上去,将他压住,等抬尸人一离开,他便轻轻将身上的尸体推开,翻到人家上面躺着。也不是最上面,一般是两具尸体中间,这样既不容易气闷,又能借着人家遮挡寒气,免得冻僵了。

    尸体是冰冷的,即便能遮挡寒气,也不能给他温暖,如此躺一晚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好在他的苦难快结束了。

    凌晨,又送来一批新尸。

    其他人将尸体撂下就走,一位将士却在周围转了两圈,嘴里大声吩咐守卫的玄武军“虽然这些人都死了,也要小心看守,防止活人混进来躲藏。”

    众人都齐声应道“是。”

    那位将士满意地点头,装模作样地四处察看一番,走到东北角,忽听尸堆上发声“龙十三”,阴测测、冷幽幽,声音很低,仿佛在耳边耳语。

    这要换个人,怕要尖叫。

    龙十三却小心地看向黑乎乎的尸堆,又回头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属下在。”说罢就要过去。

    那“尸体”道“别动就站那。”

    龙十三忙停住脚步。

    那“尸体”道“传令给王府的棋子杀了王壑和李菡瑶。事成,将如她所愿”

    龙十三低声道“是。”

    然后,他犹豫着。

    那“尸体”道“还不去”

    龙十三道“可是”

    那“尸体”道“不用管我。”

    龙十三这才抱拳,转身去了。

    辰初,天色微明,王壑、张谨言和观棋并骑向王府行去,随从先行一步赶去报信。

    鄢苓听后,失手掉落茶杯。

    自从王壑救出家人,并带着赵朝宗袭击皇城,围攻王府的龙禁卫便撤了没了目标,还打什么

    等局势稳定些,梁朝云便亲自带了人,去王府打理收拾。经仔细勘察后,确定无隐患,才将张、王两家人从刘记商铺挪过来。毕竟住惯了的老宅,且比刘记商铺宽敞不知多少,便于防守,又有地下密室可以藏身。

    至晚间,才安置妥当。

    梁朝云服侍王老太太和玄武太妃安寝后,带着王、张两家的姊妹们,一夜不眠,听候王谏等传唤;而王谏和张伯文则率两家男丁,聚集在上房东厢客厅,也即是王壑的住处、密室地道所在院子,彻夜关注京城和皇城的局势,随时派人从地道进出,去城中打探消息。

    次日天明,喊杀声渐消。

    辰时,梁朝云带着王墇、王墨、鄢苓等女,率丫鬟端了茶点进来,伺候王谏等人用茶。

    忽然家人进来回禀,说壑少爷跟张世子还有李姑娘已经出了皇城南门,正往家里来呢。

    王谏大喜,急忙吩咐朝云“云丫头,快叫传饭。壑哥儿他们怕是忙得一夜水米没粘牙。”

    梁朝云道“是。祖父。”

    王均一跳起来,嚷道“我去接大哥”跟着旋风般冲向门口,丫鬟紧赶着掀起门帘,也没他冲得快,被他头顶着门帘冲了出去,灌入一阵寒气。

    与此同时,“哐啷”一声,一茶杯突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茶叶汤汁洒了一地。

    众人循声一看,只见鄢苓脸色煞白,神情慌乱道“晚辈失礼。”一面蹲下身去捡碎瓷片。

    梁朝云忙拦住她,道“仔细割了手。”回身对一媳妇道“璎珞,拿笤帚来扫了去。”

    璎珞道“是。太太。”

    梁朝云这才拉着鄢苓的手,微笑道“回来了,说明他们平安无事。妹妹不用担心。”

    王谏也和颜悦色道“苓丫头不必忧心,提心吊胆一夜了,这下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众人听了,都望着鄢苓笑。

    鄢计遇害前,将鄢苓托付给王壑,王壑一路带着鄢苓回京,这事大家听说了,且梁心铭一直很喜欢鄢家姐妹,故而大家都以为鄢苓做定了王家媳妇。

    鄢苓强笑道“晚辈失态。”

    她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袖笼内,手攥得关节发白,哪怕早想好一朝面对李菡瑶时要如何措辞,等事到临头,她还是觉得慌乱。

    王谏等人却根本未留意“李姑娘”,他们只听得王壑和张谨言回来了,其余一概不入耳。这是因为之前两家人都被幽禁在府,并不知外面关于李菡瑶的传言;李菡瑶昨天大闹皇城,也还没有传到皇城外面来。

    梁朝云又吩咐璎珞道“你悄悄去萱瑞堂,看老太太和太妃可醒了。若是醒了,就告诉她们一声,壑少爷和世子回来了。若没醒,不必惊动。”

    王谏忙道“这么早,还是别惊动了。太妃和你祖母昨日都受了惊,别搅扰她们了。”

    朝云解释道“太妃和祖母十分牵挂弟弟和表弟,昨晚临睡还问呢。告诉一声,也好让她们安心。弟弟眼下回来,肯定在家待不长,外面不定有多少事等着他们。与其等他们走了两位老人家问长问短,不如见面请个安,长辈心里也踏实了,弟弟心里也踏实了。”

    王谏忙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快去吧。”

    璎珞忙就去了。

    一时,王壑等人进来,王壑和王均在前,张谨言和观棋在后。王壑先上前拜见王谏和张伯文,然后侧身让开,引见观棋,说这是江南李姑娘。

    王谏等听了不免疑惑。

    王壑又简述李菡瑶事迹。

    王谏听说李菡瑶在江南起兵造反,此次进京协助王壑张谨言,在太庙挟持嘉兴帝、顺走玉玺、留书享殿,在乾阳殿当众答应捐助军粮军衣给北疆将士,看向观棋的目光震惊万分这活脱脱又一个梁心铭

    他还不知王壑与李菡瑶私底下的竞争,只当李菡瑶也投靠了玄武王,为张、王两家多了这样一个既富又强的助力欣慰不已,又感伤道“若是你母亲见了李姑娘,不知有多喜欢,说不定就收为弟子了。”

    咳咳,我最近身体状态不错,努力恢复双更,大家督促哈

第354章 鄢苓的居心

    这话触动王壑心肠,目光一黯。

    梁朝云忙让众人落座。

    大家分宾主坐下,上茶。

    鄢苓便上前招呼,“李妹妹。”

    观棋微笑道:“鄢姐姐也在。”

    鄢苓迅速打量她和王壑、张谨言,见他们都不提起书信的事,心中纳闷:王壑和世子不知情也罢了,想来是李妹妹还没告诉他们;怎么李妹妹也若无其事呢?

    难道是等她自己主动坦承?

    她有心装糊涂,又恐怕惹怒了“李菡瑶”,转眼就揭发她。她深知李菡瑶厉害,商场上历练出来的,最能拉得下脸,与其被质问,不如主动坦承。

    于是她略作惊讶神色,问:“李妹妹真的进京了?”

    观棋点头道:“嗯。真来了。”

    鄢苓忙问:“那妹妹可有给我传过信?”

    观棋道:“姐姐为何问这个?”

    没承认也不否认。

    王壑和谨言见她以静制动,心中都揪紧了,也都目光炯炯地盯着鄢苓,看鄢苓怎么解释。

    鄢苓心一沉,暗自庆幸刚才没装糊涂,一口气坦白道:“那日在德政路街头,一个不认得的人塞给我一纸块儿,让我交给王少爷。当时正好西北加急军情进京,说忠义公战死,街上人多又乱,我吓得赶忙跑了。到没人地方打开一看,上面字跟妹妹写得一模一样……”

    说到这她停下,看着观棋。

    按常理,观棋这时候要么说“哎呀,这就是我写的!”要么说“没有的事!”然观棋却问:“后来呢?”

    鄢苓心更沉,惶惑道:“我……我害怕的很,只当被人发现了身份,怕那人利用我诓骗王少爷,怕坏了王少爷大事,便将那信撕了,回来也没告诉他。”

    观棋证实了信被鄢苓截留,本来看在鄢芸面上,未必就要兴师问罪,然鄢苓巧言推脱,令她十分生气。

    她看着那跟鄢芸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心想:“芸姑娘那么大方一个人,同胞姐姐怎这样呢?”

    观棋忽然对李菡瑶教导的“形似”和“神似”之论有了深刻的体会。——鄢苓跟鄢芸就是形似。这两姐妹,观棋觉得自己再也不会认错她们了。

    同时,她也心生警惕,按下发作的冲动。

    她每次和姑娘互换身份时,姑娘都告诫她:化妆只是手段,只能做到“形似”,而要达到“神似”,则要谨记“真正的李菡瑶在这种情形下是什么样”。

    若是姑娘来,会怎么做呢?

    观棋略静了静心,才疑惑问:“苓姐姐连我的字也不认得了?妹妹自认为,那一手字还算特别,一般人想模仿也难呢。若实在担心,更应该告诉王兄,倘若真有人诓骗,他也好有个防备。姐姐怎么反倒隐瞒不说?”

    鄢苓急道:“我、我吓糊涂了。”

    观棋道:“从传信到皇城兵变,中间可是隔了好几天呢,苓姐姐当时吓糊涂,过后也该想明白。”

    鄢苓眼睛红了,战战兢兢道:“妹妹这是责怪我?”

    观棋忙道:“妹妹怎么敢呢。不过心里觉得奇怪,所以才问姐姐,到底为什么扣下信?”

    张谨言忍不住了,肃然道:“鄢姑娘,你怎能这么做呢?是真是假,总该告诉表哥一声。你可知道,因你扣下这信,我和表哥判断失误,炮轰了乾元殿。而当时李妹妹就在乾元殿,差点被一根大柱子砸死了!”

    提起这事他就难受,先是自责,现在找到罪魁祸首了,这罪魁祸首还无法自圆其说,他当然不满。

    鄢苓又窘又羞,含泪道:“我……我并无经验。当时……当时想,李妹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这个,鄢家被抄,父亲母亲遇害。我如惊弓之鸟,怎敢相信那就是妹妹?再加上担心王家和张家两族,才不敢……”

    “鄢姑娘!”

    王壑不等她说完,忙截断她。

    可是已经晚了,观棋陡然提高声音质问:“苓姐姐的意思,鄢家被抄、鄢大人被害是我连累的?”

    王壑急忙道:“这件事与李妹妹无关。这不过是废帝想铲除父亲母亲,而鄢大人是母亲的得意门生,为除母亲臂膀,才借着李妹妹失踪的名义发难。”

    观棋依然气得浑身发抖。

    她一下就被打回原形了!

    观棋不是李菡瑶,若是李菡瑶本人在这,哪怕鄢计之死是被梁心铭连累,李菡瑶也不会回避简繁借着自己失踪的由头抄了鄢家、害了鄢计夫妇这个事实,从而心怀愧疚。观棋作为旁观者,并无多少愧疚,而鄢苓把责任推到李菡瑶身上,借以掩饰自己扣下书信的过错,更激怒了观棋,使得观棋对鄢苓仅存的一点同情心也没了。

    鄢苓居然怪李家,她还没提江家满门被屠的惨剧呢。细追究起来,江家也算是被鄢计和梁心铭连累。姑娘可抱怨了一句?姑娘直接就找狗皇帝了!

    王壑也很生气。鄢苓扣下信,对他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不仅导致他判断失误,差点害死李菡瑶,还很可能导致他错失了终身,这话能告诉谁?

    他也看不惯鄢苓撒谎。

    不,简直居心叵测!

    王壑心思何等缜密!

    鄢苓说李菡瑶已经死了,所以不敢相信那信是李菡瑶写的,这话也不算错;错在后来。

    那天鄢苓回到客栈后,他和张谨言紧跟着也回去了,还议论了李菡瑶在江南起兵造反的事。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李菡瑶并没死!

    可是鄢苓没把信拿出来。

    王壑清楚记得,当时他就觉得鄢苓举动很奇怪,老捂着胸口。他问她是否不舒服,鄢苓矢口否认。

    这是第一件。

    第二件,从李菡瑶传信到皇城兵变,中间隔了好几日,就在那几日,传出李菡瑶化作郝凡接近吕畅,被吕畅捉拿的消息,鄢苓为何还不说?

    这到底是什么居心?

    若换一个人,王壑定要毫不留情地当众追究,可是他看着泪眼婆娑的鄢苓,眼前浮现鄢计殷殷嘱托他的情景,想想鄢计夫妇的惨死,终究还是按下一腔怒火。

    他冷静道:“鄢妹妹,这事是你不对,该给李妹妹赔罪。”又转向观棋,道:“这事也是我冒撞,即便不能确定郝凡就是妹妹,也不该炮轰乾元殿。”

    说罢,深深对观棋一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日月同辉》,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第355章 原来如此

    鄢苓心里一松,更因为王壑替她担当和赔罪而隐隐喜悦,忙也乖巧地对观棋赔罪道:“都是姐姐糊涂,差点害了妹妹。请妹妹大人大量,原谅姐姐。”

    观棋余怒未消,又不便揪住此事不放,让人觉得李菡瑶气量狭隘,一时间作声不得。

    王壑不说,谨言忍不住。

    谨言向来是大智若愚,平日里罕言寡语,很好脾气的样子,却不代表他糊涂。

    他蹙眉道:“鄢姑娘,你说不知道李妹妹活着,可是那天我跟表哥谈论李妹妹在江南起兵,你不都听见了吗?后来官府又传出消息,吕畅抓了郝凡,说是李妹妹扮的,你怎还不说书信的事?你就不担心她?”

    他很怀疑地看着鄢苓。

    王壑急碰了谨言好几下。

    谨言还是一口气说完了,说完才无辜地看着表哥,仿佛问“你干嘛老碰我?”

    观棋也发现了王壑的小动作,冷冷地看着他,原先只气鄢苓的,这下连王壑也怪上了,心想:“这样无情人,姑娘可不能娶!”她也再不肯放过鄢苓,转脸盯着鄢苓,誓要她给个说法。

    王壑见她这神情,心想:这下得罪更狠了。

    王谏等人不料忽然扯出这一连串的事来,看样子中间误会不小,都不知怎么劝。劝了鄢苓,恐怕寒了“李菡瑶”的心;劝了“李菡瑶”,又怕寒了鄢苓的心。

    王谏便以目询问王壑——到底怎么回事?

    鄢苓被谨言逼问,无可抵赖,只恨地上不能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避一避,也省了被这么一屋子人盯着,把一世的脸面都丢光了,再无尊严。

    她没想到“李菡瑶”如此咄咄逼人,她都道歉了,还揪住此事不放,心里后悔无比——后悔刚才不该承认接了信;若死不承认,王壑和世子也弄不清她跟李菡瑶谁在说谎,好过眼下当众被羞辱,颜面扫地。

    想想王壑的维护,鄢苓屈膝垂首,忍耻道:“请妹妹原谅。”也不辩解了,就这么静等观棋发落。

    观棋更憋屈了——

    这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不,是姑娘的不是!

    她若不原谅,便会让姑娘落个刻薄的名声。

    她绝不肯吃这个亏,当下轻笑道:“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还好妹妹命大,没死了。姐姐不用内疚。”

    鄢苓:“……”

    她再不愿忍受了,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抬头挺胸,盯着观棋,肃然道:“既然妹妹一定要求个说法,那姐姐恭敬不如从命。是,我就是故意瞒下这件事!”

    王壑见她竟这样理直气壮,目光一凝,倒要听听她有什么理由,居然强硬起来。

    观棋道:“哦,姐姐为什么?”

    鄢苓道:“妹妹觉得自己才比天高,起兵造反也好,勇闯皇宫也好,那都是妹妹自己的事;王少爷却肩负着营救族人和天下人的重任,妹妹以为自己能与他联手,姐姐认为妹妹此举欠妥。倘若连累他暴露身份,这后果妹妹想过吗?我深知王少爷为人,若是将信交于他,他定会去找妹妹。我不愿意看到他涉险,所以把信烧了,且一直隐瞒妹妹来找我的事。”说完了,她身心皆一松。

    众人听了,神情各异。

    王壑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怒,别人不知他心思,熟悉他的张谨言却知道,表哥很生气了。

    观棋更气,早把装扮李菡瑶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质问:“苓姐姐是说妹妹自不量力?”

    鄢苓道:“姐姐确实觉得妹妹欠思量。”

    观棋冷笑道:“倘若妹妹昨天死在皇宫,可就证实了姐姐的高瞻远瞩;可惜妹妹命大,不但没死,也没连累王兄,还捉拿了昏君送给王兄,省了他多少事,减少无数杀孽。姐姐是否很失望?至于妹妹才高还是才低,妹妹自己说了不算,姐姐说了也不算,谁说了都不算,那要看结果!”

    她满目凛然,决意要助姑娘夺得天下,哪怕为此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定要让鄢苓为今日的所作所为难堪。盛气之下,她浑身爆发出凌人威严,达到李菡瑶所说的“神似”境界,终于成长为李菡瑶之右臂!

    鄢苓确实没想到李菡瑶在皇城内能造出如此成就,心里有些不自在,然她瞥了王谏和张伯文一眼,又踏实了。他们很显然是赞成她维护王壑的——长辈当然希望晚辈平安,更何况李菡瑶身为女子也太强势了,强夺了王壑和张谨言的风头,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她冷静道:“这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

    观棋道:“运气这个东西玄妙的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气运旺盛的话,那就是命运两济。”

    鄢苓:“……”

    她真的不服。

    可是不服不行。

    张谨言认真道:“鄢姑娘,不论李妹妹会不会连累表哥,这都不是能你替他作主的。连我还要听表哥的分派呢。若都像姑娘这样自以为是,不全乱了。”

    他总是能点明关键。

    观棋轻笑道:“这也好,直接替王兄处置了,不让王兄操心一点儿。王兄这个军师当的可轻松了。”

    鄢苓顿时变色,慌忙看向王壑。

    王壑深吸一口气,压下种种情绪,平静道:“鄢妹妹并非军中将士,所以不懂这些。李妹妹,此事都是为兄考虑不周,还请李妹妹大人大量,原谅这一回。”说罢又是一揖,将责任一肩抗了下来。

    观棋神情一冷,本来她不想再理论的,何必得理不饶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鄢芸的面子上,也不该跟鄢苓再计较下去,横竖鄢苓又不在李家。然王壑如此维护鄢苓,又勾起她不满,代姑娘生气。

    她道:“王兄确实考虑不周。”

    王谏等人听了不觉皱眉,王壑揽了鄢苓的错,那是他有担当,这李姑娘怎么揪住不放呢?

    鄢苓将他们神情看在眼里,急忙道:“明明是我的错,妹妹何必揪住王少爷不放?”

    观棋冷冷道:“炮轰乾元殿,除了使将来重建徒增巨额耗费外,毫无益处。再者,若换上王兄的亲人深陷皇宫,哪怕只是传言,王兄还敢轰这一炮吗?”

    王壑心神剧震——

    原来如此!

    然他并非不把李菡瑶放在心上,而是那天得知谨言与“李菡瑶”之间的亲密,一时接受不了,那火气便冲着嘉兴帝发去了,于是炮轰了乾元殿。

    可这番心思,他无法告诉人!

第356章 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他灰心道:“王纳知错了。”

    声音满满的都是颓丧。

    梁朝云急忙插入,道:“弟弟是头一回谋划大事,疏忽了也难免,李姑娘就原谅他吧。”

    观棋便不好意思了。

    梁朝云趁机笑问:“你们还没吃早饭吧?快过来入座,都准备好了呢。”说罢,挽住观棋的胳膊,一面招呼王壑和张谨言,一面往侧厅去。

    观棋忙立住脚,歉意道:“怕要辜负苏夫人美意了——小妹已在文武百官面前答应世子,捐助北疆军粮和军服,不敢耽搁,要早日回江南准备。”

    梁朝云忙道:“再急,饭总要吃。”

    观棋道:“不是不吃,小妹不饿。世子昨儿买了十来斤点心呢,昨晚上,他们都在忙,我就吃点心了。这会儿肚子一点不饿,还是早些出城回江南。”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

    梁朝云为难地看向王壑。

    王壑道:“妹妹不饿,世子可饿了,总要等世子吃点东西,才好送妹妹出城。难道妹妹自己能出城?”

    观棋听了咬牙——她的确指望谨言送她出城,可是王壑这话,分明在为难她。哼!

    梁朝云急忙又道:“吃饭是小事,待会我想领姑娘去见老太太和玄武太妃。既来了,不能不见长辈就走,姑娘说是不是?太妃和祖母也想见姑娘呢。”

    观棋一听就犹豫了。

    这可是礼数,不能推拒。

    谨言忙低声劝道:“好歹吃点吧。再见见我祖母。”

    观棋这才点头道:“那好。”

    一副很听谨言话的模样。

    王壑眼神一黯,闭紧了嘴。

    梁朝云松了口气,忙道:“不如现在就去萱瑞堂,就在那吃饭。祖母起来了吗?”

    她问返回来的璎珞。

    璎珞道:“起来了,叫两位爷进去吃饭呢。”

    梁朝云环视众人笑道:“瞧,我卜准了。”

    于是向王谏等人告辞,带着王壑三人,以及王墨、王墇等兄弟姊妹,浩浩荡荡一群人向萱瑞堂去了。

    路上,观棋懒得理王壑,只跟张谨言和梁朝云说话。梁朝云对观棋告罪一声,先一步去安排筵席,等她走了,观棋脚步便慢下来,一路观看园景。

    张谨言忙介绍王府布局。

    昨日混战留下的狼藉已经全部清理、规整,恢复了书香世家的底蕴和豪门贵族的气象。

    “梅花竟开了呢。”

    观棋停在一株红梅前。

    谨言笑道:“想是昨日那一炮轰的,这些花朵儿都被震醒了,所以今天开花了。”

    观棋笑出声来,瞅他道:“看不出来世子竟这般会说话。”其实是对他刚才责问鄢苓很满意。

    王壑见他们这样,哪里还好意思厚脸皮在旁杵着,再者他一肚子心事,便也先行一步了。

    鄢苓急忙跟了上去。

    王均要去撵大哥,被王墨拉住了,冲他摇摇头。王均大致猜到鄢苓有话对哥哥说,便没追了去。

    “壑哥哥!壑哥哥!”

    鄢苓追着唤了好几声。

    在萱瑞堂院外,王壑站住了。

    鄢苓赶到他面前,哽咽问:“壑哥哥在生我的气?”

    王壑犀利地盯着她,神情与在上房东厢截然不同。

    鄢苓受不住他犀利的眼神,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睑,嗫嚅道:“对不起……”

    王壑轻声道:“打从我懂事起,从没有人敢私自替我主张任何事,便是我父母身居高位,也不曾逼迫过我。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外出游历这些年,母亲都没敢替我定亲。鄢姑娘,你可知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鄢苓含泪道:“知道……”

    “你不知道!”

    王壑粗暴地打断鄢苓。

    他眼中满是愤怒和痛苦。

    鄢苓不会知道,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害得他错失了怎样的机会!她永不会明白!

    若是鄢苓将那封信交给他,他定会与李菡瑶联手磋商,将皇城兵变的计划更趋于完美。在这过程中,他们之间会有无数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离心。

    鄢苓吓坏了,呆呆看着王壑,泪水滚滚而下。

    王壑盯着她泪眼,一阵颓然无力,且无趣。

    鄢苓现寄居在王家,他身为主人这样大声呵斥、谴责她,很容易使她产生寄人篱下的凄凉和耻辱。他自认还算有修养,轻易不会做如此失礼举动,实在是刚才鄢苓那一番替他着想的话,让他忍无可忍,偏偏他还不能发作,还要违心地替鄢苓开脱,免得她被逼得太难堪而想不开。眼下背着人,他就想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想法,以戒下次。谁知竟吼哭了鄢苓。他又感到无趣——既这样,刚才又何必维护她呢?

    他静默半晌,才道:“为兄失态了。”

    鄢苓忙道:“不,是我不该自作主张……”

    王壑不想听她认错,真要觉得错了就该去对“李菡瑶”认错,可是刚才在上房,她分明理直气壮的很,哪有一点点觉得自己错了的样子?所以,王壑又一次打断她,且费了好大忍耐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再冲着她吼。

    王壑木然道:“你自小养在深闺,不懂这些公务上的禁忌,难免做错事。细追究起来,还是我考虑不周,不该炮轰乾元殿。好在李妹妹平安无事。”

    鄢苓并未因他的宽容和担当而松口气,反觉揪心:所以,自己是养在深闺的无知女子,跟李菡瑶没法比吗?他的担当也并非为了自己,是真对李菡瑶内疚。

    他竟如此在意李菡瑶?

    鄢苓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似怨似恨,不甘不忿,急速在胸腔蔓延,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看出王壑嘴上安慰她,其实心里在怪她,若不然也不会冲她大吼了。她便知趣地沉默,认真地听他教导。

    王壑见她这样,更烦躁。

    他只觉里外不是人,刚在“李菡瑶”面前维护鄢苓,做了恶人;现在背着人又吼了鄢苓,还是恶人。

    他从未处理过这么复杂的情感,竟有些应付不来。

    打从他几岁能听懂大人话开始,他跟家人之间沟通便十分容易:父母长辈教导他,从来无需疾言厉色,他是一点即通;反之亦然。至于对外人,他都是喜怒随心。比如对赵朝宗和张谨言,他赤城相待,自然结为至交;而不相干的人,他只需权衡利益分派,便能算无遗策。

    今天这局面超出了他的人生经历:李菡瑶是他所爱,但也是对手;鄢苓是世交所托遗孤,却因擅自主张令他厌弃,这两人发生矛盾,他竟不知如何周全,回忆过往所学,也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和解答。

    ********

    晚安朋友们,洗白白睡吧(*^__^*)

第357章 留住她的心!

    以他的出身和智慧,从不需他委曲求全,不论是七年前被刘知府儿子欺辱时,还是废帝对他父母的迫害,他都只需忍一时,很快便能加倍地找补回来,但今天例外,今天是他第一次委曲求全,且无法找补。

    他再不想跟鄢苓多说,淡淡道:“往后妹妹就跟着祖母,和姊妹们一处学习……”别待在他身边了。

    后面传来说话声。

    张谨言他们过来了。

    王壑转身走进萱瑞堂。

    鄢苓看着那挺拔的背影,随着大踏步,红斗篷下摆微微扬起,带动她心中酸楚翻腾……

    梁朝云站在廊下,看着王壑和鄢苓一前一后走进来,展开笑脸相迎,眼底却划过一抹沉思。

    一时,张谨言带着观棋等人也来了,拜见玄武太妃和王老太太。观棋端出最完美的仪态应对。这方面,她跟李菡瑶一样被严格培养的,很是轻松。

    玄武太妃和王老太太都十分喜悦,兄弟姊妹们也都围着王壑和张谨言,大说大笑,活跃的很,与刚才在王谏面前不同,其种种热闹也不必细述。

    观棋敏锐发现:姑娘们对王壑和谨言的关注明显超出了兄妹情义,言谈举止下藏着别样情愫。因人多,她无法都留心,加上她时刻在意谨言,对接近谨言的女子格外敏感,便发现王墨比别的姑娘更不同。

    两家的姑娘虽气质各异,却并无骄纵蛮横、尖酸刻薄之辈。其中,王墇和王墨更出类拔萃。

    王墇娴雅文静,不大说话,只含笑看着王壑和谨言,偶尔也打量观棋几眼,在观棋察觉后,对她看过去时,她并不回避,落落大方冲观棋一笑。

    王墨的气质有些像魏若锦,但魏若锦偶尔娇羞腼腆,王墨在待人接物方面比魏若锦更稳重,想来生在名门世家,又长在京城,见惯了世面的缘故。因谨言处处关照观棋,生恐她被冷落,王墨便也频频注目观棋。

    玄武太妃有年纪的老人,又是经历过风浪的,一眼便看出孙子对“李菡瑶”别有用心,双眼满满地盛着情愫,先是微微皱眉,随即恢复正常。

    太妃问:“李姑娘今天就走吗?”

    观棋微笑道:“是。”

    王壑道:“妹妹还是再等等吧。”

    观棋诧异地看着他。

    王壑早想好了理由,解释道:“京城动荡不安,愚兄怀疑不止是废帝在垂死挣扎,还有安国奸细兴风作浪。昨晚京城多处发生不明暴乱,肇事者一旦被抓,立即自杀。这绝不是皇家龙隐卫的作风!李妹妹即将运送粮草支援北疆,必须弄清局势才好,有备无患。”

    观棋沉吟起来。

    她急于出城,并非真的要回江南,不过是想早些与李菡瑶会合,以防发生不可预料之事。

    王壑朝谨言使了个眼色。

    张谨言忙道:“李妹妹就多留一天吧。军情是大事,不可疏忽,况且你又不肯让我们帮忙。”

    观棋道:“那就留一天。”

    王壑轻轻舒了口气。

    张谨言也咧开了嘴。

    太妃、梁朝云、鄢苓、王墨、王墇等见此情形,都神情异样,不过各人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观棋觉得,太妃对她的态度很矜持,不失礼,也不亲密,却隐含威压,若非她跟着李菡瑶经历太多人事,恐怕就会局促;与之相反的是王老太太,态度随和,对她也很亲切,听说她肯留一天,老太太忙叫人安排住处。

    梁朝云道:“就让李妹妹住……”

    王壑抢着道:“就住德馨院。”

    德馨院,是他父母以前住过的院子——“德馨院”三个字,是他父亲亲自取的,暗含了他母亲的闺名——原是母亲留给他住的,可是他为了修建密室地道,便一直窝在上房东厢,后来外出游历,自然也没搬迁。

    德馨院便一直空着。梁心铭不好意思,怕家中小辈们惦记,若是开口讨要,倒不好拒绝的。她便想了一个主意:将所有藏书都搬过去,将德馨院布置成了书斋。

    王壑让观棋住那,一是因为重视;二来那里藏书多,可让她查看王家的典籍珍藏。

    众人深知内情,均愣住。

    老太太忙笑道:“就德馨院。”

    梁朝云也笑道:“好。”

    当即命璎珞带人去安排。

    鄢苓扭着帕子失神。

    她在王家住过几回了。妹妹鄢芸最爱看书,在德馨院一待就是一天;她自然去过,也知道德馨院的特殊。这是王相深爱妻子,梁心铭性格洒脱,才不避名讳,但小辈们却不敢直呼“德馨院”,平日提起来,都是以“书斋”代称。

    王壑竟让李菡瑶住那!

    观棋对此一无所知。

    饭罢,王壑和张谨言亲自送观棋去德馨院,一面又命人调胡齊亞一干人来王家。

    这也是他考虑周到:王家外面自然防守严密,然近身保护和伺候的,还是用自己人放心,只怕他不提,“李菡瑶”也会主动要求的,不如他主动安排。

    果然,观棋对这安排很满意。

    安排已毕,王壑和谨言离开。

    从德馨院出来,走到一带玫瑰花障前。春天如锦屏般的花障,堆上积雪后,就像一面白玉雕的围墙,只是这玉墙被昨日的厮杀毁坏多处,不复光润。

    王壑先挥手令人退下,又令老仆和一心腹守在路口,然后看着谨言,一副有话说的模样。

    谨言忙问:“哥有事吩咐?”

    王壑道:“留下李菡瑶!”

    张谨言:“……”

    他自然是想留李妹妹多住些日子,可是也留不了几天啊,李妹妹终归是要离开的。

    王壑双手抓住他肩膀,用力捏紧,一字一句道:“不是留下她的人,是留住她的心!”

    “哥,对不起……”

    谨言有些不知所措。

    王壑抓住他肩头的手劲大的吓人,说出来的话坚定、不容置疑,但眼中满是痛苦和隐忍。

    谨言想:“哥放手了。”

    可是哥很痛苦。

    谨言无措的很,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不比其他东西,他可以大度地让给哥,这事不行!

    哪有把媳妇让人的?

    王壑看清了谨言的歉意。

    他不想被谨言同情。

    他作为长兄,一直在照顾、教导谨言,一直是他在谦让,展现长兄的风度和宽容。

    这件事,他也不想让,却又不得不让,因为李菡瑶不爱他了。他的自尊和骄傲,容不得他再纠缠!这天下的局势,也容不得他为此消沉!他必须要帮谨言拿下李菡瑶,江山和美人,一并都要替表弟拿下!

第358章 先征服美人

    谨言为人太实诚了。

    李菡瑶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不全力以赴,休想娶到她;弄不好,还会丢掉江山,被她征服。

    “留下她,你懂不懂”

    “哥的意思是”

    “拿下她”

    王壑双目射出迫人光芒。

    谨言好像明白了,想起和“李姑娘”滚下河堤的时候,手掌按下的那一团柔软,顿时心慌意乱,栗色脸颊泛起黑红,嗫嚅道“可是,这怎么行”

    王壑沉声道“她不是一般女子她这样的女子,只会嫁给强者你若不能赢得江山,休想得到美人;要想赢得江山,先要征服美人必须征服她”

    只会嫁给强者

    谨言瞬间领悟了。

    领悟得透透的

    也对,李菡瑶那样的女子,怎会嫁给一个平庸的男人呢单看她在江南选婿,掀起那么大动静,江南四大才子齐聚,加上王壑,竟没人能降服她。若是被她夺得江山,谁还能娶得起她只怕她要娶无数男妃了。

    这想法令谨言忍无可忍。

    他肃然道“我明白了哥。”

    王壑冷声道“我瞧你未必明白。你要记住不是你征服她,就是她征服你。这情场亦是战场”

    谨言“”

    娶个媳妇这么凶险

    王壑目光深邃地看着德馨院,经过这一天一夜,他的对手再不是废帝,而是李菡瑶。

    对这点,他确信无疑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认识到李菡瑶的雄心壮志,那是一种比他母亲还要强势的野心

    他并不讨厌女人强势。

    他的母亲叫梁心铭,是大靖最强势的女子,比皇后太后还要强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喜欢李菡瑶

    很喜欢、刻骨铭心

    可是,他无法接受李菡瑶登基称帝、做女皇,更无法接受自己成为李菡瑶的皇夫,也许还是众多皇夫中的一个,这是他、也是天下男人无法容忍的

    他期盼的最美结局,是像父母那样一夫一妻,同朝为官,为此,他可以做到不纳妾。

    这是底线,再不能退让了

    张谨言觉得表哥双眸神光粲然,亮的吓人,被他鼓起了勇气,试探问“那直接扣下她”

    王壑怪异地瞅着表弟谁说玄龟老实温顺的

    他静默一会才道“我不敢。”

    张谨言“”

    哥一定在开玩笑。

    王壑道“哥说真的,真不敢。我有种直觉,她布下了一个陷阱,正等咱们跳下去。”

    谨言吃惊道“真的”

    王壑没说话,转身看过去。

    只见月洞门那边,胡齊亞领着十几个兄弟,在一玄武军将领的带领下,穿过来了。

    谨言跟王壑对视一眼,不用王壑交代,便昂首挺胸、阔步迎上前,以最完美的世子势派,加主人姿态,跟胡齊亞寒暄几句,然后带着他们返回德馨院去了。

    他第一个不放心胡齊亞。

    与此同时,观棋站在德馨院上房东间,打量满满一屋子的书,一层又一层书架,眼花缭乱。

    真不愧是书香世家

    观棋赞叹的同时,也生出深深的隐忧这样的人家,别说招王壑上门,便是李菡瑶想嫁给王壑,恐怕王家的长辈还要掂量李菡瑶,未必就能答应。

    当然,王壑是个有主见且强势的男人,或许能拗得过长辈,坚持娶李菡瑶为妻,但这样强势的少年俊彦,也是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委身给他做妾也是甘愿的。

    刚才在萱瑞堂,观棋就发现张、王两家的姑娘们,看王壑和张谨言的目光羞羞怯怯,大有情义。

    这些都是潜在的情敌

    王壑能像他父亲王亨一样,一生只娶李菡瑶一个吗

    恐怕不能。

    王亨幼年得怪病,八岁上娶了梁心铭,得梁心铭帮助,才治好了病,且他们夫妻为此经历了一系列灾难和波折,分别六年,才得夫妻重逢,破镜重圆。

    这样的感情独一无二

    李菡瑶虽出身大富之家,但这样的出身,在王家这样的书香世家、簪缨世族眼里,根本不值什么,没有家世背景,没有根基,凭什么阻挡夫君纳妾

    靠真情维系吗

    谁信哪

    反正观棋不会信。

    李菡瑶更不会信。

    虽然年岁不大,但她们见过太多男人三妻四妾。世情就是如此,但凡家世好点的,家世不好但有才的,没有才却长相好的,都很容易左拥右抱。若是有权有势、有才能、长相出众,却只娶一个媳妇,天理不容“天理”当然不会不容,说到底还是世情的作用。世情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男人们心安理得享受。就有那专情的,情感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能从一而终的凤毛麟角。

    观棋“呸”了一声。

    狗屁的世情

    李菡瑶从不会屈服,她只会主动出击,哪怕情势不利陷入被动,她也会筹谋,变被动为主动。

    所以她要争霸天下,要以女子之身光耀李家门楣,传承李家香火;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天下女人的命运,为此穷尽一生也在所不惜

    这天下女人包括观棋。

    观棋想嫁张谨言她不敢跟姑娘比肩,深知自己娶不起张谨言誓要助姑娘登临巅峰。

    姑娘强,她便强

    姑娘娶,她便嫁

    观棋想起姑娘在太庙留书“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激情澎湃,豪气干云,迅速走到书桌旁,倒水,研墨,然后铺开一张宣纸,饱蘸墨汁,挥毫疾书

    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

    写罢后退一步,仔细端详。

    这幅狂草有了几分李菡瑶的气势和风骨,若不跟太庙那幅放在一块对比,很难辨认真假。

    观棋很满意。

    姑娘说的没错,写字、作画、写文章诗词,都要心中有情,心神合一,才能将其宣之于笔端,才会出佳作,否则再刻意雕琢都没有用。

    “姑娘姑娘”

    身后传来呼唤。

    观棋胸中的激情持续澎湃,正在巅峰状态,听见叫她,猛然回头,目光犀利,气势迫人。

    风儿吓了一跳

    姑娘好吓人

    观棋问“何事”

    风儿忙垂眸,恭敬道“张世子和胡齊亞来了。”

    观棋道“叫他们进来。”

    一时,张谨言和胡齊亞进来,在厅堂等候,观棋出来招呼,“怎么世子又回来了”

    张谨言微笑道“送胡兄。”

    胡齊亞道“见过姑娘。”

    我的颈椎终于开始疼了。职业病啊跟你们卖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