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全文阅读 第37分节

第359章 世子的撩妹技能

    观棋抬手请他们坐下,先对胡齊亞道“我打算再留一天。就住这德馨院。王少爷准你们进王府来保护我。你仔细核查兄弟们,别混进奸细。你手下的人你都认识吧”

    胡齊亞忙道“都认识。”

    观棋道“那就好。务必要仔细查清楚了。”

    胡齊亞忙站起来,道“属下这就去。”说罢抬腿就走,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着张谨言。

    张谨言屁股粘在椅子上,道“在下还有事同李姑娘说。”

    胡齊亞便看着观棋。

    观棋挥手道“你去吧。”

    若这么小心防备,她也别进皇宫,也不敢来王家了;既来了,瞻前顾后的也太小家子气。

    胡齊亞便掀帘子出去了。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

    张谨言看看风雨雷电两少年站在门口,两少女站在观棋左右,这势派,比他世子不小。

    他没话找话地问“李妹妹喜欢这里吗”

    观棋点头道“喜欢。”想想又道“这里很多书,比我家半月斋的藏书还要多。”

    张谨言听后道“舅舅舅母亲自搜罗,自然将古今秘籍、遗传孤本都弄来了。寻常人家藏书只能搜罗到市面上常见的,哪能轻易得孤本呢。”

    观棋眼珠一转,问“不日我将派人去北疆送粮草,这里可有北疆的地图若有安国的更好。”

    谨言“”

    这可是机密

    观棋见他迟疑,问“没有吗”

    张谨言心中急速思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妹妹捐助了那么多军粮和军服,连张地图都不给,面上说不过去。表哥既安排她住在这里,说明这里一切对她敞开,我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放不开呢又想起王壑刚才的叮嘱,扒着他肩膀严厉叮嘱、命令拿下她

    谨言目光炯炯地盯着观棋这是个机会进去内室,才有机会表白,才有机会亲近

    世子感到热血上头了。

    观棋疑惑问“有没有”

    谨言一惊,冲口回道“有好像在那边屋里。李妹妹请跟我来,我帮妹妹找找。”霍然起身。

    观棋看着他背影,更疑惑了这人怎么忽然气势陡涨,仿佛奔赴战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

    观棋想到姑娘的大计,也戒备起来,也提起气势,跟着张谨言进入东间。一进门就想起桌上刚写的字还没收呢,这下可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张谨言一眼就看见书桌上那幅字,目光一凝,忙上前细观,一面问“这是李妹妹刚写的”

    观棋心急跳,脱口道“嗳。”

    她想起临行前跟李菡瑶的对话

    “不许利用我换取世子的感情。”

    “那我要如何区别”

    “只要有心,便能区分。比如,你在世子面前展现的任何手段,都是你自己的,世子喜也罢,厌也罢,都是对你最真的感情;但太庙那幅字却是我写的,你不能当成你写的来炫耀。你可懂”

    观棋此刻懂了。

    这幅字是她自己写的,正该让世子亲眼瞧瞧,好也罢,歹也罢,都是她的字,省得她顶着太庙留书的名头,像骗子一样享受了张谨言的敬佩。

    她站在谨言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他鉴赏评价;等了一会不见他出声,忍不住问“如何”

    张谨言兀自低头鉴赏,闻言赞道“果然不凡早听说姑娘太庙留书,气势磅礴,愚兄却没得亲眼瞧见。这下可饱眼福了。姑娘把这幅字送我吧。”

    观棋忙道“这可不行”

    张谨言蓦然转身盯着她,想利用男子的阳刚之气压迫她,使她害羞、心慌,然后他才好柔声求她、柔情哄她,然而观棋双目炯炯,黑眸中映着他的倒影,似在审视他的灵魂,揣测他的用心,并随时做出反击。

    谨言自己先就心慌了,王壑施加在他身上的气势颓然一泄,露出他惯常的憨笑,有些尴尬。

    别嘲笑他胆小。

    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感觉王壑授予他的“锦囊妙计”根本就不顶用,若他真敢“拿下”眼前的少女,后果很严重,只怕出身将门的他根本别想活着走出这德馨院风雨雷电加上胡齊亞,足以杀死他

    他本想混个“私相授受”的名目,把这幅字当定情物,然人家不肯送,他又不知如何哄得人家心甘情愿地送。以往他跟王壑最瞧不起那些浪迹花丛的纨绔子弟,觉得他们除了会在女人身上用功夫,没别的本事。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在女子身上下功夫,偏偏不得其门而入。如果现在有一本书,描述如何打动女子的心,他一定认真拜读。

    他幽怨道“姑娘忒小气”

    观棋问“世子真觉得好”

    谨言道“真的好”

    说起来惭愧,他虽也读了不少书,因专注于兵法武学,花在琴棋书画方面的工夫就少了,他的字也算遒劲有力,却不如“李姑娘”的笔力深厚。

    观棋听得心花怒放,也忘了李菡瑶叮嘱的话,真心实意地、情意绵绵地,一面卷起那幅字,一面道“这幅写得不好,等以后写了好的,再送你。”

    谨言咂舌道“这还不好”

    观棋坚定道“不够好”

    比姑娘的差远了。

    她要再苦练几年。

    她顺手将卷起来的字塞进青铜熏炉,看着它燃为灰烬,省得王壑撞了来,没准就能看出端倪。

    张谨言呆呆地看着她把那幅字塞进熏炉,也忘了阻止,满心满脑都在回味她刚才说的话“等以后写了好的,再送你”,这意思是她愿意送他东西

    谨言抬眼,凝视着观棋。

    观棋见烧完了,抬头正要跟谨言说话,就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似有万语千言。

    观棋被他这么直视弄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便将一双玉手放在熏炉上,装作取暖。

    一时间,两人都不出声。

    谨言忽然轻声问“李妹妹,你会不会骗我”

    观棋身子一僵,不敢看他。沉默一会,才抬眼送他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道“这可不好说。”

    谨言“”

    感到心里有些凉。

    观棋见他神情失望,忙道“兵不厌诈你懂不懂”

第360章 你愿意嫁我吗?

    谨言重复问:“兵不厌诈?”

    观棋点头,理所当然道:“眼下咱们只是联手,李家又没投靠你们。说不好,将来咱们会是对手。既是对手,便要各凭本领一决高下!两军对决,兵不厌诈,你说我会不会骗你?我也不相信你不会骗我。世子又何必追究这个?不如多留个心眼,别被我给骗了。”

    谨言哑口无言。

    他真不敢保证不骗她。

    也不能保证。

    若保证了,表哥会骂死他!

    观棋问:“世子怎不说话?”

    谨言便又问:“那姑娘会害我吗?”不知不觉间,他把“李妹妹”的亲密称呼,换成了“姑娘”。——唉,表哥说的对,他们是对手,情场亦是战场!

    观棋坚定道:“不会。即便是两军对决,我只会想办法赢世子,但绝不会用计害世子性命。哪怕捉住了世子,也不会杀,若劝不降你,会放了你。”

    这是她真心的话。

    这话不是李菡瑶教的。

    张谨言忙问:“你是真心的?”

    观棋点头道:“真心的!”

    张谨言一把捉住她的手,激动道:“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李妹妹,我也绝不会害你,无论在何种情形下,我都会保护你。”哪怕表哥逼他也不听。

    观棋没有抽回手,任他握着。

    两人相对,凝视着彼此的眼睛,看进彼此的心底,一股奇妙的、甜蜜的气息从他们心底滋生,再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们脸红心跳、眼润情动。

    “李妹妹!”

    “世子!”

    “妹妹可叫我慎行。”

    “慎……行!”

    张谨言咧嘴憨笑,看着观棋水润润的眼、红润润的唇,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着向她靠近,微微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唤“李妹妹!”

    观棋回应“慎行哥哥!”

    两人陷入意乱情迷之中,把王壑和李菡瑶抛到九霄云外,以他们最真实的心性赤城相对。

    谨言贴着少女细腻的肌肤,若有若无的幽香钻入鼻端,他忍不住再贴近些,观棋柔柔的发丝触及他脸颊,仿佛碰触到他的心尖,引起一阵微微颤栗。他却没有一丝的亵渎心思。越是爱,越不愿亵渎——怕她生气,怕她生气后再也不理自己了;舍不得见她生气,舍不得她委屈。

    “李妹妹,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谨言并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完全顺从本心,让“李姑娘”嫁给他,正是他的心意。

    观棋喃喃道:“太妃不喜欢我呢。”她也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指出他们之间的鸿沟。

    谨言道:“别怕。有我呢。”

    在他心里,这不是难处。在玄武王府,凡是他喜欢的,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还是伺候的人,只要他喜欢,祖母都会满足他,从未逆过他的心意。由此可以推断:他喜欢李姑娘,祖母当然该替他娶回来。

    谨言打叠了一番话,要好好安慰观棋,正在这时,忽听外面叫“姑娘!”顿时惊散了一对鸳鸯。张谨言一跳起来,发现还握着观棋的手,急忙撒开。

    观棋也慌得把手藏到背后斗篷底下,仿佛双手沾上了谨言的印记,放在外面能被人一眼瞧出来。

    惊散他们的是胡齊亞。

    胡齊亞进来,狐疑地看着对面而立的两个人,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听观棋问:“好了吗?”忙回道:“已经都查验过了。都安排在院子里了。”

    观棋知道胡齊亞的能力,放心地点点头。

    她刚跟谨言互诉衷肠,心神还沉浸在谨言爱慕的甜蜜和太妃不喜她的烦恼之中,一时还转不过弯来,问了胡齊亞一句,就接不下去了,不知该说什么。

    谨言生怕胡齊亞看出猫腻来,赶自己走,便想主意再多留一会,跟“李姑娘”再说几句亲密话儿,然后才想起自己刚才是要进来找地图的,忙道:“姑娘要的地图好像放在这边屋里。”说着向里间走去。

    观棋对胡齊亞使了个眼色,便也跟了进去。

    胡齊亞虽不愿意,还是出去了;再者,他心里以为:姑娘虽是弱女子,对上张谨言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未必会吃亏,自己在旁反碍事。

    谨言和观棋进入里间,在一排排书架间转悠。

    谨言浏览着书架,眼角余光却偷窥观棋,发现她神情端肃,不复刚才的柔情,不由心中懊恼。被胡齊亞这么一打断,想要再继续刚才的旖旎,是不可能的了。刚才情不自禁吐露心声,那些话眼下若再说,却显得有些刻意,好似别有用心一样;再者,他也说不出口。

    谨言又不舍得就这么跟观棋分开,想了一下,郑重做出决定,转身对观棋道:“李妹妹,眼下正是国丧,各方势力倾轧,京城正混乱,愚兄肩负军务,不能在此多留。不如你跟我一道去皇宫吧。我有一份北疆地形图,在外游历时一直带在身边,好些地方都亲自去过,重要的城镇都做了标记。我送给妹妹。咱们别找了。”

    他决定了:王壑只要他拿下李姑娘,却没说怎么拿下,而他经过刚才一番情感冲击,决定以真心换真心,这地图,就是他送给李姑娘的定情信物。

    李姑娘乃一弱女子,豪气干云地捐助那么多军粮;他男子汉大丈夫,若连一幅地图都不肯提供,还要欺骗人家,那还是男人吗?再者,请李姑娘跟他一块去皇宫,两人也能多些相处的时间,增进彼此情义。

    观棋当即点头道:“好。”

    她想,既然决定多留一天,当然不能躲在屋里睡觉,不出去,如何了解外面的情势呢?

    谨言见说动她了,十分欢喜。

    两人便重新出来。

    观棋交代胡齊亞:“风雨雷电跟着我就行了。你就待在德馨院,让兄弟们分成几班,轮流修整。记住,不得在王家乱闯,更不得与王家人冲突!”

    胡齊亞忙道:“属下遵命。”

    观棋这才跟谨言出来。

    一出院,就见王壑站在白雪覆盖的玫瑰花障前,正跟梁朝云说话,观棋疑惑停步。——这情形,说明王壑之前并没离开。那他等在这做什么?

第361章 挡桃花

    观棋看向谨言,问:“刚是王兄让你来找我的?”

    谨言一惊,下意识点头,忽又醒悟不对,又急忙否认道:“不是!”这就欲盖弥彰了。

    观棋鄙夷地看着他。

    谨言:“……”

    他真不善撒谎!

    观棋也不跟他追究谁让来的了,直指要害,问:“他让你来算计我,对不对?”

    谨言无力道:“不是的。”

    那心虚,他实在难掩饰。表哥可不就是让他来算计李姑娘么,可他对李姑娘也是真心的!

    在观棋眼里,他这否认等于承认。

    观棋心里难受极了,觉得他刚才在书房说喜欢自己都是假的,是有目的的。她能想到的,就是王壑想图谋姑娘的玉玺,所以让谨言来哄她。只是哄她而已,不是骗婚,因为他们还不屑于骗婚!

    无论是王壑,还是张谨言,都出身名门,而李菡瑶不过是一介商女,一旦写下定亲文书,再要反悔,传出去对他们的名声不利,所以他们不屑骗婚的。

    这猜测令观棋心如刀绞。

    她仿佛从美梦中醒来。

    她淡淡道:“世子也不用掩饰。刚才说了,你我分属两方,兵不厌诈。王兄想算计小妹,那也要能算计到才成。小妹就住在王家,你们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小妹若被算计了,绝不会怪你们,只怪自己无能!”

    张谨言也难受了,“李妹妹……”

    观棋轻笑道:“小妹知世子为人实诚,想提醒世子一点:王兄确实惊才艳艳,不过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怕他聪明过了头,反得不偿失。”

    张谨言忍不住道:“姑娘也惊才艳艳,也很聪明。”

    观棋肃然道:“是。所以小妹常自省,并不敢卖弄小聪明利用别人。既托鄢大姑娘传信给王兄,哪怕王兄炮轰乾元殿,小妹也不曾反悔,依然按计划发信号给胡齊亞,让他们支援王兄和世子救人;更在太庙与他里应外合,一举控制昏君和龙禁卫;捐助北疆军粮也是一样。”

    张谨言也坚定道:“李妹妹放心,愚兄也绝不会利用你,愚兄娶你之心,天地可鉴!”

    观棋失笑,“天地可鉴?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吗?小妹再没眼色,也看得出太妃的心思,可不敢高攀玄武王府;更何况,将来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她嘲笑谨言天真,也自嘲:居然想嫁给谨言,真是不自量力!

    张谨言竟无言以对。

    再强作保证就可笑了。

    他固然可以坚持娶李菡瑶,那也要李菡瑶愿意才行。倘若玄武家族争霸天下成功,父王就是皇帝,他就是太子,身为未来的储君,只娶李菡瑶一个,恐怕就由不得他了,而让李菡瑶跟人共侍一夫……

    他觉得太自不量力了!

    倘若玄武家族争霸天下失败,他甘心入赘给李菡瑶做皇夫吗?还是众多皇夫中一名?

    杀死他也不愿意!

    张谨言忽觉自己与“李菡瑶”相对而立,却咫尺天涯,中间横亘着天堑一般的鸿沟。

    前路茫茫,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坚定不移: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利用、陷害李妹妹。他虽肯听表哥的话,却并非没有主见,他只以真心换真心。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观棋点头道:“我信你。”

    张谨言惊喜,“你真信我?”

    观棋道:“是。世子不负小妹,小妹也绝不负世子!”她也下定决心,绝不利用张谨言,哪怕姑娘逼她,她也不陷害谨言。姑娘应该不会要她害谨言吧?

    至于嫁谨言,就别想了。

    这一刻,他们心心相印。

    但同时,他们又很疏离。

    且说王壑,谨言走后,他还呆立在玫瑰花障前。

    决定放手,他并未因此变得消沉,除了心隐隐钝痛外,他对李菡瑶的印象更深刻,脑子里也无时无刻不在思谋:如何才能收服李菡瑶,定鼎天下。

    他吐了口气,仰望天空,太阳才从屋脊后跳上来,照在他身上、脸上,他的身影在背后的白玉屏障衬托下,红得耀眼。他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暖。

    德馨院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眼前浮现一张脸,眉目如画;进而是全身,藏青底绣富贵牡丹团纹的凤尾裙,身形修长窈窕、气度逼人;回眸冲他一笑,勾魂摄魄、一眼万年……

    不行!

    他忘不了!

    他睁开眼睛,用力甩甩头。

    “壑弟?”

    疑惑的招呼。

    王壑转脸,只见大姐梁朝云站在一旁,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又是摇头又是蹙眉。

    “大姐。”王壑忙叫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梁朝云问。

    “没想什么。”王壑不想说。

    梁朝云不再追问,上下打量他一眼,道:“走吧。昨天闹了一天,叫她们给你换身衣裳。”

    王壑也正有此意,点点头。

    姐弟俩便朝前面走去,穿过一道月洞门,梁朝云轻声问:“壑弟,爹爹在时,跟我提起过鄢姑娘,说要你自个去徽州瞧瞧的。我瞧你跟鄢大妹妹……”

    “我们并没什么。”王壑不待她说完,便断然否认,“当日,鄢大人坚持不逃,并将鄢大姑娘托付给我,我才带她上京。为方便赶路,我已经认她做妹妹。现在到家了,就请大姐多照应她。祖母年纪大了,未必能操心许多。她的终身,还请大姐多费神,方不负鄢大人所托。”

    梁朝云道:“姐姐明白了。”

    大家都觉得鄢计把鄢苓托付给王壑,王壑又带着鄢苓进京,这门亲事是定了。长辈们也乐见其成,觉得家世门第、人品样貌都合适,再说王壑也不小了,不宜再耽搁。只有梁朝云深知弟弟脾气,对此事持谨慎态度,然之前王壑当众维护鄢苓,又令她困惑,故此相问。

    可是王壑否认,她便有数了。

    她看出鄢苓是有意王壑的,然王壑无心,做姐姐的便要替他挡住这桃花,以免被人误会。

    王壑见大姐揽下这件事,很是松了口气。鄢苓待在他身边,实在不便,私自毁信的事,仅善后便令他棘手。以后由大姐来照顾鄢苓,再妥当不过。

    忽然他想起母亲来:母亲给他的信里,要他相看的是鄢二姑娘鄢芸,而非鄢苓。这对姐妹是双胞胎,模样一样,性格应该也差不远,母亲为何点鄢芸呢?通过今天这件事,他总算明白了母亲为何选鄢芸,而不是鄢苓。鄢二姑娘鄢芸,必定与其姐不同。又想到鄢苓曾说过,鄢芸跟李菡瑶十分投契,可见二人性子相仿……

    一时间,他想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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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挑孙媳的标准

    梁朝云担心地看着弟弟,总觉得他心事重重,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始。姐弟阔别七年,一朝见面,许多话都不知从何说起,尤其是父母,都不敢提。

    总归是要提的

    梁朝云默默想。

    正在她酝酿时,王壑一句话将她拉回到从前温馨岁月。王壑道“大姐,我想吃你做的一品锅。”

    梁朝云笑道“好,给你做。”

    王壑也笑了,阳光灿烂。

    梁朝云目光望向他头顶,道“你比我高了好些呢。”

    王壑斜睨着她道“七年了,你个子一点都没长。”

    梁朝云“”

    好想呼他一巴掌。

    这时,王均顺着前面游廊飞奔过来,到了近前毫无减速迹象,直直地将自己砸入王壑怀中,双臂牢牢抱住王壑的腰,仰脸笑道“大哥,我跟你去皇宫。”

    王壑扎着双手,转脸看向梁朝云,“他怎么还是这样”

    梁朝云看着两个弟弟,使劲抿嘴笑。

    这气氛,好温馨

    她觉得鼻子有些酸。

    王壑拍了王均脑门一巴掌,喝道“站好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正想带你去操练操练。瞧你像个姑娘似得。再这样下去,要养废了”

    往后,他是长兄如父。

    王均呵呵傻笑着放开他腰,又舍不得似得,牵起他右手,摇晃两下,像个孩子似得。

    王壑很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地手拉手。他跟谨言和赵朝宗算是至交了,见面不过拍拍肩膀,捶一拳什么的;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像什么样子他待要挣开,瞧瞧弟弟笑得一脸纯真样,又不动了,任他牵着。

    他问“怎么跑这来了”

    王均笑道“祖母叫你。我讨了这趟差事。”

    王壑问“祖母叫我什么事”

    王均道“好像是问李姑娘的事。对了,李姑娘跟世子表兄是不是私定终身了”

    王壑道“别胡说”

    他心里有了些预感。

    萱瑞堂,太妃还惦记着谨言对观棋的态度,想私下问王壑,偏偏王壑亲自送观棋去德馨院了。她便耐着性子,先问鄢苓,这李菡瑶家世、出身等底细。

    鄢苓便一五一十将李菡瑶的事迹挑要紧的都说了。比如公开招赘婿、抗旨逃婚、起兵造反,以及通过她传信给王壑,要与王壑联手,并亲入虎穴,大闹皇城等事,详尽地说了;又跪下请罪,说她思虑不周,不该私扣下那信,以至于刚才在上房东厢,李姑娘当面诘责她。

    老太太和太妃当即变脸。

    “她想招赘婿”

    “是的。”

    “那可不行谨言绝不可能给人做赘婿”

    “壑哥儿也不能”

    “她还拿走了玉玺”

    “她这是想做女皇”

    一众女眷都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这李菡瑶太自不量力了,尤其是太妃,生恐世子被李菡瑶所惑。

    太妃并不喜欢有心计强势的女子做孙媳,担心孙子驾驭不了。这是有根源的她儿子、现任白虎王张伯远在娶王妃之前,曾有过一个妻子。当年,张伯远还是世子,被那女子爱慕、设计,以至于卷入诚王被害阴谋,不得不娶了她。张伯远深感屈辱,一直不肯碰那女子。直到梁心铭破了诚王一案,张伯远才洗清嫌疑。老白虎王上奏先帝,请了先帝圣旨,休了那女子,张伯远才得解脱。

    因此缘故,加上李菡瑶种种手段,太妃不愿孙子跟李菡瑶走得太近,以免重蹈其父覆辙。

    太妃已经相准了孙媳,就是王墨,但她不知谨言对李菡瑶心意如何,恐逆了谨言心意,后果难料,说不得要仔细筹谋,令他们自己分开才是上策。

    王老太太则与玄武太妃正好相反,她听了李菡瑶的事迹后,心里期盼王壑能娶了这女子。

    这其中也有个缘故

    王壑的父亲王亨生下来便有隐疾,不得已才娶了林馨儿即梁心铭。林馨儿出身小门小户,却旺夫旺子旺家,不但治好了王亨的怪病,跟王亨夫妻和美,还令家族兴旺。因此,王老太太深知聪明强势媳妇的好处,只要男人能压得住,这媳妇只会旺家,绝不会败家。

    王亨的能力毋庸置疑;至于王壑,以王老太太对孙子的了解,比他父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且继承了梁心铭的智谋,还怕压不住那什么李菡瑶

    王亨和梁心铭生死不明,王老太太本该伤心,但她却能淡然面对,不是她坚强,而是她太了解儿子和儿媳了,人人都道他们死了,老太太却不信。这世上,能逼她儿子和儿媳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他们夫妻一向恩爱,既是一块消失的,生也好,死也罢,有什么打紧他们自己高兴就成了。没准两口子躲哪过逍遥日子去了呢。

    王老太太只担心孙子王壑,现在王壑回来了,她便没什么牵挂了。然天下大乱,王家和张家同气连枝,要想保住平安,肯定得费一番手段。这时候,冒出一个李菡瑶来,其智谋和手段还不输梁心铭,老太太能不惦记吗

    她心里就想着,若是孙子把这李菡瑶给收服了,像他父母一样,夫妻联手,必定能平定这天下,也必然能带领王家走向兴盛荣耀。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王壑娶李菡瑶的基础上,要王壑入赘李家,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她想叮嘱孙子几句。

    老太太正用心谋划,太妃凑过来,跟她嘀咕了几句。老太太心一动太妃不喜李菡瑶,她喜欢啊。先前就见谨言那小子看李姑娘的眼神不对,那李姑娘好似也对谨言不一般,倒是对王壑很平常。她还不服气呢,觉得这李姑娘眼光不大好,自己孙子比谨言不强多了眼下太妃发愁,她正可帮一把,没准李姑娘就成王家的人了。

    老太太忙让人去叫王壑。

    王均急忙跑来叫大哥了。

    王壑到瑞萱堂,太妃和老太太以及众女忙都热情招呼他,像他刚回来一般,丫头过来解了斗篷,妹妹们抢着捧了茶来,好容易才坐下说话。

    太妃问“李姑娘安置妥了”

    王壑笑道“谨言在盯着呢。”

第363章 怎么哄来呢?

    太妃脸色一变她孙子哪会这个,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什么时候管家务安置别人了

    太妃轻笑道“谨言哪懂这些”

    王壑也笑道“大姐安排了人呢,不用他操心,不过是在那盯着些,防止下人们怠慢客人。”

    太妃道“不是说国丧要大办吗京城也还乱糟糟的,他身为统帅,怎能待在后宅”

    王壑道“他自己要去的。”

    太妃“”

    这下事情严重了。

    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太妃沉吟了一会,才笑道“这李姑娘人倒不错,长相好,也有能力和手段。虽不如你母亲明大义、识大体,但她年纪还小呢,没经历多少风浪,性子要强些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这性子嫁人怕是有些难呢。寻常人家她也瞧不上;她能看上的门户,怕也难容下她。”

    王壑故意不明白似得问“为何容不下她”

    太妃叹气道“不是人家容不下她,是难容她。比如我们家,并不是那等只看门第身份的人家,也不一定三妻四妾,这全看小辈人自己的本意。但谨言作为世子,世子妃还是要守些规矩的,像李姑娘这等有勇有谋、天下少有的奇女子,比你母亲还要强势,未必肯受这束缚。

    “再者眼下这个局势,谨言可不止是世子,将来若是再进一步,身边肯定不止一个女人。李姑娘如何能受得这委屈她的志向是要娶男人回家开枝散叶的”

    王老太太忙笑道“谨言身份不同,是要受些拘束。我们家就不讲究这些,只要小夫妻和睦。”

    她鼓励地看着孙子。

    王壑“”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以他聪慧,竟摸不准呢。

    还有太妃那些话什么“有勇有谋、天下少有的奇女子”,什么“娶男人的志向”,绵里藏针,像是在夸李菡瑶,事实上却对她避之不及,生恐沾上了。

    王壑从来不敢小瞧女人,以前是因为他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母亲,后来遇见李菡瑶,更坚定了这点。

    此刻,他却有所改变。

    以前他只觉得智谋无双的女子才可怕,现在觉得,如太妃这样的内宅女子,不显山不露水,同样可怕。

    他心中很不自在他是求而不得,太妃却一百个瞧不上李菡瑶,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在他跟前卖乖可不行。

    他笑道“李姑娘不会嫁人的。”

    太妃诧异了,“不嫁人”

    王壑肯定道“她是要招赘婿。夏天时,她在江南公开选婿,江南四大才子齐聚,包括晚辈,她都没看上。眼下她正争霸天下,一旦登临九五之尊,天下男儿便任她挑选。她怎会嫁人拘在内宅呢太妃不用担心。”

    众女一齐都呆滞。

    太妃怎能不担心

    她更担心了

    她生怕谨言深陷迷途不知返,被李菡瑶勾去做上门女婿了,那时损失的可不止孙子,很可能是万里江山。

    太妃紧张思索起来。

    王壑看见她们个个灰心丧气,心情莫名地好。正暗自偷乐,一转脸,就见梁朝云怪异地瞅着自己。他顿时笑不出来了因为大姐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太妃目光犀利地盯着王壑,问“这么说,你们是对手”

    王壑点头道“不错。”

    太妃道“既这样,你为何不就此拿下她,还把她当客人供着可是另有安排”

    王老太太忙道“对,别放她走了不过也别无礼,最好能化干戈为玉帛,攻心为上。对,攻心为上”她想留下“李菡瑶”,不过是留下做孙媳。

    王墨、王墇等姐妹则都同仇敌忾地看着王壑,恨不能他现在就把“李菡瑶”给五花大绑来。

    王壑不料一番话惹得她们群情激奋,忙挽救道“这怎么好扣下她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太妃道“你们迟早要兵戎相见,对不对”

    王壑迟疑片刻,点头道“对。”

    太妃冷静道“当断不断,徒留祸患。”

    王壑“”

    他又道“李姑娘承诺捐助军粮和军服,眼下北疆局势紧张,我们该联手抗敌,不应内斗。”

    太妃凛然道“你制服了她,平定江南,那些军粮和军服一样可送去北疆。”

    王壑“”

    他刚才见太妃有些轻视李菡瑶,怕她对谨言的亲事横加干涉,才故意那么说,以暗示太妃眼下是张谨言想娶李菡瑶,而非李菡瑶缠着张谨言。

    他本意想促成这门亲事。

    毕竟,李菡瑶不仅是谨言的心上人,也是他的挚爱,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会不惜代价收服她,使其成为另一个梁心铭,然亲人表现令他意外。

    看着一屋子弱女子,尽管都向着他,他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以为自己让谨言利用情爱征服李菡瑶,已经够“兵法”的了,但跟这些亲人比,还差了些。

    太妃见他不出声,忙问“有什么难处”

    王壑摊手道“非是晚辈不想拿下她,而是没把握拿下她。晚辈恐非她对手。”

    众人再次震惊。

    鄢苓默默垂眸,她才不信呢。

    王墨飞快瞄了一眼鄢苓,道“哥哥撒谎分明是你袒护她,不然以哥哥的才智,怎会制服不了她况且她眼下就在咱们家,只带了几个人来,直接关起来不就完了。难道她还有三头六臂,还能逃走”

    众人都点头,都不信。

    当年王壑怕过谁,没道理在外历练了七年,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当年了。既然他连皇帝都搬倒了,为何斗不过一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女孩子

    王壑敛去笑容,认真道“我从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也有自知之明。李姑娘孤身闯皇宫都能全身而退,眼下怎会没留后手贸贸然扣下她,后果难料。她极擅长布局。今夏在江南,我输给了她的丫鬟。”

    众人

    这也太打击人了

    王老太太目光闪烁,心中合计如何把李菡瑶哄来做孙媳妇呢李菡瑶再厉害,但情爱一事跟打仗不同的,女人一旦嫁了,那男人就赢了,人财两得。要不,世人怎么都想生儿子呢。女儿是嫁出门的闺女泼出的水

第364章 裴本的情感买卖

    王壑见众人静默,趁机起身告退。

    梁朝云借口送他,跟着他出了上房,低声问:“壑弟,你真没把握对付李姑娘?”

    王壑边走边道:“没。”

    梁朝云道:“娶回来!”

    王壑愕然侧首,看着大姐,果然他没看错,大姐是个特别的女子,这主意……跟他想的一样!

    梁朝云见他这样,抿嘴一笑,悄声道:“无论多强势的女子,一旦对男子动了真情,再要成亲生了孩子,轻易不会背弃。当然,这男子须得也强势,太弱了可不成,且万万不可辜负她,否则结局便难说了。”

    王壑听得很认真,听完想了一下,才道:“这也未必。前唐的武则天,不是连亲儿子都杀了。”

    朝云不屑地撇嘴道:“这你也信?那些人不忿她做女皇,等她死了,自然任意毁谤。真相如何,谁又知道。不提古人,就说今人,就说爹爹:她这一生何其磊落,然现在外面都是怎么传她的?这是你造反成功,倘若失败了,史书还不定怎么写她呢。”她口中的爹爹,指梁心铭。

    王壑骤然变脸——他绝不会让那些伪君子污蔑母亲,定要夺得这江山,让母亲名垂青史!

    姐弟两个出了萱瑞堂,老仆上来回禀道:“少爷,刚才世子和李姑娘一同出去了。”

    王壑一愣,一同出去了?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那滋味有些复杂难明。

    梁朝云见了,心微沉。

    **********

    张谨言没去向祖母告辞。他心里烦恼,怕再听祖母忠告,不让他跟“李姑娘”接近,所幸观棋说明天就走,他想忙过今天就好了,就不用受聒噪了。

    这一天,王壑一直待在皇宫。

    张谨言先是带着观棋巡视全城,然后回到皇城南门,掌控着全城局势,与王壑内外呼应。

    太后薨逝,皇帝被废,大靖群龙无首,然京城却戒备森严,各街市整肃、清净异常。

    二人巡城时,碰到一件事:京都知府裴度来向张谨言求援,说他儿子裴本不见了。

    张谨言一惊,忙询问究竟。

    那裴度虽焦急,却并未慌张,被问及裴本失踪前的行为,又吞吞吐吐,仿佛有隐情似得。

    谨言把脸一沉,道:“裴大人,你不说清楚,本世子如何替你找人?这有什么可瞒的?”

    裴度拗不过,先垂头丧气告罪,然后才道出真相:原来裴本思慕白虎王之女郑若男,听说郑若男被李菡瑶掳去了,便要单枪匹马去救郑若男。

    太后薨逝,事多如牛毛,裴度身为京都知府,被谢耀辉委以重任,出宫回衙,恰好撞见儿子拎个包袱离家出走。问明缘由后,忙告诉儿子:郑若男不是被掳的,是投靠李菡瑶去了,白虎王正找李菡瑶要人呢。

    裴本听了眼睛一亮,转身就走。

    裴度喝道:“站住!你去哪?”

    裴本道:“去江南。”

    裴度知道儿子性子有些拗,忍气好言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难不成也要投靠李菡瑶?”

    裴本点头道:“嗯,找郑姑娘。”

    裴度道:“你能找回郑姑娘?你这一去白搭上一个。”

    裴本正色道:“父亲给儿子取这名是何寓意?”

    裴度斜睨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明知故问!”

    裴本侃侃而谈道:“父亲认同管仲之言——以人为本,儿子与父亲想的一样。儿子此番去找郑姑娘,只要儿子能打动她、娶她为妻,无论身在何处,还不是一样的绵延子嗣、光耀裴家门楣?横竖都不会赔本。”

    他还有句话没说:在京城,郑若男是高不可攀的白虎王之女;去了江南,郑若男便是孤身一人。他也有一身才学,正好跟她一起白手起家、建功立业,想想都觉得意气风发、妙不可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裴度气得倒仰——以人为本是这样解释的吗?连儿子都赔出去了,还不叫赔本?

    他正命人追儿子,忽听人回禀,说张世子正带着“李菡瑶”巡城呢,忙亲自来见张谨言。其实是找“李菡瑶”,这件事需从根上截断,才能让儿子回头。

    张谨言听完,看向观棋。

    观棋没想到姑娘拐走一个,还能再白送一个,心里笑开了花,面上郑重对裴度施礼道:“请裴大人放心,若是令郎真去了江南,晚辈一定会善待他。”

    裴度道:“……”

    谁要你善待了?

    他只要儿子回家!

    然他也清楚,李菡瑶不会听他的,这事须得从长计议。好在他儿子不是一个人,还有郑若男作伴。白虎王若能救出女儿,想必不会丢下他儿子不管。

    ……

    皇城南门,正午的阳光晒化了积雪,雪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形成一道雨帘。张谨言和观棋站在城楼上,远眺城内。谨言道:“明天愚兄送妹妹出城。”

    观棋道:“劳烦世子了。”

    谨言转脸,看着她。

    观棋察觉,也转脸。

    两人对视,阳光下,彼此的眉眼格外清晰、美好,眼底的心事也一目了然。忽然两人同时笑了,就像这正午的阳光一样灿烂、温暖。

    谨言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观棋道:“我要在路上过了。”

    谨言:“……”

    他想开口挽留她,又闭上了嘴,因为他清楚将她留在京城并非好事,还不如早些离开。

    他便道:“我不留你了。”

    观棋道:“嗯,别留。”

    两人再次相视一笑。

    他们没说绵绵的情话,也不再争锋相对,只说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和过年习俗等事。

    这时,一玄武军上来,将一包裹交给谨言。

    谨言打开包裹,取出一幅折叠的图纸,在城墙上摊开,示意观棋看:“这就是北疆地形图。”

    观棋忙凑近细看,果然详尽,许多地方都有谨言标注的字迹,下方还盖着他的小印“慎行”。

    谨言对着地图,将一些重要城镇和山川河流指给观棋看,并做详细讲解;讲了一半又停下,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本本,翻开来给观棋看,“图上写不下许多,愚兄在这上面都做了详细注释。这些地方都是我亲自走过的。”

    观棋见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又是敬佩又是欢喜,诚挚道:“多谢世子。你这是走万里路了。”

    谨言笑道:“不止万里呢。”

第365章 命悬一线

    他说起游历途中的经历,毫不避讳,观棋也听得十分专注,并不怀疑他会诓骗自己。

    阳光晒得城墙暖暖的,谨言侧首看身边少女,红唇鲜艳、纹理细密,仿佛能挤出花汁来,浸染得他一颗心甜蜜中透着苦涩……这就是爱的滋味?

    他不懂,也不想问任何人,包括王壑。他只顺着自己的本心来行事。他心里爱李姑娘,他便顺着心意去爱,纵不能许她将来,却能维护她眼下。

    下方传来马蹄声。

    谨言向下一看,只见一玄武军顺着皇城大道飞驰而来,他立即将地图折起来,连那小本本一起交给观棋,道“收好。”一面示意禁军,“下去瞧瞧何事。”

    亲卫抱拳道:“是。”

    观棋接过地图和小本本,珍重地塞入胸口放好,再看谨言,正神情肃然地看着城门楼入口,忽然她觉得胸口涨涨的酸痛,因想“塞得太紧了。”

    “什么事?”谨言问来人。

    来人回禀:兵部尚书陈修文的儿子、西大营副将军陈真不见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几百禁军。

    这是随尹恒出城去西大营传旨的将士传回来的消息,陈真是废帝母族人,无故失踪,必有原因。

    张谨言忙命人回禀王壑。

    王壑请尹恒追查陈真下落。

    尹恒见王壑对他一再放手,不但未觉惊喜,反更觉沉重,明白王壑这是考验他。他不敢有半分侥幸,谁知王壑有没有张网等在暗处,等他落网呢?

    他便和霍非用心盘查起来。

    下晚,谨言送观棋回王府。他并未进府,令人叫胡齊亞出来,将观棋交给胡齊亞便走了。

    王府的守卫外紧内松:三千玄武军把王府围得铁通一般,三步一人,任凭武功如何高强,想无声无息突破这防守进入府中,都绝不可能:内宅就松了,主要是担心禁军惊扰了女眷,故而不像外围严密。

    但这只是表象,王壑将张、王两家人集中在一处,为的就是集中兵力保护,怎敢大意疏忽?他安排了高手潜伏在内宅隐蔽处,暗中防卫。另外,梁朝云也挑了一批女子,以丫鬟的身份在各院来往,严密关注。所有这些布置,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引皇家龙隐卫现身。

    王府肯定有龙隐卫!

    整个王府,还有一处地方特殊,就是德馨院,由胡齊亞领着几百人轮班防守。

    晚饭是王老太太吩咐梁朝云预备的,并让梁朝云代她去德馨院看望观棋,给观棋送饭。

    鄢苓见老太太如此“重视”李菡瑶,心里难免有些想法,认为老太太这一招是迷惑对手,其实暗中找机会帮孙子拿下李菡瑶。——她猜的也没错,不过这“拿下”不是她所理解的“拿下”。她便想尽一份力,想去德馨院看望“李妹妹”,哪怕受些讥讽呢,只要能探些消息。

    然而,她被观棋拒之门外。

    观棋警惕的很,想着明日就要走了,不愿跟鄢苓再接触,倘或再发生波折,倒说不清了。

    她便吩咐“就说我歇下了。”

    风儿便照样回了鄢苓。

    鄢苓无奈,只得回头。

    她去后,王墨和王墇等女联袂而至,说是拜访李姑娘。

    观棋听了蹙眉想了好一会,才吩咐“照刚才一样回,就说我已经歇下了,明日再辞姑娘们。”

    王墨等人也铩羽而归。

    其中,张家几位姑娘是奉了太妃之命来探“李菡瑶”的底细,见她竟然拒客,气的很。一女道:“我才不信她歇下了呢,不过是找借口。若是哥哥和表哥来了,她也不开门?怕是要敞开大门迎接进去,彻夜畅谈呢。”

    王墨等人都默然,人家不待客,总不能硬闯吧,再说有护卫,也闯不进去,只好回来了。

    戌正时分,德馨院门口值守的藤甲军忽听见前方有响动,忙喝道“什么人?”

    胡齊亞听了忙问:“怎么了?”

    外面兄弟回道:“刚才那边有人。”

    胡齊亞便走出院子,向玫瑰花障那边瞧了瞧,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人,但几个藤甲军都说听见响动了,他便不能疏忽,命人打了灯笼过去查看。

    谁知去的人叫了起来。

    “是张世子!”

    胡齊亞疑惑,心想:“张世子来了怎不进来,鬼鬼祟祟待在那边干什么?”他冷静地示意兄弟们戒备,那边人却紧张地叫道“胡少爷,世子晕倒了。”

    胡齊亞吃了一惊,原还怕这是敌人诡计,然那两人已经将人抬了过来,他就着灯笼光芒一看,晕倒的人身上穿着玄武世子服、英气偏黑一张脸,不是张谨言是谁!再目光一扫,便发现了伤处在手腕上,只被割破一小口子,伤口血色漆黑如墨,嘴唇也乌紫,显然中毒了。

    胡齊亞骇然,这要是张谨言今晚死了,这麻烦可就大了,他和姑娘休想再脱身。

    他急命人将谨言抬进德馨院,又叫风儿去回禀姑娘,又急命几个藤甲军去通知张王两家人,又命人搜查德馨院周围,霎时就紧张、沸腾起来。

    观棋见谨言中毒昏迷,也震惊不已,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比胡齊亞细心,想着自己既能扮作姑娘,这人是不是张谨言还难说,可别被骗了。

    她扳着谨言的脖颈仔细检查后,确定是张谨言无疑,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当时眼睛就红了。她急惶惶从怀里摸出一瓶解毒药,抖着手倒出三四颗,把谨言下颌一捏,一股脑喂进去,又喊:“倒水来!”

    雨儿飞奔去倒水。

    李菡瑶爱玩蛇,先养无毒的,后来养毒蛇。她不会武功,毒蛇便成了她防身的手段,解毒药也是必备的。

    毒蛇可用来入药。

    李菡瑶命胡清风父子在青华山内的庄子里养了各种毒蛇,并把月庄的黄大夫请去了,研制药物。

    黄大夫研制成果不凡。

    观棋给谨言服用的就是黄大夫配置的解毒药。

    她见谨言毒性深重,不敢耽搁,先喂了再说,须知有些毒见血封喉,一刻也耽搁不得的;至于药性对不对症,还需等大夫来了,看了才能确定。

    观棋强行帮谨言将解毒药吞下去,才抬起头,双眸赤红、满面杀气地问:“世子怎会在德馨院门口被人暗算?你们竟没发现?他身边怎没人跟着?”

    胡齊亞:“……”

    他怎么知道?

    最先发现世子的藤甲军忙细说刚才情形,只听见一声响,等他们过去,便发现世子倒在地上。

    观棋叫道:“不可能!”

    以张谨言的身手,等闲人怎能暗算到他?况且他独自一人来德馨院,这事也太奇怪了。

    观棋下令:“仔细搜!”

    胡齊亞也知严重,忙又派了一队藤甲军出去搜查。他自己却不敢离开,怕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若他走了,敌人再对姑娘下手可怎么办?

    观棋抱着谨言不住唤“世子!世子!慎行!张慎行!”看着谨言紧闭的紫唇,肝肠寸断。

    你可不能死啊!

第366章 佳人有约还是陷阱

    王壑也回府了,给祖母请安时,听王墨等女说,她们之前去看望“李菡瑶”,却被“李菡瑶”拒之门外。王壑便有些犹豫。他原本也想去德馨院看望“李姑娘”的,如此一来倒不知该不该去了,怕吃闭门羹。

    他回房换了套素服,犹豫再三,还是不打算去了。以他对李菡瑶的了解,对方既已拒绝了鄢苓、王墨等人,便不会让他进门了,否则岂不被人说闲话。

    他便准备出门,再去皇宫。

    这时,藤甲军来报凶信。

    王壑凛然,急命人请大姐梁朝云去德馨院救谨言——梁朝云是大夫,且医术高超;再下令调兵增援王府,将王府内外戒严;又派人去请张伯文等人;又请二叔王亢带领兄弟们守在主院,他才匆匆赶去德馨院。

    “不许告诉太妃!”

    王壑严厉叮嘱众人。

    众人纷纷应承,分头而去。

    少时,一条火龙在黑夜里逶迤向德馨院游动,等到德馨院,立即掀起一波浪花,又衍生出无数的星火,飞向王府各个角落,来回巡睃、查探。

    正忙乱,忽有人来报:“太妃来了。”

    王壑正在询问藤甲军当时情形,闻言蹙眉,担心地向东屋看了一眼,然后吩咐管事道:“去请祖母来。”太妃来了,恐怕见了谨言这模样要发怒,“李菡瑶”必首当其冲。太妃发怒,也唯有老太太还能劝几句。

    张伯文跌足道:“谁告诉太妃的?”一面急忙忙出去迎接,怕母亲心急有个好歹,更不妙了。

    才掀帘子,就见两顶轿子在院中落下,不但太妃来了,王老太太也来了。王壑让瞒着她们,然府中上下一片风声鹤唳,时刻关注孙子、唯恐谨言被李菡瑶给勾引了的太妃听见动静,怎不警觉?这才问了出来。

    丫鬟打开轿帘,伸手搀扶。

    太妃搭着丫鬟的手挣扎下轿后,便甩开丫鬟,踉跄冲向上房,口中喘问:“谨言可醒了?”

    张伯文忙急步下阶,搀住母亲,劝道:“母亲慢点。朝云那丫头正替谨言诊治呢。她的医术母亲是知道的,比东方神医不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只管絮絮叨叨,太妃却充耳不闻,直入房内。

    众人都担心地迎出来。

    太妃问:“谨言呢?”

    张伯文道:“在这边。”他情知瞒不住,抱着决然的心情,扶着母亲走进东屋。

    进去后,太妃定睛一看,只见谨言躺在罗汉床上,梁朝云正替他扎针,便是听见她进来了也不曾抬头朝房门口看一眼,可见凶险。她忙扑到床前,见孙子紧闭双眸,嘴唇乌紫,寂然不动,不由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张伯文一把捞住母亲,惊叫“母亲!”

    梁朝云虽在替谨言诊治,听说太妃来了,却早有准备,这时对身边少女使了个眼色。

    那少女是她的弟子茯苓。

    茯苓立即上前照顾太妃。

    好一会太妃才醒来,茯苓又喂了她一颗丸药,她服后心神略定,重新打量谨言,却一眼看见伏在罗汉床一头的观棋,正含泪盯着谨言,两手还握着谨言一只手,顿时火起,转头喝道:“来人,把李菡瑶捆了!”

    观棋惊愕抬头,似才发现她。

    王壑急忙拦住,道:“太妃息怒。这事尚未查清,不好胡乱捆人。太妃请给晚辈一点时间。”

    太妃道:“分明是她下的手!”

    王壑断然道:“不是李姑娘!”

    太妃道:“怎见得不是她?”

    王壑道:“李菡瑶若行此蠢事,也不是李菡瑶了。”

    太妃听他如此推崇、袒护李菡瑶,气愤不已,指着观棋道:“她这是贼喊捉贼!京城兵变,太后新丧,谨言身上压了多少事,不是她暗中勾引、约谨言来私会,谨言怎会不带一个随从,悄悄的自个摸回来?”

    张伯文和王谏听后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否则谨言回府,一不去给太妃请安,二不跟王壑招呼,却一个人来德馨院,岂不怪?

    王壑正色道:“这只是太妃的揣测,没有证据,怎能认定就是李姑娘?太妃稍安勿躁,请给晚辈一点时间,晚辈定当揪出真凶,让太妃满意。”

    太妃道:“即便没有证据,她也难逃嫌疑;既有嫌疑,怎拘押不得她?先拿下!你去查你的!”

    几个婆子就要上前拿观棋。

    王壑急阻道:“不可!”

    太妃伤心道:“壑哥儿,你弟弟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竟然维护一个嫌犯。你也忍心!”

    王壑忙安慰道:“太妃莫急。大姐说,谨言无事。”

    太妃道:“谨言无事最好。等他醒来,若说不是李姑娘做的,我便叫人放了她;若谨言醒不过来,李菡瑶也别想走出德馨院,也别想回江南了!”

    说罢喝命人拿下观棋。

    王壑不敢对太妃怎样,便冷脸呵斥玄武军和丫鬟婆子们,不许他们拿观棋。

    太妃气得站起来,抓住王壑手道:“你先办了我,再命令他们。他们都是听我的命令。”

    王壑:“……”

    果然女人都难缠。

    太妃坚持叫拿观棋。

    几个婆子便上前,将观棋扭住了,强拖她离开床边,结果发现观棋还抓着世子的手,忙又死命掰开,一面鄙夷地瞅着观棋,觉得她真不知羞耻。

    风雨雷电因为之前梁朝云吩咐不许打搅她救治世子,都退了出去,此时再想进来救观棋也不能了,被保护太妃的护卫给挡住了,焦急万分。

    婆子三两下便将观棋给反绑了,纠缠过程中,一婆子触及观棋胸前鼓囊囊的,又不似胸脯柔软,倒是硬硬的,心中一动,探手入怀,掏出一样物事来。

    太妃忙问:“是什么?”

    婆子打开,见是一小本子和一折叠的硬纸,不知是啥,忙送去太妃面前,让太妃看。

    太妃松开王壑,接过去打开一看,失声道:“北疆地图!”抬眼锐利地盯着王壑,激动道:“你还说不是她!这分明是她从谨言那偷来的,想图谋不轨!”

    王壑也一怔,低头细看。

    张伯文也过来瞄了一眼,震惊对观棋道:“李姑娘,你好狠的心,竟对谨言下此毒手。你以为拿到这地图,就能图谋北疆了?真是可笑!”

    王谏眼神也锐利起来。

第367章 姐帮你弄晕她

    观棋木然道“这是世子送我的。”

    太妃犀利道“谨言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你他现在昏迷不醒,自然由得你胡说了。”

    张伯文也道“这不可能”

    一份完整、详细的地图意味着什么,军中将领都知道,双方敌对,谨言怎会送图

    王壑确定地图是谨言随身携带的那份,听观棋说是谨言送她的,抬头看向她,敏锐地发现她眼中的伤痛消失了,待之而起的是愤怒和决然,不由一惊。

    观棋高喝“胡齊亞”

    胡齊亞高声回“属下在”

    观棋厉声道“围住上房,别放走一个人。他们胆敢妄动,咱们就玉石俱焚”

    胡齊亞铿然道“是姑娘”

    太妃等人愕然,这才想起来,这“李菡瑶”可是有几百人在外保护呢,抓她什么用

    太妃怨念地看着王壑,若非他坚持让胡齊亞来保护李菡瑶,眼下怎会如此被动。

    王壑头疼的很,问“李妹妹怎动这大肝火”

    观棋道“这要问你自己了。”

    王壑道“愚兄不明白。太妃心忧世子,难免冲动,然愚兄不正劝和吗。李妹妹这么做,岂不火上浇油”

    观棋冷笑道“劝和你费了这番心机,不就是想名正言顺地拿下我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拿我,我不怪你;你竟然无耻地利用世子来诓骗我,竟不惜让他以身涉险,如此不择手段,就休怪我无情了。”

    王壑皱眉道“姑娘误会了。”

    双方都误会,情势更复杂了。

    观棋漠然道“误会不误会的,等世子醒来不就知道了。你再想除掉我,总不至于真让他死了吧哼,枉我替他担心半天,原来不过是一场戏。”

    想到这一切都是王壑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名正言顺地除掉她,张谨言很可能知情并参与,她就心如刀绞。刚才看见谨言凶险,想到他有可能死去,她顿时感到生命一片灰暗,觉得生无可恋;眼下知道他没事,会活得好好的,她依旧觉得生无可恋,心痛得揪成一团。

    太妃“”

    张伯文“”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壑审视地看着观棋,道“李妹妹莫不是在说笑吧愚兄若真想设陷阱拿你,怎会把胡齊亞调来保护你”他有那么蠢吗李菡瑶怎会这么想

    观棋道“因为你想一网打尽只要挟制了李菡瑶,还怕胡齊亞不乖乖就范若是将他安置在别处,收拾起来可就难了,没准他不顾一切报复。”

    王壑心一动,赞道“妹妹这说的也有理,倒是个妙计,然我既能安排得如此周密,却又为何弄这一屋子亲人来被你们挟制在妹妹眼里,王壑蠢成这样”

    观棋嘴角一弯,嘲弄道“这才完美呢。一屋子亲人又怎样有李菡瑶在手,谁还敢伤害他们不成。这才显得你们无辜,是李菡瑶自取死路”

    她讥讽王壑用心良苦,也讥讽王壑自不量力,因为她并非真正的李菡瑶,若王壑敢动手,她便玉石俱焚,替姑娘铲除这强悍的对手,成就姑娘万年基业

    眼角余光内,谨言依旧无声无息,观棋平静地想也好,不能同生,共死也不错。

    王壑“”

    他想说,这确实挺完美的

    太妃等人见王壑不言语了,都迷惑,都想难道这真是王壑设的圈套若是,那他也太可怕了,瞒着亲人就罢了,怎能让谨言冒这个险谨言中毒看样子不似作假,是真的中毒了。这也太不择手段了

    太妃尤其愤怒。

    王壑感受到太妃的愤怒,也察觉到观棋的决然,不想再跟他们浪费口舌了,把脸一放,冷酷道“你真以为世子脱险了那不过是我哄太妃的话。”

    观棋一惊,慌忙看向梁朝云。

    太妃也颤声问“你什么意思”

    王壑道“表弟命在旦夕,还请太妃冷静些,别添乱。晚辈要得罪了大姐”

    梁朝云已经施针完毕,直起身来,先吩咐茯苓“药煎好了即刻给世子服下。”然后转向太妃和观棋,严肃道“世子性命垂危,你们别再争执了。”

    说罢走向太妃。

    太妃早呆滞了。

    梁朝云扶住太妃胳膊,然后不知在哪处穴位揉捏了几下,就见太妃迷糊起来,口中呓语“谨言、谨言”。梁朝云示意张伯文和丫鬟扶稳太妃,自己去药箱翻出一丸药来,令人给太妃服下,送去别房歇息。

    然后,梁朝云看着王壑。

    “还需要大姐弄晕谁”

    “谁添乱就弄晕谁”

    “好”

    梁朝云便扫视众人。

    众人皆目瞪口呆。

    王壑则对架着观棋的婆子喝道“放开李姑娘”

    婆子犹豫地看着张伯文。

    张伯文心乱如麻道“李姑娘嫌疑未除”

    王壑打断他话,道“姑父,可否让晚辈来安排”

    王谏忙劝道“伯文,先放了她吧,横竖她又跑不了。”

    张伯文见王壑逼视着自己,梁朝云在旁虎视眈眈,王谏又劝,自己又未必能处理这事,只得叹道“罢了。”

    他能怎么办

    太妃都被弄去睡了,他若是不让步,看情形梁朝云要冲他撒一把迷药,把他放倒。

    王壑再喝道“放了她”

    几个婆子急忙撒手。

    观棋一获得自由,便扑向罗汉床,半跪在床前,紧张地、不信地问谨言“你不是做戏你怎没做戏呢”仿佛希望谨言在演戏,而非真被敌人所伤。

    王壑听后身形微僵

    竟爱谨言如此之深吗

    他不敢去看观棋和谨言,怕被这一幕灼伤了他的眼、他的心,强忍着胸口闷痛转身,对王谏和老太太道“请祖父祖母在此坐镇,务必使他们冷静。”

    王谏肃然道“你放心。”

    老太太也忙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李姑娘的。”

    梁朝云也道“大姐会照看谨言。”

    王壑点点头,决然离去。

    在门口,胡齊亞拦住了他。

    王壑冷冷道“你若不想你家姑娘一直被扣押在这,就让开。我是去查真凶的。”

    胡齊亞还在犹豫。

    观棋在内高声道“让他去。”

    胡齊亞立即让开。

    因谨言是在德馨院前面的玫瑰花障附近被发现的,王壑先去那里仔细查验,然后询问距离此处最近的两处暗哨,当时可听见什么动静,然后再去各院搜查。

第368章 孽情(1)

    王壑去了堂妹王墇的院子,丫鬟婆子们忙迎出来。

    “二爷来了。”

    “妹妹呢”

    “姑娘身上有些不舒坦,已经睡下了。”

    “我瞧瞧去。”

    王壑说着就往内室走去。

    丫鬟急忙拦住,“二爷,姑娘睡下了。”

    王壑站住脚,冷冷看了那丫鬟一眼,道“德馨院出了大事,所有院子都要彻查你们且待在外面,等候问话。璎珞姐姐,叫人去请茯苓来。”

    璎珞是他跟大姐借来的。

    璎珞忙道“是,二爷。”

    遂回头吩咐两玄武军去德馨院,告诉梁朝云墇姑娘不舒服,请茯苓来为墇姑娘诊脉。

    两玄武军忙去了。

    众丫鬟婆子都不敢再说话。

    王壑便带着璎珞进去了。

    王墇躺在床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听见王壑声音,撑起上半身,问“二哥哥来了出了什么事”

    王壑站在床前,皱眉看着她问“妹妹脸色怎这么难看既不舒服,为何不请大姐姐来瞧”

    璎珞则抢上前扶王墇躺下,帮她把被子盖好。

    王墇道“不过受了点寒气,想着捂一晚上就好了,若不好,明天再请大姐姐瞧,省得大晚上的惊动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外面那么吵”

    王壑道“世子被害了。”

    王墇惊叫道“什么”

    王壑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王墇喃喃道“世子表哥没了”

    王壑刚想解释,忽又把话吞了回去,默默无语。

    王墇眼中滴下泪来,挣扎着要下床,口中道“太妃定受不住,祖母也惊动了吧我得去服侍。”

    王壑上前一步,按住她右肩膀,道“你都病了,如何还能伺候祖母放心,墨妹妹她们都在呢。”一面将王墇推了回去,连被子按在床上。

    王墇忽然闷哼一声,秀眉微蹙,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王壑手还按在她右肩膀上,隔着被子,手一顿,盯着她问“妹妹怎么了”眼角余光却发现被子一角露出一抹嫣红,恰是王墇刚坐起来挪动的位置。

    王墇虚弱道“就是有点头晕。”

    王壑放开她,道“别急。我已命人去叫大姐了。”

    王墇吃了一惊,急道“我并无大碍,不用惊动大姐。世子表哥没了,大姐哪里能离得开”

    王壑道“大姐不能来,茯苓来也一样。”

    王墇便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王壑。

    王壑也静静地看着她。

    兄妹两个,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躺在床上的脸色灰败、虚弱,双眸平静;站在床边的身上、脸上、眼中都带着寒气,黑眸犹如两口寒潭,深不见底。

    很快,茯苓来了。

    王壑退后,吩咐茯苓道“给妹妹仔细瞧瞧。”

    茯苓屈膝道“是。”

    遂上前替王墇把脉。

    王墇并不抗拒,任由茯苓请出她的手,放在小迎枕上,手指搭了上去。她却看也不看茯苓,只管盯着王壑,目光坦然镇定,似乎还有一丝挑衅。

    茯苓诊了一会,手一颤,抬眼看向王墇。

    王壑立即问“如何”

    茯苓转脸,迟疑不答。

    王壑道“说”

    茯苓一惊,忙道“是。姑娘怀孕了”

    饶是王壑早有心理准备,听了这话也不禁一呆。他以为王墇受伤了呢,怎会是怀孕了

    茯苓飞快瞥了王壑一眼,小声道“已经小产了。”她也是吓住了,以至于话未一次说完。

    王壑这才明白那被子下的一抹嫣红是怎么回事,面无表情地问王墇“孩子是谁的”

    王墇就笑了,有些凄凉,有些嘲讽,反问道“二哥哥问这孩子妹妹自己也不知道呢。妹妹当日被带去醉红楼,成了头牌,接了无数人”

    王壑喝道“住口”

    王墇道“二哥哥这是嫌弃妹妹辱了王家门风”

    王壑目光森寒,道“你还敢狡辩茯苓,看看她肩膀、胸口可有伤”又向璎珞道“你去帮忙。”

    璎珞道“是。”

    遂上前和茯苓一道,强解了王墇的衣服瞧了一瞧,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王墇右肩下靠近胸口处,碗口大一块淤青,显然受到重击,并因此导致流产。

    茯苓如实回禀了王壑。

    王壑脸色冷得吓人,再不顾忌男女之别,来到床前,盯着王墇问“是你害的世子”

    王墇静静地盯着他,不回答,也不辩解。

    王壑轻声道“你原本想杀的是我吧杀了我,嫁祸给李姑娘,一箭双雕你以为我会去德馨院,就先一步去那路上等着。谁知我没去,世子却去了。你以为世子是我,遂现身招呼。世子见是你,并不防备。你不想白费了这番心机,杀不了我杀了世子也是一样,你便亮出了毒匕。然世子习武之人,警觉性极高,及时闪避开来,并一拳打在你右胸。可恨他还是被你在手腕划破了皮,以至于身中剧毒。你却也挨了他一拳,重伤之下导致流产,匆匆逃回来”

    王墇目光亮了亮,道“二哥哥还是那么聪明。”

    从小,这个堂兄便是王家最耀眼的天才,加上大伯父和大伯母位高权重,二哥哥在王家小辈、乃至京城小辈们眼中,便如那天上的星辰耀眼。王家的兄弟姊妹们因此沾光不少,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会被闺秀们趋奉,目的只为了从她们姊妹口中探得一点王壑的消息。

    她曾经无比崇拜他,以他为荣。

    可是,今天她却要杀他

    璎珞和茯苓满面骇然。

    这隐秘,她们不想听

    王壑还没说完呢,却没有再说下去,令人将王墇院里的人全部控制了,将王墇带去德馨院。

    德馨院西屋。

    这次,下人们都被遣出,屋里只有王谏、老太太、王壑和王墇的父母,梁朝云也在,亲自替王墇诊治。

    听了王壑的话,众人震惊。

    王谏哆嗦道“孽障”

    王老太太眼神冰冷。

    王墇的父亲王亢和母亲方氏都激动万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女儿会杀世子,“壑儿你定是弄错了。你妹妹怎会杀世子可怜她受了许多苦”

    “二叔,”王壑打断王亢,“她并未受苦她早与废帝有私情,肚里孩子就是废帝的。所谓的她被掳去醉红楼,是配合废帝和吕畅演戏,为了诱惑侄儿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