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令全文阅读 第3分节

第二十一章:不服管教

    第21章不服管教

    魏子期一听就明白了。

    这丫头不是存着拱火的心提的这法子,她是正经怕家里为此叫人家指指点点,更不想叫爹被人家戳脊梁骨,但她心里实在不喜欢章氏,仍旧憋着劲儿要章氏脸上不好看。

    可他心里明白就成了,嘴上不必要再说。

    她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心眼,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倘或是魏鸢有这么多成算,他必定以为不好,将来嫁了人,娘家能倚仗的只有他这个哥哥而已,倒不如老实本分一些,端着那份持重,还能叫夫家敬着一些。

    是以魏子期只闷声点了头:“也是你说的这么个道理,既然是这样,过会儿我就去寻爹,这事儿只怕还要好好筹谋盘算。不过齐王那里——”

    提起黎晏,魏子期莫名的变了脸,在魏鸾肉眼可见的速度中,他面上黑了一大片。

    魏鸾迟疑:“大哥?”

    “你如今还与齐王常来常往的?”别说魏子期黑了脸了,这会子再开口,索性连语气也不大好。

    魏鸾这时才稍稍回过神。

    其实前世的时候,她也和黎晏走得近,当初在京城,人家总爱玩笑一句,魏家二姑娘与齐王殿下真正是青梅竹马,她也觉得她当得起这四个字,黎晏听了更是开心,外人就更加的奉承他,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大哥了。

    后来举家迁回齐州,黎晏巴巴的往封地,明眼人都知道,就是奔着她来的。

    可打从那之后,大哥就更不乐意见她与黎晏往来。

    倒不是说大哥不喜欢黎晏这个人——黎晏风趣,儒雅,他有着皇族与生俱来的高贵,却又是个最随心所欲的性子,这样的人,称一句君子绝不为过,坦荡又洒脱,夺目耀眼,令人心神向往。

    重活一回,魏鸾才真正明白的。

    大哥他不喜欢自己和黎晏走动,就是因为黎晏高高在上,太过耀眼,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太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他对谁好,谁就会招人嫉妒,更不要说换了她——黎晏那样真心实意的爱慕她,甘愿为她摘星捧月。

    这齐州城中的闺阁女,乃至天下待字闺中的贵女们,谁不想将来走到齐王殿下的身边,不要说为正妃,便是为妾为婢,不也能叫她们挣破了头吗?

    方才提起黎晏这一茬,大哥的心思还在胡氏这事儿上,没与她计较。

    眼下主意拿定了,他倒一转脸,又想起黎晏来。

    魏鸾吞了口口水,有些生了怯,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魏鸢瞧着架势不大对,这会子倒极晓得回护魏鸾,便温和的笑着,柔了嗓音去劝:“大哥怎么这幅脸色?瞧着怪吓人的。鸾儿又不是爱胡闹的,殿下每每来寻她,她难道还能拒人千里之外吗?”

    她一面说,一面想起方才魏鸾的那个提议,说到底,这个主意,是二者不可缺一的。

    爹既要点了头去辖章氏写家书,另一宗,齐王也要安排人手到扬州去抹平有关胡氏过往的一切,如此才可高枕无忧,安生下来。

    可谁在齐王殿下面前有那么大的面子?可着这齐州城内,也只有魏鸾一个,能叫齐王费心思、费工夫的安排人手处置这种事了。

    于是她又提了口气:“大哥该不是现在要训斥鸾儿吧?我听了都要不服气的。这主意是鸾儿想出来的,两全其美,再合适没有,大哥点了头,必是赞同我所说。难道来日爹同意了,去劝母亲了,齐王殿下那里,大哥出面去请了殿下相帮吗?”

    魏鸢其实口齿很伶俐,素日里也不过是藏锋而已,眼下只有他们兄妹三人,加之先前说章氏的那些话,魏子期也确实没有骂人,她便放开了些:“要我说,就是大哥去求,殿下点了头,那也还是看在鸾儿的面子上。”

    魏子期倒吸一口气,差点儿叫噎住。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虎着脸呵了一句,“我为什么不叫她和殿下常来常往的走动,你心里没数吗?”

    “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魏鸢倒也不怕,只是眼中的无奈更浓一些,“大哥,殿下一门心思在鸾儿身上呢,你拦得住鸾儿,拦得住齐王吗?”

    在魏鸢看来,和齐王走得近并不全是坏处,虽说大哥的担忧是应该的,可本来也不是鸾儿上赶着痴缠,反倒是齐王放不下鸾儿,到这次陈平轻易就被赶出了魏家,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所谓皇权,是多么至高无上的一样东西,齐王动动嘴皮子,他们这些人,要生要死,那不就是人家一句话吗?

    只是魏子期显然不知这些,也没想过这些,反倒目下为魏鸢一句话脸上,愈发的难看起来。

    那头魏鸾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自然是拦不住黎晏的了。

    魏子期不满的目光立时扫过去,她捂着嘴憋笑:“大哥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呀。”

    他冷哼一嗓子:“横竖你们现在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们了,我说的话,你们也不肯听,讲什么道理,你们也不愿意往心里去。”

    魏鸢摇头说不是:“大哥的话,该听的我们听,该铭记的我们一刻不敢忘,但这个事儿,大哥你骂鸾儿,我替她委屈不平。”

    这不还是不服管教吗?

    魏子期懒得再跟她辩,说多了是磨嘴皮子,他又不好真的同自己亲妹妹大动肝火的,索性眼不见为净。

    他腾地一下子站起身,那瞬间,魏鸢其实瑟缩了下,像是怕他动手似的。

    魏子期看在眼里,眸色一暗,旋即恢复如常,再没看她二人,转了身离开了清乐院。

    魏鸾的心疼就又涌了上来,想覆上魏鸢的手,可心里为她先前的说辞还是有些隔阂,就顿住了手上动作,只是叫她:“姐姐既害怕,还要替我分辨,下次别这样了。”

    魏鸢自己也是苦笑:“都过去两年了,大哥也哄了我好久,从那回之后,连骂我难听的话都几乎没有一句。可是他黑着脸,那样子一下子站起来……我还是会生怕……算了,不说这个,倒是你,要我说,也不要听大哥这么说你,和齐王走得近,本不是你有心,况且他对你好,于你而言是个好事,你和我不一样,自己该把握的,还是得自己牢牢地握住,知道吗?”

第二十二章:不欢而散

    第22章不欢而散

    魏业和章氏到底是闹了个不欢而散的。

    本来章氏收拾出来西院,心里已经带着火了,今日一见那胡氏坐的马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况且在他看来,本就是魏业做了没脸的事,却当着孩子和奴才们的面,黑着脸拉了自己进府。

    一去数月,才回家,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她。

    她是当家主母,又不是没名没分的侍妾,这叫章氏怒火中烧。

    偏魏业一进了屋中,满口只与她说胡氏如何,说胡氏肚子里的孩子如何,章氏越听越是闹,先前劝自己无论如何压制着火气,不能同魏业发脾气,现下哪里还忍得住?

    这几年小吵小闹的过来,魏业也习惯了,只是章氏撒泼起来的样子,他真是从未见识过,也真正叫吓了一跳。

    等那种震惊过后,余下的便只有满腔的恼怒而已了。

    夫妻两个关起门来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也只有近身服侍的人,才能从主子的面色上看出些端倪来。

    魏子期也是在迈进了魏业书房,见他虽手执狼毫,86小说却毫无章法,再仔细端详他面色时,大约猜出他与章氏闹了脾气了。

    他有些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开口,其实这算是为父亲分忧,而且他来的路上也想了,顾全的其实也有章氏的颜面,就是不知道鸾儿在想这主意时,有没有想到这一层,若她想到了,那才是叫他刮目相看。

    只是眼下爹摆明了心里不痛快,最好的就是暂时别跟他再提胡氏的事情,可他来都来了……

    魏业真是心不在焉的,见了儿子进门,索性把手中狼毫往菱花笔格上一放:“什么事?”

    魏子期犹豫了片刻,到底选择了开门见山:“我见爹脸色不好,是和母亲拌嘴了吗?”

    魏业表情显得有些古怪:“我一时也顾不上,你妹妹们都还好吗?”

    不答反问,倒像是真不愿在孩子们面前提起这茬了。

    魏子期心中升起些无奈,看来这事儿想拐弯抹角的开口是不能够了,他已然这样直白,就盼着他爹能回应上一句,他也好说下头的话,偏他爹连这一句也不应。

    他回了句还好,索性直接了当的回了:“我来找爹,是为了姨娘的事。”

    他本不该称胡氏做姨娘,没名没分的一个人,住进了府里,也担不起这两个字,只是魏子期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小事上触怒魏业,这会子胡氏是心头肉,谁也碰不得惹不得,按着魏鸾的意思,早晚胡氏也得是魏家的胡姨娘。

    魏业一听他提起胡氏来,果然眉头紧皱着:“你是做晚辈的,这些与你有什么相干?还有没有别的事?”

    这就是要打发人了。

    魏子期一听,眼皮突突的跳:“爹,我虽是晚辈,可也是魏家的嫡长子。您不要急着赶我出去,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了,我来找您是有再正经不过的事,不然也不敢随意提起姨娘来了。”

    他心里并不安定,是因为魏业一直没说话,反而把犀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两道眼神带着炙热的温度,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样。

    父子两个谁也没先开口,僵持了约有一炷香,魏业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那你说吧。”

    到底这个是嫡长,他说有在正经不过的事,魏业便愿意耐着性子听,况且这个儿子一向不招惹麻烦,是个再稳当不过的。

    魏子期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重又放回了肚子里去。

    他大概其的把魏鸾说的那些,先与魏业说了一半,无非是胡氏的出身如何不好,扬州又是章家的地界儿,到底传出去不好听,平白叫人家笑话魏家一类的话。

    只是他又不敢把话说的十分重,怕惹得魏业恼羞成怒。

    就这样斟酌又掂量的,原本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事儿,他愣是洋洋洒洒的解释了一大通。

    魏业到如今这年纪,经历过的原也太多,魏子期那点子心思他几乎一下就看穿了,只是儿子尚且有心遮掩,他更不会自己贸然去揭开。

    其实孩子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是他自得了胡氏,一颗心就全在胡氏身上,外头生意虽没耽误,然而别的事,他却一概撂开了手,是以哪里还顾得上回齐州之后的这些事。

    今日回家,本来他想着,胡氏的事是该好好和章氏说一说,毕竟是正妻,闹的太没脸也不像话,何况他也是指望着章氏替他兜住这个事,只是没想到……

    想起章氏撒泼的情形,魏业的脸就又黑了黑。

    魏子期细细的端详着,只以为他为这番话不高兴,忙叫了声爹:“我真不是编排姨娘,只是眼下人住了进来,要说没名没分的,将来再给人家拿住了这出身大做文章——”他拉平了唇角,“爹,我和子衍还有鸢儿,可前后脚的都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魏业一怔,绝没想到他提起亲事来,那愁绪散去三分,面色竟也有了和缓:“为着历练你,耽误了你几年,你这是急着成家了?”

    魏子期眼皮一垂:“爹。”

    他咬重了话音叫魏业,魏业便没再多打趣:“我也不是为了胡氏就真的昏了头,你担心的这些,我明白,也听得进去。你这么来寻我,是有了主意才过来的吧?”

    他说是,连带着两个妹妹也带上了。

    魏家本来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没有把着姑娘们非要只凭才气的,魏鸾现在这年岁就很有成算,于魏子期而言,正该叫他爹知道,这个女儿,将来说不得是个能成事的人,至于魏鸢嘛,那是为着魏业一向对她淡淡的,她平日里虽是那样一副怯懦又古板的样,私下里与兄妹在一起,活泛些,这没什么不妥之处。

    于是魏子期定了定心神:“我是才从鸾儿的清乐院出来,就一路来找爹的。这事儿我跟鸢儿还有鸾儿商量过,该由爹出面,去劝一劝母亲,叫母亲往扬州去家书一封,请章家出面,只说胡姨娘是他们家送到爹身边来的,至于姨娘的出身,鸾儿应下来,回头去请了齐王帮忙,派几个人到扬州去,做些手脚,将来也就不怕人到扬州去瞎找寻了。”

第二十三章:事发

    第23章事发

    屋外一声惊雷轰隆砸下来,魏子期心头跟着颤了两颤,倒是魏业坐得住,丝毫不为所动。

    变了天,刮风下雨的,这样的惊雷,雨一定是瓢泼大雨,风也一定是猛烈疾风,好好的天,说变就变了。

    老人们常说春雨贵如油,三月底少见这么大的雨。

    魏子期有些站不住了,频频的扭头往门口方向看:“爹,这么大的雷声……”

    “这么大的雷声,我听着都觉得瘆的慌,你母亲也该到西院去看看胡氏,她到底刚安置下来,还不知道住的惯不惯,怀着孩子,再叫吓住了。”魏业顺势把他的话接过来,“子期,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你妹妹们想的?”

    “是我。”魏子期几乎脱口而出,“只是实在没个可以商量的人,一路上都惦记着这件事,回了家您和母亲有话说,子衍一向自己一个人,我出门久了,也想她们,才去了清乐院,又说起这事儿,就正好问问她们两个。”

    “鸢儿和鸾儿都觉得好?”魏业他既没有同意的意思,也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就这么吊着、问着,反倒字字句句都是和两个女儿有关的。

    魏子期顺着他的话只点头:“说要去请了齐王帮忙这一宗,还是鸾儿自个儿说的。我原是想,该请了什么人出面,好了了这后怕,只是从不敢想齐王殿下,还是顺嘴提了一句,她倒想起齐王来。”

    “哦,齐王……”魏业摩挲着下巴,念叨了两句,“齐王的确是个不错的。”

    魏子期眉心一动,不错的?今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到爹嘴里,就只有这三个字吗?

    对着一个王品头论足,这其实大不敬。

    他有心劝两句的,可魏业好似刚才什么也没说过,再望过来时,眼底是一派清明:“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魏子期愣了,是彻底的愣了。

    他闪了闪眼光:“爹,我原本还想着,怕要苦劝您。”

    魏业却笑了:“觉得爹拉不下这张脸去求章家?”

    魏子期尴尬的陪了个笑,却不言声,反正叫他爹说中了,不言声就等同是默认了。

    “你呀——”

    当爹的把音调拖的极长,可是却没有了后话。

    魏业把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长子身上,可他也知道,从孙氏过世之后,章氏做了当家主母,膝下又有魏子衍,魏子期的年纪要长一些,心思也就重一些,平日里想的多,大约是怕将来魏子衍夺了原本属于他的,所以他很小的时候,父子两个在一处,不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反倒显得别扭,是他一味的忸怩拘束,也是魏业自己不知道怎么亲近孩子。

    一直到魏子期真正大了、懂事了,那时候已经能跟着魏业四处走动,父子间才好了许多。

    然而魏业清楚,如今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是以在他面前,有好多时候,还是带着三分小心。

    念及此,魏业不免无奈长叹:“你是我的嫡长子,你娘与我是年少结发。子期,其实你说的都对的,便是不为着我自己,也不为着魏家的名声,单说你和鸾儿她们将来的婚事,我也不能叫人家戳我的脊梁骨。”他说着又失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这么句话吧?”

    他是打趣的,魏子期也噗嗤笑出声来:“果然我们年纪小,眼皮浅,就是能想到的,也没有爹的心胸,倒把爹想的狭隘了。”

    这并不是把谁想的狭隘了而已,不过是内宅中没有了亲娘为他们做主,总归是少了个倚靠。

    魏业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打发了魏子期忙去,也好整理了心绪,重回章氏那里去。

    却不料着王川在外头敲了门,恭恭敬敬的喊老爷。

    这是心腹,魏业用了多少年,多少秘密他知道,多少事情是他经的手,是以魏业喊了声进,几乎不假思索的。

    王川进了门,却瞧见了魏子期也在,便怔了下。

    这细微的举动没逃过魏业和魏子期的眼,可魏子期此时却“不识趣”起来,他仍立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魏业抿平了唇角想了想:“怎么了吗?”

    他既问了,那就是不打算叫魏子期先去,王川只犹豫须臾而已:“您和大少爷离开家这些日子,家里头出了几件事,别的都不打紧,只有一样事关二姑娘。您前脚进门,奴才想着还有些事要安排吩咐,算了算时候,这会儿也尽够安置了,才敢过来找您。”

    魏业一听事关魏鸾,当下便面色一沉:“鸾儿怎么了?”他一面说,一面又侧目去看魏子期,“你是从清乐院来的,鸾儿就没跟你说什么?”

    魏子期也茫然发懵呢,刚才在清乐院,她两个可什么也没说啊。

    王川几不可闻的叹息:“二姑娘是惦记着老爷和大少爷舟车劳顿,回了家还有操不完的心,只怕是不会再开口提这茬了。”

    他越说,魏业听的就越是心惊。

    那是做掌上明珠一样骄纵着长大的嫡女,从前在京城尚不曾收敛,何况如今回到了齐州,怎么有事却不说了呢?

    魏业没说话,只是拿眼神示意王川快些细细的讲来。

    王川也不是添油加醋的,就是把当初宋宜打了人,可章氏不追究,反倒把魏鸾送到了庄子上去小住,一直到黎晏回来,提了宋宜上门,魏子衍才赶紧派人到庄子上把她接了回来云云,关于后头陈平那档子事,他心里有个疑影儿,却绝口不提,只说是黎晏气不过,觉着章氏和魏子衍处置的偏颇,是小瞧魏鸾,可他不好拿这府里的主子撒气给魏鸾出头,就找了借口打发了陈平,好歹那是章氏娘家带来的心腹,也算是给了个教训。

    那头魏业听完早面色铁青,霎时拍案而起:“我一不在家,他们是要反了天了!”

    他黑着脸,提了步子就从黑漆木的桌案后闪身绕了出来。

    魏子期惊的回了神,忙在他身前一挡:“爹要去哪里?”

    魏业眼中闪过阴鸷:“你妹妹平白挨了打,你母亲不到宋家要个说法,反倒屈着你妹妹,你说我去哪里?”

第二十四章:好处

    第24章好处

    魏子期有些不满王川的做法。

    胡氏跟着回家,王川如今也知道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为这个只怕不得安宁。

    这种时候,还要把鸾儿挨打的事情说给主子们知道……诚然,王川或许是好心,也是做奴才的本分。

    听闻此事,他也是恼怒的,宋家欺人太甚,而章氏和魏子衍,更是有恃无恐的过分!

    但要计较也好,要理论也罢,现下都不是时候。

    爹刚点了头,愿意去好好劝劝章氏,说服她写家书回扬州,现在把鸾儿的事一说,这火气又拱了上来,怎么可能好好说?只怕见着面,就先想起鸾儿是怎么满腹委屈的搬到庄子去住了几日了。

    他勉力稳住魏业,虽然自己也是黑着脸,可却耐着性子还要安抚他爹:“爹,你没听川叔说吗?齐王来过府上,也变着法子的给了母亲教训。这些年,陈平在府里耀武扬威的,不过仗着是母亲娘家带来的人而已,这样打母亲的脸,齐王其实治的已经很重了。”

    “重?这就算是重了?”魏业哪里听得进去这个,“我倒觉得王川说得对,殿下不过碍着面子,到底不好处置府中的主子们,这是留了后手,等着我回家来料理呢!”

    他用了料理两个字,魏子期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果然那里魏业闪身想要绕过他,他这时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抬手就扣住了魏业一条胳膊:“爹,您好歹消消气。鸾儿挨了打,还要咽下这口气,我听了也恼怒,可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母亲已经打发了陈平离开,跌了面儿,您今日回家,带回一个胡姨娘,紧跟着就再为鸾儿的事情同母亲大闹起来——”

    他一顿,把后话咬重三分:“母亲是当家主母,您再落她脸面,将来她还如何持中馈,又要怎么在外走动呢?”

    他真不是有意替章氏开脱,无非是怕魏业在气头上,真的不管不顾,闹得不可开交,那是给外人看笑话,自然了,他说的也是有理的。

    章氏还要在外走动,谁家的夫人设个宴,她还是要去赴宴的,难道将来叫人家说起,魏家我主母是这样不堪的?

    魏子期把一番话说完,见魏业站住了脚,那份儿要从他手上挣出去的劲儿也小了些,便想着趁热打铁,忙又劝两句:“母亲若说当初叫鸾儿去庄子上,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和宋家大姑娘撕破脸,伤了咱们和宋家的情分,回头生意还做不做呢?咱们家是经商的人家,人情往来都不是一日促就的,多少年交下来的朋友和人脉,总不能看着鸾儿胡闹,就这么折进去。爹,您又打算怎么说?”

    “我……”魏业提了一口气,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魏鸾是他最喜欢的女儿这不错,可魏家的生意,才是最要紧的。

    宋家在齐州根基也深,当初是做茶叶的生意起的家,后来做大了,便什么都涉及些,最早有生意往来,也是为着香料生意。

    魏业这几年几乎走遍了大梁境内,可实际上香料的生意就是那么回事,他早有了打算,要发展魏家的茶叶和瓷器生意,可既然要做茶叶的生意,那就不好把宋家给得罪了。

    这不是谁比谁底气硬的事儿,人家说和气生财,做生意的,最忌讳的就是四处树敌。

    是以魏子期这样子劝他,他一下就冷静了大半。

    是,现在去寻了章氏责骂,然后呢?责骂了这个正室,就铁定要到宋家去跟宋平章讨个说法了。

    可是案王川所说,黎晏那天是提着宋宜上门的,叫左右把个闺秀叉着进的门,这名声可坏透了,也是活打了宋平章的脸。

    魏业一时犯了难:“你妹妹受欺负,你反倒冷静的下来了?”

    “我不是冷静的下来,彼时若我在齐州,一定不会给宋家好果子吃。”魏子期眸色一暗,却只是须臾,便恢复如常,“可是爹,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再找宋家理论,那都成了翻旧账。难道咱们家就都是些小肚鸡肠的?况且胡姨娘的事……”

    他顿了声扭脸儿去看王川。

    从前没防过王川什么,毕竟娘活着的时候,也很高看王川,且他们兄妹长大的这些年,明里暗里王川都没少护着。

    只是今日,魏子期莫名就是不想叫王川听见有关于胡氏的任何事情和谋算。

    王川这会儿倒识趣儿起来,猫着腰告了礼,又见魏业没拦着有别的吩咐,便退出了书房外。

    魏业拧眉:“你防着王川干什么?”

    “不是防着川叔,就是觉得他今天怪得很。”魏子期摸了摸鼻尖儿,“明知道胡姨娘进了府,家里只怕有的闹,偏这时候告诉咱们鸾儿的事……”

    魏业没他想的那样多,实在也是因为王川跟了他太多年了,真正是知根知底的人。

    故而他反劝了魏子期两句:“你还是年轻,遇上什么事儿都想的多,其实这样也好,凡事多留三分小心,总不容易出错,就是身边的人,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的。人家说疑心生暗鬼,日子久了,没有的也成了有的,原本是忠心耿耿的人,倒叫你生生给推出去了。”

    魏子期愣了下,也不反驳:“我记住了。”

    他受教,魏业便很满意:“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胡氏的事还指着你母亲,我再为了鸾儿的事情去责骂她,这封家书只怕她是不会写了?”

    魏子期也不好明着就点头,反倒像是编排章氏,他犹豫了下:“其实也说不得母亲开明大度。只是爹,把母亲的心寒透了,对您,对这个家,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回轮到魏业愣住了。

    他一向知道,大儿子连带着两个女儿,都是不喜欢章氏的,他们是相看两生厌,谁都看不上谁,多少年都是貌合神离,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不然这次他带着孩子出去办事,章氏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了。

    但听大儿子这会儿说的话,倒真像是帮着章氏的。

第二十五章:失望透顶

    第25章失望透顶

    说经商的人家,利益为最重,一点不错,魏子期几句劝,还真就把魏业的火气给劝住了。

    只是魏子期不知道的是,魏业打从书房往上房回的这一路上,又想了些别的主意来,不过再没同孩子们说起过而已。

    章氏见他又回来,脸色仍旧不好看,连迎都没有迎上半步。

    魏业看在眼里,心下越发的不舒坦,就没再往前,始终同她保持着距离。

    沅寿心里着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章氏的衣裳。

    她这才略抬了抬眼皮:“老爷是负气而去的,这会子回来,是没撒完这口气吗?”

    沅寿一听这话立时想扶额,这倔强的性子,真是半分也不如从前孙夫人……当年魏业看上的多半还是章家能帮扶他,之后才有那么丁点儿欣赏夫人这样的性子,刚硬的,与寻常女子皆不同的。

    可是日子久了,本事也大了,就不再待见这样的夫人,更不会喜欢夫人这样的性子。

    她是做奴婢的,私下里能劝,但现在总归没法子开口说什么。

    魏业斜眼扫过她:“沅寿,你先出去。”

    沅寿心下一沉,得,只怕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可魏业发了话,她不能杵在这里不动,不然叫他觉得,夫人打娘家带来的人,一个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连他的也不听,先有一个陈平得罪齐王,后有一个她连这个家主也不放在眼里……

    沅寿朝着二人各自做礼,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屋外去。

    章氏连看都没再看魏业:“老爷果然还要跟我吵?”

    “是我要跟你吵吗?”魏业横眉冷目的,“从我进门,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那老爷还想听什么?”她其实不是不会服软,给胡氏收拾了西院,那就已经是放低姿态了。

    只是章氏没想到的是,魏业回了家来,没有半句安慰,却与她大吵一架。

    她还要怎么做?又还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红了眼眶。

    到底是个女人家,性子再强,心也是柔软的。

    魏业一见她红了眼,也是一怔,语气再没先前那样硬:“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胡氏现在有了身孕,我叫你多看顾她一些,好好照顾她这一胎,难道是过分的?你是当家主母,自然没有人能越过你,可你既然是主母,胡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他分明就不是这样说的,更不是这个意思。

    章氏还不至于糊涂到听不出好赖话。

    他那样的交代,分明是怕她暗害了胡氏肚子里那一个。

    可眼下他语气柔和下来,两个人是夫妻,又不是宿敌,说个话也要剑拔弩张,实在太没意思,更伤情分。

    章氏吸了吸鼻子,反手抹了把泪:“我知道老爷说的这话,只是我的委屈,老爷又哪里知道呢?”

    她一面说,一面抬头望过去:“老爷有了喜欢的人,收了房,便是纳个妾,都不打紧。早年间的温氏,我可曾说过什么吗?”

    章氏所说的这个温氏,就是魏鸾那一双庶出弟妹的生母,也是个苦命的人,当年给魏业生下一双龙凤胎,魏业欢喜的什么似的,正经抬了她做姨娘,可明里暗里都许人以二夫人相称,连温氏的分例也足足添了三倍。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福气她到底没经住,生下孩子不到三年,就撒手人寰。

    魏业曾经怀疑,这说不准是章氏暗中捣鬼,可为了个姨娘和正妻撕破脸,委实没太大的必要,是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业此时听她提起温氏,方又想起温氏死的不明不白,多看了她一眼。

    不料章氏也正好看他呢,二人便四目相对。

    章氏看穿了他眼底的探究和怀疑,不由心一沉,直沉入万丈深渊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怀疑……

    怪不得胡氏才进门,他就急着警告她,别对胡氏肚子里的孩子下黑手。

    章氏苦笑,很快又拉平唇角:“老爷,胡氏是您打扬州带回来的,什么出身,我真是说不响嘴。我们章家是从扬州发家的,这么几代人,扎根在扬州城的。您也不是不知道,再往前头数上个五年十年,扬州章家,那是有一号的。您现在带着这么个人回齐州,说要收了房……老爷,您只当我是为着您收了人才委屈,可又哪里是那么一回事呢?”

    “是,起先也是我想岔了,只当你是善妒,可回了书房想了这半天,你又哪里是善妒的人。”魏业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顺着章氏的话往下说,“所以我也想了个法子,好解决了你这样的尴尬和委屈,不然吵成了那样,不过了今夜,我也拉不下脸回来寻你,总要叫你气消了,我才好说上两句和软的话,叫你彻底不恼我。”

    他面上所有的表情都是和善的,可章氏没由来就是心里咯噔了一声,直觉告诉她,这并不好。

    魏业会想法子替她解决这尴尬局面?

    人是他带回来的,现如今章家已经拿捏不住他了,他肯顾着她的脸面,那还是为着不伤了魏家的颜面而已。

    章氏的眼泪彻底收住了,声音里带着她不自知的寒意:“老爷想了什么法子?”

    魏业不是没听出来,却只在心中嗤笑:“你写一封家书,请老泰山帮个忙,胡氏是扬州人,什么出身齐州城中并不知道,老泰山将来只说是章家挑了的良家女,送到我们府上来的,自然就省去了你的尴尬和难堪,你看这样好不好呢?”

    章氏眼皮突突的跳,右手猛地按住了心口。

    亏他说得出来——亏魏业说得出这样没脸没皮的话!

    她竟连生气都提不起劲儿了,真正失望透顶:“老爷来找我,不是为着一回家先跟我大吵一架,也不是为着这几个月我如何辛苦,只是为了胡氏和魏家吧?”

    魏业的话算是说的和软的,可她显然不吃这一套,他就也拉下了脸:“为了魏家有什么不好,又有什么不对?你不是魏家人?子衍不是魏家的孩子?善容,你可别犯糊涂!”

第二十六章:“流放”

    第26章“流放”

    章氏却只是冷笑:“老爷,您现在是要拿子衍来威胁我?”

    她原有些泄气,身子歪歪斜斜的支在金丝软枕上,这会子却突然就提起了那口气,强撑着站起身来。

    魏业见她步过来时有些摇摇晃晃,其实心里多少不落忍。

    年轻时候的章氏,虽没有孙氏那样的倾国容色,却也是才情出众,又兼出身大户之家,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是孙氏那样的小家碧玉所不能比的。

    魏业的眼中刚柔软了两分,猛地想起魏鸾挨打的事情来,一瞬间眼神就又冰冷了下来,连带着那本就少的可怜的怜惜,也彻底不见了。

    他板着脸,甚至没有打算上手扶一扶章氏:“子衍也是我的儿子。”

    章氏几乎咬牙切齿:“老爷原来还知道,子衍是您的孩子。”

    魏业脸色变了变,章氏瞧着也觉得古怪,但等她定睛去看,他却又一如先前那边,冷漠又淡然,刚才的骤然变色,好似只是她看花了眼。

    她眼下真没这个心气儿顾得上这些,一时也没细想:“老爷,您真的为着家里好,为着孩子们好,就不该把胡氏带回来!”

    “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魏业阴森的咬着牙,“你现在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吧?”

    章氏倒吸口气。

    快二十年了……她嫁给魏业,都快要二十年了。

    红过脸,也说过难听的话,可是魏业从没有这样寒她的心。

    她就那样不堪?是个蛇蝎毒妇吗?

    章氏脸上精致的妆容垮掉了,香粉敷过的面本就显得愈发白皙,眼下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

    魏业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可真是在气头上,一时也没管住嘴,就把那话径直说出了口。

    但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是不可能的,就是再三的道歉,也已经说过了,再者说,他如今看章氏,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起想,竟也不觉得自己说的真不对。

    胡氏是她的眼中钉,那个孩子,自然就是她的肉中刺。

    这些年她对魏鸾兄妹几个尚且不好,就更不要说早年温氏留下的一双儿女了。

    元配嫡出她都敢亏待,一个妾生下来的孩子,章氏这样眼高于顶,更不会放在眼里了。

    魏业的怒气好像全从这上面来,可到底如何,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罢了。

    章氏做深呼吸,吸气吐气的,如此反复好多次:“我要是不写这封家书呢?老爷又打算怎么做?”

    休妻两个字,几乎到了她嘴边,可是说出去,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这是他们夫妻近些年来,吵的最厉害的一回,但就是到了这地步,章氏心里也始终记着,她是爱着这个男人的,休妻这样的话不能说,一辈子都不能说。

    魏业对她只怕早没了什么情分可言,全靠那点面子撑着了,真说了……怕别是正中他下怀。

    她略合眼:“老爷又打算拿什么,去威胁我爹?”

    魏业脸上的笑真是寒意逼人的,显得他面容有些狰狞:“善容,鸾儿挨打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章氏一惊:“你……”

    “我还是魏家的家主,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魏业阴沉着脸,“鸾儿是嫡女,是元妻嫡女,挨了打,你却把她送去庄子上。善容啊,你头里跟我说辛苦,说你不容易,我一出门,留下你支撑魏家里外面子——你就是这么顾着魏家的面子的?”

    章氏有那么一瞬说不出话,可她脑子转得快,现而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绝不能再把魏鸾的事搅进来。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什么事儿扯上了魏鸾,魏业和黎晏就都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实际上来说,魏业倒还好——她渐次醒过味儿,心里愈发不屑。

    魏业说白了有求于她,不然知道了魏鸾这件事,还不跟她闹翻了天吗?还能这样子站在她面前,说了这么一大车的话吗?

    “这件事她和宋大姑娘各执一词,宋大姑娘说是她先骂的人,人家气不过才动了手,我把她送到庄子上,也是不想再旁生枝节。”章氏定了心神,“老爷还要和宋平章来往,魏家的生意也还要做,多少年攒下来的人脉,为着孩子们打闹,就跟宋家撕破脸吗?”

    她果真有说辞,魏子期竟然料想的一点都不错。

    魏业听了,只是哼笑:“你既然这么有道理,当日齐王拿了宋宜登门来,摆明了要给鸾儿主持个公道,缘何却不见你露面,把今日这番说辞,尽数说与齐王听呢?怎么?你是当家主母,鸾儿是魏家的孩子,自然就也是你的孩子,管教孩子,约束后宅,你倒不敢理直气壮了吗?”

    “我——”章氏哑口无言。

    魏业一摆手:“我没打算再追究这个,你说的固然也不错,可最要紧的,是齐王都放下了,他没再追究,我反而不依不饶,显得没度量,也打了齐王的脸。可是善容,你明知我最偏爱是鸾儿,纵你有再多说辞,事情总归是你干的——”

    他一顿声,这一下子顿了好久。

    章氏站在那里,气势上莫名就输了一大截。

    她眼中有惶恐,紧张又不安,始终把目光落在魏业的身上。

    到如今,她竟有些看不穿这枕边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魏业终于在章氏的灼灼目光中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叫章氏霎时如置身九寒天,连骨头都冻僵了——“子衍也大了,嘉兴那里新开的六七间铺子,便是有些亏损,我也受得住,离扬州又近,有什么事,他外祖也能帮衬他,过些日子叫他收拾收拾,到嘉兴去历练几年吧。”

    她竟然忘记了,魏业,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这么些年,除了魏子期和魏鸾,谁又是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哦,是了,现而今怕还多了个胡氏。

    那也是他亲儿子,他却想将孩子“流放”了……

    “老爷,我身边就只有……”

    “孩子毕竟大了,人家总说慈母多败儿,”魏业面不改色,斜了章氏一眼,“其实你平素严厉的很,只是溺爱子衍,叫他倒如今都一事无成,放出去几年,说不准就历练出来了,你看怎么样呢?”

第二十七章:胡氏来见

    第27章胡氏来见

    章氏还是点了头同意了,她是被逼的没办法,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不可能叫他到嘉兴去,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个人在外头埋头苦干,还未必落得着好,本来魏业就不怎么待见他,更不把他放心上,再远离了跟前儿,成年见不着面,将来的好处,便更要让魏子期一个人全占了去。

    其实魏业后来也劝了别的话,譬如这也是保全她自己的颜面,譬如魏家生意走到今天不容易,半辈子的心血在里头,真闹了笑话让人家看不起,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些她听不进去,只记住了魏业那副狰狞嘴脸——最卑鄙、最自私、最丧心病狂的,那副嘴脸。

    ……

    魏鸾真正见到胡氏,是在两天后的下午。

    彼时魏鸢到小佛堂供香火去了,她一个人无聊,这两日家里事情多,又忙着准备宴请亲朋,她就懒得出门走动,况且外头有了风言风语,无非是说胡氏没名没分的住进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总要等到正经纳过了妾,堵上了那些人的嘴,她才愿意各处去走动,不然平白受人家指指点点,她打心眼儿里就恶心的不行。

    实际上头一天,黎晏上门来过,但是叫魏子期挡了驾,也是她授意的,不想见,不愿意解释,还是留着等纳妾风波过去,她要认真开口找他帮忙时再说吧。

    是以那时她百无聊赖的修着她清乐院中的花圃,现如今的天,杂草也生出来,有些花枝桠又长得旺,不修一修,早晚活不成。

    胡氏进门的时候,一只手托在后腰上,笑盈盈的,一张口,果然是江南女子的柔婉和清丽:“二姑娘怎么自己动手做这些活呢?”

    魏鸾一回头,瞧见个陌生女人——其实胡氏年纪不大,也就刚二十一,她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平日养的又细致,看起来更不显年纪了。

    不请自来,不为客道。

    魏鸾在心里啐了一口,果然是那种地方走出来的人,唱曲的姐儿,能有什么规矩。

    但她总不好待在面上,说到底虽然这些风波由胡氏身上而起,却也是她爹起得头,真是怪不着人家,再不待见,无仇无怨的,她何必惹的大家不痛快。

    于是她撂下手上的东西,拍了拍手,也没动,就歪着头看胡氏:“胡姨娘?”

    一声姨娘把胡氏叫的心花怒放,好似同魏鸾多亲近了一般。

    她三两步近了前,上手就想去挽魏鸾的胳膊,却不想魏鸾不动声色的躲了半步。

    胡氏笑一僵,却很快遮掩过去:“我住进来两天了,也没见过姑娘们,老爷又说先前赶路劳顿,请了大夫来诊脉,说最好静养两天,一直到今日才敢出来见一见姑娘。”

    这话不尽实,大姐姐那里她只怕没去。

    这个胡氏,大概不似面上看来的这样和善。

    进了大户人家的内宅中,没点子手段活不下去,胡氏那种出身上来的人,见得多了看的也多了,从前也许不会,现在真到了自己身上,那就无师自通了。

    魏鸾也不笑,面上没什么表情:“姨娘怀着孩子,好好养着才好。”

    她说话透着生疏,弄得胡氏不上不下的尴尬:“我也只是听老爷说,为着我的事情,姑娘也没少伤脑筋想办法,还想法子说动夫人,好歹保全了我的颜面,我心里真是……”

    胡氏的话都没说完,魏鸾就拧着眉打断了:“我爹跟你说的?”

    她语气一下子冷下来,胡氏也吓了一跳:“二姑娘?”

    这话应该不是爹告诉她的……再宠爱她,也没宠爱到这地步。

    为着一个出身卑贱的妾,这样算计正妻,爹真的糊涂了吗?宠妾灭妻,能有什么好下场?就是自己心里头偏心胡氏更多,也不可能叫胡氏知道这些,免得纵得她愈发得意,在内宅连主母都不知道敬着尊着,将来乱了尊卑,弄得家宅不宁。

    不会的,爹不会这么没计较。

    魏鸾的脸登时就拉了下来:“姨娘这些话,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一面说,一面拿眼去扫跟在胡氏身后的女人。

    那女人三十出头,看起来却有些妖媚气,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估计就是从前服侍胡氏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人。

    她们这种人都有法子骗人糊弄人,尤其是骗男人,要在府中打听个把事,易如反掌。

    胡氏脸上再也扯不出弧度,却还是勉力的撑着:“二姑娘听岔了吗?是老爷……”

    “我爹会告诉你这些?”魏鸾反笑出声,“姨娘,魏家攒下如今的家业,靠的全是我爹。我年纪是还小,可姨娘也不要打量着我好骗才好。姨娘来找我,大概也没什么正经事,无非是说说话,拉拉家常,日子长了,想着反正我人小心性未定,你煽动我几句,我就拿你当亲近的人,越发向着你——”

    魏鸾拖长了音一顿:“姨娘不简单——姨娘你身边的人,更厉害啊。才刚进府两天,就把什么都打听的清清楚楚。魏家最受宠的孩子是我,这齐州城中,齐王殿下最护着的人也是我,胡姨娘,你来找我,你想收买我的心,只为了这两样吧?”

    “二姑娘你……”胡氏嘴角颤着,“姑娘你怎么……你……”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氏急出了一头的汗,连肚子都隐隐作痛。

    她一弓腰,唔的一声轻吟从嘴角溢出。

    胡氏身后的女人忙过来扶着她:“夫人你怎么样?”

    魏鸾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只是那女人叫夫人,她才更加黑了脸:“魏家不是世代为官,可家里也还有规矩,姨娘就是姨娘,这一声夫人,你从何叫起!”

    她能接受胡氏,是因胡氏和她不相干,摆平了胡氏进府这件事,其实将来胡氏和魏家的名誉也不大相干,左不过内宅中一个妾,在齐州又无依无靠,于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可她这样不惜福,还要跑到她面前来作妖,欺负她年纪小,这时就动了在内宅闹腾的心思,魏鸾哪里能容她!

第二十八章:责罚

    第28章责罚

    许是魏鸾这样凌厉的气势太迫人了,胡氏连瑟缩发抖都忘记,肚子好像也突然就不疼了。

    女人扶着她,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姑娘,高门中规矩大,嫣娘她不太懂……”

    “人说不知者不怪,姨娘带着她刚进府,不懂规矩,慢慢学就好了,只是她在我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张口乱说,我是魏家嫡出的姑娘,少不了说她几句,不然这话说到了母亲面前,姨娘,那可就更不好了——”魏鸾把手往身后背了背,斜着眼扫过嫣娘一回,又匆匆收回目光,透着一股子的不屑,“我还是回母亲一声,另拨了人到姨娘跟前去伺候,她嘛,先叫川叔安排了人,带着她教教规矩。”

    胡氏脸色立时煞白:“嫣娘跟着我服侍了快十年了,姑娘你……”

    “我又不是把她从姨娘身边赶走,可姨娘既然进了魏家的门,身边服侍的人,少不了要规规矩矩的才好。她也算是陪嫁一样的身份,将来口无遮拦或是没规没矩的,成什么样子了?”魏鸾丝毫就不给胡氏把话说完的机会,“还有这个名儿,姨娘正经想个好人家的名字给她改了吧,要实在是想不出,就去回母亲一声,叫母亲赏她个新名字。嫣娘……”

    她把嫣娘的名字在口中呢喃过一番儿,啧的一声:“可实在不好听。”

    “好人家”三个字果然一下刺痛了胡氏的眼和心。

    其实魏鸾那些话,直截了当的把她的心思摊开了。

    她起初真是惊诧到不行,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看穿她的这点心思和用意?

    在胡氏眼中看来,魏鸾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娇贵女孩儿,魏业又宠爱她,把她保护的好,外头那些污秽肮脏的事,她一概都不知。

    既然不知,那内宅这样拉拢人心的手段,她就更不可能看穿了。

    小孩子嘛,总是好哄好骗的,更何况她又知道了,章氏这么些年也不是好好待魏鸾的,知冷知热做不到,维持着明面儿上过得去而已。

    而更令她心惊又下不来台的,是魏鸾在毫不留情之后,还这样锐利的在针对她。

    胡氏重又把手捂在了肚子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来。

    嫣娘早急红了眼,打从刚才魏鸾说要把她送去学规矩,她就憋了一肚子气,但是不敢撒,毕竟人家是主子。

    这会儿见胡氏疼出了一头的冷汗来,她脸色就不好看了:“二姑娘小小的年纪,怎生得这样咄咄逼人呢?我们姨娘原是好心来看看姑娘,往后住在一起,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才好,可姑娘也不顾着姨娘有身子,说这样难听的话,这不是存了心要害我们小主子吗?”

    魏鸾心下冷笑。

    这个嫣娘,估计哄男人很有一套,看脑子就不如她主子好使了。

    她的这些话,倘或放到章氏面前去说,章氏立时就能赶她出府去。

    一个奴才,还是那种地方跟进来的奴才,本来就是不招人待见的,不学着谨小慎微,反倒张牙舞爪的。

    胡氏肚子疼得厉害,连按住嫣娘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魏鸾扬声叫当珠:“打发个人去回母亲,叫请大夫来——姨娘自己身子不养好,就巴巴的跑到我的清乐院来哄我,出了事,也是你自己不拿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怎么要往我身上推?姨娘进来的时候,可是说过的,大夫说了,静养两天就没有妨碍,是以两天后你才敢下地,才敢来看看我,怎么,这是大夫不中用,还有姨娘存了心骗我?”

    她打发了当珠赶紧去吩咐人,又不许当珠走得太远,是真不想和这主仆两个单独待着。

    她本来是无意惹恼胡氏,可是话赶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又真是恨胡氏不安分,就存了心羞辱她。

    胡氏这种人,心思不知道有多重呢,万一恼羞成怒,拿这个孩子来坑她,她倒是不怕,就是懒得搅和到这些糟心事里来。

    “嫣娘是吧?”魏鸾越发的往后退两步,“我先教你几样规矩的好。一来姨娘进门是妾,妾为奴不是主,我爹抬举偏爱,那是给姨娘脸面,但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我和姨娘可算不上。二来你称小主子,这孩子将来落地,不论男孩儿女孩儿吧,于姨娘而言,都是主子,其实你说是你们小主子也不算错,可你记住了,明面儿上,姨娘当不起这一声娘。最后一条——”

    她昂起下巴,挺起胸膛:“你错了规矩,我念你是初犯不予计较,只说回了母亲派人教你规矩,怎么到你嘴里反成了咄咄逼人?”

    魏鸾越问到后来,声音里那股寒意就越是逼人。

    嫣娘叫她的气势唬住了,胡氏还在那里疼得厉害,连替她辩白两句都做不到。

    魏鸾看着她主仆两个就心生厌烦,转了身,把脚尖儿掉个方向,往廊下走过去,等彻底远离了这对儿主仆,才招手叫当珠近了前。

    当珠蹲身一礼:“姑娘还要什么?”

    魏鸾扬手一指,指尖儿正对着嫣娘的方向:“这么着,你叫上尤珠,喊上两个小丫头一起,把姨娘送回西院,叫尤珠带人守着,等着大夫来请脉。你呢,带着这个奴才去见母亲,就说她冲撞了我,我年纪小,只能请母亲责罚她。”

    “夫人要是问起来缘由,奴婢怎么回呢?”当珠这会子脑子倒是转得快,瞧出了魏鸾是真不喜欢这两个人,摆明了就是不给她们台阶下了,是以眼珠子一转,当即就问出了口。

    胡氏握着嫣娘的手一紧,嫣娘自己也是吓出了一头的冷汗来,怯生生的望过去。

    魏鸾嗤了下:“她说的话你也听着呢,该怎么回就怎么回,这还要我教你吗?”

    “二姑娘,嫣娘她不是……”

    “姨娘,你怀着孩子,不舒服就早点回西院去歇着,为这样的奴才再开口,我倒不知姨娘是真的肚子疼,还是有心博了爹的心疼,好把今天的事一股脑推到我身上来了。”她一面说,歪了头,闪着眼睛眨了好几下,透着的是天真,说出的话却好似锋利的剑,“姨娘想说她不是什么?”

第二十九章:齐娘

    第29章齐娘

    打发走了胡氏和嫣娘,魏鸾就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泛上来。

    她厌恶极了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也真的不曾想过,父亲的内宅,尔虞我诈,还能把她牵扯进来。

    胡氏算盘打的好,主意其实也还算正,换做前世的她,糊里糊涂的不辨人心,不知人情冷暖,说不准真的就叫胡氏给利用了。

    只是现在……

    当珠回来得很快,约莫有两刻工夫,她便去而复返了。

    进了院中时魏鸾在发呆,那模样倒把当珠吓了一跳。

    她疾步进前,又放轻了声儿,像怕吓到魏鸾:“姑娘还在想胡姨娘的事吗?”

    魏鸾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抬眼去看她:“交代你的都办好了?”

    当珠点头说是:“尤珠带着人在西院守着呢,姨娘闹不出花样来,她机灵,出了门就想起来要回大总管一句,反正不要跟咱们清乐院扯上关系就好。”

    魏鸾其实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丫头是好心,怕牵连了她,毕竟胡氏这样进府,爹和章氏又大吵了几次,底下的奴才们嘴快,这样的消息传的是最快的了,他们还能不知道胡氏在爹心里的地位?

    是以她就没说什么:“你去母亲那里回话,母亲是怎么说的?”

    “我瞧着夫人的脸色是真不好看,当下发了话,随口给她改了个名字叫顺儿,罚了三个月的俸禄银子,给郑妈妈吩咐了话,让领着她教规矩,不学好不许放回西院去。”

    顺儿这名字……章氏真是拿的开脸儿,怕为着给扬州去家书一事,也真是不怕撕破脸了。

    这可不像个主子身边儿大丫头的名儿,也忒难听。

    魏鸾不由的摇头:“你去跟箩衣交代一声,爹要是从许家回来了,让她盯着点儿。”

    “姑娘要干什么?”当珠眉心一跳,“今儿可把胡姨娘弄得下不来台,她肚子里那块肉宝贝着呢,老爷回来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姑娘盯着老爷的行踪做什么?”

    “平日里也是你们挑唆坏了姑娘,现在闹出了事情,想起来劝了吗!”外头一道凛冽的声音,是从月洞门方向传来的。

    魏鸾一听这声音,眼窝一热,站起身就直扑了过去:“齐娘,你可回来了。”

    她是在撒娇,拿小脸儿在女人怀里头蹭,把女人身上新做好的衣裳弄得皱巴巴的。

    可女人由着她,只是仍旧板着脸,伸了手揽住她,去瞪当珠:“总说你们年纪小,劝不住姑娘胡闹,当初我要回老家,临走前就满肚子的不放心,果不其然还是闹出了事!我刚回府,王川就派人悄悄地来告诉我了,当珠,你跟着姑娘服侍,就由着她的性子?”

    当珠吓的不轻,哭丧着脸儿就说不管她的事。

    真不怪她害怕,原来这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是从小奶大了魏鸾的乳娘。

    孙氏生下魏鸾就撒手去了,齐氏就等于是魏鸾半个亲娘一样,她和孙氏家里头又有些渊源,一向是把魏鸾视如己出,所以平日里,连魏业也愿意高看她,因着魏鸾,半句重话也没跟她说过,虽说是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吧,可连魏子期的乳娘,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齐氏见当珠回嘴,愈发来气,上手想拨开魏鸾。

    当珠明显的瑟缩了下,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后退的。

    “退?”齐氏冷笑,“现在你知道害怕了?”

    魏鸾连忙抱住了齐氏的胳膊,拖住了她的脚步:“齐娘老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你那个嫂子不再生事了吗?你走了大半年,我好想你啊,怎么一回来就骂人,见着我,你不欢喜吗?”

    她一面说,一面又冲当珠使眼色,丫头聪明着呢,得了她的眼色,一溜烟就跑远了。

    齐氏气的直跺脚,奈何魏鸾抱住了她不撒手,她无法,只得拿了另一只手去戳魏鸾的额头:“你还纵着她们。”

    魏鸾小嘴儿一撇:“她们也是近身服侍我的,我不纵着她们,难道成天骂她们吗?齐娘从前不是教我,要宽和待下,才能服众,才能叫她们尽心尽力的服侍我吗?”

    “是,这话你倒都记住了。”齐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往外抽了抽胳膊,“可是姑娘,胡氏进了府,便是她不得老爷欢心,凭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现在也是个宝贝金疙瘩,只怕连夫人都不会去招惹她,好端端的,你招惹她做什么?她现在闹肚子疼,等老爷回来了,只怕有的闹……我估摸着,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谁说不是呢。”魏鸾跟着她的话啐胡氏,“她仗着我年纪小,跑来想哄我,才住进来就邀买人心,还有她身边那个奴才,真不是我要摆姑娘的款儿,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但是齐娘,我也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的,她自己心眼子小,受不住我小姑娘家的几句话,说什么肚子疼,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受了委屈呢。”

    她古灵精怪的转眼珠:“要么我怎么叫箩衣去盯着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齐氏知道她小脑袋里装了很多鬼灵精的想法,可今日看着……

    连她也愣了愣:“姑娘还要恶人先告状啊?”

    “这也不是恶人先告状,本来就是她心术不正跑来找我,我还说她教坏了我呢。”魏鸾不服气似的撤回手,“她住进来两天,把府里的事儿打听的清清楚楚,还有我和黎晏的关系……黎晏对我好,她都知道,齐娘,这样的人很可怕,不是吗?我总该告诉爹,多少约束她一些吧?”

    齐氏吃了一惊。

    她从老家回来,今天才刚进府,王川八成是知道她回来,西院突然出了事,他也慌了,就怕魏鸾捅篓子,正好她回来,就叫人赶紧来告诉一声,可具体的,到底说的不尽详细。

    这会子听魏鸾说,胡氏竟连齐王高看魏鸾的事情都知道,她当然大吃一惊了。

    “她为着殿下捧着姑娘,才想来拉拢姑娘,好叫姑娘将来帮着她对付夫人吧?”

    魏鸾心说不愧是高门里待久的人,不动声色的点头:“要不怎么说我不待见她,我拆穿了她的心思,她面上挂不住,自己动了胎气吧,可是她来的时候就说,从扬州赶路回来,爹不放心,请了大夫,大夫说静养两日就无碍。两天过去,她才敢下地走动,来看看我。合着她是纸糊的?我说两句话,她就动胎气——大夫也请脉了,也开药了,魏家什么名贵的药舍不得给她用?自己身子不好,打算赖谁啊。”

第三十章:出事

    第30章出事

    魏家出事了。

    齐州城内没有不知道的了。

    魏业前阵子打从外头办事回来,带了个女人在身边,这女人什么出身,什么来路,无人知晓,而魏业自己,也从没有对外说过半个字。

    最开始的时候,说什么的都有,那真是传言纷纷。

    一直到了这两日,素日相交不错的人家,接到了魏家的请帖,才大概其的弄明白,这是要纳妾,可实际上,魏业突然纳妾,这妾室的出身来历,他还是没说个明白。

    只是他们不管这些,虽然心存好奇,可毕竟同他们没干系。

    而这一日,齐州城内凡是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请到了魏家去。

    有些地位的人家,就好比宋家那样的吧,稍稍打听,就得知了一二。

    原来魏业要纳的那个妾姓胡,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本来金贵的养着,可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动了胎气,见了红。

    两个多月的胎见了红,那可是有小产的征兆的,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魏业一大早往城郊的庄子去了,这会儿府中上上下下还是凭章氏料理打点,虽然已经打发了人快去告诉,可一来一回总要脚程。

    那头魏鸾也有些发慌了。

    怎么会有了小产的征兆?

    如果是一个大夫这样说,她会怀疑是胡氏捣鬼,可章氏几乎把齐州城内的大夫都请来了……

    彼时她攥着齐娘的手,面色微微发白。

    齐娘看在眼里,暗暗心惊:“好姑娘,别怕。”

    魏鸾手上的力道猛地卸去三分:“别怕?”

    她反问,又斜眼看过去:“不,齐娘,我不怕。我是这府里嫡出的姑娘,我娘是元配发妻,胡氏只是个妾,上不了台面的妾,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没了,也同我没有关系,我不怕她。可是齐娘——”

    她话锋突转了一下:“母亲几乎请了城中所有的大夫来,你说,她怎么会对胡氏的孩子这么上心?”

    齐娘也是一怔,反握住她的手:“姑娘,去请齐王殿下吧?”

    魏鸾心一沉。

    她不是没想过黎晏。

    章氏心黑了,想借胡氏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在爹的面前彻底失宠。

    她十三岁,一张嘴说不过她们那么多人。

    胡氏想拉拢她不成,今日之后,生出嫌隙,那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资本,原本安然无恙也就罢了,她总还能拿捏得住,有爹宠她,有黎晏护她,她何惧一个区区胡氏。

    问题是现在这个孩子出了岔子,而到了章氏的嘴里,只怕不会说是胡氏带着不懂事的仆妇冲撞她,反而是她一时犯了糊涂,本就无法无天惯了,不知轻重,害了胡氏肚子里的孩子……

    魏鸾打了个激灵:“齐娘,你去找川叔,让他去齐王府,让他亲自去。”

    “叫殿下去把老爷拦……”

    “不行。”她没叫齐娘把话说完,一把按住她,“拦住爹有什么用?他劝爹别动气,爹心里也生了厌恶。齐娘,让黎晏把他王府的太医带来,别的人我一概不信,胡氏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出事,叫太医去看。”

    齐娘眉心一动,霎时间拧到了一起去:“姑娘你怀疑夫人……这怎么会,那么多的大夫,难道都……”

    “为什么不会?”她死死地攥着齐娘的手,“她是魏家当家的主母,这齐州城中,她想做的事情,没有几件是凭魏家的名头做不了的,只要上头没人再追究,她就一切顺遂。齐娘,不要说我多心,胡氏自己一定宝贝这个孩子,大夫既然说过,静养两日就一切无恙,我今日又委实没有将她如何,何至于见红?”

    见红这两个字,她几乎脱口而出的,也是眼下真正心神不安。

    而齐娘眼神古怪的扫过她:“姑娘知道什么是见红?”

    魏鸾懊恼,自知失言,只得想法子遮掩过去:“先前听底下的仆妇说过一两句,大概知道,没细问过。”

    齐娘不疑有他,只是面前不好看,啐骂了那起子粗鄙的仆妇两句。

    她因见这茬揭过去,稍稍宽了心:“我没有害人之心,可母亲未必没有,一箭双雕,能叫我失了爹的欢心,说不准,还真能趁机害了胡氏肚子里的孩子,嫁祸给我,横竖她把自己摘干净——你别说我心思重,我这阵子,真是怕了母亲。”

    她真不是怕了,可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说辞。

    好在齐娘从不觉得精于筹谋算计是什么坏事,也一向不喜欢魏鸢那样没主见的样儿,说是长女,却事事都拿不出个主意来,反倒是魏鸾眼下这般,就很好,将来嫁了人,也不会受欺负,更是个当家主母的做派。

    她和孙氏是很有些渊源,只是外人从不知这渊源究竟是什么,但在齐娘心里,对孙氏昔年掌家时的做派却可谓一清二楚,那是真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比起章氏来,差了何止千万里。

    齐娘心下长叹,想起昔年的事来,爱抚的摸一摸魏鸾头顶:“姑娘要记得,你是老爷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从落生就是,老爷呵护姑娘,疼爱姑娘,那是因为我们姑娘生的最像先夫人。少年结发——”

    她顿了一下,魏鸾以为自己看错了,齐娘说这四个字,面上闪过些恨意,可她定睛再看,有什么都没有了:“齐娘?”

    齐娘回了神:“少年结发,情分是不同的,先夫人一去,老爷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姑娘,到什么时候,姑娘都不会失了老爷的欢心。”

    魏鸾只当她是宽慰自己,没多心,顺着她的话说了两句:“叫黎晏来一趟吧,内宅的事他插手不上,但是当年他往封地来,太后不放心,特意从太医院抽调了太医六人,随他赴齐州,就住在他的齐王府,照顾他的身子。我知道这样请他府上太医请脉,若传回京,是大大的不好,但我真的不放心,总觉得这大夫口径如此一致,也太古怪。”

    齐娘心里都明白,又欣慰她的心思细腻,拍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我这就去,姑娘宽心,只是有一样千万记好了,殿下没来之前,再不要出清乐院半步,别叫人抓住你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