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宠妻法则全文阅读 第173分节
第1723章 郎十八,妾十七
殊不知。自从他离开后,慕紫苏再未去找过龙汲君,反而龙汲君常常望眼欲穿的等她。不过这是慕紫苏造的另外一个孽了。
肖贤嘴上说着不再见她,其实时不时的会跟在她和不怒荒神后面瞧她。
她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缎子般乌黑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绣带束起,绣着精美纹路的腰封勾勒出她纤细的楚腰。她容颜娇媚美艳,眉间却清朗,素白衣袂从树干上滑落,花枝越过她的衣衫。
风姿艳美,潇洒不羁。
见她下手更为狠厉,他在心中不禁好笑,自己不在了,又是谁惹着她不悦了?
沈七欢靠过来,问他,“哎,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娇妻——啊不,曾经的娇妻发生了什么。”
“不想。”
沈七欢挑了挑眉,“好吧,不听算了。我去找荒神喝酒去咯。”
肖贤被他这话勾得烧心燎肺,忽地叫住准备御剑离去的沈七欢,撇开目光,极为艰难的沉声道:“她……如何了。”
沈七欢是听不怒荒神说的,慕紫苏代表罗家同其他家族比武,败得十分惨烈,几乎毫无还手之地。她从未输过,一气之下将自己关在殿内郁郁寡欢,饶是罗睺都请不出她来。只因她的修炼再难突破极限,不怒荒神便带她来此杀魔兽泄愤,但也只是泄愤而已。
慕紫苏郁闷,就去找罗睺求教。罗睺说,“你夫君还在时,你的力量成长倒是极为迅速。”
慕紫苏愕然。
肖贤曾教过慕紫苏道门打坐修炼的技巧,那段时间她的功力确实精进不少。于是她尝试用他的方法调息,却莫名心烦意乱无法入定。可惜的是……他们和离了,慕紫苏也没机会再去向他讨教了。
后来,不怒荒神说每天看她在殿里揪花瓣,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什么勾了她的魂儿。不仅如此,酷爱美食的她,还总说族中吃食索然无味,那些可都是天上人间稀世珍品。族里人犯难,也不知这位少君,到底想吃什么。
慕紫苏在地界从南杀到北,妖兽苦不堪言。肖贤看着不远处血和光的暗影交叠里她的身影,心想,小祖宗,这可不成啊。照这个法子练下去,恐怕要反伤其元神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果不其然,慕紫苏因心绪凌乱,仗着自己强大的元神丝毫不节制,气力枯竭而在半空中昏迷了过去。
正在她身体迅速跌落时,一道御剑的身影掠过,接住了她。
那段时日,肖贤回到杏花村里当个教书先生,便将慕紫苏带回那里疗伤。
也不知怎的,前些日子慕紫苏还心烦意乱的整日无法安眠,却在肖贤这简陋的竹屋里睡得雷打不动,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些。
肖贤不由然伸出手,捏了捏这个只会气人的小姑娘的脸颊。眸子里冷锐的光也不由然软了下来。
他叹息,就算她如此没良心,他到头来也生不起她的气来。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罢了。
慕紫苏醒来时正是黄昏,金沉沉的光从竹子卷帘外洒落进来,室内幽凉清香,竹架上摆放着各式有趣的玩物,小锣鼓,皮影戏,风筝,七巧板,整洁雅致,干净的被褥上也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她一闻就认出,这是他的味道。令人安心的香味。许是因为睡迷糊了,完全忘记和肖贤和离一事,便又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上头想接着睡。
半晌后,她突然清醒过来,慌忙坐起打量四周。
——这是杏花村!?
原本脑海中一堆问题的她,却来不及思考,全然被眼前案几上各种点心小食吸引住了。她咬了一口,便知是出自他的手艺,清香软糯,有多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她激动得都快落泪了。
一通席卷残云后,空盘子摞成了山,她摸了摸肚子,满意的伸了个懒腰。纤长的双臂像笋子般,夕照落在她娇艳白嫩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微颤,煞是迷人。
她走到竹架旁,拿起皮影,这个是他们一起逛庙会时买的,他还留着吗。
他还是那么好,不过还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赶紧离开吧,等有机会再来感谢他。不然……见了面,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还在生气吗?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是他,先提出和离的也是他。
他不是不喜欢她才要和离的?
慕紫苏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看到厅堂中那人时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摇晃的竹影下,晚风柔柔将纱帘吹起,隐约见得那绝美容颜。肖贤半卧在榻上,撑着头,阖着双眼在睡觉。长长的墨发整齐的用簪子半束起来,散落在榻上。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碗紫苏汤和几本古籍。依旧是那般闲情逸致。
慕紫苏敛起元气悄悄走过去,看了看他,然后一溜烟不见了。
她前脚走,肖贤立刻睁开了眼睛,起身去了里屋,看到那一桌子光秃秃的盘子,胸口又发郁了。他方才假装睡觉实际全神贯注的听着屋里的动静,甚至……隐隐还在期盼着什么。
——果然白眼狼,也不道声谢就这么不告而别了。枉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他一口都没吃上,她一个都没给他留。
夕阳沉落了下去,再不见一丝天光,渐渐升腾起了淡淡的雾气,孤零零的竹屋里没有烛光,很是昏暗。他一个人望向遥远而深黯的天际。想来以前他也是孤身一人,却从未觉得这样孤寂。
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郎十八,妾十七,夙世相逢成姻契。奈何金闺月易沉,朱陈未缔先相失。玉颜郎,态飘逸,须臾鹤发如太乙。别时三问归期何,鹤归孤山君不还。’
这是《鹤不归》的一段名句,他最喜欢的。偶尔自己跟自己对弈时,便会随意哼唱起来。拈着棋子的手,一下下敲击着石头棋盘。眉目间如沁了秋雨般的冷艳和矜贵。漠然萧闲的眼神,安静而出尘的俯视人间。
第1724章 娘子另有新欢
他记得有个叫白兰竹的的画师从沈七欢那里花了重金买通自己的住处。那段时间,白兰竹也来到杏花村,躲在草丛里暗搓搓的偷窥自己。
他活了很久,却不想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于是每当他发现白兰竹偷偷作画,便一道剑气将其撕碎。
那天也是,白兰竹用手在空气里划过他的轮廓,感叹道:“这骨相真美。”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纸便碎成灰尘。
白兰竹跑出来一通寒暄,当问他,“剑仙最近怎么不练剑了”时,肖贤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他不开心时,不想亵渎剑法。
他这个人,对剑有一种特殊的执着和信仰,就像是对她的爱那般。
白兰竹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村子里的一个孩童战战兢兢来唤肖贤该上课了。
肖贤不理会白兰竹的聒噪,去了前不久刚建好的学堂。见他来了,一个个顽皮的小脑袋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
那时他看上去总是有些严厉得不近人情,可白兰竹却觉得这样的一剑独秀看上去更平易近人了些。白兰竹扒着窗户,也有些听痴了。
当他念道‘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时,忽地走了神。因为他想起来那时在虚境里,他也是这般给她念着道德经。她靠在他的肩头上,全神贯注的听着。他有时在梦里还会梦见那一幕,真怀念啊。
大约一炷香后,他合上书卷让孩子们稍作休息,没眼力价的白兰竹又凑了过去,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央求道:“大剑仙,就让我画一张吧,求您了!”
话音刚落,就从门口嗖嗖嗖冲入了几个人影。有想传颂他伟大事迹的说话人,有梨园写戏词的师爷,还有几位他在道门的师侄前来讨教。
一群人围着肖贤叽叽喳喳。
肖贤心底暗骂沈七欢,到底收了多少黑心银子。
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肖贤情绪不佳,就在肖贤准备御剑离开躲个清闲时,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怯懦的道:“先生!有位长得好美的仙子找您!”
肖贤的目光错过那打成一锅粥的几人,直直落在学堂外杏花树下的少女。
——他还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见到她,肖贤心中依旧喜悦,赶紧理了理衣襟,就差摘朵花儿别发髻上了。
只是走近时,他的眸子又冷了几分,他没有看她,“何事。”
“没事啊,”她拿出背在手里的一个紫檀木盒,“送你的,前几日,多谢了。”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慕紫苏打量着他,“你还在生气?”
似乎戳中了某人的心事。
他撇开目光,“贫道六根清净,何来生气之说。”
“那你干嘛不收下。就算做不成夫妻,也不必反目成仇吧。”她小声嘟囔,“小心眼。”
他心道,是啊,他对旁人都大度,唯独对她小心眼。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道:“不要算了,我去送沈七爷,他肯定喜欢。毕竟是八云砚~”
肖贤怎能容忍这等好物件落在出卖自己的沈七欢手里,迅速接过盒子,道:“作为回礼,我请你去江南一带吃些当地美味。”
“不要,我要吃桃酥。”
“这几日没做。”
“你骗人,我看到你桌子上还有一盘。”
他背过身,“那是我自己的。”
一想起她上次不给他留,他就郁闷。
慕紫苏悻悻的伸了个懒腰,“那你一人享用吧,我去找四叔了。”她笑嘻嘻的冲他摆了摆手,“后会有期了。”
他突然叫住了她,有些没好气,“你四叔他闭关去了,你——随我来吧。”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只要面对她,他总要败下阵。
杏花村的村民们听说先生带了个仙女回来,纷纷跑来扒着窗户往里看。只是这仙女吃相凶恶之际,有些可怕。
慕紫苏曾随肖贤来过杏花村,只是罗家所在之处和人界时间相差甚远,算算也有十年了。有些年长的村民认出了这位肖夫人,便特意来拜访。
“见过肖夫人,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慕紫苏掸掸手里的残渣,“我已然不是肖夫人了,是前妻。”她指了指坐在一旁拢着茶杯看书的肖贤,“我们和离了。”
肖贤翻了一页书,也坦然承认,“娘子另有新欢,便将我休了。当真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新人哭啊。”
“什么新欢啊。”
他不语。
真是一对冤家啊。众人尴尬的笑了笑,便退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了此事。
“看你自从和我和离后,比过去快活了许多。”话音刚落,肖贤便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睡得还真快啊。
他看着她的睡颜,无声的叹了口气。
几个时辰后,已是夜里,肖贤最近总会去村子张阿公家治病,回来路上还想,那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又不告而别了。屋里没有点灯,反而散发出盈盈红光。看来是没走。
推开门,看到她在打坐,只是气韵不太流畅。她察觉到他回来了,便迅速收了功,“真奇怪,为何我在家中就无法入定……”她凑到他面前,半眯着双眼,“是不是你在点心里下了东西。”
“胡说什么。”
“明天我还会来,记得做桃酥。”
“你饭量太大,我这里庙小,供不起少君。”
“小气,记在我四叔账上。”一边说她一边走了出去,转瞬便消失无踪了。
——果然啊,她只是为了点心。
后来那段日子,慕紫苏也不去地界折腾了,常常来杏花村吃桃酥。这位少君除了打架很厉害以外,对生活的事情一窍不通,肖贤却未雨绸缪,每日肖贤都会早早做好新鲜的桃酥,放在桌上,打好井水,怕她无聊,还准备了些她喜欢看的话本,才去学堂。
慕紫苏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依旧突破不了极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郁闷至极的她瞥了眼屋外自己跟自己下棋的那萧闲身影,还是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二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过慕紫苏心烦意乱时,就跑去学堂听他讲课。分明他以前在罗家时讲课时,她天天跷课,现在却听得津津有味。
第1725章 我是他前妻啊
他练剑时,她就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极为神往。圆月下的道君,负手背剑,衣袂微扬,眉间风情晕染在一片月色之中,丰神俊秀。
她不由然和暗搓搓躲在草丛里的白兰竹同时发出了惊叹声。
这一幕,就是流传后世的《持剑明仙图》。
本来肖贤还是按照惯例要撕碎白兰竹的画卷的,奈何被慕紫苏拦了下来,她来回欣赏着那副画,道:“这么好看的画毁了多可惜啊。”
肖贤这才看在他小娘子的份上饶了白兰竹。白兰竹差点喜极而泣。
她从未讨厌过他,只是不喜欢被强迫成婚罢了,才迁怒于他。甚至,她都不曾好好了解过他。要不是这里能静心打坐,恐怕她也没机会了解他。
肖贤没有透露给村子里的人自己的身份,主要是怕吓着他们。他们听说肖贤和离后,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十里的媒婆们又活跃了起来,全是大门派的千金。外乡人不了解他孤冷的性子,将小小一座竹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很是聒噪。肖贤刚想跑出去躲清静,便看一旁慕紫苏拿了很多画卷过来,一边吃着榛子糕一边道:“这几位女郎都不错呀。”
“我无需。”
慕紫苏撇撇嘴,“好心没好报。反正你我如今嫁娶自由,万一错过良人,岂不可惜。”
“你若想改嫁,尽可去,不必因始乱终弃心怀愧疚而弥补我什么。”
她无语的瞧着他,“我说啊,你是中了什么邪了吗?我怎么始乱终弃了,你把话说清楚。”
这个闷葫芦一吵架,就不说话,总让慕紫苏有气没地撒。他也不管旁边的媒婆叽叽喳喳,径直要走。
她叫住了他,“晌午了你干嘛去。我还没吃饭。”
肖贤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这帮瞧着他们瞠目结舌的媒婆,道:“出去吃。”
“酥油饼。”
“嗯。”
正好他也想吃来着。
慕紫苏刚要跟他走,就被媒婆拽住了,“肖先生的姊妹……”
“什么姊妹?我是他前妻啊。”
“……”
她们可是第一次见到和离的夫妻,还能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真稀奇……这还和离个什么劲儿啊……
她还会翻看他看过的书,看困了,吃光了他的葡萄,就又呼呼大睡,等他回来就赖皮的趴在榻上,睡眼惺忪的双眼犹如烟雨朦胧,能迷死他。
她慵懒的道:“我饿了,我要吃点心。”
他整理着凌乱的案几,“你过去不是总嫌我做的不好。”
“哪有,我怎么不记得。虽然我不喜欢你这个人,但还是很喜欢你的点心。”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褪下道袍去做点心。
吃着半截,就有孩子跑来玩。从来没人轻易踏进这座竹屋内,慕紫苏来了后倒越发热络起来。她一改在罗家时的冷酷,对他们招了招手,嘴里叼着半块点心就要冲出去。肖贤垂着眼睛道:“少君忘了规矩么。吃要有吃相。”
“又不是在家里,你怎么还是那么啰嗦。剩下的不许偷吃啊!”说罢,她就飞奔了出去。
肖贤望向她快乐的模样,唇角也不由然勾起了笑,他看到了最真实的她。
他一定想不到,在很久很久以后,这个冷酷薄情,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少君,会在这个杏花村里,在这间竹屋内,用尽全力照顾他,同他相依为命。
没多会,孩子们跑了过来,肖贤放下书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玩捉迷藏时,找不到紫苏姐姐了。
果不其然,慕紫苏躺在树上睡着了,肖贤一把将她薅了下来。
她对狡猾的孩子们道:“你们犯规!”
“反正是我们赢啦。一人一串糖葫芦,紫苏姐姐不要食言啊!”
慕紫苏向肖贤伸手。
“做什么,又不是我打赌输了。”
慕紫苏忽地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他眉间紧皱见招拆招。孩子们看着二人‘过招’连连叫好,被他抓住了手腕时,她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他的钱袋子。钱袋在夕阳里抛向空中,落在了一个女孩的手里。
她高声喊道:“这次是肖先生请你们吃的啊!还不快去!”
“多谢先生!”
孩子们一溜烟的跑了,肖贤无语的看着笑作一团的她,方才在树上睡觉时,树枝刮下了发簪,看上去有些凌乱,却依旧明媚。
她玩得太尽兴,似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那什么表情啊,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几块碎银子而已。”
他冷然道:“看你得逞,我便不快。——过来。”
“做什么?”
肖贤让她坐在案几旁,“头发乱了。”
“我自己来就好。”
他坐在一边看着她笨拙的越弄越乱,然后二话不说的走过去,夺过梳子。
她盘着腿道:“咳咳,这种小事还是你来吧。”
“那便乖乖坐好。”
他将她的簪子取下,墨发流水般倾泻下来。他执起梳子,一下下帮她梳着,她觉得无聊,便在案几旁托着下巴看来看去。
“别乱动。”
“哦。”
他刚想告诉她梳好了,她身体软绵绵的往后一倒,就倒到了他的怀里,睡得很是香甜。
静谧的夕阳里,他抱着她一动不动,然后俯身,更紧的拥住了她,他闭上眼睛,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才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一日,肖贤照例去张阿公家的时候,某人自然也尾随了过去,躺在屋外的桃树上,懒懒的目光掠过窗里,正给张阿公念话本的他。他念个话本都冷冷的一个声调,这样说来,他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努力生动了许多啊。
张阿公渐渐睡了过去,肖贤也从里面出来了。慕紫苏跳下树,调侃他,“村子里的人都很怕你的样子,不知你给老人家念话本会不会也吓着旁人。”
他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我又不吃人,有何可怕。”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张婆婆呢,怎么不见她。说起来,按照这里的时间计算,上次见他们已经是十年前了。”她摸了摸身旁的藤椅,她记得这把可以两个人一起坐着的藤椅,还是她和肖贤一起做的。
第1726章 还想做他的妻子
她记得那个婆婆很爱笑,阿公总会逗她开心,她看他的眼睛里,落满了星光。
她也是见到这两位满头华发,相互扶持的老人,才会对爱情心生向往。才一直要嚷嚷着,要嫁给自己所爱的人。
肖贤道:“婆婆已经过世了,自从婆婆过世后,阿公才相思过甚,一病不起。一直念着,当初说好要一起走,她素来胆小,如今怎能让她一人行过黄泉路。”
“做凡人真无趣啊……”她意味不明的说完后,便走了。
翌日,张阿公过世的消息传遍村子,肖贤赶到时,看到慕紫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藤椅上,出神的望着他们曾经望过的景色。
他走到她身边,也望向远方。
她喃喃道:“要是我死了,会有人这么舍不得我吗?”
慕紫苏继承了罗睺的无情无义,肖贤却没想到她却被此事触动很深。或许只有在杏花村,她才能体会到作为人的情爱。
她转过头,对他笑了笑,“你应该不会。毕竟生死这种事,你也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肖贤默然。
她根本不知,他有多爱她。
几日后,肖贤接到沈七欢的雪鸮传书去地界斩杀妖兽,某人总要跟上去。二人总归相处许久,配合得十分默契。放手一搏,酣畅淋漓,很是快活。
此人便是鬼域之主九重春色。
二人合力将其击退后,慕紫苏望着玉无香落荒而逃的身影挑了挑眉,“真无趣,还以为是什么强敌。”
“他遇见你,可谓是时运不济啊。”
“先生过奖,我哪儿有你可怕。”
正在二人互相调侃时,肖贤突然发现慕紫苏的双手上蔓延出了奇特的咒文,她好奇的道:“这是什么啊?”
——是天罗咒。
此咒术极为恶毒,不会立刻毙命,将中咒者折磨致死。即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
肖贤低估了玉无香的恶毒!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焦急不已,“你可有感觉到异样?!”
她抽走了手,“你那么紧张干吗,我没事啊。”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琵琶骨处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罗家。侍女看她醒了简直喜极而泣。
肖贤呢?他去哪儿了,自己又是怎么好的?
她刚走出几步却发现自己身体绵软无力,被侍女扶住了。然后,她就望到了,门口处,斜靠在门框旁,坐在回廊上的肖贤。
他从来都坐得笔直,现在他微微弯着腰,看着上去好像疲惫。
听侍女说,是肖贤将她抱回罗家的,罗睺正在闭关,族中众人对她所中之术也束手无策。
“那……我是怎么好的。”她昏昏沉沉的道。
侍女眼泪汪汪的道:“是姑爷,他见您疼痛不已,便……便将您体内的天罗咒……全数吸到了他的体内。您知道吗,他守了您三天三夜,您肌肤里渗出了
许多污泥般的秽物,难闻至极,姑爷他不让我们接近,都是他仔细帮您将全身都擦拭干净,换上新裳,按时按点喂您天仙玉露,您才醒了过来……”
她知道中了天罗咒后有多疼。
慕紫苏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看到他脸色极为苍白,黯淡无光,从来洁白的道袍上染满斑驳的血迹。她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过,心中莫名的阵阵抽痛,不由然倒吸一口冷气,“你……”
他仰起头打量了一番她,好像身体里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他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她从小学的都是尔虞我诈,即是中了如此咒术,族中没有任何人肯出手救她。只有他。她也不知道他是凭借什么吊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的。如果换做是她,绝对做不到。
他有些吃力的站起身,刚一动,便觉得体内犹如万蚁蚀骨般的剧痛,他强忍着疼,走出了几步。
她突然叫住他,声音很平静,“你去哪。”
“你已无恙,我该回去了。前几日……多谢你。”他轻轻笑了下,“下次生辰时,你来杏花村,我给你做长寿面。意为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她垂下双眸,“为什么。”她突然上前揪住她的衣领,眼睛里满是冷酷,内心却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翻滚,“到底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我更怕你有事。”他略带叹息的道:“那时,我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钝器般瞬间狠狠砸中她的胸口。她仰头凝望着他的双眼里亮得惊人。
——“如果我死了,会有人舍不得我吗?应该没有吧。”
如今,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突然拉住他的手,翻手将他扛在肩头上,“我带你去找老祖,他一定可以救你。”
肖贤不知自己是何时昏迷过去的,他只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她哀求罗睺救自己。
她从来不会哭的。
可他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我从未不喜你,我只是……只是太向往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当时不确定是你,我不想被别人左右命运。肖贤,我现在找到所爱之人了……你别死,你听到没有!肖贤!”
“我还想做你的妻子……还想让你给我梳头发,还想找你玩,吃你做的桃酥,别人做的都不好吃,你听到了吗……?”
她拼命想要自己活下去的样子,他至今都无法忘记。
他想去替她擦拭,可身体像磐石一样的重,动也动不了。
之后,他似乎回到了百年前,皇城地牢的血池中,他看到了那个张开双臂为他抵挡黑暗的少女。
回眸间那粲然一笑,永远落在他心里。
醒来时,肖贤发现自己躺在寒魄石上,慕紫苏伏在他一旁睡得正香。他看了她很久,他吃力的抬起手,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忽然醒了过来,肖贤还未来得及收手,便看到她握住自己的手,满眼急切的望着自己,“你、你没事了吗?!”
他摇了摇头,脸庞还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看来这天罗咒属实给他折磨得够呛,可看到了她,他唇畔的笑便温柔如清风,
“那你……还疼不疼了。”
第1727章 少君秀色可餐
身上依旧隐隐作痛,他还是哑声道:“不疼了。”
她似乎意识到不妥,又忽地松开了他的手,缩了回去。她抿着唇瓣,不作声。从来冷酷的她,他在此时竟窥见出几分娇羞。
二人缄默许久,肖贤刚想起身,却被她猛地按住了,语气很强硬,“老祖说了,你还不能离开寒魄石。”
他很乖巧的躺了回去,看来这次伤势比他想得严重,便道,“多谢少君救命之恩,日后定当相报。”
“不是我,是老祖救了你。——你平时不是很厚脸皮吗,今日干嘛这么客气。明明是你为我遇险……”
她别扭的样子,着实令他越来越喜欢。
他笑道:“那贫道去谢谢主上。”
“以后你、你不许再为我舍掉性命了,不值得。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好,听你的。”
这时,外面传来嬷嬷的声音,“少君,时辰到了。您该回去练功了。”
“那我……走了啊。”
他点了点头。
慕紫苏不舍的望了他一眼,“我明日还会来看你。祖君说你要在这里疗伤很久,有没有想看的书,想吃的东西,我给你带来。”
“案几上那几本便好,再有一碗紫苏汤,就更好了。”
“记得了。”
她转身的顷刻间,他好像看到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线攸忽飘荡着。
慕紫苏走后,罗睺出现在他面前,“传说世人姻缘皆由红线相系,于三生石中窥见。若篡改姻缘是逆天而为,必将承受其恶报。你——不怕报应么?”
至今肖贤都在想,当初害死她的人,究竟是天神八部众,还是他……
翌日,慕紫苏果然带着他喜欢看的书和最爱的紫苏汤来了。他尚不能起身,她就一勺一勺喂他喝下。紫苏汤固然酸甜可口,却远不及她。这还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他人照顾。尤其是这个对照顾人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的少君。一时间……感动得不知说啥好了。
更让肖贤出乎意料的是,慕紫苏拿来了他的玉石象棋,他看着她在棋盘上将棋子一一摆好不免有些惊讶,他还从不知她会下棋。她说因为总看他自己和自己下棋,她偷窥久了也就会了。
肖贤窃喜,看来她还是关注自己的。殊不知,慕紫苏只是觉得下棋好玩罢了。二人下得有来有往,慕紫苏只看了那么几次水平便不在沈七欢之下,能棋逢对手,于肖贤而言也是幸事。她的聪慧总能给他惊喜。
但短短四盘后,慕紫苏便看出肖贤有些乏了,她拿起《鹤不归》的话本,靠在寒魄石旁看了起来。这本也是她最爱看的。
肖贤靠在床边,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少君不去练功么。”
“干嘛,嫌我碍眼了么。我走就是了。”
肖贤动弹不得,见她要走便一时心急,血气逆流,不住的咳嗽了起来,身体里像刮了一阵风,颤抖不止。
慕紫苏慌忙回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找老祖来!”
他翻身用肘撑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喘息道:“别走。”
“我不走啊,我逗你玩的,我是去拿天仙玉露来,你该进药了。”
听到这话,他才松开手。
没多会,慕紫苏就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盏琉璃瓶。喂完药后,她扒着寒魄石看了他半天,“舒服些了么?”
他点点头。
如今他这个身子骨,可禁不住她的吓了。
慕紫苏又看了他半天,才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才跟老祖提出和离的。”
“自然不是……我只是,”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她,“怕你不喜我。”
她急急摇头,“没有!我……我……”
他拍了拍她的手,“我都听到了。在我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你说……”
她的脸攸忽红了,“我说什么了!”
“舍不得我。”
慕紫苏猛地转过身去,“我才没有说!”
肖贤悠然道:“那大抵是我做的梦罢了。”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那……我们和好吧,”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两颗狮仙糖,剥开后递给他一块,“这个给你吃!”
从来都是他拿了她的东西转身就跑,如今也会分给他好吃的了。她的笑颜比那糖还甜,他看得心都化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苏苏……”
她的脸被他摸得滚烫,颔首道:“你都不叫我娘子了吗……”
他的眼眶被泪水灼热,略有哽咽的轻唤她,“娘子。”
慕紫苏顺势被他揽入怀里,然后向前探了下身子,难以自控的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感到她的小舌头调皮的滑进自己的口中,唇齿间纠缠不休,可以闻到她与生俱来的体香。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热烈和缠绵。
他想将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那段时间罗家的人看到十指不染阳春水的慕紫苏做起了家务事,觉得十分惊悚。尤其是不怒荒神,找她去练功时,竟然看到她在洗肖贤的道袍。她说,他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关了,想亲手把家里打扫一番。
听上去,真像那么回事。
而不怒荒神看了看被她越洗越脏的衣服,又看了看她身后被她打碎一地的器物,大概在想,很好,苏苏还是那个苏苏。后,就离开了。
终于,慕紫苏痛苦的大喊道:“为什么做家务事比练功还难啊!”
她不禁感叹,过去的他究竟是怎么将家里打理得这么好的。她摊掌看着被自己捏断的绣针,就比如女红这种事,这么麻烦细小的东西他都能耐得住性子做那么久。
侍女尴尬的苦笑道:“少君,要不还是等姑爷回来吧。”
“不行!我不信了!!”
“……”
肖贤每天都会望眼欲穿的等她来,今日却看到她愁眉苦脸的,脸上沾满了面粉。他掏出帕子给她细心擦拭,心底觉得好笑,“卖面的招惹你了么?”
她打开紫竹篮,里面是一坨黑黢黢的不明物体。
肖贤微微惊讶道:“这是何方妖物。”
“不是什么妖物!是我做的馄饨……”
“……”
她苦着脸,“是我做的最好的了……”她又道:“其实味道还不错!就是难看了些……”
肖贤拿起筷子,夹起来打量了一番,确实是惨不忍睹。只是当他放进嘴里时,竟然比他想得好吃的多。
慕紫苏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是不是……”
“好吃。”
“真、真的吗!你不需要安慰我!”
“当真。”
看着他将长得可怕的馄饨全吃完后,她比自己吃还要开心,想必每次他看到她吃光他做的饭后,也是这样幸福吧。
第1728章 我们和好吧
肖贤又喝了天仙玉露,觉得身上有些困倦。
“你累了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怎么看上去还是那么憔悴。”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他回到寒魄石上躺着,她还帮他准备了舒服的垫子,他半卧在寒魄石上,看她又愁眉苦脸,便拉起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是何事?”
“我把你砚台打碎了,在我整理书桌的时候……”
“再寻一个便是。”
“还有……你的琴弦被我弄断了,咳咳。本想给你做山药糕的,却把你的珍珠粉倒光了,锅也烧糊了……怎么办呀。”
肖贤轻轻笑了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他捏了捏她的小手,“不要紧,我回去弄好。”
他说了不要紧,她就真的放心了。因为她就是相信他的无妨,不要紧,夫君在这儿。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嬷嬷的声音,“少君,时辰到了。”
慕紫苏心下不快。她问他,“要不我们一起去练练功吧?兴许会好得快一些。”练功对她来讲,总是一剂良药,便觉得天下人都是如此了。
罗睺突然出现了,道:“他现在还不能出去。”
慕紫苏小脸又皱了起来,外面再次响起了嬷嬷的催促声。
肖贤温声道:“快去吧,不必担心我。”
慕紫苏深深的,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他,想起前些日子沈七欢给她看的一枚残影石。那枚残影石上映出的正是肖贤喝醉酒时的模样,丝毫没有往日的傲然清冷之姿,醉的不省人事时,还在口中呢喃着她的名字。
她知道他生性高傲,从不乞求,便不会拿这件事去调侃他。只是心里莫名不舍和心疼。还未有人这样把她放在心尖上。
她掖了一下他的被子,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日后你去哪,我都同你一起。”
瞧着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肖贤又差点老泪纵横了,他红着眼睛道:“好,同去同归。”
虽然他那时不善言辞,但都将她的种种全部记在心间,就像她死后的那些日子,离恨天部众看到他舞剑时,袖袍里露出的手腕上总是系着一根像红线般的缎带,心血来潮时,他便告诉他们,那是夫人的发带,她不会束发,都是他来给她梳,她最喜欢这条,不用时也会系在手腕上,所以现在,他也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在后来慕紫苏有喜时,她倒傻乎乎的没觉得什么特别,照吃照睡,而他则又惊又喜,开心得无所适从。他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努力铭记这一刻的感动,颇为感慨长叹,“饕饕要做娘亲了啊。我也要做父亲了。”除却惊喜,他更多的是担忧,担心她生产时的剧痛,担心她怀孕种种不适。
很多她不记得的小事,他都会记得,他总会比她用情深一些,记得多一些。
慕紫苏转身对罗睺央求道:“老祖……您最好了!明日我就去两仪山给您寻上好的青梅,给您酿酒喝!”
那时,罗睺将她制作出来,确实别有用意,可也是真的疼她。
他道:“只许一次。”
罗睺走后,慕紫苏趴在寒魄石,嬉笑道:“我不走啦,我给你念话本吧。”
他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好。”
肖贤出关后半个月的那日,正是满月之日。圣石上,慕紫苏长裙半褪,同他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唇齿相依水乳交融。情到浓时,他闭上双眼,用唇瓣紧紧抿着她的耳垂,身子不由然颤栗着,听她在怀中嘤拧一声‘夫君……’。
然后,她要躺在圣石上蜷缩着身体,完成受孕。
他没有让她一人,而是在她身后静静的抱着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同她化作一人……
后来,肖贤日夜和慕紫苏一同练功,研究功法是二人之间最大的乐趣。其次就是吃他做的饭,再其次是听他讲故事。
他知道慕紫苏无法突破自身极限这件事,便在她打坐时忽然打断了她,道:“你的症结在于心,心不净,练下去也是枉费功夫。”
“哼,不要以为你是前辈就是对的。”
他盘腿坐在她身边,问她,“你为何练功。”
“喜欢啊。”
“那你为何又要追求强大的力量。”
她不假思索,“当然为了家族。”
说到这里时,她突然惊怔住了。
她想起了族人的残忍和无情,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这里。她开始质疑,这条路是否是对的,可她别无选择,罗睺不会允许她离开。
肖贤知道她的心事,反而为她开心,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再为私欲而追求更为极致的力量,不再杀戮和冷酷,她聪慧,慈悲,懂得去爱,用她的力量保护别人,才会生出如今的烦恼。他觉得与她不仅是夫妻,而是成为了志同道合并肩而行的知己。
肖贤带她来到一座湖畔,星月灿烂,湖面似镜,她却看不见湖中自己的倒影,只有无尽的混沌。
“你的命运,不该被任何人左右。”
漫天繁星下,他与清风明月同坐,任由微风吹拂过,“苏苏,你想成为什么。”
“我……”
“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何不可言说的?”
“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行侠仗义,救度天下!这才是仙!”
见她一不小心就流露出对自己的崇拜,肖贤心里甚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去寻找到你自己的心,人生是苦海,唯有穿过它时,才能看到永恒的喜乐。”
微风飒起时,她闭上双眼,窥见到了真正的自己。
那时,他静静陪伴在她身边,凝望着那么美好的她,想一生都如此。
第1729章 不得善终
从沈七欢的洞天福地出关那日,肖贤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到回到了杏花村,和她话着家常,走在回家的路上,可当他转过头时,发现她忽然不见了。
“饕饕?你去哪了?……娘子……”
他在梦里拼命的寻找她,好像时不时会闪过她的身影却又稍纵即逝。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心口处开始淌血,鲜血坠在衣角上,嘀嗒了一路。
就像她死去的那十年里,他重复做的那个梦一样。他还是一直在找,他对自己说,只要找到她饕饕,就可以回家了。
——她一定又躲在哪里然后跳出来要吓他一跳吧。
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她。他开始怕了,苍白的呼喊声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忽然,一阵悠扬的唱腔从黑暗里传出。
‘郎十八,妾十七,夙世相逢成姻契。
奈何金闺月易沉,朱陈未缔先相失。
玉颜郎,态飘逸,须臾鹤发如太乙。
别时三问归期何,鹤归孤山君不还。’
他看到空中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石头,隐隐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上面缠绕着无数条红线,那些红线在天空里无止尽的延伸着。
他的耳畔,回荡着好了仙人的话。
——“三生石上系三生姻缘,若篡改乃是逆天而为,必将承受其恶报。你当真执意如此吗?”
忽地,慕紫苏出现了在他的面前,她手中持着一缕长长的红线向他走来,眼中闪着魅惑的光泽,然后,她像蛇一样的缠了上来,拥着他的脖颈,将红线系在他的手腕上。
他捂着胸口还在流淌鲜血的伤口喘息,眉间一皱,手中幻化出却邪,用剑柄将她击退。
“你不是饕饕,你是何人。”
“一剑独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你的剑法,令天神都为之叹服啊——”
她的笑变得越发的妖艳,红线的影子像鬼爪一样乱舞,“生生世世两相欢,剑仙也会执迷不悟吗?”
她的脸庞近在咫尺,“那么,你的果报,又会是什么呢?”
眼前的画面逐渐混沌了起来,他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他看到手腕处的红线,骤然断裂,他心如刀割,拼命的想去抓,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碰触到。心口处的血还在不停的蔓延开来,痛到极点时,泪水蓦然流淌,声音喑哑着唤她,“饕饕——”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夫妻二人今生今世,不得善终。”
龙汲君难得做了个珠玉花簪,他在玄策府等她回来,找了许多由头想送给她。可慕紫苏这次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龙汲君心里有些忐忑,便去了地界寻她。
找到她时,魔兽已经死了,但她身上却满是伤痕,腥红一片。龙汲君担心得不行,就像以前一样,他飞快的来到她身边,稳重从容荡然无存,疾声道:“别乱动!我带你回玄策府疗伤!”他不由然呵斥长生宫弟子道:“连自家掌门都保护不好,要你们何用!”
她吃力的拨开他的手,虚弱的脸庞崭露出笑容,“侯爷,您别凶他们……是,是我心急了。我没事。”
“还敢顶嘴!”
龙汲君觉得,这不像她风格,她做事一贯沉稳,怎么今日会因心急而失手。
龙汲君刚想抱起她,却被她推开了。
“我当真没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灵芸道:“已经寅时了掌门。”
慕紫苏道:“多谢侯爷关心,我来不及回玄策府了。”
“你!”
龙汲君拿她没辙,只能在旁看着她服下九曲灵参丹,用坐忘论暂时修复受损的经脉。
卯时三刻时,她便收了功。
“还未到一个时辰——你。”
“没事,只要看起来没事就行了……”她铆足了力气,急匆匆的离开了地界。
龙汲君不放心她,便悄悄尾随她身后,也十分好奇,她为何一定要赶在卯时前离开。
然后,龙汲君就明白了。
她这么迫不及待的跑走,是要去迎肖贤出关。
——他们约定好的。
慕紫苏站在洞天福地的大门外,眼巴巴的望着那扇大门,双拳紧攥,捏出了汗水。没多久,骑着团团的观音奴和顾修缘御剑而来。
顾修缘瞅了瞅目不转睛的慕紫苏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我哪有紧张!”
观音奴从饕餮凶兽上跳了下来,“饕饕婆婆就是在紧张,”她坏笑道:“怎么,担心自己变老了吗?没关系,阿公一把年纪没有资格嫌弃你啦。”
慕紫苏白了她一眼,而后看到顾修缘从怀中拿出一支簪子,他道:“你今日走得匆忙,忘了戴吧?先生看到你戴着它迎他出关,必定会高兴。”
“你还真了解他。多谢啦,大师兄。还是你最体贴。”
顾修缘略带苦涩的笑了笑,也不知他在她出嫁那日送她的十福梳,如今被她丢在了哪处角落里。
看到慕紫苏眸光不经意间闪过几分担忧,顾修缘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放心吧,天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与先生经历种种磨难,必然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观音奴起哄道:“阿公要是敢欺负婆婆,我一定不饶他!打不过他就把他写进话本里,把他写成比魔尊还要坏的大坏蛋!”
慕紫苏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等阿公回来,我会如实讲给他听,他定会因忌惮你不敢胡作非为。”
顾修缘道:“时辰差不多要到了,我们便不打扰你们夫妻团聚了。”
说罢,他同观音奴离开了,忽地,他在半空中停下,回首望了一望慕紫苏的身影。
——她要去见她的心上人了啊。
洞天福地的大门缓缓打开时,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她日夜思念的夫君,月光下的他白袂飘举,依旧是那样的仙骨神姿,宛若天人。
她曾担心,自己总也恢复不了记忆,与他的爱并不完整。担心他三魂七魄无法重聚,担心他食言了,先她一步离开。
可在她看见他时,心中一切的恐惧都消失无踪了。
她飞奔过去,一跃而起,几乎是扑到了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这个怀抱,她太想念了。
见他一动不动,她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认得我了么?我变化大么?是多长了一根白发,还是一条皱纹。”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红,她不会知道,他对她的思念要比她多多少。
肖贤忽地拥吻上去,她闭上双眼,揪住了他的道袍,温柔缱绻,令她沉醉。
他贴着她的脸,纤长的睫毛微颤,声音依旧淡淡的,她却听出了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波澜,“想家了……想你了。”
她执起他的手,在掌心上轻轻点了三下,柔声道:“我也是,夫君。”她踮起脚尖拥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明天,还给我做早点。我要吃豆沙馅的粽子。”
他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好。”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眉眼妖娆,却满是深情,“以后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再放开了。哪怕修仙长路漫漫,荆棘密布,你我夫妻二人定要同心同德。”
这时,他才崭露些许笑意,“同去同归。”
远处的龙汲君闭目凝神,窥见到了他们缠绵拥吻的那一幕,目光流露出杀气。
第1730章 红线
这五年慕紫苏清心寡欲,肖贤亦然。回去后她二话不说就扑上去,肖贤功力不减半分,可见沈七爷妙手回春。
她精疲力尽的在他怀中,闻着他颈窝处的香气渐渐睡着了。可肖贤却彻夜难眠。
他只要想起那个梦,就会怕,怕那红线断了,怕她不爱自己了,怕天命,好像坠入无尽深渊,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肖贤闭目凝神,用天眼隐约见到了那飘忽的红线,才算放下心来。
他更紧的拥住了她。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无论发生什么,都断然不会再失去她第二次,即便逆天改命,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死生契阔,不可闻天。
在观音奴的记忆里,那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慕紫苏将派中事务交由画笙夫妇打理,那个惹人厌烦的龙汲君莫名其妙的突然去闭关了,玄策府便没再传唤慕紫苏.夫妻俩一起出去玩,一起去练功,一起去听戏,逛灯会,一起行侠仗义又惹得天尊头痛欲裂。总之形影不离。肖贤还什么都要跟慕紫苏用一样的,或是茶杯,或是紫毫,就连筷子也要。他说,这才是夫妻一体。
妆奁前,肖贤用碾碎的凤仙花花瓣制成的汁液,以布包裹在慕紫苏的十指上。旁边有个白玉盒子,里面装着的白膏,是肖贤用白桃仁,藿香,白檀香油,杏仁细末做成的手脂,他用指尖取一点,轻柔涂抹在她的手背上。
某人只识得天材地宝,瓜子馒头,也只曾在赵约罗的寝殿里见过这些精致的闺中之物,便饶有兴趣的盯着肖贤去摆弄自己的手。
她嗅了嗅,“好香啊。这些你过去也为我做过吗?”
“是啊,过去娘子很是笨拙,连早起更衣都需我来帮忙。”
“我以前真的那么笨吗,分明小时候都是我来照顾你,想我也真是可怜,只有六岁,就去跟李婶儿学做菜,学女工,每天都怕你走丢,怕你把咱家厨房点着了。”
他看着她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光,“是啊,我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曾经对我无情无义的小白眼狼,会如此辛勤的照顾我,还要保护我,处处为我着想。我却总是拖累你。”他捧着她的小脸,“谢谢你啊,老伴儿。”
直到后来,他也总是提起那段日子,好像成为了他心口上最深的烙印,每每提及,总是滚烫的。
慕紫苏笑着抱住了他,“你过去是我师父,现在是我夫君,谢什么。”而后,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蔻丹染的布,包在他的小拇指上。
肖贤总要比慕紫苏先起一会,摸摸她熟睡的脸,然后披上道袍去厨房。削瘦的双肩披着袍子,濡湿的双手在阳光下分外白皙,漂亮的指骨捏着面团,将掌心温着的桃花水温柔的浸入。好像也把他心里最温暖的地方,满怀深情的也揉进去。
世间最难得的事便是刚好他喜欢做,她喜欢吃。
厨子们打着哈欠走到门口看到他的背影,就知道他又在给掌门做早点了。
炸个油条都能那么赏心悦目,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
他就是想这样百年如一日的先比她起一会,给她做早饭。
观音奴是顺着味儿寻么来的,然后就没能逃过他的絮絮叨叨。
他说,他还记得她怀九龄那会,母子力量都过强,她常常控制不住,每次胎动,都是惊天动地的。动辄激荡的元气就会把一颗树劈成两半,房倒屋塌,鸡飞狗跳。
他只好去为母子俩一一修补。
偶尔要吃一些极其稀罕的东西,他就要早起贪黑的去给她寻来。不管是深海里的珍贝,还是天上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她挺着肚子靠在榻上玩九连环,他把食物切成很小很小,一口一口喂给她。
“过来。”
说着,慕紫苏也把果子喂给了他。
得到了夫人的赏赐,剑仙好开心。
肖贤一脸幸福的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对观音奴身边的青枫道:“小青枫长大后,也要找一个像饕饕婆婆可爱的女子为妻啊。”
观音奴看他一脸甜蜜的回忆,心中恶寒,然后就打算带着青枫溜之大吉。
肖贤对着她的身影道:“你去哪儿,不吃饭了么。”
她挥了挥手,“我听你说故事就饱了。”
慕紫苏常因自己记不起过去之事而苦恼,她担心失去记忆的自己,不是他爱的那个紫苏。肖贤告诉她不要紧,然后他就一件事一件事的讲给她听。每到动情之处,她都好似历历在目。她笑着说怪不得打她记事儿起,就常对着他犯花痴。算来他们从前世到今朝,相处都有四十年有余了,实在是将彼此熟悉到了骨子里,那新婚时的如胶似漆,和她对一剑独秀的心花怒放也渐渐变为普通夫妻的岁月静好。
二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拌嘴,肖贤从不生气,反把其当成乐趣。而慕紫苏只要看着他这张盛世美颜,气就消了大半。
肖贤也给慕紫苏做了一把竹椅,两个人会一起晒太阳,下下棋,吃些点心。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你瞧我们像不像左手拉右手。”
“怎么,你觉得腻了吗,想去拉别人的手吗。”
他轻笑,“这样就代表我们是一体同心了。
五年来,四大部洲排行在前三十名的七个剑修门派创立了太虚剑盟,顾修缘被各大掌门推举为剑盟之龙首,长生宫如今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自从宋砚入阁官拜首辅,赵约罗进入紫禁宫神庙,二人看似风光,却因天尊多疑,紫微帝君多嘴多舌,实际步步惊险。宋砚为百姓草拟的诸多法案,都一一被神庙驳回,赵约罗势单力薄,多说一个字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于是,宋砚办不了的,都由这位龙首做了。
顾修缘又连同唐门和叶小宝的金玉满堂,在长生宫修建结界,此为长生宫之百年基业。
这大半年顾修缘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但还是派人天天跟盯梢一样盯着以顾蓁蓁为首的三个人。
(本章完)
第1731章 老醋坛子
让肖贤感叹的是,短短五年未见,汤圆再也不是那个小矮子了,已经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人,个头都快超过顾修缘了。小风现在也不叫小风了,名蓁蓁,字灵君,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踏破门槛求亲的公子哥都排到了苍梧郡里,顾修缘一个都没让进门。他也听说,观音奴撰写的话本传遍九州,他看过,着实有趣。至于小颂,长得越发清秀,像个大姑娘,还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他以前从未细细打量过小颂,如今却从他眼睛和剑法中看到几分阴鸷狠厉,心想小顾估计日后要为他犯难了。
顾修缘的分内之事就交给了肖贤去做,小两口谁也没闲着。
肖先生经常会来书院帮顾修缘讲课,剑仙变成了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可就连负手执书卷的背影都那么惊为天人。手指拈下书页都留有余香。
平日他讲课语气和神情都是淡淡的,像映照着阳光的寒潭,光芒总是落不到深处去。
声音有着悠然自得的缓慢,总像是在讲故事一样。宁静而清凉。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没人敢懈怠半分。大概不会有人能想象得到,这么一个看着周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会在清晨刚醒来时就抱着媳妇不依不饶的在耳边轻声细语的说,“昨夜余兴未尽,再来一次,就一次。”
如今慕紫苏也不会在剑仙面前害羞了,大刀阔斧的就扑上去一通亲。
完事后,肖贤起身给她梳发,她手里玩着他的头发,道:“你瞧阿奴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我兴许连曾孙都抱上了,九儿何时才能回来。”她回头瞪他,“你是不是不行。”
“五年前你多次使用交合渡气之法来救我,对功体损伤极大,你不是还要称霸天下么?再过几年。”
他总是为她多考虑几分。
那日,无极阁外慕紫苏远远就听他们叽叽喳喳吵来吵去。走近才听清,原来这几个人在争论,肖贤会不会吃醋。就是玄策府那位帝君的醋。现在何人不知何人不晓,长生宫在玄策府里享的是‘专宠’。
顾修缘,赵约罗,燕辞一口咬定会,唐惊羽,珈蓝和画笙说绝不会。
赵约罗道:“你们还能有我了解父亲么?他可是个醋坛子。”
“陈年的,老醋坛子。”燕辞笃定的补充道。他可是亲眼见过当年肖贤待情敌是如何的刻薄。
珈蓝道:“掌门和先生极为恩爱,先生可是一剑独秀,还会对自己不自信?”
御七杀道:“龙汲君和无上魔尊结过血仇。”
几人吵得如火如荼全都有理有据,赵约罗见慕紫苏来了,便呈给她刚沏好的雪山龙井,“让饕饕来说,他会不会吃醋。”
慕紫苏无语的看着不约而同瞅着自己的几个人,“他前些日子还说拉我的手就像左手拉右手,还吃哪门子醋。”
画笙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执着紫毫,道:“咱家掌门只喜欢打架,哪儿有功夫找别人谈情说爱,我若是有个一剑独秀那般的夫君,整日不吃饭都觉着秀色可餐。”
珈蓝郁闷,“你以前还说过我秀色可餐来着。”
“再好吃的菜,吃多了也腻。”
“……”
慕紫苏深觉画笙说的有道理,在心里想着会不会再过个几十年,他也会看腻了自己。最近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照顾她,但他去忙派中教学事务,不如过去黏着她了。现在同他的日子确实过得平静似水,没了当初的热情。可她深知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分,不会有一丝的改变。
第二天,肖贤在竹椅上看书时,忽然来了一句,“你觉着那龙汲君如何?”
“挺好的,就是爱生气了一些。”
“饕饕以为他长相如何。”
“也不错啊,你没听说过吗?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都称他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她骤然想起昨日那几人争论之事,抬眼看他,他依旧很专注的看书,好像只是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吃醋了吧?”
肖贤笑得云淡风轻,“老夫老妻了吃什么醋。”
观音奴看了看肖贤,又看了看慕紫苏,最终决定做哑巴,给二人请安后就带着青枫溜之大吉,她可不想再听他俩打情骂俏了。
慕紫苏去长生十二宫练功了,肖贤还是如往日那样,在她临行前,将她腰带上挂的皮兜里装满瓜子蜜饯,对她百般叮嘱一些关于调息之事。
“好了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你,用不着说许多次。”
他弯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不许嫌我啰嗦。”
她踮起脚尖双手环着他的脖颈,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哼,本来就是个爱絮叨的老人家还不许别人说么。”
他也只对她一人啰嗦。
那日,慕紫苏刚从长生十二宫里出来,就听到守一来报。
——龙汲君出关了。
龙汲君闭关的这一百天,不知修了什么法门,功力突飞猛进,他这回就是铁了心的要把慕紫苏从肖贤手里抢过来。但他要等一个机会,便是明年的武道大会。在那之前,他要先诛那老魔的心!
太极殿内,慕紫苏戳在那听各大掌门的吹捧听得昏昏欲睡。本来打算着点个卯就离开的,谁知玄策府要设宴。这时候离开,显然不妥,慕紫苏只好让扶摇回长生宫跟肖贤说不回去吃晚饭了。
那顿饭吃得格外漫长,慕紫苏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一会请来江南七美来歌舞助兴,一会要行酒令,玄策府众将士开了荤,喝得五迷三道,一贯冷肃的玄策府,还从未这么骄奢过。按理说,慕紫苏这么油滑的人是不会喝醉的,奈何侯爷听闻他闭关这段时日长生宫表现优异,大笔一挥赏了不少好东西。她便撩开膀子也不醉不归了,众人玩得很是尽兴。
慕紫苏回长生宫时已经过了子时了,是被扶摇扛着回来的,还没进门就听见赵约罗在说紫微帝君坏话,问候了他家十八代祖宗。
那段时间赵约罗,燕辞和宋砚频频造访长生宫,无非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挡了四大家族的财路,受到紫微和金耀的阻挠,便来此请教肖贤,出个损招。
第1732章 取代四御
“首辅大驾光临,长生宫蓬荜生辉呀。”慕紫苏许久不见宋砚,一步三晃过去拉着他问长问短,话痨一般,“宋大人近来可好?瞧你又消瘦了不少啊,娶亲了没,要不本掌门给您牵根红线?”
宋砚被她问得都害羞了,讪讪笑道:“劳烦掌门挂记,在下一切安好。”
燕辞和赵约罗看她满脸潮红醉眼迷蒙,赵约罗道,“她这是喝了多少。”燕辞嗅了嗅这冲天的酒气,道:“至少三斤的醉仙酿。”
赵约罗忙去了厨房熬醒酒汤,端着汤回来时看到慕紫苏还在跟宋砚聊天,她冷哼一声,十分不满,“定是那挨千刀的玄策府那帮莽夫故意灌咱们饕饕,龙汲君如此刻薄绝情之人却对长生宫格外倚重,饶是没打什么好算盘!父亲,饕饕心地纯良,您千万要在旁帮她提防。”
肖贤道:“她何时心地纯良了,放心,倘若不是她自个儿想喝,没人能灌醉她。”
“您别忘了龙汲君也曾伤过我离恨天部众,再说,母亲她艳色绝世,万一那人对母亲起了歹念!——父亲,您何时变得这么大度了!”她气得扭过脸去,“反正女儿就是不愿玄策府那帮莽夫整日盯着母亲看。”
肖贤笑道:“那只能证明饕饕魅力十足,她拿捏得准。”说罢,他走过去解救被慕紫苏说得满脸窘迫额头冒汗的宋砚。他扶着她的小臂,道:“天色已晚,娘子该回去就寝了。”
她拨开他的手,“哎呀我没事,再聊一会。”
宋砚像受了惊的兔子,匆忙站起来拱手道:“慕掌门早些休息,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燕辞行了个礼后,就将宋砚扶上大天狗的背上,转瞬飞入夜色中。慕紫苏还在后面摇着手臂,“以后常来玩啊~~”
赵约罗端着醒酒汤,吹了吹汤匙,喂到她嘴边,“饕饕,喝两口就去睡吧。”
慕紫苏很乖的喝了下去,傻笑道,“娘娘你真好。”
赵约罗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担忧的看了看她,而后起身道:“父亲要好好照顾饕饕,女儿先行告退了。”
“好。”
她刚走出几步,又不放心的折返回来拉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要是那老贼对你图谋不轨,你告诉我,我定不饶他!”
说罢,赵约罗御剑离开了。
慕紫苏迷迷糊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肖贤刚过去扶她,她脚下一个趔趄,被他抱住了,然后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不撒手,“抱我。”
肖贤给她横抱起来,抱回榻上,见她仍旧不撒手,道:“你不松手我怎么给你宽衣。”
她眼睛闪闪的,漂亮极了,“夫君,我要香一口。”
他吻了一下她的唇,他觉得连她身上浓郁的酒气都是香的。
“不够,这里也要。还有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和脸颊。他依次亲了上去。而后他又一件一件为她宽衣解带,脱了靴子,又解下簪子,简单梳理了一下她的长发。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很乖的任由他摆布,嘴上依旧说个不停,“今天龙汲君可好啦。”
“怎么个好法?”
“给了长生宫好多好东西。那个鬼谷天书,我一定会弄到手!”
“好,你喜欢就是好。”他一边说,一边用沾湿了的手巾擦拭她的脸。
她抬起头,痴痴的盯着他,看他为自己擦脸时温柔又专注的神情,白皙细腻的容颜在月色里通透如玉,漂亮得不像话。这张脸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百看不厌啊。她忽地将他推到在床榻上,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蹭来蹭去,“夫君……我好喜欢你啊……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抿着淡淡的笑,看向天花板,眸子里的光都软了下来,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一辈子在一起,少一天都不算。”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还揪着他的衣襟不放,喃喃道:“给我讲故事……”
他一下又一次拍着她的后背,他知道这会让她更加安心,“嗯,讲故事,很久以前,有只小兔子……”
翌日慕紫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透过窗棂看到肖贤坐在回廊间看书,她披上他的袍子随意洗漱了一下便跑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睡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抱着他摇摇晃晃,“别看了,给我洗头发。”
他打了盆水,让她仰头躺在躺椅上,她忽地道:“对了,你之前给大都督用的艾灸,借我用用。”
“娘子身体有何不适么。”
“没有啊,是守一家的媳妇刚怀了孩子,总是干呕不止,兴许你那个管用。”
这时,书院里的李秋谭忽然来报,龙汲君有要事请慕紫苏去玄策府一趟。
慕紫苏应了一声,胡乱擦了下头发就去换飞鱼服,肖贤执着他的那支白玉簪,戴在了慕紫苏的发髻上。慕紫苏问道,“不用你送我的那发带吗?”
“以后那条归我了。”他伸出手,让她看缠在他手腕上的朱红发带。
“晚饭不用等我了。”
她转过身时,被他拉住了手腕,被他拽进怀里时,他的舌头滑入了她的唇齿间,“睡觉等不等你?”
她笑着白了他一眼,“那当然,我尽快赶回来。”
慕紫苏刚入太阿殿时,龙汲君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的发簪,是那老魔的,心里登时不快了起来。这几日监视慕紫苏的踏雪斥候传来的消息全都是她和老魔的闺房乐事,还说慕掌门在床榻上生猛如龙,于是龙汲君除了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慕紫苏恭敬行礼,“见过侯爷。”
他站在高高的玉阶上,道:“过来。”
慕紫苏抬头望向他,一头雾水。
“愣着做什么。”
她讷讷的走上阶梯,站在他身边。
“坐在上面。”
慕紫苏倒抽一口冷气,看向龙汲君的座椅,赶忙拱手道:“侯爷!这万万不可!”
他强硬的一把给她拽过来,按在了座椅上。
“感觉如何?”
“挺、挺舒服的……”
“……”
他直视着她,“总有一天,你会取代我,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那您坐哪儿……”
龙汲君无语,她这是还没醒酒吗,怎么净问这种蠢问题。
他眸光一闪,“待到明年武道大会,本王会助你代替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