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谋之名门毒妃全文阅读 第1分节

第一章 丧命

    大衍国熙平三年十月初三。

    “嘀嗒……嘀嗒……”天牢中传来的是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昏暗的光线中,只见那牢狱的西面竖着一根十字的木架,木架上用铁索将人犯牢牢拴在上面。那女子低着头,鲜血正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死寂。若不是那女子微微起伏的肩头,一眼望去以为她已经死了。

    悉悉嗦嗦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开门!”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那女犯人睁开眼抬了抬眼皮,而后复又闭上。“啧啧啧,李云卿啊李云卿,没想到你还活着啊?你的命还真是硬啊!你没想到你也有有今日吧,还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呢!”只见说话那女子,一身大红色的蜀绣金丝凤袍,头簪九珠凤冠,深红色的丹蔻深深的戳进那女犯人胸前的伤口处。

    “唔……”李云卿痛的轻呼起来,眉头微皱,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依然在举手投足间表露无遗。只见凤冠女子一手托起那李云卿的下巴,一手继续运功加大力度往李云卿的左胸口深入探去,狞笑道:“李云卿,你求饶啊,你求本宫本宫就放过你!”

    “呵…谢婉茹,你我……相识数十年了,你还是这副样子……”李云卿面容惨白的轻笑说道。“李云卿,我知道你是硬骨头,不怕死,不然怎么可能扛得过在牢狱中的这三年?这三年来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谢婉茹嘲讽的说道,“本宫念在你我手帕交的份上,今日就来好心的告诉你吧……”

    李云卿听到这,忽的抬起头,正视眼前的女子,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目光,像是要把眼前这个女子给撕碎。谢婉茹看见她这样,高兴不已,突然抽身退步,冷笑道:“李云卿啊李云卿,想你镇国公府世代忠烈,为我大衍国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怎么偏偏就是满门蠢货呢?”

    “谢婉茹,你少废话,你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李云卿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道,说完竟然气喘吁吁。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意思?!本宫的意思就是你们镇国公府全族都是蠢货!”谢婉茹狞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吧,三年前我被你害的流产,那是假的,是我使用了药物再买通了你的侍女莹枝,让你顺利上当的……你的贴身侍女莹枝,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莹贵人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你……你这个毒妇,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李云卿怒吼道。

    “陛下根本就不想见你!你以为陛下是真心爱你么,他不过是利用你罢了。陛下彻头彻尾爱的都是我!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当年你小产再也不能生育,那碗安胎药其实是绝育汤,也是陛下给授意太医给你下的。”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李云卿面色突变厉声反驳道。

    “说你蠢你还不信,本宫现在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镇国公府的消息”谢婉茹一脸扭曲的笑道,“你想不到吧?镇国公府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全府上下三百余人全部判斩首。你的祖父,父亲,兄长五人判凌迟。”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镇国公府自大衍国开国以来立府百年,世代忠烈,为大衍国出生入死镇守北境,怎么可能通敌叛国!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什么人要见朕?”一个身着明黄九龙袍,头戴帝王冕的男子出现在天牢门口。李云卿听见声音,急切地唤道:“陛下,陛下,是卿儿要见你啊。天沣哥哥,祖父父亲他们都是冤枉的,他们不可能叛国通敌的,你相信卿儿,他们绝对不会叛国通敌的。”

    “哼,相信?!桩桩件件都摆在那里,国公府,大将军印信明明白白的印在上面,你居然跟我说你冤枉!!李云卿,三年前你设计害了朕的皇子,人证物证俱在,你却宁死不肯认罪。朕看在国公府世代忠烈的份上没有废后,只是把你关在天牢当中让你反省自身,结果你不思悔过,辱骂朕和茹儿,这些朕都可以不计较,没想到你们国公府非但没有改过自新,居然勾结北戎国意图反叛!”

    “不可能,绝不可能!”李云卿反驳道。

    “李云卿,你十七岁嫁给朕,今日朕念在你陪伴朕数十年的份上,茹儿又不停的为你求情的份上,三日后你镇国公府上下三百余人的斩首之刑朕许你前去告别,另外,额外开恩你的祖父父亲和兄长五人不必凌迟了!”说完云天沣搂着谢婉茹离开了天牢。

    三日后午时大衍国京城南坪城刑场,城中数万名民众身着素衣聚集在刑场前观看镇国公全族的斩首。

    “带人犯!”只见监斩官高声唱和,一众狱卒将人犯押上刑台。而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李云卿被挑断了手脚筋,捆绑在车里,嘴里塞上棉布以防她咬舌自尽。身边坐着的就是谢婉茹和李云卿昔日的侍女莹枝,现在的莹贵人。

    午时三刻。

    “时辰到,行刑!”监斩官将令牌扔在地下,二十个刽子手齐齐取掉犯人头上的验明正身牌,这时为首头发花白的老镇国公李荃安用尽全身内力大喊:“我镇国公府立府百年世代忠烈,绝无通敌叛国,陛下,臣冤枉,我镇国公府冤枉啊……”话音未落,头颅已经落地,一腔热血洒进了现场观刑群众的心里……

    霎时间乌云遮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浇下,却冲不净那满地的鲜血。

    李云卿坐在马车里,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嘶喊,泪流满面的想要阻止,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哎呀皇贵妃姐姐,这实在是太血腥了,咱们回去吧!”莹贵人在边上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就回去吧!”谢婉茹说道。

    天牢中,谢婉茹靠近李云卿,冷笑道:“李云卿,悄悄告诉你吧,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还得多谢你的好侍女莹贵人和好姐妹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李云卿恶狠狠的说道,“谢婉茹,你以为我死了,这个皇后的位置就能轮到你来做吗?哈哈哈……你简直痴心妄想!”

    “啪”一个耳光打得李云卿眼冒金星。

    “陛下,陛下,您可来了!云卿姐姐口出秽语污蔑您呢!”谢婉茹听到脚步声立刻作出娇柔的样子,依偎在云天沣的胸前,假装抹着眼泪说道,“不过想来姐姐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今日亲眼目睹亲人被斩首,自然是心有怨恨的……陛下您别和姐姐计较。”

    云天沣正因今天刑场老镇国公临刑前喊冤之事造成众说纷纭头疼不已,火冒三丈,正打算找李云卿算账。

    “哦?既然皇后这么舍不得家人,那就送她下去和镇国公一家团聚吧!”云天沣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是陛下,太医说咱们的皇儿的病还需人心作为药引才好呢!陛下,你救救皇儿吧,他才三个月大……”谢婉茹低声垂泪道。

    “哦?是吗?”云天沣阴测测的笑了,“李云卿,为了赎罪,那么你就用你的心来为朕的孩子治病吧!”说完一挥手,狱卒涌进狱中,狞笑着向李云卿走去。

    “你们小心点,这心要完整的,不能有损伤!要从边上挖开再取出来!”谢婉茹急急说道,“否则,药性就不好了,伤了皇上和本宫的孩子,本宫拿你们陪葬!!!”

    李云卿听着这些话,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李云卿聪明一世,却糊涂到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连累李氏满门!苍天有眼,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那些害了我满门被屠的恶人,我要他们血债血还!!!”

    言罢,只听见“扑哧,扑哧”的刀入肉声,李云卿的瞳孔渐渐放大,了无声息……

第二章 归来

    镇南王府

    “唔……”一阵痛感传入神经,李云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楠木锤花拔步床上,挂着的帐幔是大红色绣牡丹花样式,刺目的很。李云卿头痛欲裂,闹钟声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她抵挡不住头疼,又晕了过去。

    渐渐的,这些记忆的碎片慢慢连城一条完整的链条,李云卿不,现在应该叫做南陵茉,已将两个人的记忆都完整的掌握消化了。是夜,南陵茉再次醒过来,“来人……来人……”摔下假山的连日昏迷让她的声音沙哑不已。

    连续喊了几声,竟然无人进来。李云卿暗自笑了笑,心道,‘南陵茉,你这郡主混的也太惨了吧!这要是在镇国公府,这样的下人早就被重打五十大板,然后发卖了,哪像这,半天都没人理。’

    南陵茉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下床踱步到桌边,拿起一只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摔,“砰!”“郡主,您终于醒了!”房门被打开,眼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有一碗药和一小碟蜜饯快步走进屋内,“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啊!郡主,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三天三夜了!您吓死嬷嬷我了……”这妇人一边说着,眼里泛起泪花。

    “郡主乖,先把药喝了,嬷嬷我这就给您做点宵夜吃去。”那妇人放下药碗,柔声细语的对南陵茉说着话。

    “钱嬷嬷”南陵茉弱弱的叫了一声,“钱嬷嬷,不用给我做宵夜了,我喝完药就去睡了。嬷嬷你也早点休息吧!”“哎,郡主,老奴没事,老奴守着您。”钱嬷嬷抹着眼泪说道。

    南陵茉接过药碗,一口气将碗中的汤药喝下。钱嬷嬷赶忙将一小碟蜜饯递给南陵茉,南陵茉却推开了钱嬷嬷的手摇摇头道:“嬷嬷,不用了,已经够苦了,吃再多蜜饯也补不回来的……”

    钱嬷嬷听完南陵茉的话,又抹起眼泪来。许是因为李云卿前世出生将门,跟着云天沣数十年东奔西走,早没了女儿心肠;又许是南陵茉回到这南坪城的龙潭虎穴才十日就重伤昏迷,醒来后摔好了脑子,此时的南陵茉已经收起了过去那副柔软女儿心肠,变得愈发的冷漠。钱嬷嬷看着南陵茉眼中闪出的寒光,不禁暗纳道郡主醒来后和从前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南陵茉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又坐回床上,此时,门外进来两个丫鬟,一个着桃红色的衣裳,头戴粉色绒花;另一个身着绿色衣服,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银簪。这是镇南王侧妃章氏新指给她的大丫鬟:桃红和绿柳。桃红长的倒是颇为娇俏,但就是眼角中透露着不安分的情绪。相比之下,绿柳就平庸多了。二人见南陵茉醒来,双双神色大变,赶忙低头行礼道:“桃红/绿柳见过郡主。”二人见南陵茉并不言语,桃红先起身走上前说道:“郡主,您怎么就自己起来了呢,这样会着凉的!快回去躺着吧,奴婢给您点上安神香,您赶紧休息去吧!”绿柳看着桃红起身,也就怯怯的缓缓起来。

    “本郡主不喜欢这个颜色的帐幔,给本郡主换了浅色的来。”南陵茉冷冷的说道,“本郡主最讨厌的就是牡丹花,最讨厌的就是红色,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南陵茉突然发怒让吓坏了两个大丫鬟。二人齐齐跪下,桃红急急说道:“郡主,您刚回来的时候说很喜欢啊,而且王妃娘娘也说了您年纪尚小,穿的鲜亮一些老太君看着也高兴……您当时也是很高兴的接受了的。”

    “王妃娘娘?哪个王妃娘娘????本郡主的母妃三年前就过世了,本郡主去了庵堂为母守孝三年,王府里就新立了王妃,怎么本郡主不知道?!”

    大衍国虽说普通百姓对嫡庶并不看重,但是各大世家还是嫡庶分明的。因此,对嫡庶婚配等律法也做了非常严苛的规定。原配嫡出子女地位永远在继室、平妻、侧室之上。而且原配子女只尊原配为母亲,如若是嫡出子女不同意父亲扶正平妻,侧室,妾侍,官府则不予备案。

    “呃,郡主,是……章侧妃娘娘……”绿柳小心的回答道。

    “原来是章侧妃啊”南陵茉诡异的笑了笑,“这棠悦居是本郡主的院子,你们的眼里还有我这个郡主吗?!”许是前世做了十年王妃和皇后,李云卿,不,南陵茉将上位者的威压释放的非常好,两个丫鬟额前已经隐隐冒出冷汗。

    “还愣着做什么?去将帐幔换下来!”

    “是是是”,二人赶忙找出所有的帐幔,可是除了现在这一床是新的,其他的早就过时过气,连个一等丫鬟的帐幔都不如。‘呵,这才几年……’南陵茉冷笑道,随手指了一个浅青色的帐幔说道:“就挂这个。那个大红色的你们谁喜欢谁拿去吧!”

    待二人重新收拾完床褥,南陵茉才再次躺在床上,也把钱嬷嬷赶了出去,说是不需要人守夜,自己一个人即可。

    众人离开屋内后,南陵茉将窗户打开一丝小缝,看见桃红一把将那大红色牡丹床幔从绿柳手里抢过来,并且推搡了绿柳一下,而绿柳只敢怯生生的跟在后头不敢反抗。见此情状,南陵茉心下便有了计较。

    南陵茉躺在床上,许是之前昏迷时间太长,她迟迟没有入睡。所幸将脑中两条记忆链给连起来,串成一条完整的记忆链。

    先说这云氏王朝—大衍国自开国到现在一共经历八位皇帝,二百八十年。自于是开国起便有了镇国公和安国公两大世家。在经历二百多年的岁月更迭,到现在依然屹立不倒的一等权贵世家有镇国公,安国公两大世家,还有镇南王,淮南王两大王府。二等侯爵府邸不等。如今镇国公府已经被这第八位皇帝熙平帝给灭族了,老牌一等权贵世家仅剩安国公府,两大王府。新晋一等权贵世家为现任皇帝及太后的母家一等世袭承恩公陈郡陈家。当然还有一等清贵世家例如太师府,一等帝师府—云麓书院山长叶家等等。

    镇南王南深是第三代镇南王,前两代镇南王分别是第五代皇帝云祁和第六代皇帝云慕飞的伴读,也是一同上过战场的生死哥们儿。交情可以说是铁打的,但是到了第七代皇帝开文帝云承泽,也就是先帝这一代,就完全不同了。若说此前的镇南王都是一介武夫出身的话,那么第三代镇南王南深在政治上有着极高的灵敏度。他很快就觉察到先帝云承泽虽说没有改变以武立国的根本,但实际上已经深深忌惮这些掌握军权的权贵世家,以致于所有掌兵权的世家在他执掌政权的这三十五年当中都被或多或少的削弱了兵权,更别提那些在封地的皇族宗亲,那是绝对不允许超过一千人数的私兵的。

    镇南王老王妃江老太君也是将门出身,曾经年轻时随着老王爷出征,开文帝云承泽还授予她正二品征南怀远将军职位。只不过后来江老太君在新镇南王南深继任王位之时,一并将手中兵权和职位交还给开文帝。开文帝特敕超品诰命,百官见其行礼。这在云氏皇朝除了直系皇族宗亲的族长之外,是没有授予外人的超品诰命。如今老王妃江老太君年事已高,不问世事,只一味在府中含饴弄孙罢了。

    第三代镇南王妃是出生于医药世家蒋家,是‘神医’蒋显通的独女。她精通医理,特别是尚于治疗外伤,素有“挽魂仙子”之名。常年跟随镇南王一起出征,成为镇南军队中的随行医官。而京中大多数权贵也是承神医蒋显通的盛情,一时之间蒋氏一族包括蒋氏卿柔之名得到了朝中众人的交口称赞。十五年前,恰逢南疆激战。蒋氏跟随镇南王出征时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由于行军颠簸,军中条件又不如京城,女儿南陵茉八个月便早产来到人世……

    十年前八岁的南陵萧—镇南王世子却是因为母亲身子不好,又忙着照顾早产体弱的妹妹,不知误食了什么相克的食物,等到发现时差点撒手人寰。最后也不知道蒋氏用了什么方法,救活了南陵萧,但蒋氏的身子却是日渐沉疴,一日不如一日。苦苦煎熬了几年之后最终在三年前撒手人寰,离开了她最爱的孩子和丈夫。

    而蒋显通因为独女早逝,一时气愤不过,卷起铺盖连夜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之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南陵茉躲在被窝里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收服

    翌日卯时一刻,南陵茉就醒来了。她起身坐到妆台前,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孔。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新的自己。镜中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缠着一圈纱布。一张鹅蛋脸上嵌着一汪秋水眸,仿佛是潭深渊,能将人看到底。皮肤略微些暗黄,大抵是在庵堂三年营养不良所致,不似李云卿前世那般肤如凝脂。小巧的鼻子立在脸上,淡淡的柳叶眉以及一张不点而赤的樱桃小口,以及笑起来出现的小梨涡也是十分的娇俏。当然以上这些是除去那左眼周围一块巴掌大的红色蛛纹胎记而言。

    南陵茉用手解开纱布,映入眼帘的却是右边鬓角上一道弯月形的伤疤。脑中的片段又闪现了出来,呵呵,南陵玫是么,侧妃章氏的孩子,王府庶长女,额前这道疤还是拜她所赐。呵呵,年幼时各种欺凌陷害是吗?南陵茉,你放心,既然我李云卿替你活着,我就会帮你报了这个仇。

    “郡主,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奴婢来服侍您洗漱吧!”绿柳端着洗脸水走进房间,开始伺候她梳洗。

    “郡主,这个纱布可拆不得呀,大夫说了,这伤口要是着了风可是会留下大疤的呀!”绿柳看见南陵茉把包在头上的纱布给扯下,赶忙上前劝说。“无碍,已经结痂了。剩下的抹些药膏就好了。”

    “绿柳,你给我梳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好,”南陵茉一边对着镜子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桃红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一把夺过绿柳手上的梳子,瞪了绿柳一眼,嘴里抱怨道:“郡主怎的这么早就起了,这离请安的时辰还早着呢!“,不等南陵茉说话又沉下脸来对着绿柳训斥:”绿柳你也是!给郡主打个洗脸水用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给郡主在小厨房熬上的银耳粥做早膳,你还不赶紧去看着点火?!”

    “是……奴婢这就去!”绿柳站在一边怯生生的说道。“好了,一大早的别说这些没用的。桃红,今儿是什么日子?”南陵茉看在眼里也不表态,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郡主,今儿是十月十一。”桃红手上动作不停的回答道。“我是说哪一年的十月十一!”南陵茉有些语气不善的问。

    桃红似乎被这语气给惊着了,抬头看向南陵茉,发现她眼含寒光,她一打哆嗦回道:“回郡主,是熙平三年十月十一。”

    “你下去吧,叫绿柳过来!”

    “郡主是嫌奴婢的头梳的不好吗?”桃红有些委屈的问道,“郡主,您看奴婢给您梳的飞仙髻多好看呀,再配上着蓝底大红栀子花流仙裙,簪上这红宝石海棠发簪多美啊…”“让你去就去!!!”南陵茉忽然拍着桌子发脾气的大声喝道,“本郡主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

    “钱嬷嬷,”南陵茉扬声唤道,钱嬷嬷听到声音快步走进屋内,行礼道:“郡主,请问有何吩咐?”

    “将这个顶撞我的奴婢绑了拉到院子里跪着!找个婆子看着她,等本郡主请安回来再清算!”

    “是。”钱嬷嬷一挥手,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出现在凌墨院将桃红堵了口拖了出去。

    这时绿柳端着早膳走进屋内,对着南陵茉做小伏低状说道:“郡主,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用一点再去请安吧!”

    “绿柳你过来,这个发髻太复杂了,给我重新梳之前的发髻。”绿柳放下手中的托盘向南陵茉走来,准备依言重新为南陵茉梳妆。而在她接近南陵茉的瞬间,南陵茉将手中的银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抵在了绿柳的太阳穴,而左手则做虎爪状扣住了绿柳的喉咙。绿柳没想到南陵茉有此身手反应不及,就这么束手就擒。

    “说!谁派你来的!”南陵茉低声问道,“你敢喊出来,本郡主就立刻捏碎你的喉咙,要了你的命!!!”

    绿柳并不言语,南陵茉左手一用劲儿,绿柳感到了刺骨的疼痛,却又发不出声响。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的话郡主真的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于是点头示意,南陵茉见状迅速的点了她的大穴让其无法施展拳脚逃跑,冷冷的坐在妆台前继续看着她,冷声道:“说,如有半字虚假,我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绿柳跪下哑着声音低声说道:“奴婢是世子放在侧妃娘娘房里的二等丫鬟,桃红跟奴婢同是侧妃娘娘选出来的人。只是桃红的婶娘是侧妃娘娘身边的崔嬷嬷。”

    “你是大哥的人?那你在章侧妃那多久了?”

    “世子在王妃病重的最后两年里甚是怀疑王妃的病因,暗中将奴婢送去侧妃娘娘的院子从三等洒扫丫鬟做起,升为二等丫鬟已经两年。”

    “你是怎么跟着我大哥的?”南陵茉不信的问道。

    “奴婢本名为龙倩,是凉州青龙镖局大当家的女儿。八年前奴婢和奴婢的哥哥所在的州县爆发瘟疫,奴婢的哥哥因为身上出了红疹子被人怀疑染了瘟疫,镖局的人就把奴婢和哥哥一起丢在了荒山之中。奴婢和哥哥都以为必死无疑,此时碰见了世子和任公子。任公子诊断哥哥只是中了毒而并不是染了瘟疫,治好了哥哥。从那以后奴婢和哥哥便跟在了世子身边。”

    “任公子?”南陵茉眯着眼回忆道,“你是说药王谷的少谷主,俗称‘阴阳鬼医’的任惜枫???”

    “是。”绿柳答道。半晌绿柳问道:“郡主……是怎么发现奴婢不是普通的丫鬟的?”绿柳低声问道,“奴婢自认为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呵呵,绿柳,我镇南王府是将门世家,除去大哥八岁那年那次大病以后内息全催,再无半点无力,包括本郡主在内,王府中的孩子自幼也是习得一身武艺的。只不过现在京城世家贵女习武的越来越少了,大多也是绣花架子。你虽然看上去怯生生的,却能在心惊胆战时端着盘子丝毫不见晃动,一大早端着水盆进来脚步看着零碎却也是沉稳含着内力在里头的。不识武功的自然不知晓,而我恰恰是习武的。”

    绿柳听后恍然大悟,说道:“郡主既然已经识破奴婢身份,还请相信奴婢,奴婢定会护好郡主。”

    “你自幼身在镖局,拳脚功夫应该也是不差的。王府后宅看似平静却是波涛暗涌,本郡主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了。”南陵茉缓缓起身,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迅速的塞进绿柳的嘴里,说道,“本郡主现下无法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刚刚吞下的是本郡主在庵中自制的牵机毒,每一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头脚如牵机般相互掣肘,疼痛入腑。若没有定期解药压制,你最终会五脏六腑溃烂而亡。”

    “这……是,奴婢万死不敢背弃主子。”绿柳低声说道。

    南陵茉解开她的大穴,绿柳起来继续先前并未完成的梳洗差事。南陵茉看着她,说:“将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细细的说给我听。”

    “是”,绿柳一边忙一边说道,“一个月前,镇国公李家被查出通敌叛国,全府上下三百余人被罚入狱。三司会审历时一月定罪无疑,在十月初三那日全族抄斩。”南陵茉听到这话将左手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戳破手心丝毫不觉得疼痛。她闭上眼仿佛看见那日的情形重现。“而当今重病卧床的皇后李云卿在十月初三那日听闻此消息哀恸欲绝,不幸在同日撒手人寰。陛下念在皇后娘娘数十年的陪伴,又对镇国公府谋逆一事毫不知情,特追封皇后李云卿为‘无双皇后’以彰显其为平王妃时就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情谊,又特显出当年李皇后以第一女太师的身份和先帝赞其‘才智无双’之语为其谥号……”

    南陵茉听着面色越来越沉,右手手中的银簪直接被她大力折断,“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郡主,您的手!!!”绿柳被簪子折断掉落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捡起掰开南陵茉的手,急道,“郡主,您的手都破了……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无碍,”南陵茉淡淡的说道,“拿点金创药抹上就好。只是小伤,毋需声张。按礼制,先皇后头七日王公贵族需要进宫举哀,现下府内众人可回来了?”

    “是,昨日一更时分全部回府安置了。”绿柳答道。

    ”既如此,今日的请安应该不会太早。”

    “是的郡主,荣锦堂昨日就传话,今日的请安在辰时四刻,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绿柳,你去找一件浅青色无花纹的衣裳,如今皇后娘娘仙去,尚在国孝期间,不宜穿金戴银冲撞。”“钱嬷嬷,”南陵茉扬声唤道。钱嬷嬷听见声音又进屋行礼道:“郡主可是有何吩咐?”

    “先皇后故去,你将我屋内所有色彩鲜艳的缎子,帐幔都一一叠好,一会儿咱们给祖母请安时带过去。”

    钱嬷嬷惊讶一愣,欣慰的看了眼南陵茉,暗自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第四章 请安

    两刻钟后,收拾妥当的钱嬷嬷和绿柳跟着南陵茉离开凌墨院往江老太君所居的荣锦堂走去。凌墨院—这是王府中唯一一个以郡主名讳同音字命名的院子,体现着她作为王府嫡女郡主身份的尊贵。另一个名为剑凌轩则是镇南王老王爷亲自为镇南王世子南陵萧所书写匾额命名的院子。这两个院子是除了江老太君所居的荣锦堂和王爷王妃所居的正院之外最好的院子。

    南陵茉是第一个到达荣锦堂的人,门口等候的嬷嬷张嬷嬷见着她,讨好的请安。南陵茉以往从不在意这些嬷嬷们,重生之后跟换了个人似的,示意绿柳,绿柳蒋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入张嬷嬷手中,张嬷嬷掂量一下荷包后笑眯眯的说道:“郡主啊,您可是第一个到的呢,老祖宗刚起,您赶紧进去吧!”于是招呼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通报,又靠近南陵茉低声说道:“老祖宗跪了几天有些腰酸腿疼,心情不大好呢!”

    南陵茉点了点头,低声道谢,往荣锦堂内走去。

    只见屋内的主位上空着,江老太君正在陈嬷嬷的搀扶下往正厅上走。南陵茉快步上到江老太君面前先行个福礼道:“祖母,茉儿回来了,自觉身上大好,特地来给您请安。”

    待江老太君坐定,南陵茉端端正正的跪在下方,给江老太君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江老太君见南陵茉的请安礼节相当标准,微微点头,心道,‘章氏前些日子还说这孩子年幼跟着父母东奔西走,蒋氏过世后便在庵堂守孝,不大懂京中礼仪,要请个教养嬷嬷来教授礼仪,可我看这礼仪还是很标准的,不比玫儿差。’嘴里笑道:“好孩子,快起来。来,上前给祖母看看,你这守孝三年可是清瘦多了。”

    “劳祖母挂心是孙女的不是。孙女这三年在庵堂为老祖宗祈福,是孙女的福气。”南陵茉,“孙女还特地给老祖宗带了礼物来呢!”说着便唤着在门外等候的贴身侍女绿柳进来。绿柳进门后给恭敬的跪举着托盘在一边,南陵茉双手从托盘中拿着一串花梨木念珠和一本手操金刚经递给江老太君,笑道:“祖母,这念珠是孙女亲手做的,虽说不名贵,但是一直供奉在菩萨堂前,已经请庵堂中的大师开过光了。这本金刚经是孙女用血所抄,也是请大师开过光了,现在特地给祖母的小佛堂供着,保佑祖母身体康健。”

    “好,好……”江老太君微笑的点点头,示意陈嬷嬷收下礼物。拉着南陵茉的手,说道:“好孩子,你额头上的伤好些了吗?”

    “托好祖宗的福,今日已经大好了呢!”

    “姑娘家,还是要注意,不要留了疤才好。”江老太君继续道,“陈嬷嬷,你将那个玉雪生肌膏拿来,赐给郡主。”

    “这,祖母,实在是太贵重了。”南陵茉受宠若惊的说道,“这可是宫里赐下来的秘药,祛疤生肌,给孙女用实在是太浪费了,这,孙女不能收……”

    “傻孩子,祖母老了,还要这生肌膏做什么?!自然是给你们年轻漂亮小姑娘用的。”江老太君看着南陵茉那张酷似蒋氏的脸,刚想伸手抚摸,又看见她蛛网一样的胎记,心下略有不喜,微微一皱眉,将手放在南陵茉的身上似是替她整了整衣服。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再定睛一看,南陵茉身上的衣服像是断了一小截,穿在身上紧绷绷的,略微有些小的样子。江老太君正要问什么,此时丫鬟进来通报,说章侧妃、江庶妃和孩子们过来请安了。

    丫鬟们撩起门帘,门外的人鱼贯而入。只见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一个身着深蓝色软烟罗上用银丝绣海棠花流仙裙,头戴海棠花绿松石头面,配套的绿松石石耳坠,另一个则身着深绿色石榴裙,头上仅两根镂空素银簪。后面的进来的三个孩子,两女一男,都在十几岁的年纪。

    身着粉色底边绣玫瑰花图案的是南陵玫,身着浅碧色竹叶暗绣纹的是南陵香。男孩儿则是南陵策。众位请安过后,按照位子依次坐定。

    江老太君问道:“萧儿没来,是不是这几日连着举哀累着了?”

    南陵萧身边的嬷嬷周氏回道:“禀老太君,世子爷昨日回到剑凌轩后就发起了高热……”

    “什么!!!可是有招大夫?若是府医不好,拿着老身的名帖去宫中请太医。”江老太君边说边指着陈嬷嬷去取自己的名牌。

    “禀老太君,一大早已经去请了府医看过了,并无大碍。世子爷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需要什么药的话,或者需要请宫里的太医的话,尽管开来回我,从老身的私库去取。”江老太君仍不放心的叮嘱道。陈嬷嬷应答后退下。

    南陵茉不吭声的看着在座各位脸上的表情。章侧妃和其子女面上的都显出担忧的神色,但是眼底去快速闪过一丝愤恨和不屑,江庶妃脸上表现出担忧,而南陵香全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呀二妹妹,你怎么来给祖母请安也不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呢?你看你这穿的像什么样子,给下人们看到了不知该如何说你不懂规矩了。”南陵玫忽然说道,“二妹你从前在庵堂,不知道京中的规矩,还是要多多注意学习才是呢!”

    老太君听完南陵玫说完,看向南陵茉的眼光就有些变味儿了。

    南陵茉站起来给老太君福了福身子,笑着说道:“大姐说的很对呢!妹妹也是这样认为的。祖母,茉儿听闻无双皇后才仙去数日,大衍上下都在为故去的皇后娘娘服丧呢。日前章娘娘给茉儿拿来的料子帐幔孙女私以为都不太符合规制,故而今儿让钱嬷嬷都带过来,顺道也请祖母指点孙女一下,看看孙女哪儿做的不好,还需要改进的。”

    说完,南陵茉就让一直候在门外的钱嬷嬷进屋。钱嬷嬷捧着一个极大的托盘走在前面,托盘里整齐的叠着大红大紫的帐幔和衣裙,绿柳跟怀里抱着几匹颜色鲜艳的缎子跟在后头。

    老王妃一见到这些颜色的料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光利剑似得看向章侧妃。章侧妃看见这些料子也忽然变了面色。

    南陵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声细语的说道:“章娘娘,本郡主在庵堂里呆久了,竟然不太理解的京中礼数了呢,回到院子里一看,都是这些颜色的呢……”

    “呃,老祖宗,郡主”章氏终于坐不住了,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最近阖府上下都忙着进宫给大行皇后娘娘举哀,都是妾身没有管好下人,让他们挑一些适合郡主这个年龄段的衣料,她们什么都不懂,就闹了这么个笑话……”

    “那章娘娘可是要小心了呢,万一弄错了,可是大罪啊!”南陵茉歪着头笑道,“说起下人,祖母,您都不知道,今儿孙女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想早些过来服侍祖母起身的。结果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桃红给我送洗脸水,害得孙女还是晚了呢……祖母您一会儿要留孙女在这用早膳,孙女才肯罢休呢!”南陵茉一边说一边拉着江老太君的手撒娇道。

    “噗嗤……”江老太君看见南陵茉那个皮猴儿样,忽然笑了出来,说道:“好好好,今天你就留在祖母这用膳……”“还是祖母最疼我!那祖母,茉儿可是要在您这赖上三餐了呢!”

    南陵玫见状,也赶忙凑热闹,老太君笑着说:“好好好,今儿啊玫儿、茉儿、策儿、香儿都留在祖母这用膳!”

    “章氏,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操持这个王府也辛苦了,有些事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也是有的,以后多上点心!”老王妃沉声说道。章侧妃立刻站起来忙慌不迭的请罪。

    “祖母,大姐姐都跟着章娘娘学习理家,为章娘娘分忧了;茉儿也想为祖母和父王分忧,”

    “你个鬼灵精,”江老太君笑着戳了一下南陵茉的头,“你能管好你自己的院子就算不错啦,别给你父王添乱!”江老太君沉吟半晌,说:“茉儿,再过两个月就是腊月十二,你就要及笄了。旁的世家小姐在十二岁就开始学理家了,你守孝三年也是硬生生给耽误了。这样吧,从今儿开始你就管你自己的院子吧!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祖母可好?”

    “茉儿知道祖母最疼爱茉儿了!”南陵茉笑道。

    “对了,还有香姐儿,今年也十三了。咱们镇南王府的庶小姐不能什么都不会,你也跟着你儿姐姐一起来祖母这学着管家!”

    南陵香听到这番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赶忙起身道谢。而后众人退去,留下小姐们陪着江老太君用膳。

第五章 立威

    早膳过后,章侧妃依着江老太君的意思,将南陵茉守孝三年来的月例银子还有衣物布料头面首饰等全部都一股脑儿的送到了凌墨院。

    南陵茉让钱嬷嬷清点完毕以后,抬头问她:“钱嬷嬷,我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你可看到了?”

    “郡主,侧妃娘娘并没有把下人们的卖身契给到您”钱嬷嬷说道,“郡主啊,这下人们的卖身契必须得在您的手里才成啊!”南陵茉点点头。

    绿柳进来禀告说:“郡主,桃红在院子里晕过去了。”

    “呵呵,才几个时辰她就熬不住了?泼醒她。然后叫院子里的所有丫鬟婆子们都到院子里集合。”

    很快,下人们都集合在院中央。南陵茉看着这些人,扬声道:“跪在院子中央的是章侧妃给我送来的贴身侍女桃红想必大家都是认识的。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几个粗壮的婆子立马站出来,把桃红按在板凳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打板子。为了防止叫喊声污了耳朵,钱嬷嬷并未将其口中的手帕拿下。这二十大板一般的小厮都顶不住,更何况是王府内一等大丫鬟。那可是堪比五六品阶官员家娇养的嫡女。才几板子下去,桃红就顶不住晕了过去。二十大板打完,桃红的下身被打的稀烂。

    南陵茉看着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几个胆小的丫鬟直接被这血腥的场面熏的偷偷在一旁呕吐。其余的人脸色均是煞白。南陵茉厉声说道:“为什么打她?!因为她偷懒耍滑,竟敢让当着本郡主的面埋怨本郡主起床太早,究竟谁才是主子?!”

    “来人,把桃红给本郡主拖到侧妃的玉笙苑去!”“是”

    玉笙苑

    “砰!”“啪”!屋里传出东西落地的声音。章氏气的一口气砸了八个杯子,三个花瓶。但她仍觉得不解气,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南陵茉,你这个贱/人!竟敢给我下绊子!”

    “王妃娘娘,你消消气吧!”章氏最恨的就是别人一口一个“侧妃”的叫她。于是她院子里的人为了讨好她都是叫她“王妃娘娘”。已故王妃蒋氏在病故前两年就无法外出应酬,加之之前跟着镇南王东奔西走,王府内的日常事务都是老王妃为主,章侧妃帮忙料理。蒋氏病故后,老王妃伤心了一场,精力也不济了。自然而然的,这王府的中馈大权就落在了章氏的身上。当然,王府最终作主的还是老王妃江老太君和镇南王。

    南陵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章侧妃的肺管子被自己戳疼了。她笑盈盈的走到玉笙苑前,一边往里走一边让人去通报。

    章侧妃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让人赶紧到前厅迎接:“不知郡主过来,有失远迎,还望郡主勿怪。”复又看着后面一堆人,院中地板上还躺着一个,这章氏的笑容就有点绷不住了。

    “南陵茉,你什么意思!”南陵玫气势汹汹的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南陵茉带着一堆人,下意识的就冲进来指着南陵茉的鼻子开骂,“你纠结这一群人是想要造/反吗?!”

    南陵茉淡淡的笑了笑,伸出手将指着自己鼻子的那根手指给挪开,手指突然一用力就听见轻微的“咔啦”一声,南陵玫的右手食指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掰折了。南陵玫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玫儿,玫儿……”章侧妃急的冲上去扑向南陵玫,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大小姐晕过去了……快去请太医!”

    “章娘娘,大姐姐只是因为今天太阳太晒所以晕了过去,你把她挪到屋内一会儿她就醒了,真用不着请太医。”南陵茉慢悠悠的说道,“茉儿的母妃可是‘挽魂仙子’,这么多年茉儿别的本事没有,这歧黄之术茉儿还是耳濡目染通晓一些的,您可要相信我。”

    太阳太大!!!南陵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大,这深秋时节,太阳能大到哪去,把人晒晕过去这话估计也就只有南陵茉这个人说的出来。

    章氏咬着牙咽下上涌的血腥之气,一边指挥着人将往屋内抬,一边又不得不应付着南陵茉,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咬着后槽牙问:“不知郡主你带着这些人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嗯?是这样的吗?茉儿初出打理自己的院子还不太清楚具体规矩呢,要不茉儿这就去问问祖母吧,以免弄错丢了王府的颜面。”南陵茉歪着头笑着说。语毕,南陵茉就带着人往荣锦堂走去。

    章氏勉强笑道:“郡主,您可能不知道,这个下人们的卖身契都是在公中的。这样才好发月银,也便于王府的管理?”

    “是吗?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的啊?要不我去问问祖母吧,以免弄错了。”南陵茉歪着头笑着说。语毕,南陵茉就带着人往荣锦堂走去。

    “等等,郡主请留步……”章氏硬着头皮叫住南陵茉,快步走上前阻拦她往外的脚步。

    “侧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南陵茉笑着看向侧妃章氏问道。

    “郡主请见谅,您看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妾身忙不过来,所以有些事都弄混了。”南陵茉笑着点头说道,“没关系的,章娘娘,茉儿是体谅您的。所以才找老祖宗问清楚,以免给您添乱呀……”

    “不是,郡主,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的意思是,您稍等一下,妾身这就给您取您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去……”章侧妃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曾嬷嬷,你快去把郡主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给郡主找出来,快,别让郡主久等了。”

    “是是是,奴婢马上就去。”

    南陵茉也不客气,就坐在院中的椅子上等着。章氏一使眼色,身边的大丫鬟竹安和竹雨立刻端上茶点。南陵茉故意上下左右打量着这院长桌椅和庭院的景致,一边感叹,“章娘娘,您院子里的东西就是精致。别的不说,您看这茶具可是上好的白瓷呢,茶也清香……”

    “郡主若是喜欢,不如妾身让竹茗给您包上?”章氏陪笑道,“竹茗,赶紧将剩下的庐山云雾都给郡主包上……”

    “多谢章娘娘”南陵茉面上露出高兴不已的神情,让常年跟在章侧妃身后的大丫鬟竹安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心道:这郡主眼皮子还真是浅…

    “到底茉儿是年轻,不懂得何为高雅品味。茉儿屋里的衣柜呀,书桌呀,椅子都掉皮了呢,茶具也不如章娘娘您的精美,更别提院子里的桌椅了,我第一眼看到它还以为是曾祖父留给我的呢!想必章娘娘屋里的陈设就更棒了,不如茉儿进去参观一下?以免将来走出去失了王府的气度……”南陵茉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屋里走去。

    章氏哪敢真让她进屋,这满屋的花瓶儿碎片底下的丫头还没来得及收拾,怎么能让南陵茉进去,这要是进去看见了,还不得传到老王妃耳朵里去……

    章氏身边的大丫鬟竹雨赶忙用手指着远处说道:“郡主,郡主,您看曾嬷嬷来了,要不您清点一下您院子里下人的卖身契?”

    曾嬷嬷急匆匆的从玉笙苑的偏厅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恭敬的递给南陵茉,南陵茉看了一眼钱嬷嬷,钱嬷嬷立刻上前进行清点。

    “钱嬷嬷,清点完了把桃红的卖身契拿出来。”南陵茉慢悠悠的继续说道。

    南陵茉接过桃红的卖身契,放在桌上,挑眉笑着对章氏说:“章娘娘,本郡主听说这桃红是您身边崔嬷嬷的侄女。可这丫头啊,居然敢跟我顶嘴,这样的丫头我可用不起。至于我院子里按规制少的大丫鬟,钱嬷嬷,你通知管家福叔明日将人牙子唤来,本郡主要买几个丫头。”

    “哦,对了,章娘娘,按照规矩,这下人顶撞主子是要打板子的,本郡主心善,不忍心打太多,就赏了她二十板子,章娘娘,您说本郡主是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主子?”南陵茉笑着看着章氏,像只狡猾的狐狸一般。

    “那是自然,府内谁不知道郡主是心地柔软的大善人……”章氏吞下上涌的甜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答道。

    眼看着南陵茉这座瘟神带着人往外走,章氏刚送了口气,没想到这南陵茉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南陵茉依旧无懈可击的笑容说:“对了,章娘娘,祖母说明日要来茉儿的院中坐坐,茉儿刚好得了您的庐山云雾,茉儿正好可以要亲手给祖母泡茶呢!茉儿在这多谢章娘娘”说着还向章氏福了福身子,章氏哪敢受她的礼,赶忙躲开。

    “啊,茉儿差点忘记说了,大姐姐的身体太柔弱了,茉儿只是轻轻推开她的手她就晕过去了,章娘娘您可得好好让府医给大姐姐看看。如果府医实在不行,章娘娘来找本郡主也是可以的。毕竟本郡主幼时跟在母妃身边,对歧黄之术也是略通一二的。”

    说完南陵茉就带着人一溜烟儿似的离开了玉笙苑。

    “曾嬷嬷,着人立刻去郡主院子里,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家具赶紧给换了去,免得明天老祖宗发现郡主屋里的陈设又破又旧,再来寻我的晦气!”章氏气急败坏的喊道,“崔嬷嬷,带着你那短/命/惹人厌的侄女滚到本妃看不见的地方去!陈嬷嬷,赶紧去找府医过来给大小姐看看……”

    章氏觉得喊完这些话,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满眼冒金星了,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头疼欲裂……一个不留神就瘫倒在地上……这下玉笙苑彻底乱了起来。

    从晌午开始直到夜幕降临,这王府管家福叔指挥着小厮抬着各种各样的家具在凌墨院进进出出,为其更换一套全新的花梨木家具。为此南陵玫醒来知道之后,顾不上手上包扎的纱布,一个巴掌把府医开的止疼药给扫到地上,结果又碰到自己的肿胀的手指,又晕了过去。

    “呵,”远处树林上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轻佻的声音说着:“诶,我说,你这个未来王妃还真是有意思啊!”“哼,还不走?!”话音未落接着一个紫色的身影闪过不知所踪。

    “诶诶诶,你等等我啊!”一个蓝色身影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眼花觉得是错觉。

    白天在玉笙苑发生的一切,大小姐和侧妃章氏在郡主手下吃了个大亏最后晕过去的事情就在府内悄咪咪的传开了,众人对守孝三年未见的郡主的恐惧程度又上了一层。

第六章 新规

    第二日巳时三刻,南陵茉正在屋内看书,钱嬷嬷进门说道:“郡主,管家带着人牙子来了,正在院中等着呢。”

    管家福叔昨日听钱嬷嬷说郡主院内缺人,身边只有一个大丫头,于是一大早就出门找了人牙子带着丫头上门。

    南陵茉一出现在正厅门口,院内所有人立刻俯身请安。南陵茉懒洋洋的说道:“都起来吧!”

    南陵茉看了一眼站在院内的一干人等,看了看管家福叔,福叔立刻上前回禀:“回郡主,这是咱们京中各大世家善用的诚意牙行的牙婆王氏,已经有十来年了,最是清楚世家需求,咱们府内的不少下人也是由诚意牙行提供的。”

    南陵茉点点头,并不言语,只是缓缓的走下台阶,看着那些丫头,那王婆子谄媚的说道:“郡主啊,您看这二十个都是极为出色的大丫头,容貌模样自然是没得说,规矩礼仪也是样样出色,这些个丫头奴婢亲自调教了半年的规矩。您看这个丫头叫麝月,不仅礼仪出色,诗书也是颇通的……”

    南陵茉听完后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王婆子,本郡主找的是大丫鬟,不是官家小姐来陪本郡主喝茶的。”

    虽说王府大丫鬟堪比低级官员家的管家小姐,但伺候的人自然不能是娇滴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会吟风诵柳的丫头。

    “是是是,”王婆冷不丁的碰了个钉子,讪讪的不敢再说话。立在一边等着南陵茉挑选。

    “你们之中会识文断字的往前站一步。”南陵茉指着那两排十五六岁的大丫头人选说道。只见零星站出来六七人,其中就包括那名叫“麝月”的女子。她一脸高傲的神情仿佛郡主的大丫头非他莫属一般。

    南陵茉看着她的样子,心下冷笑,又说了句:“你们之中粗通医道的再往前站一步。”只见那麝月脸色忽然变白,咬着牙不甘的站在原地,南陵茉仔细着她的袖子,似乎隐隐用力在微微发抖。

    这句话说完,那六七人当中就只剩下一人。那丫头姿容尚属清秀,只是因为有点影响不良皮肤略微粗糙和暗淡。十五六的年纪,个头却不如正常人一般高,看上去跟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般。

    “就她了。”南陵茉说道,“本郡主不喜人多,已经有一个大丫鬟,再要一个就够了。”说完又在二等丫头当中挑了两个看起来老实的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就让管家福叔打发婆子出去了。

    钱嬷嬷将留下来的丫头的卖身契递给南陵茉,南陵茉看了看就让她收好。钱嬷嬷凑在南陵茉面前说:“郡主啊,按照王府规制,您得有两个管事嬷嬷,有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十二个三等丫鬟,六个粗使婆子。您这挑的人也太少了吧?!您这儿伺候的人还没有大小姐那儿的多呢!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添两个小丫头?”

    “嬷嬷,我不喜欢人多,太杂,原先院子里就有三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我只要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六个三等丫头,您看满院子的丫头里将那些不安分的都给我打发出去!”南陵茉冷冷的说完就往里屋走去。

    “绿柳,半个时辰后通知所有的人在院子里集合。”“是。”绿柳听后下去传令。

    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绿柳扶着南陵茉走到前厅,南陵茉冷冷的看着院子里十来个人,冷声说道:“今天你们留在这的就是这凌墨院里的人了,以后公中给你们出的月银本郡主多给你们一份,你们可以不聪明,不手巧,但是有一点,必须谨记,那就是忠心,若给本郡主发现你们之中谁有二心,偷奸耍滑,那就如这匕首一样!”说着,南陵茉掏出一把匕首,用尽内力,“咣”的一声,众人就见那匕首之间断成两截。

    众人吓得脸色变白,赶紧跪地:“奴婢等绝对忠心耿耿服侍郡主,绝不敢背主忘恩。”

    “你们几个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南陵茉问道。

    “奴婢等请主子赐名。”众人齐声说道。

    “既如此,那么我身边的一等丫头,以‘梅’字开头,剩下的取你们本名中的一个字作为名字,二等丫头以‘沁’字开头,三等丫头以‘采’开头。”

    “奴婢:梅倩/梅夕叩谢郡主赐名。”绿柳,哦,不,梅倩/梅夕双双跪地叩首。

    “奴婢:沁云/沁红/沁月/沁珠叩谢郡主赐名。”四个二等丫头也跪下叩首谢恩。

    “奴婢:采萍/采玉/采环/采莺/采青/采蓝叩谢郡主赐名。”六个三等丫头亦跪下叩头谢恩。丫鬟当中重名的采红被改成采蓝

    “钱嬷嬷是本郡主母妃的身边的人,照顾郡主已有六年,如今她就是凌墨院的管事嬷嬷,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是。”南陵茉说完这些话就回了房。钱嬷嬷轻车熟路的让众人散去各司其职。

    镇南王妃蒋氏卿柔嫁入镇南王府时陪嫁有两个嬷嬷四个一等丫头,这么些年死的死伤的伤,放出去养老的嫁人的,如今陪在南陵茉身边的钱嬷嬷和陪在南陵萧身边的周嬷嬷就是剩下的两个一等丫头。她二人的丈夫原为镇南王军队中的小兵士,却在婚后不到两年内死于南疆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二人皆无生养,无依无靠,蒋氏怜其身世可怜,复又将她二人安排回身边照料,做管事嬷嬷。蒋氏病重后,将钱嬷嬷送至南陵茉身边,周嬷嬷送至南陵萧身边,护着他兄妹二人长大。自然而然的钱嬷嬷就成了凌墨院的管事嬷嬷。

    “钱嬷嬷,这次我换了新人,还不知是否有章氏的眼神在里头,这些还得您多盯着些。我想着,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在院子里作妖,咱们院子里的规矩就得重新改改。不然就凭咱门这几双眼睛根本盯不住下面的人。”南陵茉淡淡的说道。

    “郡主可是有什么好主意?”钱嬷嬷眼睛一亮,问道。

    南陵茉笑着说道:“一会儿您传令下去,本郡主身边的一等丫鬟皆穿浅紫色的衣裙配浅紫色发带,二等丫鬟皆穿浅蓝色衣裙配浅蓝色发带,三等丫鬟皆穿浅碧色衣裙配浅碧色发带;一等丫鬟只管贴身服侍我以及里屋的所有事情;二等丫鬟只能管前厅和花厅的事情,不得进入里屋;三等丫头只管院内的花草和院内的打扫。那两个婆子只管厨房粗使活儿和看门。我的屋子除了梅倩和梅夕两个人也只有嬷嬷您能进入,二等丫鬟不能进入里屋内院,三等丫鬟不能进入正厅和花厅。”

    “这个法子好啊,这样郡主您屋内的东西就只有两位贴身丫头知道。那宵小之人要是想栽赃郡主就不那么容易了。”钱嬷嬷不禁点头称赞,心道:‘小姐就是心地太善良,又不屑于后院的争斗才不幸早逝,如今小小姐能有这样的心思,小姐在天之灵也可放心了。’

    “那郡主,这样的话如若老太君或者王爷传话怎么办?”梅倩问道。

    “这好办,在二等丫头和三等丫头当中指定一个人专门用于传话,来人传给三等丫鬟,那个丫鬟就传给指定的二等丫鬟,再由指定的二等丫鬟传给你们两个人。”

    “那如果传话的丫鬟一时不在怎么办?”梅夕问道。

    “这好办,如果传话丫鬟不在,那就由其他人叫你二人至院门口,有什么话让传话的亲自说给你们听。”

    “主子难道不怕她们互通消息吗?”钱嬷嬷又问道。

    南陵茉神色凛然的说道:“钱嬷嬷,这二等和三等传话的丫鬟就要靠您的火眼金睛来识别了,您指定就行。给指定传话丫头的月钱多半吊钱,让她们相互监督。如果传话的丫头和同屋的丫头或者是其他人互通有无,那么就直接发卖!”

    钱嬷嬷和两个大丫头听后连连点头,特别是梅夕,这个新来的丫鬟对南陵茉这个新主子可算是有了新的认识,并忙不迭的去开库去料子,按照南陵茉的意思给全院子的人换装强调新规。

    南陵茉确实是个郡主不假,但谁都不知道她的芯儿换成了李云卿。李云卿是何人,先帝倾点的第一女师。虽说这李云卿体弱,不曾习武。但是对于史书兵法,朝局谋略不输大衍国任何男子,据说手上更是握有暗影阁,探得这大衍国及其周边的任何情报机密。既然能助家世背景条件颇为低的平王云天沣登位,那没有点手腕也是不可能的。不然仅凭无双的才智是完全不够的。更何况六年半的平王妃,三年半的皇后也不是白当的。这些手段对付后宅之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只可惜当云天沣登位成为皇帝以后,李云卿一心一意的打算做个贤后,只想着为皇室大衍国开枝散叶,完全放松下来,又太过注重所谓的感情,以致于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前世的事一遍遍的在南陵茉的脑子回放,南陵茉睁开眼睛,眼里迸发出狠戾之色,“云天沣,谢婉茹,莹枝,还有那些害死李家的人,你们等着,我李云卿一定要为我镇国公府三百余人讨回公道!一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一定要把你们戳骨扬灰!”

第七章 中毒

    这一日卯时三刻南陵茉就醒了。虽说李云卿前世不会武,但南陵茉却习武,而且七岁前都还是由镇南王南深教授。七岁之后跟府内的武师学习,身手可谓是相当不错。传闻中仁安郡主善武,却不善琴棋书画,且作风粗鄙,为清贵世家女子所不齿。

    南陵茉起床后换了身窄袖衣裳就在院中习武。那银鞭舞的虎虎生风,半个时辰后再整理仪容去荣锦堂给江老太君请安。

    “郡主,老祖宗身边的张嬷嬷来了。”钱嬷嬷进来禀报。

    “嗯?领她进来吧!”

    张嬷嬷给南陵茉行礼请安后,指挥着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走上前。只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个托盘,里面有几件衣裳。一个小丫头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两件帐幔。张嬷嬷笑着说:“郡主,这是老祖宗特地嘱咐用最近江南来的上等缂丝锻子给您赶制的两件衣裳,还有帐幔,让您先凑合着用,老祖宗说了过两日再让名绣坊的裁缝上门来给您把这四季的衣裳都给补全了。”

    “多谢张嬷嬷,劳烦您跑这一趟。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这点心意给您买点热茶喝。”说着便示意梅倩将一个装有三钱碎银子的荷包塞给了张嬷嬷,由钱嬷嬷送出去了。

    “郡主,因为这次咱们院子添人添衣裳比较多而且比较急,又正值入冬之际,各院子的主子下人们都在更换衣裳,府内的绣娘忙不过来。所以前日奴婢斗胆自作主张将院中丫头们的衣裳都拿到外头的两家绣坊制作了,奴婢的衣服样式简单,咱们院中十个丫头的衣服很快就能做出来了。大概再过两日,就可以送来了。”

    南陵茉点头示意知道了,便换上了老王妃送来的衣裳。那是件樱草色裙裾上绣着一枝雪中绽放傲梅的织锦长裙,白色的织锦腰带束在腰间,缀一玉佩,更加凸显她纤细的腰身。“郡主,您真好看。自从您用了老祖宗给您的玉雪生肌膏之后,这才几天时间额前的伤疤已经不见了呢!”梅倩笑着说道。

    又过了两日,梅倩进来禀报说是京城第一裁缝铺名绣坊的裁缝前来为南陵茉量体裁衣。梅倩在边上说:“李绣娘,我们郡主习武,所以衣裙都要简单大方的样式,先做四套出来赶着穿,其他的您回去再慢慢做,颜色要红色和紫色为底色,花样要栀子花……”

    “颜色用天水碧和象牙白,花样改成玉簪花,”南陵茉淡淡的说了句:“另外做两套骑马装,两套暗云纹男装。”

    梅倩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接着说道:“李绣娘,麻烦您赶着先给做出来,工钱肯定是少不了您的。”

    “好咧,没问题。”李绣娘笑眯眯的说道,心想,‘这可是单大生意……’

    李绣娘量完身量之后,笑着说道:“郡主,五日之后您要的衣服就可以给您送来了。”

    李绣娘离开后,梅倩面上的表情有点纠结,南陵茉看她那个样子,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梅倩纠结了半天,开口道:“郡主,前两日钱嬷嬷才告诉我您的喜好,怎么如今都不一样了?”

    “那是年幼之时了。现在在国丧期间,按礼制,百官们都需为无双皇后服丧三个月,现在三个月还未过,那些大红大紫的衣服等除了孝服再说吧!”南陵茉说道。

    “可是郡主,腊月十一您就要及笄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素简吧!”梅倩不高兴的嘟囔道,“您都不知道,去年大小姐道及笄礼很是隆重呢!王府大宴亲朋,郡主您及笄礼这么素简,传出去还以为您不得王爷宠爱,地位不如大小姐呢!”

    南陵茉扶额道:“哎呀,我的小气梅倩,这些都是不重要的。你呀不要在这上面纠结行吗?!”

    “郡主。”钱嬷嬷进来回禀,“院内丫头们的的衣裳都做好了,奴婢已经发放给丫头们了,明天开始她们就能够按照先前咱们定的着装了。另外,据老奴这几日观察,二等丫头当中的沁云和三等丫头中的采青年纪较长且稳重,老奴觉得很适合做传话的人选。”

    “既如此,嬷嬷作主便是。”南陵茉打了个哈欠,说道,“起了个大早,困死本郡主了,你们都退下吧,本郡主歇个午觉。梅夕你半个时辰后记得叫本郡主,本郡主要恢复每日习武一个时辰了。”话音刚落下,南陵茉就躺在贵妃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的南陵茉面色忽然变得苍白,并且满头冷汗,睡得不安分却始终不见清醒。梅夕进到屋内看见南陵茉的面色青白交替,梅夕看后心中疑虑窦生。

    半柱香后,南陵茉醒来,许是察觉连日来自己的身子有不妥,许是看见梅夕古怪的面色,南陵茉思量片刻对梅夕说道:“梅夕,你来本郡主身边已有几日了,当初选你就是因为你粗通医道,你现在过来给本郡主把个脉吧!”

    “是。”梅夕依言为南陵茉把脉,良久梅夕神色凝重的说道:“郡主,您……”

    “呵,看来我所料没错啊!”南陵茉叹了口气说道。

    “郡主,您自己发觉了?”梅夕差异的问到:“郡主,恕奴婢直言,您体内可不止一种毒,奴婢发觉有两种,一种毒性霸道,虽说时间不长,也就这五六年的事情。但这种毒是寒性入骨,长此以往再过两三年郡主您就会因夜不能寐,寒气入体,表征就如风寒一般,不仅会使您体虚,还会影响您的气血,更影响您将来的子嗣问题。好在郡主您常年习武,身体强健,若是寻常女子,中这毒不消三年就香消玉殒了。”

    “你是说五六年时间?”南陵茉诧异道,“也就是母妃病重最后那两年本郡主才中的毒?”

    “是的”,梅夕点头道,“另一种似乎时间很长了,虽不致命却跟您的胎记有关。时间越长,您面上的胎记越大,颜色越深,最后半张脸就都毁了……”

    ”难怪我守孝这两年在庵堂里总是时不时的偶感风寒,给自己把脉却把不出什么大问题……”

    “郡主,世人皆知王妃在咱们大衍国有‘挽魂仙子’的雅称,您的外祖父蒋神医也是名满天下,郡主您承袭衣钵医术自然不差,怎会……”

    “本郡主虽然幼时跟在母妃身边耳濡目染的习得医术,但是军中皆为外伤骨伤居多,就算是毒素也是寻常所见之毒,母妃向来心善,依母妃所言毒术是用来杀人的,医者仁人之心,母妃是决计不会教本郡主毒术的……”南陵茉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两种毒您可有把握可解?”

    “奴婢学艺不精,家父也只是区区一个江湖郎中,时常在大衍国内游历而已,和王妃蒋神医,药王谷等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了……”梅夕低头回答,面上神色晦暗不明,“奴婢习得医术十载,对于郡主所中之毒也只能解其一种,也就是您面容上的毒,如果郡主您信得过奴婢的话,奴婢愿意尽力一试……”

    “已经很难得了。”南陵茉勉强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梅夕说道:“明日一早请过安之后你便拿着腰牌出门去置办药材吧,记得做得隐秘一些。”

    梅夕伸手接过银票,正准备退下,又听南陵茉说道:“另外,晚膳过后你在过来一趟,本郡主会拿几张单子给你,你明日按照这单子上所写的去采购一些药材。剩下的部分本郡主明日带着梅倩出门时自会采购一些。”

    晚膳过后,南陵茉将手中的纸张交给梅夕,梅夕看了一眼大多都是外伤药材例如血羯草一类的,便默默退下了。

    南陵茉独自找出外祖父三年前离京时留给自己的书本,看了一个时辰,不禁捏着眉头轻叹:“自古医毒不分家,可是这《毒经》怎么就这么晦涩难懂,难道是因为我是李云卿没有研习医术的悟性吗?”

    前世李云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法谋略,才智无双。偏偏就因身体虚弱不曾习武,也不大通医术……既是代替了南陵茉活着,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武功和外伤医术,可偏偏就无法参透这《毒经》,这也让李云卿头疼不已……

    是夜,院中一处树上的人看着倒映在窗上南陵茉在书桌前头疼的影子,发出一声“呵”的轻笑,便闪身离开。而南陵茉此时专注于研习《毒经》并未注意到窗外气流的不同……

第八章 出府

    随着十月十五“下元节”祭礼过后,这天气越来越冷,随之大家都开始换上了冬装。江老太君也因为天气寒冷,将每日的晨昏定省改成了五日一次晨昏定省。

    这日一早,南陵茉又是第一个到的荣锦堂。随后章侧妃母子三人,庶妃江氏母女二人也进来请安。这是自那日在玉笙苑之后第一次见到南陵玫。

    说起下元节,这是一年之中最后一个祭祀祖先的节日。大衍国上下都会行祭礼。由于是在年末,这节日也不如清明、中元节这般郑重;一般都只是在祠堂祭一番就结束了。

    作为庶出子女的南陵玫、南陵策、南陵香并无资格进入祠堂祭拜,而世子南陵萧自八岁大病之后,落下了病根,一入冬就越发的严重。熙平帝为表关怀,也是派了太医时时看顾,故而也未参加祭礼。

    镇南王南深常年驻扎南境,平日无诏不得返京,每年返京述职之时是在十月中旬,赶在十二月初一前入京。故而王府中下元节祭礼不似其他世家一般郑重待之,仅在江老太君和章侧妃的帮持之下象征性的举行。

    南陵玫一看到南陵茉就火冒三丈,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众人请安之后,南陵玫上前柔声说道:“祖母,最近天气越发的寒冷了,您的腰腿还酸疼吗?玫儿给您捶捶腿松乏松乏吧!”南陵玫端庄的笑着走上前,蹲下身来给江老太君捶腿。江老太君笑道:“就你最贴心,祖母没白疼你。”

    “呵呵,大姐,你这么捶下去,只怕祖母是要多躺在床上几日了。”南陵茉冷笑道。

    “不知二妹妹此话何意?祖母年纪大了,天气寒冷腰腿不适,二妹妹你刚回来不了解不主动来服侍祖母就算了,怎的还说起了风凉话?”南陵玫反驳道。

    “祖母,”南陵茉起身福了福身子说道,“孙女自幼跟在母亲身边,虽不如母妃那样优秀,但也是耳濡目染的学了不少医道。祖母天寒便腰腿酸疼乃是因为寒气入骨,这么捶下去祖母的症状恐怕是要加重了。”

    江老太君一听这话,心下微微一沉,面上依旧笑着对着南陵玫说道:“玫丫头,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你起来吧!”

    南陵玫见南陵茉三言两语便使得江老太君改变了主意,暗恨咬牙说道:“既然二妹妹你这么懂医道,怎么不亲自来给祖母诊治,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祖母,茉儿在庵堂为母妃守孝期间除了念经也悉心钻研外祖父给我的医书,想着茉儿离开祖母三年,等茉儿回府时好好孝顺祖母……茉儿今儿想要出府亲自为祖母您选些药材,打算亲手给祖母做些膏药,介时祖母贴于腰腿酸疼之处,再配合太医开的汤药祖母便可缓解许多,冬日里便不那么难受了。”

    南陵茉笑着拿出方子递给江老太君身边的精通养生之道的金嬷嬷说道,“祖母,您看,茉儿连方子都拟好了……”

    金嬷嬷接过方子略微看了一眼,对江老太君说:“老祖宗,奴婢瞧不出这里头的门道,只晓得这方子中的全当归,天雄,血羯可是疏通经络的好药材……”

    丝毫不理南陵玫怨毒的眼光,征得了江老太君的同意之后南陵茉大摇大摆的带着梅倩出府。

    大衍国以武立国,几百年来历代文臣武将中有不少是巾帼女子。故而大衍国男女之防并不明显,对女子对拘束也没那么严格。寻常百姓女子亦可以随时上街游玩,世家女子每逢初一十五都可带着侍女出门,京中数一数二的茶楼比如蓬莱阁等更是定期举办一些琴棋书画类等鉴赏诗会,世家女子皆可参加。

    前世李云卿一举成名的《潇湘图》和成名诗作《古从军行》就是从这些鉴赏会上流传开来的。还有上流世家定期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赏花会,宴会等为世家之中快要及笄/及冠的适龄男女提供相识的机会,也是便于各大家族物色合适的联姻对象。

    南陵茉跟在蒋氏身边的时间颇多,待在军中的时间比京中要多,再加上其自身也不喜这些琴棋书画,当年蒋氏病重后,老王妃让南陵茉跟着南陵玫、南陵香去京中的云麓书院女学处学习这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被她严词拒绝。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些东西就是无病呻/吟的玩意儿,有啥鸟用,本郡主不学!”一日都不肯去女学好好上学。

    京中清贵世家女子都嫌弃她粗鄙不堪,不愿与她为伍。而她自己也不在意。

    南陵玫就不同了,她的亲娘章侧妃本身就出自江洲清贵章家,父亲更是江洲刺史章远。只不过她是章远的继室夫人所生之女,章远的嫡幼女,故而二十年前由先帝作主,将十七岁的章氏月婵赐给镇南王南深为侧妃。章侧妃出生书香门第,对于琴棋书画的造诣在当时的江洲也是数一数二的。南陵玫可算是百分之百遗传了章氏的才学,琴画可堪称一绝,据说仅屈居于京中“第一才女”安国公嫡女宋钰之下;她的舞艺也是京中一绝,今年赏荷宴上一舞动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舞”。赏荷宴之后,登门求娶的人简直络绎不绝,让章侧妃很是自豪。

    南陵茉带着梅倩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各种吃喝闲逛,买了不少零食玩意儿。梅倩就是个馋嘴丫头,一路上小嘴都没停过,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松鼠一般。二人穿梭在闹市的人流中,玩的好不开心。

    “闪开,快闪开!!!”众人听见远处传来的大喊声,只见那赶车的车夫死死抓着缰绳大喊:“都快闪开,这马失控了!”马车经过的地方小摊小贩皆被惊扰,一片狼籍,人们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

    南陵茉往里拉了梅倩一把,“快看,那个孩子……”

    人群中有个女人喊道:“三宝……快过来,三宝……”

    只见那孩童仿佛定身在路中央一动不动,这边车夫大喊着行人退让。说时迟那时快,南陵茉抽出随身携带的软便将孩子从路中间捞进自己的怀中,转身的同时将匕首掷向马的脑袋,那匹马瞬间被击毙,南陵茉将孩子紧紧护在怀里滚向一旁。

    “主子!!!”梅倩大惊失色,赶忙向南陵茉跑去。扶起南陵茉紧张的上下左右直打量:“主子,您没受伤吧?!”南陵茉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并把安全无虞的孩子给那个妇人送了过去。妇人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行前南陵茉还将袖中的糖人给了那孩子。

    回过头来,南陵茉一把抓住驾车之人问道:“你是哪家的?车中之人可有受伤?”

    “多谢小姐,车内无人,小人是驾车准备去郊外昭云寺接我家老夫人和小姐的,可谁知这马突然发了性子……”车夫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算了,你走吧,既然是虚惊一场,以后注意就是。”说完南陵茉就带着梅倩离开了闹市。

    她没瞧见后方不远处的醉欢楼中三楼的一间开了窗的屋子,里面的人将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一身着蓝色金边锦衣的男子一脸坏笑的说:“七弟,看来我这未来的七弟妹和传说中的不大一样啊~”

    坐在轮椅上的紫衣男子冷哼一声,并不回答蓝衣男子的话,半晌,他开口道:“逐风,去盯着她。”一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而后又突然消失不见……

第九章 出府

    这边南陵茉和梅倩在满街乱逛,那边梅夕已经按照方子所列的各种药材,分批次分店铺的采购完毕,悄咪咪的运回王府。南陵茉将手上的方子递给梅倩让她去王妃嫁妆铺子中的药铺济仁药堂取药,说自己有事要办,让梅倩在药堂等她。她自己则快步走往城南。

    华觞楼是京中著名的销金窟,没人知道他幕后的老板是谁。华觞楼不仅集酒楼客栈皆为一体,还是京中最大的拍卖行所在。每个月初八都有一个拍卖会,每三个月二十号就会展出这一季度珍贵的物品进行拍卖。古玩奇珍,名家兵器,奇人秘药无奇不有。

    此时还未到华觞楼正式营业的时间,南陵茉走进去时楼内的小二正在清理昨日的痕迹。看见她进门,上下打量一番,赶忙迎上去笑着说道:“这位贵人,我们楼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如果您要用膳的话不如您先去别处逛逛,请您午时二刻再来?”

    “小二,今日从北边过来的商队打的是黑底白鹰旗。”南陵茉说完这句话,那小二神色变得肃然,小声说道:“您请稍等。”接着就急急往里面走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满面沧桑身着灰色衣裳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南陵茉看着他的面容硬是把眼中的湿意给压了下去。华觞楼的掌柜贺叔是李云卿母亲谭氏的陪嫁到镇国公府到管家,是谭氏的家生子。李云卿当年为了创立暗影阁,将谭叔单独从镇国公府分出来,让他恢复本姓,从此替她打理明面上的生意,实际上则用这拍卖行所得来的钱暗中培养细作暗卫,一时之间成为大衍国黑市上出名的消息买卖地。

    贺叔听见小二传话,见到眼前的女子,觉得眼生从未见过。于是说道:“商旗鹰翅可是展开?”“鹰翅全展,刮的北风。”贺叔听见这答案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贺叔很快的调整了状态,侧身礼让道:“贵人这边请。”

    南陵茉跟着贺叔到了二楼进了一个普通的房间。一进入房间,贺叔颤抖的问:“不知,贵人是……”南陵茉并未回答贺叔的问题,反而是轻车熟路的打开密道,大步流星的就往里走去,贺叔跟在后头激动不已。

    通过密道,七拐八拐的到了一间密室,贺叔见前面的南陵茉对密道异常熟悉,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但眼前的人却眼生的不敢让他肯定心中的猜想。

    南陵茉看他那个样子,也忍不住,轻声叫了句:“贺叔……”

    “大小姐?”贺叔听到试着问到,“您真的是大小姐?!您不是?”

    南陵茉抹了一把眼泪,叹了口气说道:“唉,贺叔,我也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为什么我会是现在这样的身份。但是有一点,我镇国公府百年世家,历代忠烈,却被诬陷通敌叛国,导致李家满门被灭,三百多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洗刷镇国公府的冤屈,让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偿命!!!”南陵茉说这眼里的狠戾之色迸发出来,让贺叔心下一震。

    “大小姐,自从你三年前‘重病’以来,我们的人数次试图探进宫内,却根本无法靠近您的寝宫。根本就找不到您,后来李家出事,那个人出动御龙卫大肆追杀我们的人,还都推到梅七门的头上……后来暗月拖着半条命回来禀告说他杀死的一个暗卫当中的衣裳内衫上绣着暗黑色龙纹,我们才知道是御龙卫的人……”

    南陵茉听到这个消息时气的将指甲抠进手心,一滴滴血液滴落在地上也毫无察觉。“贺叔,我被谢婉茹栽赃害她流产,被关在鸾凤宫的地牢内整整关了三年,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家人被斩首的那天,我被塞进一个马车里,亲眼目睹了祖父,父亲,兄长每一个人被砍头……”南陵茉闭上眼回想着当天的情形。

    贺叔惊讶的张大嘴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听见南陵茉继续说道:“后来我回到地牢内,被谢婉茹活生生的剜心而死。她说她的皇子生病,需要我的心做药引……”

    贺叔听后震惊了,气的脖子和脑袋上的青筋暴起:“他怎么敢!!!”南陵茉摆了摆手,继续道:“贺叔,那个人说所有的书信都是盖了镇国公的私印的,而知道国公私印放在哪的除我之外也就只有莹枝。当时大哥他们都在北境军中,我镇国公府和北戎人世代仇敌,怎么可能串通北戎人!”

    “果真是家贼难防!!!”

    “贺叔,原来我们暗影阁的人还剩下几个?”

    “大多都被捕杀,剩下的除了暗月,暗风,就剩下一个暗夜了。”

    “你去把他们叫来吧!既然暗影阁已经没了,我们要复仇,就必须重新创立一个新的暗影阁。”

    “大小姐,可是您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您就是您啊!”

    南陵茉负手而立,说道:“当年暗影阁中暗字辈的人可是我亲手挑选的,每个人的底细我都相当清楚,您放心吧,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就是李云卿的。”

    贺叔听后就立刻去唤三人前来。

    南陵茉感到周身气流有了变化,一阵刀风向自己扑来,她飞身躲开,缓缓说道:“暗风,你的轻功越发精进了,只是这凌波步第三式你总是练习不好,每次在这你的气息总是会加重一些……”

    话音未落,南陵茉便灵巧的躲开了暗月扔出来的月形暗器,她上前拔下嵌在墙上的弯月形暗器,说道:“暗月,这套暗器是我送你的第一套暗器吧?!你不是一向都很珍惜吗?怎么今天拿出来使用了?”

    “暗夜你在梁上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下来了。”南陵茉翻了一下白眼,抽了抽嘴角说道,“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调皮,每次都喜欢躲在梁上,你是要打算改行做梁上君子吗?!”

    三人面面相觑,齐齐跪下:“属下参见主子。”南陵茉颔首示意他们起身,暗月便说道:“主子,刚刚贺叔来跟我们说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敢相信。”

    “可是我一下子说出了以前经常说的话,你们就相信了?”

    三人齐齐点头,南陵茉笑出声来:“真的不怀疑我是骗子?是来诱捕你们的?”

    “主子,我们暗字辈是您亲手挑选的,每一个人您都了如指掌,我相信,如果我们仨说不信你的话,你能把我们仨从八岁跟您那会儿到二十岁的糗事儿您都能说一遍……”暗夜眼角抽了抽,无奈的说道。

    “是啊,你们每个人我都记得,我还记得暗雨最喜欢吃,到哪嘴都不停,不是嗑瓜子就是吃别肉干,我记得他最喜欢白切鸡……还有暗星,是你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暗云总是一边欺负她一边护着她……还有……”

    说着说着南陵茉的眼眶变红了起来。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一炷香后,南陵茉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活下来了,我就不能这么白白的活着。暗影阁已经没了,那就重新建立吧!”

    “主子您打算怎么做?”三人齐齐问道。

    “我打算创立煞月阁,主要任务和以前差不多。作用和过去一样,主要是靠消息买卖和取货的生意。贺叔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旦做到黑市上的生意,就必须重新设立新的口令。这个由贺叔去想了。”贺叔听完立刻表示包在他身上没问题。

    “我在阁中要创立风殿,云殿,雨殿,雪殿。每个殿阁要三十人,雪殿的人主理毒物,暗月,我知道你精通暗器的同时精通毒术和蛊术,我需要你培养雪殿和雨殿。雨殿作为暗器,雪殿作为毒术,风殿由暗风主理,云殿由暗夜主理。至于人选,贺叔那里有途径。我给你们半年时间训练他们,半年后我要他们打响煞月阁殿招牌。”

    “是,属下遵命!”

    临走前,南陵茉定了一套八十一根的金针,并言明十日后就要。贺叔点头应下。

    梅倩在药堂里等的火急火燎准备出去找人时,南陵茉提着一堆小零食就出现在她面前了,之后二人便马不停蹄的回府了。

第十章 兄长

    南陵茉回府后,钱嬷嬷已经按她的要求在内院寝室的抱夏辟成了一间小屋子作为药室存放药材。梅夕已经将药材按照她的习惯一格格的分类存放起来。

    于是二人就在屋内各种倒饬,一个是给江老太君做舒缓腰疼的药膏,一个在研制去除南陵茉脸上胎毒的药方。

    只见南陵茉将熬制好的膏药均匀的抹在已经浆过的巴掌大的方形棉布上,在将半透明的蝉翼纸复在上面,将四角烘干,梅夕问道:“郡主,您在这上面放一张蝉翼纸的作用是什么?”

    “这蝉翼纸防水透气,既可以使得膏药敷在伤患处的药效得到最大的挥发,又不会弄脏皮肤,这浆硬过的棉布只需要在炉子上烤热后就会软化,直接黏在身上不容易掉下来……”南陵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涂抹膏药一边说道。

    梅夕眼前一亮:“郡主,这个主意好啊,以往的膏药都是直接涂在患处,然后再敷上棉布,去掉之后那膏药的痕迹和味道一时之间也难以除去。只是这蝉翼纸实在是太难得了,寻常人家可是无法用的。”

    “这都是我在外祖父的行医手札上看到的,只是外祖父用在民间的是上好的明薄宣,但造价也不菲,外祖父在手札中还不太推荐这个方法。”

    “蒋神医果然是神医!”梅夕崇拜的说道。

    二人一直忙到了深夜方才睡去。

    第二日,南陵茉掐着府医前来给老王妃请平安脉的时间,用过早膳之后带着梅倩前往荣锦堂给老太君送膏药。

    “王大夫,这个膏药是我昨天研制的给祖母的,但是我年轻怕不稳重,这方子,请您过目。”南陵茉对于专门府内的大夫算是敬重有加,毕竟王妃去世以后,老王妃和镇南王的身子主要还是靠王大夫。这王大夫是原先跟着镇南王行军的大夫,后来再一次救镇南王的时候不慎伤了肺腑,无法再跟着行军,就恩养在府,专门照看老王妃和世子的身体。

    王大夫拿着方子仔细斟了方子的用量,又看了看制作好的膏药,询问了这膏药的制作方法,半晌,连连赞道:“妙啊!不愧是蒋氏后人,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王大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方子极其对老王妃的症候,关键是这蝉翼纸用的极好,既保证了膏药的药性,又不脏污身子,老朽回去也仔细琢磨琢磨,改进改进自己的膏药。”

    南陵茉细细的交代了如何使用这膏药给金嬷嬷听,便顺势问道:“王大夫,不知大哥的身子如何了?”

    “老朽正要去给世子把脉呢,不过经过前些日子的调养,世子已经大安了,再过两日便好了。”

    南陵茉趁势对江老太君说道:“祖母,前些日子大哥养病,茉儿不敢轻易打扰。现如今大哥身子既已渐好,不如茉儿随王大夫一到去看看兄长吧!茉儿也有一年未见兄长了。”

    二人来到剑凌轩,院中的小厮立刻往里迎。南陵茉走进里屋,只见一个身披驼色披风,内着松柏绿衣裳的头冠翡翠玉冠的男子正半靠在软榻上看着书。屋内点着的沉香驱散了原本浓郁的药味儿,南陵萧听见响动抬眼看到南陵茉和王大夫一起进来,作势就要起身。

    “世子/大哥莫动,”二人齐齐说出,王大夫给南陵萧把完脉后面色凝重的说道:“世子,虽然您这风寒刚刚好全,但您底子弱,经不得寒气,冬日里可要好好保养。”说完王大夫就退了出去。

    前世李云卿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镇南王世子,镇南王世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宫宴上仅见过一次,模糊印象中只记得他面色苍白,气促不匀,稍微走的快一些就会气喘,据说是八岁大病之后身子一直如此。听闻其年少之时天资聪颖,三岁成诵,五岁作诗,七岁作画,在这一辈的王公贵族子孙中也是翘楚,最是得镇南王喜爱。

    可是八岁大病过后,身子每况愈下,刚开始还能坚持去云麓书院读书,但是奈何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病重请假,最后干脆一直待在王府之内。王爷便在府内开了家学,让云麓书院退下来的老夫子上门教导府内一众子女的夫子授课。

    此次再见南陵萧却是以其胞妹的身份见到他,南陵茉的印象里,年幼时大哥小时候极其疼爱自己,常常带着自己出门,有什么好吃的也经常留给自己。哪怕大病之后不如从前,也是时常遣身边的小厮雁川给她送技巧玩具。

    南陵茉看见他时身体激动的颤抖起来,李云卿想这大概就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南陵茉坐在暖塌旁的矮几上,说道:“大哥,你的身子可好些了?自从去年母妃祭日一别,茉儿也有近一年没见到大哥了……茉儿在庵堂三年,多亏了大哥暗中照顾。回了府你怕我院中无人,还让梅倩跟在了我身边护着我……”

    “咳咳咳,”南陵萧浅笑的摆摆手,“你我兄妹,大哥多照顾你是应该的。”说着又定定的看着南陵茉:“茉儿如今越发长大了,越发像母妃了……对了茉儿,离你及笄还有一个多月,咳咳咳,兄长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便让雁丘去取了一个盒子来,梅倩接过盒子打开,南陵茉定睛一看,是一个半脸镂空鎏金面具,上面还点缀了各色宝石,日光下异常璀璨;面具中心还嵌了颗紫色的东珠,饱满圆润,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紫光,煞是好看。

    “这……这个太漂亮!”饶是前世,南陵茉也未见过如此新巧做法的面具,不禁感叹道:“大哥,你这个礼物我很是喜欢!谢谢大哥!妹妹铁定天天戴着!”南陵茉直接戴上,让人取了镜子对着看了又看。

    “梅倩,你也下去见见你兄长吧,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吧?!”南陵茉淡淡的说道,“本郡主和大哥说说话。”梅倩应声退下。

    南陵茉见人都退下,伸出手给南陵萧把脉,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大哥的风寒却是要渐好了。只可惜妹妹学艺不精,只擅长外伤却不擅长内里调理……”。

    南陵萧看着自家妹妹把脉的模样,便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又看着自家妹妹左眼角处南陵萧想起自己家妹妹脸上的蛛网纹胎记就心疼不已。

    南陵萧柔声安慰道:“茉儿,你容颜出色,却因这胎记……年幼之时还不明显,如今长大了这胎记却越发大了……你别急,大哥回头让惜枫给你制点玉容霜,应该会慢慢淡化的。”

    “大哥,无碍的。”南陵茉眨了眨眼,“我日前得了个丫头,是个江湖郎中的女儿,跟着父亲游医,被滚落的山石砸重丢了性命,她就被牙行买入。这丫头虽说年纪不大,十七八岁,可是医术确实不错,你就等着瞧吧!”

    “好,”南陵萧宠溺的笑道,“对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可是闹了个大动静,不仅让玉笙苑的那位吃了个闷亏,你还得了自己院子的理事权,我们茉儿长大懂事了……”

    “嘿嘿,大哥,这都是机巧心思罢了,登不上台面的。”南陵茉嬉笑道。

    “咳咳咳,”南陵萧咳嗽道,“茉儿,大哥身子不好不能常常看顾你,这京中不比庵堂,府内…府外,你要多加留意便是……”

    南陵茉紧紧握住南陵萧的手,神色郑重的点头:“大哥,我都明白的。你一定要好好将养身子,茉儿的及笄礼大哥您可不能错过啊!”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子体己话南陵茉便回去了。